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无关的戏剧性

《与我无关的戏剧性》

C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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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见鹤没回她。

尚嘉下楼的脚步放得很轻, 结果仍没能躲过和沙发上回头的人的对视。

他这会儿肯定看了消息,要凝了目光,不声不响地对着她瞧, 她就同样不说话, 等他看够了, 才平静地收回视线, 径自往厨房走人, 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杯冰水,一碟削好装盘的水蜜桃和蜜瓜。

客厅里两个人一张沙发, 尚嘉在靠近中间的位置坐下, 手里的东西却都一份一份、自然地摆在了一直坐着的人面前。

徐见鹤微微扬眉,摘了耳机挂着,不声不响地侧头看人,尚嘉也是安静地坐着, 神情上看起来犹豫了一会儿, 才往他在的角落略略动了动位置。

同一个空间,一张沙发,普通日常的说话交流该有都有,但再想要其它的就很难了——大白天,老地方,家里里里外外还都是熟人, 阿姨里里外外地忙进忙出, 还是夏天, 管家忙活着打理院子,时不时就得经过玄关客厅。

徐见鹤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直到姜女士午休完, 预备着下楼去院子里看看花草,对方渐渐一句话不说了,才隐隐觉得有几分微妙。

微妙久了,琢磨出了尚嘉的意思,就容易变成不满。

这份不满,偏偏说出来又似乎容易显得人太过计较。

第二天又是工作日,当天晚上,别墅里上上下下熄了灯,徐见鹤倒是很直接,出房间前,抓乱的头发也故意没做打理。到了一楼,才发现目标的房间门只是虚虚地掩着,好像对他的行动早有预料。

时间这会儿还早,也不到休息的点。

尚嘉没有开房间里的顶灯,只留了桌前的一盏昏黄。

电脑亮着的屏幕前,她对着手里的一本大部头慢慢地翻,回头看他,竟然主动弯了弯眼睛,又顺手指了下自己身侧多出来的一张椅子——多贴心,他前一天说到处出差太累,她今天就把书桌前唯一有靠背的椅子让给他,自己从客厅拿了张凳子,端端正正坐在一侧——这样的场景,高中的时候也发生过,只不过那时候是他看不过眼,主动教她英语,她就隔得老远,尊敬地喊他一声老师。今日不同往日。

从昨天到今天,徐见鹤刻意扮得潦倒疲惫,固然有一些试图卖惨、招某个人心疼的想法,但看她真这么实打实地照顾起来了,又不免有些不舍得。偏偏不舍得也不开口,他站着盯着人认真地看,目光淡淡,半天没动静不发话,尚嘉就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袖口,没什么不对,干脆又扭头去看桌子角落的镜子,试图自行检查起仪容仪表……

徐见鹤半天没有说话,这时候顺势躬身,整个人沉沉地压过去,仗着身高臂长,一把握过她的手腕——这些天的“温水煮青蛙”看起来也算有些效果,肌肤接触,尚嘉没挣扎,眼看着是已经习惯了当前程度上的亲密接触,顺从乖巧得很。徐见鹤和她一起看向镜子里,目光在镜面上对上了,却没有和之前一样继续贴近,而是波澜不惊,平平淡淡地继续往下俯身,将她的手顺手一捞,大掌把握住纤细的腰身和腿弯,直接连人往上带起,稳稳当当地托稳抱了起来!

天气正热,尚嘉犯懒,光脚踩在拖鞋上,头发没扎,身上也只有一件长长的睡裙。

两人之间,她的发丝倾斜而下,落在白皙的皮肤上、他的脖颈间,裙摆沉沉垂坠着……尚嘉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悬空时,下意识急急喊起他的名字,又试图要做反抗,下地站稳。徐见鹤早有预料,从容不迫,略略一掂,还是稳稳当当站着、抱着,将人挪到一边的椅子上轻轻放下——往后退开前,还有空对着尚嘉略略打量了一下,将她的碎发理到耳后。

他在凳子上坐下,同样率先出了声。

“你现在还不想让他们知道?”

指的是他们俩现在的这层关系。

徐见鹤语气没什么波澜,问得也很淡然。

尚嘉心跳还没放缓,依旧很快意识到他说的什么,并不遮掩,点了点头。

他拿了桌上的笔,仿佛挺有兴趣,无聊地扫过一眼,“那之后呢?”

