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赵祭文一脸生无可恋，正有些涣散地看着面前熙熙攘攘过路的人，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此时他正陪着司空敬北以及刚来的花孔雀出现在了宣城的大街上。茶楼酒肆，商铺小贩，宣城——好不热闹。
花孔雀名叫韩宣。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啊？说到底他两就算一起出行关我屁事啊。况且不是说要远离大小姐的吗？万一她对我有意思怎么办。我疯了吗？赵祭文丝毫没注意自己拧巴的表情。
“你在想什么？”
司空敬北的声音传来，赵祭文眉头瞬间展开，低头时少女也正抬眼看他，她的眼角是微微上挑的，初看会觉得有些淡漠，细看眸中却满是清澈单纯。
我只是怕她被花孔雀带坏，误入歧途，我曾经动过利用她的歪念，这只是赎罪，对，一定是这样。赵祭文心里想了一通，嘴边只有一句带了笑意的“没什么。”
司空敬北在前面走着带路，两个大男人在后面推推搡搡地走着，引得路人频频看来。司空敬北顺着路人的目光转身看去，可两人又是好好并排走着。司空敬北不明所以。
“离我们大小姐远点。”赵祭文低声恶狠狠地说到。
“你一个教书先生，你管我做什么，再说了你是她什么？”
“我是她……朋友。”
三人就这么走着，宣城很繁华很热闹，四周是不绝于耳的叫卖和讨价还价，也夹着些没由头的笑语闲话。空气里飘散着点心的甜味和各种香料的气息。路过一处荒芜破旧的巷子口，司空敬北转身提议进去看看“这处是清南巷子，里面花开的很好，我们去看看花吧。”
韩宣看看巷口，还有破旧的瓦片堆积着“宣城繁华，竟也有如此……破败之地？”
“哦，这里早些年出过人命大家就不怎么来了，不过你别怕，那已经是很久之前了，你不想进去我们也便去其他地方吧。”
韩宣只觉得自己的眼皮突突直跳，却看见不远处一座华美的楼座，门口香艳貌丽的女子挥着丝绢，眼前瞬间一亮“你们先逛着，我先回去一趟，一路舟车，有些累了。”
“那我们一起回去吧，公子路途颠簸，是我考虑不周了。”司空敬北说到。
“不必不必，不能陪北妹妹看花我已经愧疚，怎能坏了妹妹雅兴。”韩宣急急阻拦，走出去还挥了挥手。
司空敬北看着走出去的韩宣，转头对赵祭文说到“要不我们还是和他一起回去吧，他看起来不认路，方向都错了。”
赵祭文叹了一口气，一只手搭在司空敬北肩上，把她转过面向巷口，又推着她往前走了几步“韩公子不是回家，只是去另一个地方赏花了，我们进去吧。”
“赏花？可是那个方向往前也没有赏花的地方啊。”
赵祭文有些无奈，低头轻声在司空敬北耳边说到“别管他了，好吗？”。
“那好吧”司空敬北转头看赵祭文，他的脸贴的有些近，她甚至感受到他的气息，可以嗅到一点苦艾和檀香混合的气味，可以看到他轻轻扇动的睫毛，以及他眉尾浅浅的痣，她的目光在他的脸庞流转，定格在他那双漂亮含情的双眸上。
眼下，四目相对。
赵祭文慌忙清了清嗓子直起身来，“走吧，进去吧。”可是他脸上的那片红晕却一点点蔓延至耳尖，脖颈。
……
司空敬北站在屋檐下看对面开的颇有精神的花，赵祭文站在她身旁，他们曾经也是在这里躲雨，不一样的是，今天是晴天。
“你刚刚说你是我的朋友，我很开心。”
“你，听到了？”
“嗯，我小时候一直住在舅舅家，有几个朋友，我们一起习武，一起捉蛐蛐玩泥巴，可是回了宣城，那些世家小姐都只习诗画女工，我不会，也就再没有朋友了。除了爹娘妹妹，也没有能说话的人了。”司空敬北接着说到“我以前不喜欢宣城的夏天，很热很长，可是现下觉得夏天也不错，花开的好看，还有你陪我看。”
“你以后，还可以陪我看花吗？”司空敬北问道。
赵祭文看着身边眼神清亮的少女，许久才接到“以后会有人陪你看花的。”
只是那人不是我，赵祭文想着，心里似乎有什么沉下去了。
“我见过你的文章，你说，愿万千生民安康，所以这便是你想要入仕的原因吗？这是你的愿望吗？”
这不是我入仕的原因，但却是我的愿望。赵祭文心里想着但还是没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你知道吗？这也是我的愿望，我舅舅是将军，儿时我寄住舅舅家，他问我想要成为怎样的人，我不知将军是什么，我说，我也想成为那样的人，也想做将军，舅舅笑我。那时我不知他笑什么，现在却知道了，他笑我孩童戏言。我不爱女工书画，偏爱兵书习武，儿时之语算是戏言也不算戏言，我意在此，可我是女子。女子不该习武，更成不了将军。”
司空敬北叹一口气“我是钝些，我不是傻，我知道韩公子来宣城是为我介绍姻缘的，他们都说女子最重要的便是这姻缘……我若不是女子，是不是就……。”
“非得是女子不可！”赵祭文打断了她的话，“女子又如何？女子可爱女工诗画，也可爱兵书器法，可心怀天下，有能力也可驰骋疆场。府上家花也好，这里的野花也罢，不都照样开的美好。说不定你会是第一个女将军呢。至于姻缘，该是诞生于两情相悦之人的，这该是你的选择，不该是你的枷锁。”
赵祭文说的很认真，司空敬北眼里似乎有点点泪光。
赵祭文说有事要回客栈一趟，便先送了司空敬北回府。可是韩宣竟还没有回来。王夫人听了司空敬北的话，以为韩宣迷了路，急急地带了人要去寻。
还没出门，便见韩宣喝的醉醺醺地回了司空府，身上还散发着各种香粉的气味，王夫人见他这副模样眉头便紧紧拧在一起了。
身旁的司空敬梓一看机会来了赶忙迎上去，“韩宣哥哥这是去那家花楼寒暄去啦，怎么喝成这样了？快来人扶进去呀。” 王夫人听着脸色愈发难看，转头对下人说到。“明天待韩公子休息好了就送他回去吧。”
客栈里。
秦暮泽坐在赵祭文对面“如今进了司空府，便愈方便接近司空大人了，你可要好好表现，早日得了引荐。”
“嗯”赵祭文抿了一口杯里的茶，应了一声。
“阿燃，切记人一旦有了感情，就有了软肋。”
赵祭文抬头，“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嘱咐一句罢了。”秦暮泽布满茧子的手摩挲着那只白瓷茶杯。
“放心，我不会。还有，我已经不是阿燃了。”赵祭文将手里的茶饮尽，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我回去了。”
路上，赵祭文想起了那年。
秦暮泽说“从此，我们便只能隐姓埋名了，以前的名字便用不得了。”
“好，今天起，我叫祭文。”少年眼底阴沉，脸上没什么表情。
秦暮泽知道，最爱他的母亲和姨母，名字里都有“文”字，秦暮泽摸了摸他的头。
“纪念的纪？”他问。
“祭奠的祭。”他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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