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文俏媳妇躺赢了

《年代文俏媳妇躺赢了》

光荣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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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老婆子们都面面相觑。

这题超纲了, 她们不懂。

她们虽然去医务室听陆老爹讲过,但是也没听到啥, 净去接头接耳、眉来眼去了。

毕竟没文化,见识有限,脑子里除了干活儿、和左邻右舍攀比就是炕上那点事儿,但是私下里说荤话行,真拿出来正儿八经宣传?

那臊死她们了。

她们是正经人!

可不当众耍流氓!

有几个去医务室当热闹听过的婆子道:“好像说现在城里人不想生孩子就上环结扎啥的。”

“对,我那天在大队听广播说城里鸡啥鱼啥的, 反正就是不让随便生孩子,现在咱农村也要开始了, 以后都不让随便生,想生的现在得抓紧。”

“不能结扎的,听说男人结扎就废了,以后就没了力气,不能干重活儿的。”

许小悠虽然不懂结扎是啥,但是她听说小舅结扎了,而废了、没力气、不能干活儿这样的字眼是贬义的, 不可以用在小舅身上。

她脆声道:“不是的!大夫说了, 男人结扎就是打个结, 不影响身体健康的,女人结扎要开刀, 把肚子拉个口儿,所以会伤身体!”

这当然是听林姝科普的。

至于怎么给男人打个结, 那谁知道啊,她也不是大夫。

许小悠这么说,立刻就有个三十岁的妇女附和。

对避孕有想法的就是三十左右的妇女,结婚早的这会儿已经有三四个孩子, 多的四五个都生了。

说实话,要是有办法避孕不生,谁愿意一年年的生孩子?

这一年到头不是刚生就是揣上,要么就是挺着个大肚子,干点啥都不方便。

她们真生够了。

人家林姝有一儿一女就不生了,她们都有三四个了,还生啥?

许母一边哭一边跳脚,“老天爷啊,列祖列宗啊,咋能这样毁我们啊。”

她要去找陆老爹评理,怎么就挑唆闺女毁他们呢老许家。

许诗华忙去追她,可他却被妇女们围住。

女人们叽叽喳喳的,“诗华,你真的要去结扎吗?你要是结扎了,在附近给男人们说说呗。”

“对对,说说看结扎了是不是真的会没力气。”

“我们家三个孩子,我不想生了,你要是结扎了没事儿我就让我们家那口子也去结扎。”

许诗华气得眼前发黑,合着你们不让自己男人去,拿我当试验品呢?

林姝有毛病吧,你男人结扎是什么光荣事儿,你拿出来宣扬?

结果就有妇女挤兑他,“诗华呀,人家陆绍棠和侯大技术员都去结扎了,你一个初中老师,可不能落后啊,干部要带头的。”

“对呀,你赶紧去吧。”

许诗华气得摔门走了。

陆合欢让许小悠看着快快,她去医务室追婆婆。

许小悠忙回屋把弟弟放在蚊帐里,又点燃一根蚊香熏着。

虽然小舅妈给了紫草膏,但是能不让弟弟被蚊子咬就别让蚊子咬,咬了又红又痒的,可难受呢。

她亲亲快快,让他在蚊帐里摇拨浪鼓,她去下面洗衣服。

许耀耀在外面瞅着姐姐对弟弟那么好,很是嫉妒,你明明是我亲姐,干嘛要对后娘的孩子那么好?

白眼狼!

他趁着许小悠不注意,抓了好几只抓蚂蚁丢到快快的身上,让蚂蚁咬小弟弟。

丢完他怕许小悠看到,赶紧溜了。

这会儿陆合欢追着许母去了医务室。

许母是豁出去了,也不单纯是儿媳妇让儿子结扎的事儿刺激她,而是自打林姝和方荻花给许小悠撑腰,她这个当家婆婆就没了地位和威风,整天憋憋屈屈被孙女拿捏。

终于有个可以发挥的机会,她自然不肯罢休。

她坐在医务室门口的空地上,拍着大腿就哭。

她瞅着周围多半都是不上工的老婆子,肯定能支持自己,她就骂儿媳妇让她儿子结扎,“你们说说,她这是不安好心,想祸祸我儿子啊,哪有这样让自己男人断子绝孙的啊……”

邱二婆子感同身受,“可不咋滴,自古以来就是女人生孩子,不生当然也是女人结扎,咋滴还让男人结扎?”

赶过来的陆合欢被这话气得当场就怼回去,“你不也是女人?咋就会替男人说话?”

那老婆子撇嘴,“我是女人,可我心疼自己男人和儿子呀。”

再说老娘年纪大已经不能生,自然也不需要结扎,你不想生你可不得结扎?