徐见鹤又抬头看着她,面对面,又拉了她的手,习惯性地摩挲着,声音悠悠,“就这么一直藏着躲着,谁也不告诉?”

尚嘉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

他看向她的眼睛,淡淡地出声:“……尚嘉,我是很认真的。”

徐见鹤心头微涩,偏偏表情不露,只是微微眯眼,再次平静地强调,“我一直很认真。”

如果不认真,何必这些年总要苦哈哈地过?汤则明说他没必要这样,他有时候也自嘲,想他自己总放不下,对一个人念念不忘,还要各种瞎忙活,根本不在乎对方是否能发现他的心意。痴心一片,这其实压根不是他个性范畴里该做的事,然而这么多年下来,习惯早成了自然。

他握住她的手的力渐渐放轻,尚嘉静静地望着他,这会儿也却顺势回握过来,开口回话。

“我知道。”

她同样态度认真:“我没有不信任你。”

尚嘉其实不太知道怎么表达才恰当。

即便她为了学习感情这回事,已经提前看过了大量的经验贴,甚至清楚地知道自己个性上的缺点,加以了补充和分析,这会儿仍然不可避免地词穷起来。

她做正事的时候,总习惯随便放一些无人声的轻音乐。书看不了,文档也不能写,音乐声仍然还在流淌。

徐见鹤望着她,缓缓出了口气,伸手戳了戳她的脸,决定不跟她计较,“……算了。”

他又退一步,从容起来,恶狠狠道,“你知道就好。”

尚嘉看他的眼睛——薄薄的眼皮,看人时常常漫不经心,总给人不好接近的第一印象。她曾经也以为他就是这样。

“徐见鹤。”

她沉吟片刻,又叫他的名字。

她没有提其他人,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下午时,徐见云和她聊天的怅惘。徐见云说得透彻,自己和徐见鹤其实也和她嘴里的故事没什么不同,甚至可以说,更加地没有回头路。她从小到大,一路平静地看过各种各样的风波,失去过很多人,也得到过一些意外的关照,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也算幸运。哪怕就算没有经历过,也知道所谓的人与人之间的爱情,永恒才是少见。她曾经也犹豫过,如果不迈出那一步,他们两个人还能做很久很久的名义上的家人、朋友……总之,是没有任何风险的。

如果磨合不好、如果感情不稳定、如果周围的人还因此产生顾忌对待他们……种种变化可能,世界上痴男怨女太多,她在朋友和家人上已经经历过太多次离别,哪怕还在互相深入了解,转变关系的状态,也不想和眼前的他沦落到这种下场。

她不想失去他。

尚嘉表达自己的时候太少,太过慢热,并不介意别人用冷淡形容她,就算意识到内心逐渐意识到自己对徐见鹤的好感,也是通过了一个漫长的自我认知说服过程。所以这番想法,她全是靠着本能很有耐心地拆开揉碎,不擅长表达,就一字一字地慢慢说给他听。

“深入了解?”

徐见鹤淡淡:“我们不是正在谈恋爱吗?”

男女朋友才应该最准确。

尚嘉愣了愣,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他却看懂了她的意思。

徐见鹤看着她,淡淡地点了点头,“哦,也行吧。”

“你是觉得,”他明明已经有些怒气,也不急,愣是哦完了一声,才淡淡地笑了起来,挺凉,“就客观现实来说,我们俩之间也存在结局不好的可能?”

这显然才是重点。尚嘉陷入沉默,没有答他。

徐见鹤又笑了笑,笑完就松了手站起身,表面波澜不惊,动作却看起来是打算走人。尚嘉下意识去拉他,没拉住,只能看他神色透着冷,明摆着是怒意渐起,几步就到了门边。怒气间人竟然还记得没有摔门,只是急促一下关了。人影消失不见,尚嘉对着门久久望了一会儿,心神微动,虽然有所感触,但也知道这番话不得不说,索性整个人缩回靠椅上,静静地发着呆。

她没有动,身后门却又突然被人推开。

“——”

尚嘉惊愕地回头,这一回,进来的人大步流星,几步就到了她的面前。一坐一站,徐见鹤居高临下,神色被夜色淹没,看不清具体,迎面的压迫十足感。尚嘉抬头看他,目光平稳,手却无声地捏着裙摆,正要说话时,他比她更快,已经朝着她的位置俯身压了过来——徐见鹤应该是真的生了气。他平时性格自我,随心所欲,对别人没什么好脾气,但对她总能多一点耐心,退让一步。尚嘉心知肚明,只能凭本能下意识往后退。

“你真是……!”

