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来君卿意慕玘魏安辰

《尔来君卿意慕玘魏安辰》

第0章 楔子 旧时堂前燕(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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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城门,一行人在早已寂静的长秋城,进入一家客栈。

守卫的将领们拦下车夫,看到马车中人时面上惊愕,立刻赔礼放行。店老板笑脸迎入:“贵人辛苦,小店为各位备下了最好的房间,请这边来。”

众人簇拥两人进入店中,朝廷专门负责接待贵客的客栈,自然没什么差错。

来人是别族天子,气度不凡。

守卫低头问安:“王爷请。”

一行人上楼住下。再无他话。

那个被众人簇拥,被长安秋城子民唤作“王爷”的男子,正是草原上的君王洛子安。他身上有着一半的祁国血统,母亲是前朝长公主。

洛家世代与皇室结亲,当今圣上的姑母便是洛子川的母亲,在篁朝地位尊崇,声势显赫。

他是篁朝新的君主,帝后大婚,他自然要来长秋城。

放下轿帘,他转首看着一言不发的人,叹了口气:“这长秋仿佛变了大样。”

跟在他身旁的是他的弟弟洛子川,小时便来到长安秋城游玩过。

洛子安见子川并未多言,却拿着一块赤色玉佩。

这是他存于世间,唯一的牵念。

洛子安知晓弟弟心思,不好多言,再次叹了口气,转首过去。书包阁

她一直以为子川已经不在人世,明日,怕是会引起太多情绪。

但毕竟心疼他们的离别。

忽地他想到什么,虽然不忍,但还是开了口。

“如今在她身边的那人不是轻易能够招惹的,被他发现了,不好。而且......”

“而且她以为我早就死了。”

温和的声音依旧,他的声音从来都是温柔的,如今在月色下,也更多了一抹阴差阳错的无奈。

洛子安看着他,眸底的悲凉呼之欲出,却只是停留在眼帘,不会被人看出全部思绪。

他早不是当年那个满眼笑意的少年郎。

月光深浅,映照在这世间,每一个角落都有着别人数不尽的繁华或者落寞,像尊贵的老者,平静的看着世间的悲欢与无常,光芒化作清冷的秋霜,洒进每一个落寞之人的心底。

“玘玘,我回来看你了。”他眼神深邃,手中玉佩被他紧握。

这一世痴缠,开始和结束,半点不由人。

小福子和言欢走到门口,将最后一个呵欠留在门外。

言欢记得昨晚娘娘是睡地上的,任她如何劝阻都不管用。

只是如今....

嗯?小姐怎么在榻上。

细细一想也便过去了,想来该是皇上。

起身了的君王看到一干奴仆端着水走进来行礼问安,撇了一眼,悄无声息。

床榻上的人翻了身,其实她一夜未眠。

昨夜想起身,却被他束缚着,便也一动不动直到白昼。

皇帝回过头去看着缓缓睁眼的人,并不打算拆穿,轻声吩咐言欢:“其他人下去,打水来。”

她素来不喜欢一睁眼全都是人。

言欢静默行礼,原本也就担心小姐醒来看到一行人会不开心,因此自己跟进来。

如今看来,细心的竟然是君王。

言欢心知肚明,便带着一行人躬身行礼,鱼贯退下。

房内剩下了帝后二人,魏安辰看着床榻上的人静默无言,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知道,对着宫墙里的人,她从不愿多说一句话。

魏安辰等慕玘起身,怕骤然开口惊了她,缓缓道:“今日簧朝和各族使者首领过来,还有六王和你哥哥。”

慕玘怔了瞬,转念一想,洛家和皇室沾亲带故,于礼,也一定会来。

冷静坐起身来。

魏安辰穿好鞋下床塌。

皇后是需要亲自为帝王整理衣装的。她走上前去,到他面前,慕玘的身长只到魏安辰胸口,她抬起手来整理领上衣冠。

慕玘的手轻轻划过魏安辰的衣服,指尖细腻,。

一切如常,他猛地生出几分静好之意,心中一动,便深深望着她。

她打点好一切,只身退了一步,魏安辰回过神来,嘴角微笑:“皇后贤惠。”

慕玘谦逊一笑:“皇上笑话了。”

虽这样近,魏安辰却是知道的,她从来清冷,始终如一。

魏安辰这才发现,她眼底乌青。

一夜未眠吗?

