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瑶得知浩阳和一丹他们开着车去河坝镇玩了一天，而自己没有参加，心情非常不爽，就像本来要大家一起分享的一块蛋糕，却在自己睡着的时候，被其他人悄悄地偷吃了，现在她要求偷吃蛋糕的人重新买一个蛋糕赔给她。

冬瓜认为这个要求于情于理于法都合情合理合法，于是商量着再来一次河兴之行，当然他是不满足于在球场上练习倒车，而是想把车子开出去浪。一丹和左罗的想法基本上跟冬瓜一致，只要能把车开出去，到哪儿无所谓。

浩阳也想趁着在暑假结束之前去看看河兴这个小镇，所以几个人的意见一拍即合，很爽快地满足了陈瑶的要求，河兴镇虽然距离工厂不远，但是陈瑶还真是从来没有去过，只是学校军训的时候去过镇子旁边的部队，然后就是知道冬瓜送她的风铃是从河兴镇上淘来的，这串风铃她非常喜欢。

河兴镇没有餐馆，所以出发前，他们在副食店里采购了一些零食和饮料，陈瑶上车就开始跟零食较劲，当车子出了生活区之后就停了下来，看到冬瓜坐进了驾驶室里，陈瑶感到莫名其妙。

“你们干什么？这是要让冬瓜来开车么？”

“没错，现在要由我来开车了，没有提前跟你商量是因为没把你当外人，既然都是内人了，跟我们同生共死没什么意见吧！”冬瓜笑对陈瑶惊恐的表情。

“下来，坐后边去，我得给他看着点。”浩阳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陈瑶反应过来这不是演习，赶紧从车里蹦出来。

“疯了吧，冬瓜可从来没有开过车，你敢让他开？”

“原来是没有开过车，不过这段历史已经在上个星期结束了。”冬瓜看着站在车外的陈瑶，“赶紧上车，要不你就只能走着去了。”

“上来吧，有我呢。”浩阳也在鼓励陈瑶。

陈瑶将信将疑地坐进后排，跟一丹他们挤在一起，关上车门后，右手死死抓住车门上的拉手。

一路上又是三人轮流开，一直没出什么事，陈瑶胆子终于大了一些，心情稍微放松了。

经过部队大门岗哨的时候，一丹又想起了央卡，“不知道毛球们在里面怎么样了。”

“什么毛球？”浩阳好奇地问道。

一丹讲起了央卡的故事，那么乖巧懂事了一条狗子，浩阳听的心也要化了，他其实也想养狗的，但是没有信心陪它到老。

车子在镇子外面停下，再往前就没有汽车可以通行的道路了，下车以后，穿越过一条火车铁轨，再走下一段长长的石梯，才来到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

从见到的第一眼浩阳和陈瑶同时都爱上了这个清幽的小镇，浩阳拿出相机开始记录这里古朴的风貌，陈瑶从屋檐边漏下的阳光里闻到了时光的味道。

“这才是南方小镇该有的样子吧，它可能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从来没有改变过，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的人，应该过的很惬意，有一个爱人相伴，过着过着就老了，这一生也很幸福。”陈瑶由时光想到了人生。

“这里适合无欲无求的隐士生活，最适合安静地看书做学问，没事到河边去钓钓鱼，看看渡船上来往的过客，剩下的就是重复着一年四季不同的景色。”

“这里有河？还有渡船？”

“听一丹他们说的，应该就在镇子的尽头。”

“走，我们去看看，陪我坐船。”陈瑶兴奋地轻跑了起来。

一丹他们早已走在了前头，三个人并排着就占满了窄窄的街道，他们算是这里的常客了，小镇早已接纳了他们的身影，今天他们要去河对岸，走上那条他们从来没走远的小径，看看这条路能把他们带到哪里，河对岸坐渡船的那些人又是从哪里来的。

