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滞涩。

川崎老师试图阻止五条悟的动作被无限放慢，除了白雪纱耶和已经抽出手术刀的五条悟，街上的行人全都定格在了这一刻。

五条悟这一刀下手非常巧妙，白雪纱耶痛苦地倒进他的怀中，血流不止。但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爱斯甚至告诉她这一刀不会对她有生命威胁。

这显然是五条悟找好的角度和位置，所以他为什么要给她这一刀？

在她疑惑的时间内，五条悟将手术刀塞进了她的手中。他没有说一句话，白雪纱耶握着刀毫不犹豫地捅进了五条悟相同的部位。

与五条悟不同的是，出于报复心，她捅得更重了一些。

两个人手上沾满了对方的热血。

然后就像在教室里发生的那样，背景里所有的人和物都消失不见。纯黑的世界里只剩下她自己。

伤口已经愈合，但白雪纱耶手中握着的手术刀在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五条镇长给了她一刀以后，她又给了对方一刀。像是什么无聊的互捅游戏，她把手术刀上的血全都蹭在了裙摆上，然后把手术刀装进了书包里。

白雪纱耶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上的图案还在，她还在真子的身体内。

有什么东西挠了一下她的脚踝，白雪纱耶低头，看见一片嫩绿的叶子。不知何时出现的细长枝条盘旋在她的四周，与上次不同，这次它们意外的和顺。

带着嫩叶的纤细枝条见她没有表现出抗拒的情感，试探着沿着她的腿向上攀爬。爬到膝盖的时候，四周所有的藤条忽然哗啦啦地往回撤。

白雪纱耶抬头，看见虚空的黑暗之中伸出一双手来。那道小口越来越大，有细碎的白光渗进来，直到被双手的主人彻底撕开。

是五条悟。

像是来串门一样随意，他从缝隙里跨出来，朝白雪纱耶摆摆手，“嗨，纱耶酱，可算是找到你了呢。”

五条悟整个人一过来，那道裂口便自行闭合了。

他扬起的手上满是长长的伤口，横贯整个手掌，就像是用力向两侧撕开什么东西时留下的。腹部的伤口没来得及止血，在白衬衫上晕开一大片血痕。

白雪纱耶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五条镇长的伤没有被治好吗？

他仍旧保持着白鸟老师的外貌，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的过分。

顺着白雪纱耶的视线，五条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不同于他稍有狼狈的样子，白雪纱耶看起来状态很好，伤口已经愈合了不说，连衣服都是干净的。

而且她的伤好了却没有重新进入剧情吗？

白雪纱耶扶了一把脚步踉跄的五条悟，“我捅的有这么狠吗？”

五条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仔细地将白雪纱耶上下打量了一遍，“本来还有点担心纱耶酱会不会流血太多死掉，结果纱耶看起来活蹦乱跳的嘛。”

这话多少有些不中听，就好像五条悟十分笃定她的伤口会一直流血。但是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一开始五条悟捅她的时候，她以为是五条悟在走剧情，但是紧接着五条悟又示意让她捅也捅他一刀。五条悟被剧情限制说不出话，却可以行动吗？

其实还有很多令人疑惑的地方，他怎么知道这样捅下去是没有伤害的，而且刚刚他又是怎么撕破空间找到她的。看他的手，不像是只撕了一次的样子。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白雪纱耶的语气十分笃定，“五条镇长，这些你都试过了对吧？”

非剧情规定范围内受伤会回到虚空，虚空可以撕开找到同伴，这些五条悟应该都已经试过了。

但是她上一次只是违反剧情就回来了，根本不用付出捅自己这种代价。

似乎看出了白雪纱耶的所想，五条悟掀开衬衫的下摆看了看自己的伤口，“简单的违反剧情回来之后会马上重新开始，但是受伤以后它会等到你伤好哦。”

白雪纱耶有些沉默，所以是尝试了多少次才得出正确的结论？真的有人会捅自己吗？

她在背包里翻找有没有什么止血的东西，结果只找到一包已经用掉一半的卫生巾。白雪纱耶试探着递向五条悟，“要不，五条镇长你试试？”

虽然说的很委婉，其实脸上堆满了坏笑。五条悟拒绝了白雪纱耶的好意，“不必了纱耶酱，我自己来就好。只是，我也有一个问题。”

他沾满血的手握住了白雪纱耶光裸的小臂，“纱耶酱怎么就知道我是真正的五条镇长呢？”