他想起自己昨夜,竟是几年来第一次安稳入眠。

她在他身侧,治愈了这几年的彻夜难眠。

自己在她这里,却是蛇蝎。

“对你来说,我是谁?”

他无端开口,这句话,是他很久就想问出口的。

也许他知道她会如何作答的。

“您是皇上。”那人清浅语气,从不带什么神情。

他看着她微笑的样子,有些晃神。

记得是哪一天,她嫣然一笑,百花无色。

好像是对着什么事,什么人。

魏安辰终究没能多说什么,收回思绪。语气尽力平稳:“我们是夫妻。”

慕玘看着他,依旧微笑:“是。”手在袖中紧紧攥着,不让自己露出什么来。

魏安辰看着,她好像突然间,换了种心情。

纵使她依旧如常。

他惊讶于自己的发现,心中苦笑,转过头去摆手,“我先去上朝了。”

“恭送皇上。”慕玘回过神,紧攥着的手放开去,伸出来,对着魏安辰行礼。

魏安辰顿住:“你怎么不问,为何不先用早膳?”

慕玘微笑,云淡风轻:“皇上先用早膳再走吧。”

魏安辰冷哼一声,心知她不耐烦,于是恢复了往常模样,大步出门去,“不必了,多谢你费心。”

清晨阳光并不太烈,撒在早起打扫的小宫女身上,阳光透的人不敢慵懒,尤其皇后宫里,没有人敢懒怠。

皇后是后宫的正主,不管这位正宫主子性格是温婉还是强势,也不管皇后是否是皇上宠爱的,但皇后就是皇后,是不可以怠慢的,在皇后宫中做事,要万分小心。

于寐思恭敬走到她面前,“奴婢于寐思,参见皇后娘娘。”

慕玘早已坐定,等着众人行礼问安。

博山炉里的龙涎香开始蔓延,慕玘虽不喜这味道。

但言欢在里头放了一味茉莉,也罢。

慕玘看着此人领着众人宫女容貌甚好,年龄约莫三十多,是在宫中浮沉了十几年的年纪。

“姑姑起来吧。本宫初来宫里,许多事情还要姑姑多为提点。”慕玘深深看她一眼,她早就听言欢说过,这个人曾伺候太后,十分受太后信任。

突然被指派出来,说不定是太后安插眼线。

这么快就......

想到了吗?

她听说过太后心思深,否则如何能在后宫手握大权。先皇本是十分聪慧的人,太后能在先皇的后宫里稳住皇后之位,一己之力将沈家推上了权臣之首,权力之巅,一人之下,让先皇不得不忌惮沈家。

可却也太狠了些。

将慕家推入深渊,不也是她吗。

慕玘思及此,微微一笑,收好神色,再不多言。

双手覆盖在一起,她轻轻抚摸手上的玉镯,以此平复心意。

于寐思俯下身去,“奴婢卑微之躯,能够服侍娘娘是奴婢万幸。”

慕玘看到她的手臂上,留有一块被烫伤之后的疤痕,不觉心惊。

“不必多礼,此后姑姑是本宫的人,在自己宫里不必太多的虚礼。”

“是,娘娘。”

“你且起来吧。”慕玘轻轻把玩着手中的翡翠,幽幽开口。

于寐思恭敬起来,“回娘娘,今日是您需要和皇上一起给太后请安,回来之后再受众嫔妃的跪拜请安。”

慕玘不喜虚礼,眉心蹙起。

于寐思看在眼里,轻柔回道,“娘娘,礼数更是做给六宫看的。”

慕玘听闻笑道,“你这样看的看清楚本宫的心思。”

摸不清对方的底细性格,慕玘一向礼貌相对。

于寐思一时恍惚,不敢造次。“娘娘折煞奴婢了。”

