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绣(重生)

《闺中绣(重生)》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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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云团聚了一层又一层, 将日晖给遮住,好不容。

今年春寒迟迟不退,官

王书淮年轻体壮, 便把部一些老吏, 官员们感激不已。

快到正午, 大家陆陆续续去公堂就餐, 王。

来者竟然还是熟人, 正是五军都督府执事官姚世子, 王书淮的小姑父姚泰和。

虽说姚泰和辈分长于王书淮,在官场上却是王书淮的下级,论理该是要给王书淮施礼。

王书淮见到他连忙行家礼, 姚泰和也回了一揖,顺带将文书递给他,

“这是咱们都督府上个月的杂项开支,还请书淮过目。”

户部管银子,所有开支都得从国库出, 原先这样的文书要一层一层往上递, 姚泰和仗着与王书淮这一层关系,径直来寻他。

王书淮将文书交给小吏去核对, 亲自去给姚泰和斟茶,姚泰和嫌王书淮屋子里冷, 直打哆嗦,抬袖往外指了指,“罢了, 左右到了午时,你随我去对面酒楼吃个酒吧。”

姚泰和边说已经抬手拉住了王书淮手臂,王书淮不好不给这个面子, 二人净手换了常服出了正阳门,来到小巷子一间酒楼。

二人落座后,姚泰和唤来小二上菜,神色间颇有些长吁短叹。www.qixinyuan.com.cn 米妮小说网

他这个人出身好,又是国公府独生子,一切皆是父母打点好,自来便没什么忧愁,后来被长公主看上娶了王怡宁,妻子端庄又能干,没人不说姚泰和命好。

可惜甘蔗没有两头甜,姚泰和上头得了两个女儿,久久不得儿子,姚国公与老太太贺氏甚是焦急,姚国公是个老古板,贺氏性子也拗,暗中给他施压,若是王怡宁始终不能有孕,便要纳妾。

姚泰和其实不耐烦这些事,有没有儿子他甚至也看开了,只求二老别闹他。

偏生他性子懦弱,自来万事父母做主,回回落了窠臼。

“小姑父看起来有烦心事?”王书淮见他脸色不虞便问道。

姚泰和苦笑一声,“哪里,不过是你姑姑害喜,闹了性子呢。”

王书淮微讶,“这是喜事,小姑父当高兴才是。”

姚泰和闻言神色一收,立即露出笑容来,亲自替他斟酒,“那是自然,阖府高兴坏了,来来来,咱们喝酒。”

吃到中途,齐伟来到茶楼寻到王书淮,规规矩矩行礼,

“二爷,夫人有急事,请您回去一趟。”

王书淮脸色微变,谢云初等闲不会请他,更何况如今这般不待见他,能让她屈尊开口,必定是出了大事,他顾不上姚泰和,立即赔礼,“还请小姑父见谅,她怀着身子,我不放心,得立即回去。”

姚泰和喝了个半醉,摆摆手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快些去便是。”

王书淮带着齐伟出了酒楼,立即问他,“家里出了什么事?”

齐伟忙道,“属下也不知,看夫人神色十分焦急,怕不是小事。”

王书淮纵马回了府,径直往春景堂去,半路瞧见谢云初在敞厅处等他,拾级而上,开口便问,“夫人何事?”

谢云初脸色因担忧而显得十分虚弱,她抚着小腹,忧心忡忡,“二爷,请你帮小姑姑一个忙。”

王书淮面露疑惑,“何事?”

谢云初道,“暗中遣人看着姚世子,盯着姚国公府进出。”

王书淮听得一头雾水,见妻子神色前所未有凝重,也知此事非同小可,

“为什么?”

谢云初早知道王书淮会问缘故,她想好了说辞,

“林叔昨日在街上无意中撞见姚世子,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在买胭脂水粉,小姑姑从不用市面上的胭脂水粉,用的是宫廷贡品,姚世子会买给谁?”

