“跟上去看看。”何美有点儿不放心, 实在是预料不到高思思会出什么牌。

何美和安琦动作还算快，追上去两步, 就看到才拐弯儿的高思思撞到了一个灰衣男人身上, 对方手上正好没东西，可能反应也快，用手扶住了高思思的肩膀, 没让这一撞成了美人入怀，两人身体之间还有些空位。

可从安琦的角度看过去，那空位是看不到的，只能看到高思思厌恶地瞪了那男人一眼，骂了一句：“拿开你的脏手！”

很是大小姐的台词, 然后她就在男人松手之后跑走了，边跑还边用手绢反复擦拂被男人触碰过的短袖那里。

她今天穿着一条黄色长裙, 裙上印着绿色的喇叭花, 很鲜嫩很漂亮的配色, 哪怕在这条有些昏暗的走廊内, 也很明艳。

那穿着灰衣的男人回头看了一眼, 压了压帽子, 那是一个类似棒球帽的帽子, 帽檐不是很长, 但被压下再一低头就遮住了半张脸。

也许是那阴影落到了下巴上, 安琦莫名觉得阴郁，拉了何美一把, 两人没再追上去。

“那边儿不是办公室的方向。”

何美松了一口气, 她只留意到这个，以为安琦拽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既然不是找老师告状，就没必要追了。

她们又不是演电视剧的，还一个跑一个追的，哦，两个追。

“也好不到哪儿去。”

安琦这样说，不算是危言耸听，想想看，手上一个小伤口，就能逢人就说，说好几遍，那这次“被欺负”了，怎么可能不说，又怎么可能只说一遍，若是再来一个梨花带雨，那流言恐怕也不怎么好听。

“老师不知道就行了。”

何美摆摆手，很是大气，她不想为此被老师问话，至于其他的，谁还会真信了高思思那套不成？

呃，有些男生会，不过，“你忘了，咱们现在也是有靠山的，还有苗亮呐。”

别的不说，苗亮那大块儿头，绝对能够挡住不少男生的蠢蠢欲动了，想要为了自己喜欢的女生出气，也要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实力。

何美傲然，她朋友多，不怕。

安琦笑，也没留意那灰衣男人往哪里走了，跟着何美一同回教室，快上课了。

学校这一次是要给所有老师办公室都装电话，因为办公室的位置较为集中，也不影响学生们上课，就是拉线的时候，为了美观，也为了不影响学生们来回走动，学校要求把线走到高处，沿着墙固定一圈儿。

这样一来就多了点儿工程量，需要用到梯子之类的工具，一天完不成，第二天，安琦又见到几个灰色衣裳的人。

这种灰色衣裳虽然没什么文字标识之类的，但都是同一款的灰色，应该是统一的工装，看起来莫名有些整齐的感觉，跟一般的工人不一样。

她多看了两眼这些不常在学校里看到的陌生人，何美却没留意，气呼呼跟安琦说：“……我是真没想到，她能那么编排我。”

高思思昨天是哭着跑回教室的，然后就坐在座位上哭，哭得周围人不好不问一声，然后就知道了何美和安琦是怎样背后说她坏话的，还说别人的坏话什么的。

也不知道那话是怎么说的，反正高思思的意思就是何美自己跟男生关系亲密什么的，还说校外乱搞之类的。

呃，可能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反正那话传到何美耳中都没边儿了，说得何美好像一个小混混什么的。

“没事儿，最多你当大姐大，我当你跟班儿。”

安琦对这种话根本不在意，在校的学生，见过几个小混混，见别人抽一口烟都以为是混混，更不要说其他了。

她们这个地方的风气还是比较好的，起码安琦走在街上的时候，没看到过什么红毛黄毛绿头发纹身花臂前后挂的。

真正被家长们评价为“不要跟他玩儿”的那种，安琦也见过，怎么说呢？从外表上看就是普普通通的青年，笑起来还有点儿腼腆，不知道家长怎么会有这样的看法。

“去你的，谁要当大姐大！”

何美竖着眉毛推了安琦一把，她就不爱听这样的话，她分明是好学生来着。

安琦笑着随着她的力量倒了倒，又倒回来，好似不倒翁一样晃了晃，“是，你不是，你不是，我是，我来当好不好，你当我的小跟班儿……”

见她全没当回事儿，何美也没脾气了，甩手：“反正咱俩一般黑。”

“哪里黑了，分明很白嘛！”

安琦插科打诨，伸出手来，手臂跟何美的放在一起，立刻就被何美反手拍了一下，那白得要发光的皮肤，是气谁呢？

平时何美觉得自己也是个皮肤白皙的美人，然而跟安琦放在一起一比，顿时就发现什么叫做黄皮肤，那淡淡的姜黄色，真的是……不比不知道，一比气死人。

“有本事你去跟李慧比白，就知道气人。”

