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街，香火铺子。
“妈妈！我扎完了！我去楼上打游戏啦？”
宋香拍了拍手，掉下来一片金粉。她们家虽然是邻里有名的百年老字号香火店，在如今行业大前景不好的情况下收益也只能说是勉强温饱罢了。所以在扎金元宝之类的冥祭用品时所使用的材料都是些劣质的——当然，这玩意儿越劣质烧的越快，活人看起来只会觉得这家的东西“香”，先人喜欢。
不过在用于制作纸人的时候却不一样，宋家一直坚持自制纸张。
纸人的传统做法那是十分讲究的，要求是必须“三明”：也就是，明米（陈米）做浆，明火腾烤，明时（黎明时分四点到六点）去做。除此之外还要求用纸要薄如蝉翼，静如真，动则如水面其波澜。还要求无论是多大的物件，最终成品不能轻于四钱，也绝对不可以超过七钱！
如今还在用这种态度扎纸人的店几乎绝迹——宋香看了一眼聚精会神工作的母亲忍不住叹气。可老妈的固执性子不是一天两天了，爷爷劝都不好使更何况是她？
老爹要是还活着的话说不定劝得住……也没准。宋香踩着楼梯到了楼上，她打开电脑一边输入密码一边思索着：依照老妈的性子，老爹要是还活着怕是会被她直接送进监狱！
“把楼阁烧与父老……”www.tuxu.org 不格小说网
铃声响起，宋香心中一阵哀嚎，我刚打开电脑啊！
果不其然，她随后便立即听到老妈的命令：接电话。
女人的声音不大，很好听。不只是因为那种电台主持人的音色，语气还极为认真。让人有一种被重视的感觉——事实上不少客人都会介绍自己的亲友来接触这个离异的女人，只是这香火店的行业让人有些望而却步。
“喂您好，这里是……”
“嗯嗯……好的……是今天就要嘛？”
“嗯……您说一下地址……西云路，芳和园小区……嗯嗯，二栋一单元一零二……”
“好的好的，您可以添加这个号码的微信，我会及时将成品展示您可以看看具体需要……”
“订做……只是一双鞋是吗……这……”
宋香看了一眼宋明月，比着口型。宋明月放下手中的工作，然后伸手把手机接了过来。
“您好先生，我是宋明月。”
“是这样的先生……”宋明月极有耐心的将纸人的传统制法说了一遍，然后道：“所以，如果要订值的话，您可能要明天才能取到。”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觉得对方可能会放弃。这种事情谁会愿意去等？你家买不到别家还不能买？
顾白的声音从电话中传了过来：
“……好。”他顿了顿：“这样的话，再弄一些鸟、鸟笼什么的，具体我们在微信上详谈……如果明天做完后我没有打电话上门去取的话，就辛苦你们送来了。”
宋明月眉头一挑，这个人倒不是急性子……
“好……”
“嗯，再见。”
“再见。”
对方先一步挂断了电话，宋明月摇了摇头。她也不多想，只是转身开始准备纸张。
“小香注意看微信，来图片后记得拿给我。”
…………
一天很快过去，凌晨五点，顾白准时睁开眼睛。
他昨天在李阿公家照顾了阿婆一天，期间打了四十六个电话，可李如孝始终没有去接。
“枉为人子啊……”顾白心中难免有些无名火。老伴的去世对阿婆的打击很大，似乎整个人都垮掉了。平日生活让人十分担心。他从机构雇了个保姆，专门在家陪老人说话生活准备伙食。毕竟他也有工作，虽然已经跟老板申请了长白班，但也只能在每日下了班去老人家里陪伴一小会儿。
简单洗漱之后，顾白来到了李阿公家中。
他静静坐在沙发上思索着昨天的事情：那系统似乎真的离开，从那以后再有没有出现过。
顾白的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这可是系统啊！作为一个穿越者，他那里会不知道系统是什么东西？可就是这样一个好东西，突兀的出现又突然消失！真是让人一口老血吐不出来！
他不奢望这玩意儿能改变自己的人生——毕竟看起来冥祭相关权柄可不像是什么好东西。但能有一些异于常人的地方总是会让人觉得欣喜。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白在脑中思索：这句话是出于……汉·王充《论衡·感虚篇》，他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是前世的一部古著，这个世界确实没有的。讲的是，只要人专心地去做，就没有什么是办不成的。
可这也太宽泛了——总不能是自己想什么就会出现什么吧？这种程度岂不是太过逆天了……
顾白自嘲一笑，有些异想天开了。而事实证明这种想法也的确是错误的——至少在他诚心的想要拥有一百万之后，他没有感觉到出现任何变化。而从系统当时所说来看，它做的是把冥祭相关的权柄放在了自己身上……放在了自己身上？
难道是在冥祭相关的事情中，自己的诚心举止会带来相应的改变？
这也太鸡肋了吧……谁会闲着没事就去祭拜他人啊……
思索间，已经来到了五点。他再次拨打李如孝的电话，可以就无人接听。
顾白只好编辑信息让店家把东西送上门来——他今天还是休息，明就要上班了。不把这事办了，总觉得心中不太舒服。
六点二十七分，打着哈欠地宋香便跟随宋明月上了门。她十四岁的肩膀承受着不该有的重量——那是一个对他来说有些巨大的木盒。
顾白有些愕然，这是？
“鸟已经放进笼子了，顾先生——”宋明月打开盒子，里面是精致地像是艺术品一样的纸器。
“鸟笼、棉鞋、纸钱、纸人男女各三个。”宋明月悄悄观察四周，开口说道：“顾先生，冒昧问一句，您这里不打算做灵堂吧？”
顾白点点头：“宋老板但说无妨，我一个年轻人也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规矩。”
宋明月轻轻点头：“老人走了多久了？”
“已过七天。”
“七天……”宋明月叹了口气：“节哀……现在在什么地方？”
“……捐给长泽医学院了。”
顾白低下头：“老人自己生前就做的决定……家里，家里只烧了些衣服入葬……”
他似是打开了话匣：“阿婆还在，昨天睡得很早，不过精气神不是很好……”
“……是这样。”宋明月有所了解地点头：“那这样的话，这个纸人您是不能烧的顾先生……”
“尤其是按照规矩来的话……”她细细解释：纸人只能在灵堂或者坟前烧祭，否则会有不好的影响。
“迷信而已……”宋香嘀嘀咕咕地说道，她没敢抬头。这种场景下尽管宋香一再强调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神之类的东西，但心里还是毛毛的。
“按照风俗来讲，这几个娃娃——”宋明月动作轻柔地取出一个展示给顾白看，然后又摇头叹了一口气：“男孩子名叫富、安、康；女孩子名叫俊、善、良。”
“这个叫安的小娃娃据说极为顽皮……”宋明月指着一个未开眼、带着瓜皮帽的小子说道：“如果在此处烧祭给老先生……嗯，老一辈的人认为这家伙会常常从下面溜走来阳间玩耍……”她顿了顿：“也就是这个客厅……”
“虽然我们都知道现在讲究科学，不能迷信……但老人家还是比较在乎这些事情的……”
一个香火店老板说讲科学，不迷信……嗯……
顾白心中摇头，然后若有所思道：“那我应该去哪摆老人的……灵堂？”
宋香忍不住插话，这种事老妈每天不知道要考她多少次！
“最好就是村里的宗族祠堂！”
顾白心中有所明悟，这与他猜测的答案一致：老一辈人总讲究叶落归根，为的就是死有所依不是么？而村子里的祠堂，又几乎是村中风水最好的地方……
他心中忽然一动，对于系统的使用好像有些想法了！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