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九点。

白柳柳起身洗漱，回自己的次卧。

关掉白天上班前打开通风的窗户，打开星空小夜灯。

解锁手机，看看有没有忘记回复的消息。

群聊还停留在和萧欢欢的晚些联系，没有未读提醒。

便顺手将聊天记录删了，聊天界面再次变成空白一片。

打开联系人页面，一个个看着，曾经说说笑笑的同窗一个个都开始变得陌生。

有些高中乃至初中同学甚至小学同学，差点想不起对方的样貌。

最后手指停留在自己发小头像上，久久未有下一步动作。

发小宋悦，二人相识于六岁。

两人友谊的小船起航，是双方的父母酒会上介绍认识的。

因为小朋友间喜欢呼朋唤友，白柳柳通过宋悦认识了她同小区的嵩钰、嵩铭兄弟俩。

嵩钰比白柳柳大两岁，嵩铭比白柳柳小四岁。

白柳柳也同样带着自己的小跟班，堂妹白思思，与他们一同玩耍。

白思思比白柳柳小五岁。

幼儿园里，因为白柳柳经常被同班小朋友欺负。

宋悦自告奋勇的从隔壁小猴子班，转到了白柳柳的小兔子班。

嵩钰则表示很羡慕。

和自己的妈妈说：

“妈妈，我也想去小兔子班，我要保护小柳树，不然她会被人欺负。”

嵩妈妈，笑着摇摇头拒绝了。

最后没能如愿。

初中、高中，白柳柳、宋悦两人同校不同班，也慢慢的不再每天放学一起走，每天有说不完的话了。

可白柳柳心里一直把宋悦放在朋友的第一位，没有人可以撼动。

宋悦大学毕业后，在民航做飞行员，一直不间断学习，各种考核。

刚开始在白柳柳的关心下，偶尔能听到一两句抱怨，压力大之类的，渐渐的也不再说了。

开始回复白柳柳说习惯了，一切还好，并且还会安抚一句。

“因为工作时间不确定，所以才没法经常联系，没法按时回复等等。”

白柳柳看了下离睡觉时间还有些时候，还是点开与宋悦的聊天框。

在表情包里，挑着发了一个小猫头伸出洞口的动图。

也没期待对方能立刻回复，保不准在哪片天空飞着呢。

刚发过去，聊天界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白柳柳眼睛一亮，有点开心，与对方回复过来的信息，同时发过去：

“你没有在忙啊？”

宋悦：“怎么还没睡？”

白柳柳噗嗤一声笑了。

想想多少次了，两人的对话不是你在忙吗？就是睡了吗？吃了吗？寥寥数语。

宋悦回复：“在休假。”

白柳柳顿时关心：

“怎么突然想起来休假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宋悦回：

一个双手摊摊，无奈的小鳄鱼动图。

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移话题问起白柳柳的近况。

白柳柳当即打算把与雅儿姐的话说给宋悦听。

宋悦也不着急，拿起手边的水杯，喝一口牛奶。

双腿盘起，顺手拉过小毯子。

全身放松的窝进沙发里，等着白柳柳那边奋力敲击完键盘。

她知道白柳柳不太喜欢发语音，发牢骚的时候也不是很喜欢语音通话。

很熟练的等她，手机换到另一个软件平台，刷刷工作相关的新闻。

此刻宋悦的内心是平静的，休假已经有几天了。

一些事情大多也消化的差不多了。

所以白柳柳问起时，也没有想说的欲望。

宋悦不是想故意隐瞒，其实还是因为年轻时那场事故。

白柳柳也知道她心里有结的。

这么多年了，宋悦过不去心里的坎，影响到自己的晋升。

白柳柳知道了也没办法，反而以她的个性还会反过来各种担心，各种想办法安慰她。

宋悦觉得暂时没办法解决的东西，没有必要再去浪费时间提起。

她手机里最新的信息已经看的差不多了，这时白柳柳的消息也进来了。

立刻就切了回去，认真的看了起来。

雅儿姐是个很好的听众。

但宋悦是个互相知根知底的人，朋友在白柳柳这，有着明确的等级制度。

宋悦了解白柳柳更深层次的顾虑。

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如何能够精准抓住问题的根源，适时的说上几句。

“因为家里破产的事放不下吗？觉得自己一夜间，一无所有了？”

白柳柳看着，一时间不知道回复什么。

直白的回：

“是了，确实是有些不甘。”

宋悦追问：“是不是还在怨恨？”

白柳柳的牢骚看似说工作没有意义，地铁拥挤等等。

实则宋悦看的明明白白，白柳柳本身没有远大志向的。

从来不知道，还有人生规划这种东西，她是那种活在当下的性格。

她曾表示：

“我就当一只会吃的小米虫。”

“要求不高，就做一个普通上班族，不加班，没压力，能买零食，买点衣服就可以了……”

“回家有热气腾腾的饭菜，能有一只小狗狗……”

“想想都觉得，太幸福了……”