王书淮何等人物,立即嗅出这里头的玄机,“我知道了,这事交给我,我立即遣人去查。”

谢云初焦急吩咐,“二爷,一旦有消息,顺藤摸瓜捉到那个人,不急着走漏风声,连忙回来告诉我好吗?”

没有证据,谢云初不能冒冒失失去告状,与其不痛不痒,不如连根拔起。

王书淮点头,见她面上毫无血色,蹙眉道,“这终究是旁人的家务事,你万不能伤了自己的身子。”

王书淮压根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谢云初一时与他说不清楚,长吁一口气,露出笑容,“我知道了,二爷快些去吧。”

王书淮吩咐她回去等消息,便召集冷杉与齐伟,暗中监视姚国公府。

他毕竟还有公务,便返回了官署区。

谢云初回到春景堂,心里依旧放心不下,也不知道王书淮什么时候能抓到那人,王怡宁这边却耽搁不起,她思来想去,午后便寻到三太太,将给王书淮的说辞一道告诉三太太。

三太太惊得不轻,她问谢云初,“你是个什么主意?”

谢云初道,“进宫寻长公主,请殿下决断。”

三太太却摇头,“万一是虚惊一场怎么办,你要知道,没有证据,咱们这算是无事生非,回头也离间了人家夫妻,最终害得还是怡宁,要不,等书淮的消息?”

谢云初心急如焚,王怡宁压根不是有孕,这一点她没办法与三太太坦白,因为她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何知道这样的隐秘,只能左支右绌建议着,“那就假借长公主口谕,将小姑姑接回来住几日,且看姚家反应?”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三太太立即遣郝嬷嬷去了一趟姚家,半个时辰后人回来了,与三太太苦笑道,

“姚国公府老太太不许,说是姑奶奶害羞严重,且这一胎占卜是男胎,不许挪动地儿,说是对孩子不好。”

三太太和谢云初相视一眼,露出隐忧,“我总觉得这位贺老太太话里有玄机,这番话仿佛就是为了堵咱们王家的嘴。”

谢云初断定道,“她就是防着我们王家把人接回来,越防着,越说明心里有鬼。”

三太太脸色不好看。

“如此,只能等书淮消息行事,倘若明日午时还没有消息,我便进宫请示长公主。”

三太太相信,姚家忌惮长公主,真有龌龊事也必定是隐而再隐,不敢露出痕迹。

贸然去姚家,只会打草惊蛇。

谢云初只得如此。

哪知回房歇了不少一个时辰,至傍晚酉时初刻,齐伟急吼吼跑回来,隔着窗棂与谢云初禀道,

“主儿,人抓到了,被我们的人控制住,正在审问呢,只是您得尽快,若是被姚家发现就麻烦了。”

王怡宁和两个孩子还在姚家手里呢。谢云初很清楚他们在谋划着什么,当即掀开褥子,什么都顾不上了,“事不宜迟,这就去姚家。”

林嬷嬷等人虽不知道谢云初这筹谋着什么,却也晓得事态严重。

主仆数人小心搀着她到了琉璃厅,寻到三太太将事情一告知。

三太太正在炕床上喝茶,闻言惊得茶水洒落,

“郝嬷嬷,快些去请三老爷回府....”话音未落,她立即摇头,“不,等不及了,我这就去姚家,路上与他会面。”

谢云初早就做了出行的装扮,“我随您去。”

三太太瞥了一眼她小腹,“你这是说糊涂话了,咱们王家没人了,让一个孕妇忙前忙后?你呀,就是个操心的孩子,心又善良,你小姑姑哪里知道你这般为她操劳,坐着吧,我去便是。”

若非等闲,谢云初又岂会自告奋勇,她忍着泪意,懊悔自己没能早点提醒王怡宁,害她受苦,急道,“是我的人发现了端倪,我不去,您怕是说不清楚,您还是让我跟着去吧,左右我胎也坐稳了,不妨事的。”

三太太拗不过她,派人去取斗篷,又安排人将马车多垫几层褥子,确保谢云初不会颠簸,这才出门。

郝嬷嬷看了一眼天色,“这个时辰去,那姚家不会起疑?”