她轻笑出声,“婉儿言欢,同于姑姑随本宫出去吧。”

早膳过后,帝后给太后请安,帝后同轿。

“篁朝新主入宫朝觐,还望皇后与朕一同参加宴会。”

慕玘对答稳重,轻笑着,“臣妾明白。”

“恭请皇上皇后下轿——”

慕玘跟随其后,不多时候就到了殿前。

“辰鸢宫。”慕玘想到那人曾对自己说的宫廷琐事,念出声来。

不觉心中一冷。

忽而又想起他似乎受过这内里的苦楚,心酸不已。

她依旧还是心疼他的。

魏安辰冷声嗤鼻,她这轻轻一语,倒是感慨万千。回眸望去,她竟然因此怔忡,实在难得。

慕玘抬头望着。

太后是最尊贵的女人,所住该是最雍容华贵,宫殿的名字却像是妃嫔之所。

皇后住所是有特定宫殿——未央宫。因先皇宠爱侧妃,皇后又早年去世,皇帝想让侧妃仅以“夫人”名号入主正宫。

未央宫,从一开始就未用在正确的地方。

沈皇后没有入主未央宫,一直在先帝御赐的宫殿——也就是如今的辰鸢宫。

可要说这位太后的软肋,无非就是君心吧。

将自己儿子的名字取为“辰”,因为先皇说辰而飞天,绵长情意,太后因为夫君的一句话心甘情愿住在偏宫,心甘情愿付出真心。

她也曾是很温柔的人吧。

慕玘这样想着,座上的人眼波流转,谁都看得出她昔日的美貌。

只是后宫的女子,哪个不如花呢。

再娇艳的花,不是在深宫中草草凋零,就是像太后一样,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成为了无人可及的尊贵女子,掌管生杀,毫不留情。

慕玘觉得有些悲凉,即便是如此,她也斗不过君王。

从光彩到落寞,住所却是一成未变。

慕玘随着皇帝走进去。

太后的一生坎坷,爱恨经历这是一个怎样的女人,世人的说辞有多重性格面貌,褒贬不一。

“珑轩”门口。

她看着他身旁一声不吭的帝王,虽是至亲母子,他却无半分柔情。

宫里是最不能有寻常温情的地方,兄弟姐妹无半分情意,母子父子也是如此。

“给皇上皇后请安。”

推门迎接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宫婢,定是太后娘娘的贴身奴仆。

慕玘微微笑着,“不知姑姑如何称呼?”

“娘娘,老奴本姓方氏。”礼数周全,告知姓名时还不忘打千。

慕玘点头微笑,“皇上与本宫今日来是想给母后请安的。”

方姑姑听皇后对太后娘娘的称呼,感动不已,皇帝十岁与李后远离,便从来没有叫过“母后”,如此刻意亲近,定是不害怕皇帝怪罪的。

言语间不刻意注重礼数,再见她如此容貌,不由一怔。

竟然是如此美貌,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天生的淡然。

方姑姑阅人无数,这样的女子还是第一次碰到。

不,应该是第二次。

但思及此,却又不经意朝上座的太后望去。

太后心高气傲,从来不会把别的女子放在眼里,尤其是讨厌女子从容自若,无欲无求。

何况皇后和那人,如此相像......

方姑姑即刻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不该多想。

今时今日,上头的是赢得了一切的太后,坐上皇位的是太后的亲生儿子,那人早已随着那些事烟消云散了,慕皇后虽然和那人有着血缘关系,但终究不是同一件事,不是同一个人。

便微笑着,和气道:“太后身子方好,听着皇上皇后来,十分开心。”

慕玘看到坐在堂前的沈太后,她面含笑意,淡然自若随着慕玘的出现顷刻全无,却在下一瞬对上她眼神时恢复成方才的样子。

她明白,曾经,世人都说,她曾和先帝宫中的花蕊夫人一个性子。

虽然容貌不同,但是却是一种人。

慕玘不敢多想,只若无其事垂下眼帘,不和太后对视。

眼前的女子虽然青春不再,终归是后宫里资质最高心思最重的女子。

相传她的美貌曾作过一把利剑,斩钉截铁地铲除后宫一切与她作对的势力,帮助前朝铲除异己,甚至想要取皇权而代之。

慕玘突然发冷,需要怎样的心胸才想着做这样的事。

慕玘躬身,“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沈太后看在眼里,她面上微笑,再看着这个恭恭敬敬的女子,感觉久违。

