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拂去人间尘

《一剑拂去人间尘》

第 15 章 第十五章 我有一剑镜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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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街白圈内。

方还站于一朵最大的一朵紫色花蕊之上,指尖轻抚缠绕在手臂上的白色细小藤曼,藤曼像是蛇一般仰着头,亲昵地用头蹭着他的手指。

方还眼帘低垂,嘴角含笑:“小白,乖一点。”

植物拥挤盛发,细小粉末飘散与空中,那些粉末无毒,只是会让人的感知变得迟钝,植物粗壮高大,最小的藤曼也有半腰高,而方还身处的那朵紫色不知名花蕊,足足有三个成年人那般高。

在属于方还的那半场内,已经植物拥簇,想要靠近方还,便必然要走入这片杀机重重的丛林之中。

其实这还不完全是方还的主场,他真正的主场是密集丛林树木或是封闭的房屋之中,但是在街道上也能勉强发挥。

他开始飞快地双手结印,各类法术印记藏匿与高大粗壮的藤曼植物之中,既然眼前的这位山下少女不肯先出手,那他必然也是要全力以赴地去尊重对方。

诸烟原本还准备记住那些星星点点的印记所处的位置,但是很快她就放弃,实在太多太密集了,完全没有记位置的必要。

酒肆,书屋店铺,住宅府邸,外街街边,远远地站满人,观看着这场洗剑,其实到这里,不论接下来是输是赢,诸烟已经全然被白云端所接纳认可了。

诸烟看着方还停下动作,挑眉问道:“布完了?”

方还神采飞扬,伸出左手,笑道:“请!”

话音刚落,诸烟一步踏出,铃铛声起,衣摆扬起,宛如鸟雀贴地而飞。

飞剑轻白神通,缩地成寸。

十几步的距离瞬间消失,诸烟的速度宛如鬼魅,瞬间已经踏入了方还的丛林之中,飞剑直指方还面庞。

方还早有预料,身形已然藏匿于草木之间,凌厉飞剑扑了个空,诸烟并不气馁,只是收回飞剑,侧身躲开一记破空而来的藤鞭。

方还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声线:“起阵。”

随着方还的话语,丛林活过来了。

草木像是发了疯一般地抖动起来,无数藤曼枝桠破空声起,宛如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一般,挥舞着向着诸烟袭去。

诸烟丝毫不惧,轻白神通发挥至极致,总找到缝隙穿过,速度也被拉满,她丝毫不惧体力耗尽,只要有着春雨,她的体力就是无穷无尽。

藤曼枝桠完全跟不上她的速度,很快便是落了下风,方还有些无奈,四境着实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手段,眼看粗壮藤曼都被飞剑剑气碾成齑粉,方还只得现身。

嘛,本来还以为春雨枯草就能解决了,结果还是要祭出生白骨啊,方还叹了口气,四境怎么都这么不讲道理了。

刚准备起第三柄飞剑生白骨,方还突然愣住了。

诸烟手边,突然飞起第二柄飞剑。

方还大惊,四境能有两柄飞剑?

光亮绽放。

齐三瞬间爆了粗口:“什么玩意?”

方还反应极快,即便他毫无防备地正视的光亮中心,眼睛已然失去了视线,但是也在第一时间做出了最好的应对:他并没有因为失去视线而慌张,而是立刻紧闭双眼,彻底放弃视线,转而让春雨来感知诸烟的位置,枯草的藤曼层层包裹,彻底放弃隐蔽性,转而稳住局面。

藤曼蜷缩包裹,宛如一个巨大的茧一般,将方还包裹与其中。

生白骨已然飞起,极其细小的藤曼附满了方还的清秀面容,钻进了他的眼瞳之中,飞快地修复着他的眼伤,只要这层厚厚的藤曼枯枝能够阻挡十五息……不,只需要十次呼吸,他的眼睛就能恢复!

诸烟只是收起轻白,手指划过那柄正在发光的新飞剑,猩红飞溅。

光芒消散,但是方还的视野已然仍未恢复。

诸烟轻轻闭上眼睛,脑海里想起青衣女子一剑引起万千湖水的壮观景象。

剑尖微颤,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白雾缓缓吐出。

青衣女子说过,她就是左诸烟,左诸烟就是她。

那自己的血,也能当作她的血来使用吧?