三太太拉着谢云初,“不怕,就说咱们去巡视铺子,路过姚家来探望怡宁。”

郝嬷嬷颔首,立即去准备。

谢云初却晓得王怡宁这不是怀孕,而是被喂了一种能让人产生怀孕假象的毒药,这些药出自前朝后宫,是娘娘们勾心斗角的产物,吃多了也伤身子。

出门登车时,谢云初又与三太太道,

“除了请三叔去知会祖母,也要去太医院请两名老太医,小姑姑有孕,让太医把把脉,开开安胎药也是成的,何至于捂着不让人看,害喜也是可以治的。”

“此话有理。”

一行人先登车前往姚家,路上停在正阳门,小厮已提前将三老爷请了出来,三太太亲自下车与三老爷说明缘故,三老爷气得摔袖,“你先去姚家守好怡宁,我这就入宫见母亲。”

三太太是个厉害的,哪些地儿留什么人,待会如何不着痕迹通信,也都安排得明白,谢云初看着她行事又受教了一番。

婶媳二人至酉时三刻抵达姚国公府。

二人来的突然,姚家老太太贺氏很是惊讶,看了一眼暗沉的天色,露出不动声色的笑,

“什么风把两位太太奶奶给吹来了。”

三太太为了不引人起疑,甚至还亲昵地拉住她,“哪里,我带着初儿巡铺子,路过附近想起怡宁害喜,便顺道来看看,时辰不早,看一眼便走,还请老太太莫要嫌弃。”

三太太这么说了,贺老太太反而不敢说什么,越捂着越起疑,故而立即将人请进去,一面往王怡宁所在的清正堂走,一面睨着谢云初的小腹,

“二奶奶真是能干,怀着孕还在外头巡铺子。”

三太太看了一眼谢云初,替她回道,“哎,不怪她,怪我,我外祖家在青州,老人家高寿,今年九十,下个月做寿,我少不得亲自去一趟,府里那些人,吃喝玩乐的多,真正能顶住事的也就淮哥儿媳妇,故而带着她长长见识,也是栽培的意思。”

贺老太太飞快地看了一眼谢云初,露出讶异。

王家这是打算承认二房嫡长的身份,让谢云初接三太太的班了?

这种事心里有数便好,不好拿到台面上说,便客气说几句,“太太谦虚了,王家哪个媳妇不能干...”

说话间,到了一粉墙绿瓦的庭院,石洞门左右各有山石点缀,西北角甚至还有一颗硕大的槐树,华庭如盖,将整个院子笼罩其中,这还是谢云初第一次来王怡宁的院子,见着莫名便不喜。

夏日是凉爽,冬日便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廊庑下点了几盏六角羊角宫灯,在夜风里轻轻晃动。

踏上廊庑,便有婆子迎了出来,正是王怡宁的心腹嬷嬷珍嬷嬷,听到娘家来了人,躺在塌上的王怡宁激动喊来,“谁来了?”

三太太在外头笑着接话,“还能是谁,是我呢。”

三太太十分镇定,谢云初也陪着她朝里扬声,“还有一人,小姑姑猜猜是谁。”

王怡宁辨出声音,越发欣喜,“初儿怎么来了。”

一行人进了屋子,谢云初不由往塌上的人望去,不过半月不见,王怡宁竟瘦得脱骨了,谢云初登时眼眶一红,连忙走过去抱住了她,

“小姑姑,怎么瘦了这么多?”

