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先生，你太客气了。”

做完简单的笔录出来，十六夜就看见特地等在外面的安室透。

对方非常热心地提出要送她和库洛姆去车站。

“因为想对你单独道谢和道歉，感谢你帮我们找到凶手。”

“单独道谢就不用了，举手之劳，而且，安室先生你做的食物非常好吃，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谢礼了。”

十六夜顿了顿。

“至于道歉，是为什么？”

“毛利老师冤枉了你，作为他的徒弟，我应该代替他向你道歉。”

“这个啊……怀疑是人之常情，我并没有生气，你无需道歉。”

没有人会跟白送的积分过意不去。

“就算道歉，也不该你来吧？”

“抱歉。”

“所以说，你不用道歉啊。”十六夜表情无奈。

“我知道，道歉并不能让这件事和带来的伤害就此消失。也并非要你一定原谅什么。”

安室透目光真诚。

“只是，我希望我的道歉能稍微发挥一点止痛药的作用，让你在回忆今天的时候，心情稍微好受一点……

“能做到这点，哪怕只是一点，那么这件事就是有意义的。”

道歉还有这作用？

十六夜眨眨眼。

但是，安室透好会说话一人。

——如果不是系统给出的怀疑值从离开咖啡厅开始就没有往下降过，这副伪装会更有说服力。

“其实在店里我就觉得了，”十六夜突然说道，“安室先生，你和我以前见过的侦探有些不一样呢。”

安室透疑惑看向十六夜，但她将脸往旁边偏了偏，看不清表情。

“十六夜小姐，你……”

“事实上……我对侦探这种职业，仅有的不是什么好回忆……”

十六夜目光微暗。

瞬间就决定好自己在安室透那边的人设是有着悲惨童年、被毫无职业道德的侦探伤害过的可怜小女孩。

“安室先生，我是一个人来到东京，想要在这里生活下去的。

“但这并非出于叛逆或追求理想等自我意愿，而是……我的家人，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全部死去了。”

“什么……”

“我以为你还在怀疑我。

“才追上来的。”

十六夜若无其事说。

“当时……也有侦探怀疑凶手是我，可同样说不出完整的理由。”

“你怎么会这么想，”安室透很快调整好心情，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你的杀人嫌疑已经洗清，于情于理，我都没有继续怀疑你杀人的理由。”

“是我误会了。”

十六夜点点头。

顺着安室透的话往下。

“在你的老师怀疑我是凶手的时候……你作为助手，没有盲目附和他，反而为了寻找真相默默努力……我该感激你才是。”

“怀疑无法开始任何事。”安室透说着违心的话，“我相信你，同样，你也可以相信我。”

安室透在心里向十六夜道歉，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放弃去怀疑的立场，因为信任，他已经失去太多了。

过度相信只会招致毁灭。

十六夜：“……”

意料之中的答案。

看吧，有人明明就在怀疑你，根本没停过，表面却看不出一点怀疑的迹象，说话也让人如沐春风，仿佛你们是多年好友，正相谈甚欢。

配合安室透出众的外在形象，换个人来估计已经被套话套成马蜂窝了。

“十六夜小姐，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倾述。”

十六夜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

“也许有一天我能够坦然和安室先生说起我的过去吧，但现在……”

安室透看出了十六夜的为难。

“抱歉，是我越界了。”

“……啊，车站就在前面吧？”

“是的。”

不知不觉话题重心就偏了。

他正刚准备将话题带回来，就听见十六夜继续说道“正因如此，我才觉得安室先生很有耐心”。

换做是她，怀疑对象油盐不进，那她的耐心将会死得不能再死。

“其实我不算很有耐心的人，只是……”安室透的目光依旧温和，说的话却带上几分锋芒，“要想钓到大鱼，等待必不可少。”

为了收获和付出相匹配的猎物，就算等待是漫长而折磨的，也只能等待。

“哎呀……”十六夜惊喜说，“安室先生也对钓鱼也有心得？”

“也？”

安室透捕捉到关键词。

“十六夜小姐这话的意思是，你对钓鱼有研究？”

“不是我，是家里的长辈，他很喜欢钓鱼，一有空就到河边去。”

十六夜直接套用现成理论。

“有次他捞上来一条闪闪发光的幼鱼，无比奇特，简直……就像钻石。”

安室透听出十六夜意有所指，装作没听懂的模样问道：“闪闪发光，那是相当稀有的鱼了吧，但毕竟是幼鱼，你的长辈将它放生了吗？”

十六夜笑了声，说：“你刚刚也说了，那是相当稀有的鱼，他当然是将幼鱼放进鱼篓带了回去。”

“……这样吗。”

“是啊，毕竟情况特殊，不想饿死的话，就算是幼鱼也不能放过。”

安室透点点头。

系统观测到安室透的怀疑度已经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放任他继续怀疑下去，任务只会是失败一种结果。

十六夜到底想做什么？

“不过，大概是那条幼鱼实在讨喜，所以我的长辈将它养了起来，成年后也没有送上餐桌，而是放它离开。”