他咬牙切齿,捧住她的脸,薄而锋利的唇猛然落下,恶狠狠地印在她的唇角,“怎么不气死我算了!”

可是到底怎么才叫算了?真能简简单单算了,他也不会跟认命一样,刚出了门,都没来得及借什么东西消消愁,只在门外立了一会儿,左右走了两步,就又一咬牙折返回来。的确够厚脸皮的。

热气间,徐见鹤人是愤恨,呼吸却灼热,烫得尚嘉颤颤巍巍,不由自主要抬手,结果抬手也被他一手剪住,朦胧间,只看见面前人深邃的眼眸,沉沉发凉的神色。他亲在她的唇角,辗转片刻就变成了上唇,泄愤似的咬了一口,“……这张嘴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大道理可说?”

这个似吻非吻,开始是泄愤,后来就变了意味。

有人这会儿才叫原形毕露,没了之前装出来的温柔似水,只剩本人毫无遏制的个性。尚嘉整个人现在椅背里,腿脚渐渐发软,人也晕晕地喘不过气。她平时总是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地保持着距离,最亲近的,也就是和两个姐姐,关系比较好的师姐同学,还有眼前的这一位……

外面是沉闷的夏夜,屋内小天地,他们俩这么个接触法,说仇人不是,说情人也不像。潮气顺着呼吸汹涌地压过来,男人一下一下地辗转,唇瓣相贴,先是啄吮轻含,身上的香根草气息铺天盖地,掺杂着木质的醇厚浓烈逼进尚嘉的呼吸间。她没了力气,整个人软绵绵地化开,对方就给她借力,硬邦邦的手掌托住后背、下颌,舌尖强硬地撬开牙关……和以往每一次的暧昧不同,拥抱也不同。

他从不知道多久之前就有这个企图,刚刚视线,整个人的恶劣性暴露无遗。他也不需要尚嘉的意见,免得她又是理智清明间,给出他也知道有道理的话,到时候才又是无法反驳,情形恶化。

徐见鹤气息急促,动作也没了平时的游刃有余,声音喑哑,“……不是谈恋爱也能接受这样?”

尚嘉眼角泛着红,下意识摇头,他也不愿意给机会,下颌的手更紧,继续仗势欺人,吮咬她的舌尖。潮湿生动的接触,尚嘉没有经历过,自然觉得慌乱,可慌乱之余,又是全身心的信任。

徐见鹤没有亲够,在她的唇角流连,喃喃着地喊她的名字,后半的话却没说出口。

交缠的轻响间,他终于渐渐平复心情,肯大发慈悲地松开她——尚嘉喘着气,整个人嫣红一片,眼角是红,唇瓣是红,目光湿润,声音发颤。徐见鹤理智上清明,依旧伸手去给她挽头发,脸颊上有汗,他也极有耐心。尚嘉渐渐地缓了过来,明明浑身没力气,但也要认真地看他的眼睛,拉他肩头的袖口,一字一顿地回他的话,“……是跟你才可以这样。”

吻又猛然落了下来。

两个人位置交换,徐见鹤抱住她,托住人,轻而易举就让人坐在他的腿上。尚嘉开始的时候没有准备,无所适从,渐渐地缓过来了,也有了经验,就仰着头,乖乖巧巧安抚性地任他交缠。期间,她的手穿过他的脖颈,摸到他的头发,微微刺人,徐见鹤也任由她摸,咬她的嘴唇还以颜色。

他稍微往后,微微挑眉,呼吸间都是惫懒,再开口,什么气也都消了,“这不是会说好听的吗。”

夜色渐深,徐见鹤本来就认栽,这时候心满意足,低头抓住她艳红的指尖慢慢地轻抚。

“……下周有什么安排?”