她扭头快步走入教室，抢在安琦前面，安琦连忙跟上去，知道她不是真生气，也没多说，来到自己的位置。

“我觉得你最白。”

孙烨等安琦坐定，说了这一句，他这边儿的窗户邻着走廊，刚才何美和安琦过来的时候说的话，他也听到了。

“呃，谢谢？”

安琦不知道该说什么，总觉得这种话题不适合跟男生聊。

孙烨有些失落的样子，眼帘低垂，捏在手上的笔被收入了文具盒中，那个文具盒还是孙莉莉用过的，上面有着各种可爱贴纸，其中一个本来是红色桃心的贴纸不知何时被涂成了黑色的。

是用钢笔涂的，从某个角度就能看到那一划一划较为明显的痕迹，像是一颗心被划烂了一样。

安琦有意不去看孙烨那边儿在做什么，装作很忙的样子，翻书包找作业，又拿这个拿那个，在桌上有意铺放课本之类的，还翻开看看笔记作业本什么的，装作没意识到某种静默带来的尴尬。

前排后排也都没意识到他们这里的气氛不对头，传递作业本的，借东西的，还有后排站起身来，直接抽走安琦作业本的。

“借我抄一下，放心，我给你交。”

作业本都被抽走了，安琦也没话说，侧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个奋笔疾书的，不知道对方这样图什么。

学生，还是要好好学习的。

“你见了没，那个新电话真好看，比我家的好看。”

“是啊，白色的，我就喜欢白色的！”

“红色的也好看啊！”

“太多了啊，哪里都是红色的，一点儿也不好看。”

“灰色的也不错……”

组长收好作业之后交给课代表，课代表集齐作业之后就会送老师办公室，他们是最常去老师办公室的，每天的收发作业，还有一些卷子什么的，都少不了他们，所以他们是最先见到那些新电话的。

有的学生家里没有电话的，对那电话艳羡不已，悄悄摸一摸也是有的，更多的就是多看两眼，新鲜一下。

早读时间，没有老师主持，班干部负责，有的时候是班长，有的时候是课代表，通常来说也就是语文课代表有此殊荣，领着大家背诵需要背诵的课文。

不用领读，大家可以各自背诵，可以默背，也有同桌，或者前后桌互相考察的，就是不能说小话，老老实实背课文就可以了。

孙烨主动递过翻开书页的语文课本，让安琦帮他看着，他背一段儿课文，看看有没有背诵错误。

“好。”

这种小忙，没有不帮的道理，安琦接过他的课本，这一套课本也是孙莉莉用过的，上面明显有着涂鸦的痕迹，旁边儿的人物像被画得看不出原貌来，熊猫眼，红裙子，几乎要飞出页面的凤簪竟然还有几分精细。

孙烨侧身而坐，目光平视，看着安琦，口中背诵着文章，那是一篇文言文，被他背得抑扬顿挫，清脆的声音背不出作者那种深沉的感觉，连那内容仿佛也有几分神采飞扬。

这一篇文章，安琦早就背过了，不看课文也可以，她不喜欢在书本上乱画，觉得伤眼，就没有多看，只在孙烨背诵的时候，心中默念，难免地，无处安放的目光就会和孙烨对视。

一对视，孙烨就对她露出笑容来，像是为她的关注而欣喜。

安琦莫名就觉得有点儿愧疚，对方好像也没做什么，对她一片赤诚，她就这样疏远，是不是不太好？

“都对。”她把课本还给孙烨，孙烨没有继续，接过来课本的时候仿佛随口提起一样，“你家也有电话吧，能告诉我号码吗？”

这个问题——安琦看他，孙烨笑着说：“你放心，我不给你打电话，唔，不能告诉我吗？”

没有什么楚楚可怜，但那似乎黯淡下来的目光又让人不忍拒绝。

安琦抿唇，说出一串数字，她说得又轻又快，像是不想让人记住一样，孙烨抬起脸，笑容灿烂，“我记住了。”

“没事儿不能打啊，万一被我妈接到就不好了。”

安琦叮嘱了一句，见孙烨点头，又不自在地偏开目光，她说这个可真多余，好像两个人偷偷摸摸有什么约定似的，明明没什么。

“我知道，我也不想让舅舅接我的电话，所以，我舅舅家的电话，我就不告诉你了。”孙烨的语气活泼起来，像是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足够他高兴很久。

安琦沉默，自己给了他电话，而他没给自己，莫名有种亏了的感觉。

课本立起，神情懊悔，还是专注背诵吧，这个是她强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