王怡宁还沉浸在怀了孕的喜悦中,反过来安抚谢云初,“不妨事,我头胎也吐得厉害,好不容易怀上了,受些罪我也认了。”

三太太看着十分心疼。

那贺氏神色微有闪烁,见王怡宁这么说,立即接过话茬,

“辛苦怡儿了,为了让怡儿安心养胎,我都把两个小的带去我院子里住着。”

谢云初听了这话,心神一动。

难怪前世事情闹出来时,便是长公主也屡受掣肘,原来这贺氏甚是狠毒,早就拿捏了王怡宁两个女儿性命。

谢云初立即道,“哎呀,我还捎了玩具给她们呢,她们人在何处,可否带我去瞧瞧。”

贺氏笑道,“就在我院子里,闹了一日,这会儿怕是睡了,二奶奶下回来瞧吧。”

三太太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当家太太,听了这话,觉出蹊跷,她轻轻在膝盖上敲了三下,跟着进来的一位小丫头借口如厕,悄悄出去递信去了。

谢云初见状暗中也放了心,二人问起王怡宁害喜的症状,聊了一盏茶功夫,贺氏担心二人久留,便借口留膳想将二人请出去,三太太含着泪道,“我嫁入王家时,怡宁还小,看着她与亲妹妹没两样,如今瘦成这样,我心窝里疼....”

三太太与贺氏百般周旋,拖延时间,总算等到外头来了消息。

姚家管家来禀,“老太太,长公主殿下带着太医亲自来探望咱们太太。”

贺氏猛地站起身来,声音都在打颤,“殿...殿下怎么来了?”意识到自己举止过于突兀,又立即换了一副口吻,“哎呀,这如何使得....”

手帕搅成一团,心里已急成热锅蚂蚁。

一面思索对策,一面请人去通知姚国公回府。

哪知刚迎到清正堂门口,便见一群黑甲侍卫举着火把鱼贯而入,少顷,只见自己的丈夫姚国公打头行了来,而在他身后数步远的,则是满脸威严的长公主及神色肃穆的王国公。

贺氏腿都在打软,主仆数人连忙跪下磕头。

百来侍卫迅速占据清正堂各处角落,将所有姚家人驱逐至院外跪着,火把通明将整个清正堂照如白昼,长公主凤目无波,径直越过贺氏进了堂屋,这时,王怡宁也被谢云初和三太太掺了出来,王怡宁瞅见这阵仗,满脸茫然,

“娘....爹爹.....”

长公主看着女儿虚弱的模样,眉头大皱,“怎么成了这副模样...”神色不快,立即使个眼色,示意范太医与贺太医上前把脉。

下人抬了一张罗汉床至堂屋东墙下,三太太扶着王怡宁坐上去,范太医先上前把脉。

国公爷与长公主端坐主位,贺氏与姚国公立在左下首,三老爷与闻讯而来的四老爷站在右下首,众人视线均落在王怡宁身上。

贺氏与丈夫相视一眼,示意对方镇定。

兴许这只是长公主关心女儿,无伤大雅,当初那给药的人可是说得明白,寻常把脉是把不出端倪来的,贺氏劝自己宽心,莫要乱了阵脚。

范太医手搭上去,诊了片刻,很明显是喜脉,只是脉象略有悬浮,恐有滑胎的迹象,正当他要开口,这时身旁有个极低的嗓音提醒,

“范太医,方才我瞥见小姑姑吐出一些污秽,里面有黑血丝。”

范太医猛地扭头,对上谢云初镇静的眼神,忽然意识到什么,当即取来银针,于王怡宁指尖取血。

贺氏见此阵仗,心中方寸大乱,急道,“殿下,不是喜脉吗?取血作甚?”

长公主忙了一日朝政,神色极是疲惫,手按在太阳穴轻轻揉着,甚至连头也未抬,语气冰冰凉凉道,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我把女儿交给你,嫁到姚家来,怀个孩子便成了这副模样,你们如何交待?”

姚国公不喜长公主咄咄逼人的语气,垂首回道,

“妇道人家害喜,是常有之事,殿下心疼女儿老臣能理解,只是也不必如此兴师问罪。”

姚国公特地把妇道人家四字咬得极重,长公主眯起眼,冰凌凌地看着他,

“是吗?”她语气又轻又缓,“姚国公真的不问问本宫为何驾到吗?”

