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公看他的眼神晦暗不明，明显是有其他的意思，但是他也没有多说，他只是告诉萧元朔：“这些都是陛下交代的。”

“陛下有心了。”郁惊敛道，“公共回去代替我谢谢陛下。”

张公公愣住了，他的声音里明显有惶恐：“郁大人，陛下让我跟着你。”

“陛下需要这样监视我吗？”这句话问出口之后，张公公也就不敢说什么了，宗衍确实没有这样的意思。

郁惊敛看到他非常紧张的样子，也就知道自己吓人吓过头了。

“我没这么难说话。”郁惊敛道，“开玩笑而已，张公公没必要如此紧张。”

说完之后，他也确实没有继续为难张公公。

郁惊敛和郁相一起往大殿走，此时正好能够看到有日光出来。

天亮了。

“朝阳出来了。”郁惊敛看着远处道，“这也太早了。”

郁相道：“已经到了秋日，朝阳出来的时间不早。”

郁惊敛思索片刻：“爹，其实我觉得还是之前的日子适合我。”

“惊敛，你要是一身脂粉香气，你觉得陛下会怎么想你？”郁相脸色不变，语气却很冷。

这样的威胁确实有用，郁惊敛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继续往前走。

他其实心里也没这样的想法，这些原本就是他没兴趣的事情。

因为现在有了宗衍的存在，郁惊敛就更不想去看他们了。

宗衍身上的香味似乎都比其他人的好闻。

他知道这些都不是自己应该惦记的，可是曾经沧海，也不是他想要忘记就能够忘记的。

等郁相到了自己的位置之后，郁惊敛不用其他人提醒，也知道自己是要往后站的。

毕竟丞相和一个芝麻官总不可能在一个位置。

张公公安慰他道：“大人，你放心好了，很快你就不用站在最后了。”

郁惊敛道：“无妨。”

他确实不在意，自己在哪，宗衍都是好好坐在皇位上的。

可不管怎么说，张公公都明显不相信。

郁惊敛也能够理解，其他人因为他是丞相嫡子，总觉得他身上有很多属于纨绔子弟的特征。

比如不好接近、比如挑三拣四的公子作风。

郁惊敛虽然挑剔，并且一直被冠上离经叛道的名，但他也知道尊重和礼貌怎么写。

看到张公公脸上的担忧，郁惊敛多解释了一句：“公公，并不是我非要来上朝的，我在哪里都无所谓。”

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够妥善，于是又补充道：“陛下能够让我参加朝会，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张公公打量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他道：“大人，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参与？”

郁惊敛想了想：“这倒是也没有，上朝至少不用处理宣议堂的事情。”

张公公见他确实没有不悦的神色，便对他道：“大人，那奴才便回陛下那了。”

郁惊敛点了点头，在他临走之前，又叫住了他：“张公公，那些不该让陛下听的话，你就别让他听到了，给我留些面子。”

张公公听到这样的话诚惶诚恐，郁惊敛可是皇帝指名道姓要自己过来陪着的人。

自然是证明，在皇帝眼中，他是很重要的。

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张公公还是知道的。

何况郁惊敛本身便是丞相之子，这个身份他也是得罪不起的。

没多久之后，宗衍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随着太监的声音落下，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这种时候的庄重，郁惊敛不会破坏，但是他跪下去的时候，总是想着快点站起来。

他总是想要看看宗衍。

随着太监说“平身”，所有人便都站了起来。

郁惊敛听着大家和宗衍汇报政事。

郁惊敛并非身负要职，他在后面听着开头，就能想到应对的方法。

这也就导致于宗衍和几位大臣各执己见的时候，郁惊敛心里有些不解。

明明很简单的事情，怎么到了他们口中就变成非常复杂的了？

郁惊敛正觉得无聊，就听到宗衍开口叫了声：“宣议郎大人，你怎么看？”

满堂静谧无声，所有人都在等着看郁惊敛的反应。

能够上朝参与国家大事的讨论，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件非常骄傲的事情。

郁惊敛一个小官，却被皇帝钦点到这里参加朝会。

他还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陛下意欲何为？

今天来的宣议郎就只有郁惊敛一个。

不用别人提醒，郁惊敛也知道，皇帝是在叫自己。

“陛下，臣人微言轻，这样的场合应该轮不到臣插嘴。”郁惊敛立刻回答。

这是一句明显的推辞话。

宗衍皱了皱眉：“郁惊敛，朕说话，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

这句话其实没有怒意，但郁惊敛顿时没有了应付了事的心思。

别人不知道宗衍在说什么，郁惊敛自己还是清楚的。

他跪了下来：“臣惶恐。”

