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调的豪车一路疾驰，半个小时就赶到了医院。
周渊第一时间就下了车，他的力气恢复了些，着急忙慌地朝他母亲的病房跑去。
柯景紧随其后，他之前有空的时候来看过一次周渊母亲，所以就算没有周渊带路，他也知道她的病房在哪。
走进病房，柯景看到周渊已经跪在了他妈妈身边。他旁边就有把凳子，但是他没选择坐。
时间已经很晚了，病房里只亮着一盏暖色调的灯。万籁俱寂的，似乎连人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柯景走到周渊身边，将他拉起，“别跪着，坐在凳子上。”
而他则站在一旁，垂眼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女人。
她脸上一片灰败之色，曾经俏丽的容颜也被时间摧残得不复过往。
或许是回光返照，她现在看起来还算精神。
但他们都清楚，这段时间一过，她就会如枯萎的花一般彻底走向死亡。
“小渊……”
“妈妈，我在，您感觉怎么样？”周渊听到自己母亲的呼喊，立马探身握紧她那枯瘦的左手。
“别……别哭，孩子，别哭啊……”
周渊强忍着泪水，挤出笑容，“好，妈妈，我没哭、没哭。”
周母嘴角轻轻上扬，病痛把她折磨得不成样子，就连轻轻微笑都成了一种困难。
她转而看向站在一旁的高大男人，眼里先是涌现出复杂，最后变成了感激。
“柯先生……”她喊道。
“嗯，我在。”柯景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面对将死的可怜人，他愿意多付出些温柔。
“谢……谢谢您愿意培养小渊，还……还帮我交了医药费。”
“您是我们的……贵人，我真的没用，只能在口头上对您……表示感谢。”
或许是一下说了太多的话，周母忽然咳嗽起来。
周渊被吓到了，连忙就要去叫医生，却被他妈妈拉住了。
手腕上传来的力气很小，周渊只需要轻轻一动就能挣脱开。可此时的他又觉得这力度很沉重，像是枷锁一般缠住了他。
周母给了周渊一个安抚的眼神，继续看向柯景。
关于柯景做过的事，周渊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这个陌生男人的出现为他们带来了新的希望，虽然不知道其中掺杂了些什么，但他们别无选择，只能接受。
她的身体她最清楚。这世上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还只有15岁的周渊。
如果她死了，周渊在这世上就没有亲人了。而且在异国他乡也很难活下去。
她想让周渊回到华国，回到那个生养他们的故国。
而能做到这一切的只有柯景。
“柯先生。我知道我快死了，临死之前我想拜托……拜托您一件事情。”
“如果……咳咳咳，如果您愿意的话，能不能收养小渊，让他跟您回华国。”
“让小渊当您的孩子……他是个乖孩子，等您老了，他一定会孝敬您的……”
“妈！”周渊慌张道：“您在胡说些什么啊！”
“可以。”
听到柯景的回答，周渊蓦地转过头去看他。
男人的脸在暖色灯光下透出平日里从未展现过的柔和，白皙的肤色衬得他的唇越发的红。
周渊根本没想到他妈妈会说出这个跟托孤一样的请求，更想不到柯景竟然答应了。
柯景本就有这个想法，答应周母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还能给她一个安慰，让她不至于死不瞑目。
“快、快！小渊叫父亲，叫啊！咳咳咳咳……”
“妈！您别激动、别激动，我，我喊……”
周渊不想喊出这个称呼，或许有少年人的自尊，又或是他清楚柯景对他所做的一切都与利益挂钩。
冥冥之中，他不愿意让柯景当他的父亲，绝对不行。
“不想喊就不喊，我的年纪还不至于当你的父亲。”柯景说。
而且他也没有乱给人当爹的恶趣味。就算是主角攻也不行。
“柯先生，那小渊以后就托付给您了……”
“只要他能活着，好好地活下去，就……就够了。”
话音刚落，心电检测仪上的曲线就变成了直线。
那双握着周渊的手也因为主人的死亡而脱力摔在了病床上。
直面母亲的死亡，周渊很想放声大哭。他微张着嘴，却发现怎么都哭不出声。
眼泪却越流越凶，大有一种把自己哭干的势头。
病房里响起了一道叹气声，周渊感觉到有只大手掰过他的脸，鼻尖满是男人身上那独特得令人安心的冷香。
“想哭就哭吧，别憋着。”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周渊张开手臂紧紧地抱着男人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腹部，放声大哭起来。
他边哭边说：“我…我没有妈妈了，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柯景沉默地揉了揉他的头。
世间万般沉重事，无非生离与死别。
前者最起码知道亲人还活着，有希望与寄托。后者是永远的阴阳相隔，不得相见。
人死了，火化成灰，被大风一吹就散了。
唯有至亲至近之人的记忆里她还活着，也只存在于那些记忆中了。
周渊的母亲的遗体送去了火化。周渊说，他妈妈一直都想要回家，回华国去。生前没有机会，死后一定要带她回家。
柯景答应了，他陪着周渊料理完他母亲的后事。
在这个过程中，少年十分沉默，一直低着头。
回到家，周渊看着面前的黑白遗像照，照片上的妈妈是年轻时的模样，很漂亮，像最美的花一样。
如果，如果她没有跟着那个狠心的男人来到异国，没有因为生下他而落下病根，她是不是能活得更久一些，更快乐一些。
想到这，周渊感受到浓重的自厌情绪。
他回忆起小时候那群欺负他的孩子说的话：“你就是个野种，没有爸爸，你的妈妈还因为你有了一身的病。”
“你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是啊，要是他没出生该多好啊。
没有他，他的妈妈不至于活得这么辛苦，更不会最后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样，痛苦地死去。
他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收购案的进展很顺利，柯景总算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
虽然总裁很有钱，但有钱人也很忙啊。
这世道钱难挣，屎难吃。
幸好快穿总局会给任务者一些便利，不然别说把柯氏壮大，没直接送柯氏入土都算他仁慈。
当一个人处于没那么忙的阶段，就会发现生活中很多之前被他忽略的细节。
比如说主角攻的异样。
离周渊受伤已经有段时日了，奇怪的是他之前的伤好得差不多，却老是添新伤。
柯景并没有现在就给他安排拳击训练。
更糟糕的是，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差。
这可不行！
柯景发现后并没有立马去询问原因，而是让手底下的人观察他，及时向他汇报，日常接触时也会留意他的异常。
任务者真不是人当的，不仅要忙得跟陀螺一样，还得关注主角攻的心理健康。
如果真是心理出问题了，柯景打算直接把他丢到心理医生那。
就应该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对于心理问题，他这个门外汉一窍不通，也帮不上什么忙。
在他的一番留意与手下人的汇报后，柯景得出结论：主角攻的心理真的出问题了。
至于原因，极大可能与他母亲的死亡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