侧身,一剑递出。

趟江走水,一剑清江。

剑气澎湃如同揣急怒涛,一往无前地冲毁了所有的阵法与藤曼,方还本人还被力道带着踉跄了几步,宛如落汤鸡一般地站在圈边缘,他苦笑了起来。

这都是什么怪物啊。

他自然是知道诸烟留手了,不然那道澎湃剑气倘若是冲到了自己身上,自己估计不能说如何凄惨,但是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只是外表狼狈,他举起手,无奈地告负。元宝小说

“讲讲呗?那是什么玩意?”齐三看着结束了,立刻不耻下问,“怎么还能偷学我的神通阿?还有,不是四境嘛?四境怎么还能养育出本命剑的?”

他自然是猜到了那柄轻白是夏藉赠送与诸烟的,但是这柄奇怪的新飞剑,必然是诸烟自己衍生出来的本命飞剑,但是诸烟现在仅仅只是四境,又是如何衍生出本命飞剑的?

诸烟抬手,铃铛轻响,飞剑上斑驳菱角如同碎裂的镜子一般,反射着光线。

她先前上一场洗剑里,特意让齐三的脸颊划破,收集了些许血液,才能勉强模仿了齐三的本命飞剑瑶光,不过只是空有其形。

唯一的优点,就是令人完全想不到,打一个措不及防。而这一点,也的确为她这次洗剑提供了不小的帮助。

至于名字……她又回想起了先前的那句话。

【你的一切,都是拾人牙慧,是赝品,没有自己的东西。】

她收回两柄飞剑,原先冷漠的俏脸居然流露出些许笑意道:“赝品。”

“真难听。”齐三吐槽道,“至少取个文气点的名字啊?”

方还已经收起了三柄飞剑,地面的植物也被许长抿的剑气搅为齑粉,方还笑眯眯地说道:“不如叫做镜中花?”

镜中花,水中月。

齐三眼睛一亮:“还是你取名字有东西!”

诸烟倒是无所谓,镜中花还是赝品,都可以,但是看起来大家好像都喜欢镜中花一点,那就叫镜中花吧。

齐三挠着头发,苦思冥想着镜中花该如何破解,而方还只是站在圈外苦笑。

丢人真丢大发了。

真是的,早知道这么离谱,自己就不压四境了,就算只是压到六境,他都有信心再打上一打,不过他也绝非输不起之人,只是扭头看向场外,看看有没有第三个来洗剑的。

齐三则是扯着嗓子喊道:“再来一个再来一个,赶紧结束喝酒去!”

场外鸦雀无声,齐三挠了挠头,点名一个布衣矮个子少年:“小李子,上来,挨顿打,过后带你吃顿好的!”

李枚使劲摇了摇头,他才不傻,眼前这山下女子虽然是四境,战力分明都是标准的中五境,压境压到四境再打架不是纯纯的去挨打?谁爱去谁去,反正自己才不去。

齐三看着没人,挠了挠头,只得耸了耸肩:“那就到这里咯?”

江不思提剑,走进了白圈内。

方还直接无视了她,而是笑着邀请诸烟去酒肆喝酒,齐三已经动手擦去地面的白线了。

诸烟看向了江不思,江不思看见了方还与齐三对她的无视,握着剑,窘迫至极。

“你能出剑,我就和你打。”

诸烟如此说道。

江不思点了点头,握紧了剑,低声念到。

“飞霜。”

她的声音有点低,因为周围的人好像又看过来了。

怎么办,飞霜如果又出不了鞘,她岂不是又要在所有人的面前出一次丑?

剑柄上刺出了些许刺片,深深地扎入了她的手心,她吃痛,下意识松开了飞霜。

飞霜落在了地上,清脆的声音在她的耳中,仿佛震耳欲聋,

飞霜拒绝了她。

诸烟看见了,依然是那副没什么表情,半点不在意的模样,只是扭头看向了夏藉,夏藉将早已准备好的长毛巾盖在了宛如小落汤鸡的诸烟身上,诸烟闭着眼睛,轻轻摇晃头发,头发湿漉漉的,夏藉心疼地将诸烟手心的伤口用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都快缠成了一个球。

四处围观的剑仙们早已三三两两散开,邀请诸烟去喝酒的齐三被夏藉的眼神劝退,只得怏怏地已经拉着方还去喝酒去了,方才还热闹的外街,只剩下江不思一人低垂着头,站在那里。

鲜血与痛楚从手心迅速传到心湖,她突然想起来了她还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刚刚见到飞霜的时候。

她的父亲告诉她,他们家原先不是青衣镇的,他们家是祖上曾经是一处仙门,被仇敌覆灭才被迫隐姓埋名逃到青衣镇,飞霜便是仙门里最重要的至宝,哪怕柳家的人全部死光了,飞霜也不能给他人。