他这会儿被安抚好了,也有可说的话,可聊的事情。尚嘉整个人是软的,一点理智回归,全靠本能和他说上一两句话:下周有专业内部团建的活动,要去城郊玩一玩;导师那边要给初稿,她好好准备,估计得泡几天图书馆;哦对了,还有邢师兄和他的未婚妻要请客吃饭……

徐见鹤慢慢地听,嗯了一声又一声,只觉得自己的确应该认命。

等尚嘉一件一件说完了,他就微微抬手,去捧她的脸——以前没觉得她身形娇小是这么好的一件事,肌肤相贴,时机也恰当,他声音闷闷地,语气却已经轻快起来,“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说就不说,反正人我扣下了。”

“互相深入了解也行,了解完了,记得知会我一声。”

他说得还挺正经,掂了掂她,薄纸一样的轻,眉头微微一蹙,又叮嘱她平时要按时吃饭。

这段时间下来,尚嘉已经习惯了他对她饮食上的监督,只点点头,抬头看向他的眼角。

“徐见鹤……”

尚嘉从来都是真心实意,所以说的话也都是出于真情,不是敷衍,“你真的很好。”

“好人卡?”

徐见鹤低头看人,没出声,也懒得出声,笑着凑过去,“这我可不要。”

……

这个夜晚,虽然中间不愉快,但终究是以惯例的晚安道别划上的句号。

第二天一早,徐见鹤特意没要助理来接,专门亲自开车,把家里的三位姐妹分别送到各自的上班的地方。四个人在场,尚嘉路上没能和他说上几句话,又坐在后面,是走得最晚的一个。她从后座直接开了门,但走之前塞给他一颗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水果硬糖,无声无息。

和她说的一样,尚嘉的这一周的确很——老师有请,同学有请,还有师兄那边有外快项目……

周四下午,全教研室的人通通集结,坐上一早约好的车奔赴城郊的农家。这个时节,几乎没什么可摘的水果,只剩一点晚熟的杏子。来的大部分的人都想体验采摘的乐趣,尚嘉就留下来,承担起看护篮子的重任。

师姐将果子用防晒外套兜好,交接给她,她就挨个尽数收了,挑了最大的一个,慢悠悠拍下一张照片。

“心情这么好?”

师姐再回来,看见她脸上的笑,也是主动搭话,“以前没看你怎么喜欢拍照,没看出来啊……原来是喜欢农家生活?”

尚嘉鲜少敷衍人,这会儿却选择主动点了点头,将话题带过。

徐见鹤飞来飞去的这段时间总算不是毫无结果。启越的人工智能项目和多个顶尖实验室合作,发布会他本人到场,话没说两句,既不长篇大论,也不邀功,全都分给这位教授,那位某某先生,政府的什么政策……

“啧啧,人精啊这是。”

同桌吃饭,有男同学看完这段,特意分享给身边人,一边分享,一边给出犀利的评价:都这么有钱了,怎么吹捧人的本事还这么一流?要不人家怎么能挣这个钱呢!

尚嘉的嘴角弯了弯,又低头参与起身边女生的拍照活动。

这些照片,当然通通都有去处。

夏天天黑的晚,第二天傍晚,她在学校门口挑了个阴凉处等人。

邢严驱车到了门口,他的未婚妻就率先按下了副驾驶的窗户,对着她格外热情地招呼出声。

“尚嘉,尚嘉,这儿!”

邢严的未婚妻姓李,名字则是取的英文的英译。李小姐亲自挑的餐厅,竟然是一家离邢严家住处不远的本地特色餐馆,菜单里汤尤其做得好——她以前在家的时候自己选中餐馆,总是嫌油太重,全靠邢严推荐,没想到回一趟故土,随便一家小店都让她极中意。

桌子上,李小姐大大方方,和上回一样,全程都是笑容,除去仍然对某些中文词汇拿捏不准,要邢严提醒几句,对聊天的话题几乎可以说是顺手拈来。

对于当听众,尚嘉总是熟能生巧的。

对方拉着她聊,应该也很中意她的个性,所以一顿饭吃下来,反而是邢严成了低头吃菜的那一个。

他们俩是在非洲外派的时候认识的,邢严比她早去一年,却把地方混得跟本地人一样熟。李小姐在家里长年累月娇生惯养——她自己用的形容词,看他适应得那么快,简直像看外星人。当时的顶头上司要同部门的他作为前辈好好照顾她,对女生多点关怀,她心里就更加不太舒服。用李小姐本人的话来说,她是好强惯了,所以从小到大都不喜欢受到优待,而且,自己明明能力也不差,没道理需要他的什么“照顾”……