姚国公唇角一抽,心下思量,没有立刻搭话。

国公爷看着姚国公悠悠开了口,“老兄弟,咱们也是战场上一并厮杀出来的老战友了,念着这份交情,将唯一的宝贝女儿嫁给姚家,不成想,你们无情无义,作践我女儿。”

贺氏闻言眉尖猛跳,立即反驳,“作践二字从何而来,国公爷说话可要讲证据。”

长公主抬了抬手,只见王书淮亲自带着两个侍卫近前来,侍卫将一穿着粉色海棠褙子的瘦弱女子与一眼角带伤疤的老妪扔在地上。

二人双双被堵了嘴,捆在地上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羽林卫也押着姚世子姚泰和进来。

姚泰和整个人被捆着,跪在地上不敢往王怡宁瞥去一眼,神色十分羞愧。

贺氏夫妇瞧见这一幕,膝盖一软,贺氏更是径直坐倒在地。

长公主冷冷瞥着姚国公,“国公爷还有话说吗?”

姚国公整个人傻眼了,事情瞒的天衣无缝,王家人又是如何发现的。

王怡宁这时从罗汉床撑起,懵然看着下面这一幕,

“这是怎么了?”她唇色发白,眼角发虚,目光落在姚泰和身上,

“泰和,出什么事了?”

姚泰和形容狼狈,咬着唇哽咽不已,“怡宁,我对不住你....”

王怡宁看着场面,也大致猜到什么,神色一晃差点昏厥。

王书淮这厢也在人群中寻到谢云初,朝妻子颔首,随后对长公主拱手道,

“孙儿已审问明白,此女乃姚国公夫人贺氏身边贴身侍女,二月初一这一日夜,贺氏下药给儿子姚泰和,姚世子便与此女苟且一夜,事后姚世子懊悔,请贺氏将此女送走,贺氏不仅没送走,甚至将她安置在自己一处别苑中。”

“姚世子只当事情妥当,带着妻女去行宫春游。”

“可十多日后,此女怀了孕,贺氏便安排这位老妪时不时去探望。”

“随后贺氏将此事告诉姚世子,姚世子心中惶恐,催着贺氏将孩子打掉,贺氏不肯,暗中将孩子留了下来。”

王怡宁听到这里,气得随手抓着一茶盏往姚泰和方向扔去,

“你个混账东西,难怪这几日不敢进我屋子里,原来你是做贼心虚。”

姚泰和大哭,满脸痛苦道,“怡儿,不是我主动的,是我娘给我下药,我根本不知道啊,我也是被算计的.....”

王怡宁目光如寒针戳着贺氏,冷笑道,“你个老虔婆,见不得我们夫妇感情好,屡屡作妖离间我们。”话落,王怡宁含着泪扭头与自己父亲抱怨道,

“爹爹,您当年非说独生子好,家里爹娘都宠着,可女儿却不认为,那贺氏只此一儿,看得跟命根子似的,但凡泰和待我好些,她便吃味,总觉着是我抢了她儿子,她巴不得她儿子事事把她向先,这怎么可能?我们才是夫妻啊。”

王怡宁崩溃大哭。

“小姑姑.....”谢云初心疼得把她搂到怀里。

天之娇女又如何,终究折戟在婚姻这座围城里。

国公爷心痛不已,喃喃摇头。

那贺氏不满王怡宁的控诉,晓得事情已败露,破罐子破摔道,

“谁叫你不生个儿子,你以为我愿意折腾这些,这还不是为了姚家祖宗基业!”