若原先还有所怀疑，那现在也没有了，白雪纱耶拍了下他握着自己的手，发出清脆的响声。这么无聊的行为，感觉只有五条镇长才会做。

至于为什么没怀疑，白雪纱耶脑子里满是川崎老师那张和夏油杰一摸一样的脸，“因为感觉要是骗我的话，大概会想川崎风右一样直接用别人的脸。”

说到这里，白雪纱耶一阵恶寒，“他居然摸我的腿诶！真子的身体，我的芯子，这是学校性骚扰加职场性骚扰双重结合，五条镇长你下次捅他好吗？”

五条悟低笑了一声，掌心覆上了自己腹部的伤口，“准备好了吗，纱耶，我们要回去了哦。”

只是一句话的功夫，五条悟移开手掌时他的伤口已经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受过伤一样，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这绝对是他自己治好的！

在回到剧情里之前，白雪纱耶拨弄了一下心口的吊坠，“爱斯，我也要这个功能。”

爱斯没理她。

时间回退到白雪纱耶在长椅上坐下。她看着悠哉悠哉跟上来的五条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五条镇长，你刚才为什么要捅我。”

为什么要带着她一起回退？

一切都太突然了，就像是五条悟临时起意一样。自从川崎老师出现以后，五条悟的行为就有些不太对劲。

是因为川崎用了夏油神父的脸吗？

白雪纱耶想到上次五条悟提到‘伟大的神父’时那种怪异的语气。五条镇长和夏油神父之间，肯定发生过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五条悟在她的旁边坐下，“为了试试能不能找到纱耶咯。”

信你个鬼啊。

白雪纱耶没说信也没说不信，踢了下脚边的一小堆樱花花瓣。被踢飞的花边悠悠落下，再次围在她的脚边。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他们的身后是一大片樱花树林。

第一次坐在这里的时候，有这片树林吗？

白雪纱耶俯身拾起一片花瓣，“回退之前这里有这片樱花树林吗？”

五条悟没有去看身后突然冒出来的樱花树林，即使在别人的身体里，他的眼睛也能看到许多东西。教学楼离校门口的距离并不近，上一次他和纱耶在这里没坐多久川崎老师就来了，为什么现在才刚刚走出教学楼？

是什么事或者什么人拦住了他？

顺着五条悟的视线看了一会儿，白雪纱耶很快也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她只能模糊的看见一个身形，但她还是判断出了那是川崎风右。

如果是从麻友那里得知了白鸟老师要送真子回家的话，他应该直接去学校门口才对，为什么要往这边绕呢？

就像知道她和五条悟根本没有在校门口而是坐在这里一样。

白雪纱耶从长椅上蹦起来，扯着五条悟的胳膊让他也快起来，“快，五条镇长，咱们从这片树林绕回教学楼去。”

现在并不是樱花绽放的好时节，这些樱花却仍旧开的繁茂。树林中的每一棵樱花树都长得很好，枝干粗壮，树冠森森。指腹传来粗粝的触感，白雪纱耶摩挲了一会儿树皮，又转向另一棵树。

五条悟跟在白雪纱耶的身后，她摸哪里，他就跟着也摸一下，“纱耶发现什么了吗？”

纱耶没有再继续摸下去，一连观察了三棵树，她觉得这不是偶然，“这里的树全都长得一摸一样。”

那一棵把他们带到这里的树，也在这里吗？

白雪纱耶和五条悟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相同的疑问。没有多说什么，白雪纱耶和他开始在树林里分头寻找。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到底哪一棵树是，白雪纱耶站在原地，犹豫着要不要干脆爬上去看看。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她突然双腿一软栽倒在地上。

这种熟悉的感觉，发热的症状又上来了。

白雪纱耶扶着树干拖着使不上力气的半截身子绕到了樱花树的后面。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这具身体的高热好像更严重了。

刚才的风声和树林中的枝叶摩擦声全都消失了，静的她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因为真子的身体在发烧，所以呼吸起来有些费劲。

树林的边缘有细碎的脚步在靠近，在短促的呼吸里白雪纱耶听到了川崎老师的声音。

“真子，在树林里吗？”

“该出来了哦，真子。”

白雪纱耶屏住呼吸，将身体缩在树干的后方。手指无力地扣着树皮，她探出一点头去，花影重重之中能看见川崎老师远去的背影。

她想绕开川崎的方向去找五条悟，但起身的瞬间却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拖倒在地。

制住她的人在她的耳畔‘嘘’了一声，白雪纱耶的心悬得更高。

不是五条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