哪怕是被称为人形ai的森鸥外，到最后也养出一点为数不多的感情了。

但她不知道这对太宰和织田作来说算好事还是坏事。

“挺有趣的吧。”

十六夜带过变得变得沉重的话题，在走上站台的前一秒回头问道。

“说起来，安室先生，你原先是私家侦探的话，为什么会在咖啡厅打工呢？还成为了毛利先生的学徒。”

“我有幸见过‘沉睡的毛利小五郎’，被他完美的推理折服，就厚着脸皮拜他为师了。”

安室透搬出那套应付用的说辞。

“后面听说楼下的咖啡厅在招人，为了补贴拜师费用，大胆去应聘，没想到一直做到了现在。”

“也就是同时担任了三份工作吗？安室先生，你……真能干啊。”

侦探、服务员、学徒以及隐瞒身份，这是什么时间管理大师。

十六夜遭到了一些劳模震撼。

没看错人。

直觉今天也在稳定发挥。

本来她还有负罪感，但是，既然他现在都有这么多份工作了，再来一份怎么了？锦上添花，非常完美。

“安室先生，你看，你再来我这边兼职一下怎么样？”

十六夜真诚提议。

“虽然我这边的工资约等于没有，但是可以给你的简历镀金，比如，曾担任未来世界第一中学的校长……的助理什么的？”

其实不是很需要这层简历镀金的某公安头子：？

“别看我这样，也是个正儿八经的校长来着。待遇面议，但是对你这种人才，我会拿出最好的条件来招揽。”

安室透：……

你刚刚还说工资约等于没有。

现在茫然的变成了安室透。

有种在相亲角看到招聘广告的感觉，就挺突然的。

安室透想了想，没有立刻就答应下来：“感谢你的好意，但是……能让我考虑一下吗？”

“当然，你的想法最重要。

“慎重考虑后，有意愿的话……”

十六夜掏出从咖啡厅顺来的便签纸，飞快写下一行数字，递给安室透。

“随时联系。”

完全没预判到十六夜这波举动的系统快裂开了。

【十六夜，你知道他是谁吗就让他来给你当助理？】

“助理不问出身。”

【……】

它是那个意思吗？

【你连对方的隐藏身份都没完全弄清楚！就不能抢个普通人吗！】

“那又如何？”

十六夜当然知道对方不简单。

冲名字后面那一堆问号，也不会是简单角色。正经人谁搞这么多马甲？

这个世界不简单的角色还少吗？

仅仅因为对方不简单就畏手畏脚，那就不是她了。

“我需要一个能干的助手，而他会来，这就足够了。”

【你的任务差点失败。】

“只是差点，又没真的失败。

“不会有问题的，他很理智，怀疑我不假，但没有证据不会轻易下结论……比如当着他的面杀人这样。”

十六夜分析说。

“虽然不知道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但怀疑是好事。

想得越多，对她越有利。

毕竟疑心病重的人往往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所以为了找到谜底他会不断表现自己，挣扎着往上，直到抵达能够知道答案的位置——

也就意味着做事积极。

就像暗号君那样，同时卧底数个组织仍然能够燃烧自己、发光发热，甚至比组织原住民做得还好。

所以十六夜并不讨厌被怀疑。

甚至相反，她喜欢和那些总怀疑一切的聪明人打交道。

安室透肯定会让人去查她。

从系统的语焉不详可以推测，她在这个世界，大概也是没有过去的人。他不会查到任何有用信息。

若是愿意放弃怀疑，她就能够直接完成任务；若是不愿意，那他也剩唯一的道路可以走。怎么样她都不吃亏。

“不觉得他很像一个人吗？”

【什么？】

“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我看得出来，安室先生他有一样很珍视，类似信仰，不，比信仰还要重要的存在。”

所有对一件事太过执着的人都只有一种选择，总是如此。

“只要那样存在没有彻底崩塌，他就绝对不会放任我这个变数不管。”

况且，作为怀疑对象的她，都主动给出近距离验证猜测的机会了——

她相信安室透会来的。

换句话说——

“嘿嘿，零元购，我血赚！”

安室透这种级别的劳模都不打算抢过来，还是霓虹人？

而且，他长得一副就像很会处理文件的样子……想想那几天不见就增加到四个房间的文件，痛，太痛了。

迫切需要一个能干的冤大头。

【……】

森鸥外都教了些什么啊。

系统感到头疼。

【你把自己当成诱饵，稍有不慎就会翻车。可是，这里不是横滨，没有干部们给你撑腰，你……】

“我当然知道后果。”

十六夜打断。

“但你忘记了，在港口Mafia还只有十几个人、仅仅是个地下暴力团伙的时候，我就已经在了。”

跟着先任首领将组织变成怪物的是她，其中经历的翻车还少吗？

她不怕任何翻车。

“再说了，你都要并盛中学成为世界第一了，做事干脆大胆点。”

要是知道她下一个想挖墙脚的是谁，那系统不得原地宕机？

“这才哪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