两个人相识相知的故事被她说得格外有趣,尚嘉也听得认真。他们两个人是因为同事认识,后来李小姐跳了槽,两个人关系却维持了下来,而且渐渐地加深,变了质,不出意外,接下来都要在欧洲工作生活。至于不得不异地的问题,无非是互相之间多跑几趟,没道理谁要为了谁放弃所谓的事业。

一顿饭吃到最后,李小姐主动要和她交换联系方式,这还不够,又要问她的社交媒体账号。

邢严挺无奈,给她添完鸡汤,又出声拦她:“不是所有人都热衷晒自己的生活。”

“你是嫌我太有分享欲?”

邢严叹了口气,选择退让:“……行。”

他这个样子,尚嘉和他认识多年,也几乎从来没见到过,颇有点惊讶。

对面的两个人你来我往,恰巧手机响起来,一通电话入场——前一天还在发布会上被人用“人精”形容的徐见鹤这会儿返璞归真,只问她两个字,在哪儿?

“在吃饭。”

她说明情形,早有准备,直接发去店外拍下的照片。她通过他白天发来的照片,得出他在上海的结论,没道理他不能知道她在哪儿。情形显然不能久聊,等电话挂断后,尚嘉才发现自己忘了说在场还有其他人,于是点开微信,认真地发去一句解释说明。

炎夏天气变幻莫测,天色黑了,外面就开始渐渐飘起雨点。

尚嘉安静地听他们的对话,偶尔联系到自身,不免也隐隐有些感触。

世界上的爱恋关系多种多样,相处模式自然也有多种多样的。

她放下筷子,喝一口热茶,外面的雨也越来越大。

两方分别时,尚嘉本来计划的是自己打车走人,方便快捷,而且地方也不远,架不住李小姐主动提出送她,说是要表达感谢之情就要有始有终。

当时在校门门口被自行车刮伤,其实只是小事一桩,她不觉得有特别痛的地方,但人生地不熟,难免心里有些委屈,有些无助。

“当时要不是你的话,我说不定还要迷路,而且迷路就算了,肯定会被他抓着唠叨好久……”

李小姐冲她眨眼,凑近压低了声音,“你师兄这一点很讨人厌吧。”

尚嘉被她逗笑,陪着轻轻点头。

邢严更加无奈,推了推眼镜,叹了口气,笑笑没出声。

两位女士站在房檐下躲雨,他就被派去停车场开车。

夜色里,不断有各种车辆从她们面前路过,头顶小店的灯昏黄,在雨幕中慢慢地朝外晕开,一圈又一圈。她听着身边人的话,却不自觉地开始走神——

一辆车越来越近,通身的黑色,极低调,冲着她们所在的方向滑过来时,也是慢悠悠地,不慌不忙……

很眼熟。

尚嘉呼吸顿了顿,目光彻底黏了过去,一时间彻底地安静下来。

徐见鹤拿着伞,下来的时候,身上还是视频里看过的衣着,修长如翠竹,英俊凛然。

他在她面前站定,冲她身侧的人点了点头,伞却提前一步举在她的头顶——徐见鹤在一些场合对待别人总是很有一套,李小姐通过回忆,隐约认出他上次在医院出现过,又惊讶他的面熟,看他的动作,已经对他和尚嘉的关系格外了然,他就只接该接的话,也并不解释太多。

邢严的车过来,车窗降下,他也同样不远不近,喊,邢师兄。

邢严愣了愣,这回没有喊他徐总,只看他的伞,伞下身侧站着的人,也渐渐明白过来,不免回了个笑,知道这一趟用不着他们再送。

直到上了车,尚嘉才有了动静。

和往常一样,她总是能在所有问题中,选择最实在实际的那一个。

“你不是还在上海?”

她拿着伞,手上全被雨水打湿,他就用抽纸和她自然地做了交换,将伞一圈圈收好,顺手塞进塑料袋中,默契得不用多说。

“又不太远,而且……”

他也挺坦然,侧头看她,微微扬眉,顺势捏了捏她的耳垂,很有种理所以当的意味,轻飘飘的,“你要见喜欢过的师兄和他家属,没道理不需要人来撑撑场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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