“你....我这不是怀了吗?”王怡宁气得咆哮。

贺氏听了这话,喉咙猛地一哽,她心虚地看了一眼范太医。

这时范太医已将毒血化验一番,并寻到毒药来自王怡宁的安胎丸,他神色凝重来到长公主跟前,

“禀殿下,郡主并未怀孕,而是中了毒,此毒名为妃子笑,出自前朝内廷,凡饮此毒者,便有怀孕的假象,每隔三日吃上一粒,若是持续服用,小腹也随之膨胀,久而久之到了所谓的产期,便有性命之忧......光是把脉,看不出底细,必得验血,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谢云初,

“得多亏了二少奶奶提醒,否则老臣怕是要误诊了。”

轰隆隆一阵雷声从当空划过,锐利的闪电劈向院子里的大槐树,堂屋内一片死寂。

王怡宁整个人麻木了,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捂着耳朵神色渐渐扭曲,最后痛苦得尖叫一声。

谢云初看着她泪如雨下,用力将她搂紧,“小姑姑,都过去了,您毒性应该不深,会好的,会好的.....”

前世王怡宁至“怀胎七月”方发现此事,那时已为时晚矣,即便太医全力救治,王怡宁也只拖了两年便香消玉殒。

长公主固然屠尽姚家满门,就连贺氏娘家已备受牵连,可这无论如何也挽回不了女儿性命,王怡宁死后,长公主深受打击,缠绵病榻。

太医将话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明白了贺氏与姚国公的打算。

这是伪装出王怡宁怀孕的假象,再拿外室生的孩子换给王怡宁,等王怡宁死了,这个孩子依旧是姚国公府的嫡孙,也是长公主与国公爷最疼爱的外孙。

换做寻常媳妇,贺氏等人也不必大费周章,径直逼着儿子纳妾便罢。

实在是长公主身份显赫,姚家得罪不起,那王怡宁又曾说若纳妾便和离,姚家舍不得这么尊贵的儿媳妇,方行此李代桃僵之计。

这夫妇二人为了求孙,也是走火入魔。

姚泰和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母亲,双目空洞无神,喃喃问,

“娘,您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怡儿是怀了我的孩子,对不对....”

王怡宁这厢急火攻心气昏了过去,姚泰和也意识到今日事情无法收场,奔溃大哭,

“怎么办?我的杏姐儿和晶姐儿怎么办?”

长公主麻木地听着这一切,凤目缓缓浮上深沉的戾气,国公爷也眯着眼,脸色阴沉如铁。

姚国公知大势已去,扑腾一声跪在长公主跟前,

“殿下,殿下,老臣也是情非得已呀,老臣....”

“拖出去!”长公主冰冷地截住姚国公的话,一字一句跟淬了毒似的,

“将这一家三口都给本宫拖出去,关起来,记住,死得不要那么快....一点点琢磨死....”

姚国公愕然,他虎躯颤动,艰难地扭头看着哭得泣不成声的儿子,顾不上体面,猛地磕头,

“殿下...殿下,泰儿没有错,他什么都不知道....还请殿下饶他一命。他并不知道我们算计了怡宁。”

长公主气得拂袖,

“最该死的就是他!”

姚国公镇住了,

长公主目露嫌恶,“倘若他有半点本事,也不至于让一个老子娘插手房里事,也不至于让自己媳妇看婆婆冷眼,妻子被算计得到这个田地,亏他有脸活着,如此无能还不如死了痛快!”

长公主这辈子从未气得这样狠,四个孩子当中,她独独只这么一个女儿,她自个儿也是女人,虽然疼儿子,却始终把女儿看得比儿子更重,那些儿子想得到的,在王怡宁这几乎是唾手可得,可这世间竟有人敢在老虎鼻子眼下拔毛,胆敢玩弄她女儿性命,便是碎尸万段也难解其恨。

这时,那贺氏发了疯似的撒泼,“悍妇,妒妇,若非你们容不得人,我也不至于行此下策。”

王怡宁昏了两眼又醒了过来,听了贺氏这话,不知哪来的力气,冲下床榻,将那所谓的安胎丸拿过来一股脑子灌入贺氏的嘴里,

“你个老虔婆,你想就这么死了,做梦,我受了多少苦,你给我双倍奉还!”

那贺氏被迫吞了那么多毒丸,捂住自己喉咙,双目睁大,“呜呜呜”半晌,也吐不出一个声响来。

国公爷摆摆手,示意婆子将人带下去。

王怡宁犹在跳脚,“别让她死痛快了!”