“起来吧。”

太后语气略带沧桑,倒也是慈爱的语调。

只是慕玘听出,这语调里有着不露痕迹的锋芒,只是她一时不知道,这份锋芒如何而来,只能静下心思,做出儿媳的温和样貌。

毕竟,天下是她儿子的,这后宫,到底是太后最大。

慕玘道:“臣妾向母后请安,终归是礼数不周,臣妾心下愧疚,只盼着母后身体安康。”

李太后沉默听着,开口淡然,“果然名不虚传,说话倒是让哀家舒心,慕家的女儿,果然是分毫不错的。”

“分毫不错”,故意加重了些语气,慕玘装作不知,只谢了恩退到皇帝身边,维持着端庄的微笑。

魏安辰看着慕玘的模样,突然有些好笑,慕玘从来是端庄的人,如今对着太后,却是在端庄以外生出些许小心。

也难怪,太后的强势,确实能够让所有人畏惧。

“皇后第一日拜见哀家,瞧着皇后的样子,果真是不辜负了先皇的圣旨,很是端庄。昨日帝后大婚和册封妃子的大典放在一块,是委屈了你。”

慕玘恭敬道,“母后说笑了,按着宫里规矩办事,并非委屈。”

“你是皇后,自当守着各种规矩,确实也不算是委屈。毕竟皇帝亲自为你搬来民间大婚的礼仪,给足了你作为女子的婚嫁仪式了。”沈太后果然厉害,悠悠几句,便将昨日略显逾矩的大婚当着帝后的面训斥了,也是警告慕玘,她虽是后宫的主人,但太后作为皇帝的母亲,最应受到皇后的尊重。

需时时聆听太后教诲。

“以后你要担起重任,事事以皇上为大,多替皇帝分忧。”她沉稳的声音道来,口齿间虽无严肃,却也让人心生畏惧。

慕玘来不及多想,只得大方得体,“臣妾躬听母后今日教诲,臣妾定会恪尽己责,使后宫和睦,为皇上分忧。”

李太后轻笑,“后宫就交给皇后了,哀家也好颐养天年。”

“前朝和后宫,还望皇帝多加权衡。”

她话锋一转,魏安辰不得不看着她。“是。”

先皇英明,却输在了“情”字上,若他不执著于情感,后宫就不会那么混乱,在他垂暮之年就不会那么后悔。

魏安辰眉头轻挑,言语如常:“谢太后。”

从来皇家重孝,皇帝对待自己的母后都是遵奉的,只是传闻里皇上和太后的关系十分不好,如今听着这般称呼,传闻倒也值得相信了。

慕玘维持着微笑,只觉这大半天下来,连嘴角都是僵硬的。

太后淡淡挥手,“皇上皇后回吧,哀家礼佛的时辰到了。”

慕玘跟着皇帝出了宫门,早已有一干人等围上来服侍,慕玘正想开口询问,魏安辰却先开了口。

“朕去听雨阁,你先回去吧。”

言欢看着皇帝远去,看着慕玘的脸色不好,心疼道:“小姐。”

慕玘看着言欢,继续微笑,“嗯?”

“娘娘是不是累着了。”

言欢连忙改口,才记起,昨日小姐已经成为皇后,说话做事都需要极其小心。

“忙了一上午,有些饿了。”慕玘微笑着。

言欢搀着慕玘:“娘娘我们回宫吧,婉儿已经准备好膳食了。”

“这一日都会是疲惫的,我们回去吧。”

慕玘保持着微笑,她在人前从来都是端庄的。

她生性不喜冠冕堂皇。

以前能够任性躲避,如今却只能一直微笑着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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