她从未有过女强人的梦想。

之所以现在开始对自己有要求，对自己工作不满。

只是因为她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能让自己的家重振辉煌而已。

两人小时候家境相当，不是夸张到那种传说中的豪门千金。

但是衣食无忧，从来不用为钱担忧倒是真的。

记得当年，白柳柳以高出本三录取分数线1分的成绩，成功踏入本科门槛。

她足足和自己、嵩钰等人吹嘘了整整一个暑假。

当时她称：

“我现在可是白家骄傲，我愿称为，小柳树十几年来的人生巅峰。”

宋悦回想起，开学第一天，不喜欢自拍的白柳柳，专门给自己及嵩钰等人发来得瑟的自拍照。

还夸自己的校园，香气扑鼻。

“好香啊……哈哈哈哈，你们闻不到……”

“你们看，到处都是桂花树……”

那时，是那么的青春洋溢。

所以当白柳柳顺应大趋势，考上研究生，父母这时突然告知家中破产了，被消息打懵了。

当然这些私人秘密，在白柳柳的朋友里，也仅有自己、嵩钰几个亲密小伙伴知道。

也因此知道导致白柳柳现在的困境，都是因为，这些是在毫无准备下做出的选择。

白柳柳这边。

她看着宋悦问自己是不是还没放下，自嘲的笑笑。

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放下，可能从小不缺钱，感觉没有把钱看的太重。

所以破产了，好像不如别人以为的：

“啊，那人好惨啊，一下子从天堂跌落地狱了。”

只是白柳柳做了二十几年随遇而安的米虫，一时让她扛起一个家。

确实手忙脚乱，不得章法，顶着不曾有过的压力。

刚大学毕业那会，也就是白柳柳刚知道家中破产之后。

也曾豪言壮志过，这个家就交给自己吧。

找的工作无不都是些压力大，钱来得快。

但业绩要求重的工种，而这种工种偏偏需要有大量人脉支撑。

忙忙碌碌，一顿折腾，把自己折腾累了，荷包也没有鼓起来。

最后身心俱疲，直到一年前来到现在这家公司，做起了人事助理。

和自己的专业也算相关，这才有了点安稳的样子。

白柳柳回想了很多，稳稳心神回复道：

“我也不知道，不能说恨父母吧，毕竟那些钱是他们赚的，没有了，我也没资格说什么的。”

“只是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好的公司，就告诉我一句破产了。”

“怎么问原因都不说，死都死的不明不白。”

“心里更多的是憋屈。”

紧接着又发了一条：

“所有该卖的都卖了，还好他们也没有让我背负什么债务。”

“其实相对于其他人，我还是幸运的。”

宋悦看着，叹了口气。

知道有些事变了，心态也就不一样了。

她心疼自己的闺蜜，但又无能为力。

这是白柳柳自己需要跨过去的坎，就如自己同样如此。

宋悦回：

“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树洞，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都听着。”

白柳柳看了看时间，压下心头的酸楚，眨了眨眼睛，没有多言。

按灭了手机。

高中时期、大学时期玩的好的几个小伙伴。

起初刚大学毕业时，总会起哄说出去旅游。

白柳柳那时候真的没有心情，也没有钱，只得多番推辞。

拒绝的次数多了，别人也就不再邀约，你不说苦楚，别人不懂，只当是感情淡了。

宋悦等了会，没有收到白柳柳的回复，猜到她此刻不想接着聊了，也放下手机。

一边听着轻音乐，一边放松自己，慢慢进入冥想状态。

宋悦一月前的模拟舱考核结果不理想，这才主动申请休假。

空难事件模拟舱考核，一次次失败，触地撞击。

让宋悦不断回想起，当年为了追求刺激。

带着白思思偷偷参加的那场赛车，发生的大型连环撞击事故。

她再也听不得撞击声。

一听到，脑子里就是当年的画面，自己的理论知识，自己的驾驶技术一点发挥不出。

而白思思那时候坐在副驾驶。

年龄又小，满眼看到的都是血迹，车子残骸，混乱不堪，一片狼藉。

刺激过大，患上了神经性耳鸣，为了求一时的清静，喜欢耳机不离身。

曾经和白柳柳问询过，医院里的情况。

白柳柳只简单说了几句。

在医院看到白思思时，第一次看到妹妹，表现出满脸的悲伤、害怕的样子。

思思母亲哭着说：

“刚刚情绪很激动，她太难消化目睹到的一切了。”

“医生说她情绪起伏过大，可能不仅会影响到身体。”

“你说，本来好好的活泼孩子，又是个女孩，性子要是变冷漠，以后怎么找对象，怎么嫁人。”

白柳柳宽慰：

“也许只是在她面前一下失去了很多生命，而她只能看着，却无能为力。”

“心里难受，一时接受不了。”

“希望她能坚强。”

白思思还是选择了他们最不愿面对的路，走去。

她硬逼着自己看淡生死了，不再追求刺激。

直到完全成为了另一个人，内心这才稍稍放下纠结。

宋悦的同期都好奇她本身并没有过空难相关经验，家人也没有。

但是其他各项成绩优异的她，独独无法在这项模拟舱考核上拿到优异的成绩，倍感疑惑。

当然宋悦的成绩相较于其他同期肯定是非常突出，对自己的要求近乎苛刻。

宋悦点开航空内部报，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张荣誉机长顾也的照片，手指轻拂。

数不清第几次点开顾也的相关事迹，内心暗暗较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