姚国公见妻子被带走,儿子心如死灰扑倒在地,濒死的恐惧漫上额顶,他惊惧交加,死死盯着长公主,

“本官乃二品国公,长公主殿下想处置我,不问过陛下吗?”

长公主懒懒皇帝给的一块金牌玉令搁在桌案,“本宫手执玉令,如陛下亲临,姚公还有话说吗?”

姚国公目若槁灰跌坐在地,双唇抖动着,再也说不出半个字,可恨自己一时执拗入了歧途。

国公爷吩咐身边长随道,“去京兆府报案,就说姚家私用宫廷禁药谋杀当朝郡主,让他们派人来查案,与此同时将案子消息送去大理寺,都察院与刑部。”长随应是。

姚国公挺尸一般被人拖出去,那老妪并怀了孕的婢女是人证,也均被带下去了。

堂下只剩下姚泰和,他始终佝偻着身埋头抽泣。

廊下冷风鹤唳,堂内寂静无声。

王怡宁背对着他,身子踉踉跄跄,虚弱得如同随时能坠地的枯叶,失声不语。

长公主叹了一声,看着女儿问,“你要为他求情吗?”

王怡宁空洞的眼神无声转了转,沉默许久,她缓缓摇头,“您说的对,是他无能,才让他母亲肆意作践我,他是罪魁祸首,我不会替他求情。”

长公满意地点头。

侍卫将姚泰和拧了下去。

事情处置妥当,长公主目光这才落在谢云初身上,又看了她隆起的小腹一眼,

“你有心了。”对于上位者来说,话越少,分量越重。

谢云初屈膝,“小姑姑一直很疼爱孙媳,孙媳哪能不为她费心。”

长公主来的路上,知道是谢云初率先发现了迹象,请王书淮帮忙,夫妇二人里外配合,算是立了大功,这不仅是救了王怡宁的命,也是救了二老的命。

至于三太太,长公主原先因王书煦婚事对她生了嫌隙,经此一事,也都歇了心思。儿媳妇旁的不说,行事敞亮大气,再者,她自个儿骂贺氏插手儿女之事,她何尝不是如此,不由心中戚戚。

王怡宁一把搂住谢云初,趴在她肩头大哭,“多谢你跟三嫂.....若非你们,我现在还不知道做什么迷梦呢,真是死了还在替人数银子....”

国公爷心疼地看着女儿,跟着红了眼眶。

不一会,两个孩子被寻来,由乳娘带着登车回王府,谢云初累了,由王书淮搀着上了马车,留下三老爷收拾残局,其余人陆续回府。

长公主的马车内,夫妇俩纷纷将上方宽大软塌让给小女儿,王怡宁还躺在上头抽泣。

范太医给王怡宁扎了针,身上毒性去了一半,余下尚需慢慢调理。

好在她只吃了两回,毒性不深,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长公主不擅长安慰人,只干巴巴道,“行了,别哭了,为男人哭不值得,赶明儿将你自个儿那栋宅子妆点一番,挂上郡主府的名头,一辈子无拘无束,不挺好?”

国公爷抚了抚小女儿发梢,怜爱道,

“好孩子,好好睡一会儿,明早起来,什么都过去了....”

王怡宁越发抽噎得厉害。

马车行了片刻,外头传来一阵短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一道急迫嗓音在帘外响起,

“长公主殿下,臣听说怡宁出事了,恳请您让我看她一眼,一眼便好。”

是高詹的声音,带着撕裂的沙哑。

长公主睨了女儿一眼,王怡宁将脸往被褥里一蒙,喊道,

“我什么男人都不见!”

她被男人伤透了心,厌恶极了。

国公爷讪讪摸了摸鼻子,“那爹爹出去?”

王怡宁一懵,气得瞪了国公爷一眼,

“没说你呢,爹爹。”

国公爷扶额,他也是男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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