来到渡口，看到那条熟悉的摆渡船还停泊在对岸，它要等载了足够多的船客之后才会摆渡回来，一丹他们就在河边捡石头打水漂。

没过多久，浩阳和陈瑶也到了河边，浩阳没想到这里的河面比上次去的昇平镇的河面宽阔了许多，河风吹过，掠起的河水已经可以在岸边拍起小小的浪头。

陈瑶见一丹他们打水漂有趣，下到河边跟他们一起玩，可是从她手上丢出去的石子入水就沉，连一个跳跃也没有，逗得一丹他们哈哈大笑，浩阳也站在高处笑。

“扔出去的时候不仅手臂要用力，出手的时候手腕也要用力，这样石子才能旋转起来，只有保持不停地旋转，石子才能在水面上跳起来。”左罗认真地教授陈瑶抛石的技巧。

陈瑶也听的很认真，反复地实验寻找左罗说的那种感觉，终于有一块小石头在水面上跳了起来，陈瑶兴奋地尖叫起来，旁边有等船的人为她鼓起了掌。

对岸的船终于缓缓地动起来了，摆渡人戴着竹编的斗笠双手摇动着单桨，桨的中段部分用绳索固定在船尾上，摇起来嘎吱作响，小船也随之左右飘荡。

渡船缓缓地靠岸了，船上有船客将缆绳扔到岸上，等船的人中自然就有人站出来，拾起缆绳拴在渡口的石桩上。

船上的乘客依次下完了船，等船的乘客才开始上船，来到乌蓬里坐好，躲避炙热的骄阳，陈瑶他们也进入了船里，在船舷两边安放的长椅上随便找位置坐下，此时人还不多，船家还要等一会儿才会开船。

二十分钟后，也只新来了两三位船客，船家也不再等了，开始收钱。摆渡的费用每人五分，好多年来都是这个价格，一直没怎么变过，收完了船资，船家解开岸上的缆绳，用力将船身推了一把，然后迅速地跳上船，来到船尾开始摇桨。

渡船有桨无舵，行船的方向全靠摆渡人的经验和技巧控制，小船动起来以后，陈瑶和一丹他们一样，兴奋地踏上船头，感受船儿在水面上随波逐浪。

浩阳也站上船头提醒他们注意安全，却遭到冬瓜无情的嘲笑。

“这里面就你一个旱鸭子，还是顾好你自己吧，你要是掉下去了我们还得救你。”

浩阳无语，也无法反驳，只好揣着手看风景，从江心看岸边的景物像是一副移动的山水画，真是船在江上走，人在画中游，心旷神怡，有冬瓜这样的搅屎棍在这里煞煞风景也罢，生活总有不完美。

“你们等会准备去哪儿？”陈瑶问一丹。

“沿着对面那条路一直走，看看能走到哪里。”

“我跟你们一起去。”

“省省吧你，山路难走，你穿的带跟的鞋子不合适，你就跟浩阳在镇上逛吧，好多地方你们还没看到呢。”冬瓜听见陈瑶的话，赶紧出言制止。

“不去就不去，大热的天谁愿意走！那我们再多坐几次渡船吧。”陈瑶又向浩阳说到。

“想坐几次坐几次，坐到天黑也可以。”浩阳回道。

渡船靠了岸，船头三个少年率先跳到岸上，一丹拽着缆绳跳下来，在桩子上系牢，然后跟冬瓜和左罗一起头也不回地走上了通往山里的小径，浩阳看着三位大爷远去的身影，感叹人心不古，一点不尊重同行大哥的感受。

闲来无事，浩阳又跟年长的摆渡人聊了起来，到陌生的地方就找当地人聊天是浩阳的习惯，陈瑶就坐在旁边听。

习惯性地递出一只烟，船家接了，“师傅今年多大了？”

“六十三了。”

船家在船舱里也戴着斗笠，脸上和身上的皮肤黝黑，这是四季受风吹日晒的结果，身材瘦小，皮肤已经松弛，但是臂膀和胸腹仍然鼓着肉疙瘩，年轻的时候身材一定不错。

“这么大年级了还出来行船，家里的小辈呢？”

“娃娃都有活路要做，撑船久了，一天不撑浑身难受，又不用下重力，我还做得。”

“师傅撑了多少年船了？”

“十几岁就开始撑了，一直就是这条船，几十年没有间断过。”船家得意洋洋。

“那不是解放前就开始撑船了，见过的人不少吧。”

“那是自然，好几位县长老爷都坐过我撑的船，还有过省里的大人物，我都不晓得是啥子官，动乱的时候，黑道的，白道的，坐在我的船上都要对我客客气气的，我让他们坐舱位，他们就不敢站船头。”

“黑道的你也不怕，他们不抢你？”

“抢了我这条河面上就没有渡船了，上下的渡口要多走几十里山路，世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没人会抢我，反而还要对我客客气气，遇到急事的时候难保不会找我来讨方便。”

“你这个营生好哦，不怕官，不怕兵，不怕匪，保全家平安。”

老人嘿嘿笑了，“养家糊口，渡人也是行善。”

陈瑶听到这里，心生感触，一生渡人，与人方便，那不是从未离开过这个小镇，每日撑船，终其一生，多像苦修的僧侣，渡人多了，最后也能把自己度化了吧。

船家见两人来回乘船，知道他们不为赶路，只为坐船，于是便不再向他们索要船资，任由他们坐过来，又坐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