年仅六岁的柳雯站在父亲面前,懵懵懂懂。

她看着眼前的飞霜,心里并没有觉得飞霜如何如何珍贵,只觉得这柄剑不好看,没有扇子好看。

她还是想要像绘本里画的那般,拿着扇子,当个女侠闯荡江湖,那多好看多漂亮,比这光秃秃的一柄剑好看多了。

但是父亲的表情实在是非常凝重认真,她只得点了点头,于是从那天起,她开始练剑了。

练剑其实真的很苦,每天都要扎马步,拿着木剑劈砍草人,她的虎口磨出来了厚厚的茧,看见同龄人在指甲上涂抹颜料,她其实很羡慕的。

但是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粗糙,结茧,还有着些许疤痕,着实丑陋。

她只能将手藏在了背后,不想让别人看见,当其他女孩约着一起去集会三三两两互相在手上涂抹胭脂时,她藏着手,告诉他们,自己不喜欢这些小孩子玩的东西。

“你一定要超过你的表哥,飞霜不能给他,”父亲告诉柳雯,“你大伯他们根本不想振兴柳家,只想着自己过得好,人怎么能忘本呢?”

你要练剑,要进仙门,要振兴柳家。

这段话她听得耳朵都快要结茧了。

她只是坚持练剑,在她的堂哥十八岁成人礼时,果然提出了要接替飞霜剑的要求。

她的父亲说,她的堂哥没有修行天赋,没有接替飞霜的资格。

“柳雯这丫头就有资格了?”她的大伯嗤笑道,“娘们拿得动剑嘛?”

她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飞霜。

飞霜出鞘,整间屋子都仿佛低了一个温度,大伯的脸色都变了。

她的父亲那天晚上很高兴,喝得酩酊大醉,在晚上,母亲一边抱怨着父亲,一边扛着醉气冲天的父亲回家时,父亲满脸红光地说道:“我就知道我丫头能当剑仙!”

他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飞霜是有意识的,不被认可的人它是不会出鞘的,柳雯以后当了剑仙,就不用担心有谁会瞧不起他们柳家了,他们会回到之前的大城去,重新让他们知道柳家的飞霜究竟有多锋锐!

别怕你大伯黑着张脸!等你进了大仙门,成了仙人,你大伯都要跪下来给你磕几个头!

所以柳雯从不与青衣镇的其他孩童一般玩耍,在其他人都只是还在运行剑气时,柳雯已经突破了三境,青衣镇的仙师告诉她,她的天赋很高,一定能进大仙门的。

她一定有着光明的未来。

但是这一切,都在遇上江辞后毁了。

为什么要这么咄咄逼人呢?她不是都已经被打了一顿了吗?她不是已经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了吗?她不是都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了吗?夏大剑仙也根本不在意自己对她的冒犯阿?

为什么江辞就是不肯放过她呢?

她的头低垂下去,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夏藉笑着抚摸着诸烟的下巴,像是撸小猫一般,诸烟洗剑赢了,她比自己赢了还开心,诸烟也是眯着眼睛,看起来就是一副其乐融融的师徒相处模样。

凭什么。

自己有天赋,有努力,这小乞丐凭什么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这么多东西?就因为她可怜?

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小乞丐依然是那副恶心人到了极点的表情,装什么清高?如果这小乞丐身处自己的位置,怕不是早就跪在地上磕头了!

她低身,捡起落在地上的飞霜,飞霜手里的刺刺入了她的手心。而她却丝毫没察觉一般,表情狰狞如恶鬼,飞霜寸寸出鞘。

即使到了这种时候,江不思依然半点不恨江辞,反而是痛恨起来诸烟。

江辞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手附在了她的脖颈,只是稍加用力,便将她捏昏了过去。

夏藉背对着江辞,并没有看到这一幕,江辞看向诸烟,两人对视了一秒,江辞便又是露出来了那副灿烂阳光笑容,打着哈哈地来到了夏藉身边:“师尊,我和小师妹说点事情呗?“

夏藉露出了怀疑的眼光,看向诸烟:“江辞要是欺负你了,就和我说。”

诸烟点头,江辞露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甚至挤出来了几分鳄鱼眼泪,看起来委屈极了,夏藉实在了解江辞的多戏德行,看都不看,径直转身离去,离去前还不忘对着诸烟说道:“晚上记得回来吃饭!”

诸烟头上搭着夏藉给她的大毛巾,用力点了点头。

她还真是第一次听见有人与自己说,晚上记得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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