没有等宗衍开口，郁惊敛就说了说自己的看法。

郁惊敛没有多加解释而是有事说事这个做法让宗衍脸色稍微好了一点。

“起来。”宗衍言简意赅，“别跪。”

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郁惊敛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他客气道：“多谢陛下。”

“朕觉得宣议郎这个主意不错，诸位爱卿怎么看？”宗衍目光看向朝臣。

其实话说到这个份上，宗衍是什么想法，大臣们就全部都知道了。

郁惊敛这个时候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宗衍特意要求他上朝，又在陷入僵持的时候，提到了自己，而后又对自己的话表达了肯定。

这分明就是告诉所有人，自己是他那个阵营中的。

还没来得及想清楚，他就听见宗衍又开口说了一句：“宣议郎甚得朕心。”

先前还只是给了别人猜测的空间，宗衍这话一说，就是打定主意要和自己捆在一起了。

郁惊敛仔细想了想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就意识到了宗衍对他确实有些不一样。

是因为江南的那一夜吗？

郁惊敛把自己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都扔出去。

自己会突然想到这个，肯定是因为宋序然每天都在胡说。

不然自己不可能对皇帝有这么多旖旎想法。

完全不合礼义儒道。

没多久之后，宗衍又和大臣讨论了一下其他的事情，就宣布退朝了。

但他特意留了一下郁惊敛。

郁惊敛其实猜到了宗衍会和自己私下谈话。

他跟郁相说：“爹，你放心好了，我心中有数。”

他不知道宗衍和其他王公大臣私下交流是怎么样，但是他知道，宗衍和自己一定会有话直说。

郁惊敛刚准备要跪，就发现宗衍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自己。

“臣不用跪了？”郁惊敛问他。

宗衍气急反笑：“你既然喜欢，那你就留在这一直跪下去。”

这自然就是不让他继续跪的意思，郁惊敛不至于连这个都听不懂。

宗衍不用他跪，是亲口跟他说过的。

这自然是亲近的表现，要是自己执意跪，那就是要跟宗衍划清界线的意思。

“陛下。”郁惊敛叫了一声，嘴角有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

宗衍问他：“郁惊敛，你可知道今日早朝你的表现落到其他人眼里会是什么意思？”

郁惊敛开口道：“陛下希望臣和你是什么样的关系，臣就是什么意思。”

“郁惊敛。”宗衍道，“朕知道丞相铮铮君子，你怎么……”

剩下的话，宗衍没说出口，但是郁惊敛能够猜到他想说什么。

无非就是善于推脱之类的评价。

“陛下这是对臣有意见？”郁惊敛眨了眨眼。

郁惊敛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很多应对的回答。

他向来认错态度很好，只是不会改正而已。

没想到宗衍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你这样就很好。”

一句话弄得郁惊敛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似乎每一次问类似的问题，宗衍给出来的答案都是这样的。

“陛下，臣这次是真的想要改变自己。”郁惊敛解释道，“别人怎么想都不重要，但是在陛下这，臣不希望陛下对臣印象不好。”

“朕不是和你说过多次，朕觉得你很好，郁大人为什么不信？”宗衍反问道。

眸中有着浅淡笑意，但郁惊敛再想看的时候，这笑意就消失了。

但他没太在意，宗衍面上再冷，也终究是人而已。

郁惊敛自己也说不出来自己对宗衍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和态度。

或许是因为听过宗衍用别的声线叫“惊敛”，甚至是“郁征”。

和现在清冷孤傲的宗衍几乎不是一个人。

两相对比之下，他自然是觉得这样的宗衍和江南遇到他的那次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近在眼前，远在天涯海角，像是永远都触及不到。

郁惊敛思绪一下子就飘得很远，一直到听到宗衍的笑声，郁惊敛才回过神来。

和宗衍目光对上的时候，宗衍笑着问他：“朕很好看？”

郁惊敛结结巴巴道:“好看。”

“大人难得诚实。”宗衍开口评价道。

宗衍说这句话的时候，郁惊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开口问宗衍：“陛下，你什么时候知道，臣是……”

他问得十分尴尬，但是宗衍听懂了。

“进去之前，朕就知道你在里面。”宗衍道，“大人或许可以换个角度想，比如朕是特意去找你的。”

郁惊敛感受到自己心脏跳动得很快，宗衍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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