陆老爹和张佩金听见外面吵吵,只是正给人扎针呢,也不好半途丢下病人,就暂时没管。

有人就喊大队支书和队长过来。

这个点儿正是下工时间,很快就聚集了一群男女老少。

许母原本是要脸怕丢人的性子,喜欢卖惨显示自己的劳苦功高,可自打林姝和方荻花给许小悠撑腰,她但凡打许小悠,许小悠就敲盆子打碗儿满大街臭哄她虐待孙女、儿媳妇,给她搞得一次次丢面子,虽然不敢苛待陆合欢和许小悠,却也间接锻炼了她的脸皮和神经。

这么多人围观她,因为她聚拢在这里议论纷纷,反而给她一种诡异的快感。

她越发戏精附体,哭得悲悲切切的。

林姝原本在街上和林爱娣说话呢,就被盼盼几个孩子们喊着去医务室,她听说许母在医务室发疯就过来看看。

“绍棠媳妇儿来了。”

“都让开让开!”

陆合欢听说林姝来了,感觉找到撑腰的了,“嫂子,嫂子!”

林姝嫌弃地让她闭嘴,看看坐在地上眼泪鼻涕一通乱甩的许母,嫌恶地蹙眉,躲了躲,“婶子,你搁这儿唱大戏呢?用不用我帮你收票啊?”

许母被她噎得一抽抽,开始控诉她,“你个败家娘们儿,你咋逼着男人去结扎了?你开了个坏头儿,想祸害全村老爷们儿!”

林姝啧了一声,“瞧你说的,咱们村的老爷们儿那可是真爷们儿,不是婶子家那样儿。”

“啥?”许母有点转不过弯来。

林姝道:“我说,咱们村的老爷们儿是真爷们儿,家里孩子多的,不想让媳妇儿受累继续生的,人家会主动去结扎,可不像你这样乌拉嚎风的。”

在她知道的前世,因为买套儿、吃药太贵,乡下绝大多数家庭选择的避孕方法都是女人去上环,极少极少有男人去结扎的。

当然这就是男人的选择,男人不肯结扎又必须睡老婆,女人扛不过还不能怀孕,那除了上环还有什么办法?

如果上环以后定期检查,等技术更成熟材料更好的时候换个更安全一些的也行,等过了育龄期拿掉即可。

只是乡下人哪有定期去医院检查的习惯?多麻烦?

检查不得花钱吗?

换新环儿不得花钱吗?

另外还得花功夫耽误干活儿呢。

反正不管是经济原因还是观念原因,导致乡下一多半妇女在计生办免费上环以后就不管了,直到三四十年后疼痛难忍才去检查,结果已经引起病变,清理极度困难,多受许多罪。

邱二婆子不乐意了,“咋滴要让男人结扎?男人结扎还有力气干活儿吗?”

林姝看了她一眼,邱二婆子大儿媳周秀兰已经生了八个孩子了,大的十五六岁,小的才半岁。

周秀兰干巴瘦,不到三十五岁瞅着跟五十老太太似的。

家里一群半大孩子,真是穷得叮当响,就这医务室宣传避孕的时候邱二婆子还嗤之以鼻呢,说陆老爹是想捞钱。

林姝知道跟这种人解释没用,大夫都说结扎不会影响力气她非不信,再解释也没用,要想让对方闭嘴就得直接攻击其弱点。

她似笑非笑,“你家要是少生几个,就不会欠大队那么多工分了,咱大队就你家欠得最多。”

林姝一语中的,周围社员们瞅着邱二婆子的眼神就带刺儿。

可不么,大家见天辛苦上工,为了多赚点工分那是想尽办法的,结果你家敞开肚子生孩子,自己养不起就让大队帮忙养。

我们凭啥帮他家养孩子啊?

尤其有几个心思活动不想继续生孩子想去结扎或者撺掇男人结扎的妇女,看邱二婆子就带着敌意。

邱二婆子也跳脚了,“干啥,干啥,都嘀咕我干啥?又不是我生的!我们也没想生那么多,那不是怀上了吗?怀上了还能不让她生?她也憋不住呀?”

有那子嗣单薄的婆子就不满,“你家欠着大队的工分,那里面有我家的,你啥时候还啊。”

邱二婆子理亏,被这么多人群起攻之老脸就扛不住,恼羞成怒,“就会说嘴,你们家男人咋不去结扎呢?”

“你看看谁家有你家孩子多?八个了还不结扎呢?”

“你看看你儿媳妇,三十出头跟个六十老婆子似的,还让她生呢,这是想累死她呢。”

邱二婆子的大儿子邱进田在人群里,脸拉得很长。

难道他就想生这么多孩子?那不是没办法吗?

他总不能憋着不睡婆娘吗?

婆娘怀了咋整?总不能打了吧?

医务室说避孕,避孕套那么贵,又不是白发的谁家买得起?

上环也不是免费的,公社做不了,得去县医院,连路费带吃喝、误工费、医药费,保不齐得五块钱。

五块钱,他哪有五块闲钱?

哪怕不要钱还得自家出功夫呢,这里里外外都是活,哪一天能离开婆娘?

婆娘怀孕生孩子又不用花钱,揣肚子里,到日子自己就生了,顶多吃几个鸡蛋,多简单的事儿?

不用他生,他站着说话不腰疼,可让他结扎,哪怕比生孩子更简单不费事,哪怕大夫说结扎没危险,不会影响身体,那他也不去。

大夫说没危险就没没危险?

大夫说不影响身体就不影响身体?那万一影响呢?那可就晚了。

再说了,结扎被人笑话算谁的?

医药费、手术费、误工费算谁的?

让他出?他可没有。

他干嘛花钱买罪受?

那还是让婆娘随便生更省事儿呢。

邱婆子也从人群里挤过来,看了侄子一眼,她道:“进田,人家二爷的儿子和女婿都能结扎,你有啥不行的?”

“啥?”许母闻言急了,蹭得爬起来,“你说啥?”

邱婆子指了指南头儿,“你家许老师骑车去县里结扎了。”

许母“咕咚”一头栽倒在地。

邱婆子赶紧上前掐人中。

许母扯着嗓子惨叫。

林姝:“你说有你这样诅咒自己儿子和孙子的人吗?许诗华明明有俩儿子一个闺女你非说他断子绝孙,你咋心这么黑呢?”

邱婆子几个也说她,“可不咋滴,盼着点自己儿孙好吧。”

众婆子纷纷指责许母,气得许母要晕都不能晕。

许诗华是两天后回来的。

他原本就有个县作协文联的统战会议,第二天要去开会,为了躲避家中战火趁夜骑车去了县里,开完会又住一宿才回家。

谁知道刚回来满村都在传他结扎了!

路上有妇女看到他,纷纷夸他“许老师,爷们儿。”

男人们则悄悄跟他打听,“许老师,真割啦,疼不疼?”

“许老师,结扎了是不是腰酸腿软没力气?还能睡媳妇儿吗?”

许诗华气得够呛,“我没结扎!我开会去了!”

谁信啊?

啧啧,害臊,不好意思承认呢。

不只是村里人说他结扎了,他一回家,许母也当初死了老头子一样跟他那一顿哭啊,字字不离祖宗、传宗接代啥的。

许诗华拼了命地说自己没结扎,别人乱说的,许母都不信。

他总不能脱裤子跟所有人证明自己没结扎吧?

他气得想躲出去,结果大队书记和大队长带了几个生产队长给他堵在家里,进门就大力表扬,“许老师,积极进步好青年啊!必须表扬!”

“正面典型,要表扬!”

“对,我们这就给公社、学校发文件,表彰许老师积极配合优生优育工作。”

不但口头表扬,还发了奖状!

给了一斤白糖一斤红糖十斤白面!

许诗华百口莫辩,不管怎么说自己没结扎都没用。

没人信!

都觉得他结扎了还不好意思承认,怕人家笑话。

支书笑道:“许老师,不用害羞,你已经有三个孩子,结扎是好事儿。”

许诗华有气无力,“支书,陆绍棠也结扎了,你咋不表彰他?”

支书:“嗨,他是国家干部,响应政府号召是应该的,不值当表扬。”

转天支书就把表彰信发到公社和初中学校。

于是公社革委会以妇女主任、卫生院长就带人去初中学校对许诗华进行了现场表彰,搞得全公社、全学校都知道他疼爱媳妇儿、响应政府号召主动结扎了!

真男人!

爷们儿!

公社革委会又往县革委会上报,很快许诗华的大名就被印在优生优育宣传板的挂画上,公社、大队张贴宣传。

支书不但把挂画领回来贴在大队通知栏上,还在大队贴通知的黑板墙上用红漆刷了个优生优育光荣榜。

许诗华大名高居榜首!

下面有俩妇女的名字,一个是身体不好不适合继续生育,一个已经有五个孩子实在不想生了。

许诗华真是要气死,他可一点都不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出名!

他每天上班下班宁愿绕远路,绝对不从大队那边走。

陆合欢还看不清情况,每天一副花痴的样子感激他、表扬他,热切地表达自己对他的爱意。

这日他忍不住跟陆合欢发脾气,“你三嫂是不是有毛病?”

陆合欢本来心疼他结扎,每天都安慰他、表扬他、让小悠给他做好吃的补补,结果他见天冷脸,今儿好不容易理睬她还上来就骂人。

虽然她自己也会时不时吐槽一下林姝,可别人说三嫂不好她就炸毛。

即便她爱许诗华,也不许他说林姝不好。

“你骂我三嫂干嘛?她长得好看还有学习天赋,写文章还那么好,还一心为大队,做饭又好吃,你骂她你不亏心?”

许诗华气得不肯和她一炕睡,要去许母那屋。

许母也生气了,她以为儿子已经结扎,这几天“病了”,每天躺在炕上只有一句话“我被你们气死了,给我准备后事儿吧”。

她见许诗华过来就开始凄凄惨惨地哭,“诗华啊,我对不起你爹啊。”

列祖列宗那一套又来了。

许诗华被她念叨的脑壳脑仁儿一起疼,最后气得干脆出门去要好的人家睡了。

反正夏天不用盖被子,心情烦躁蚊子叮咬算什么?不怕的。

他这么一弄,陆合欢也坚信他结扎了。

虽然他对她冷嘲热讽,不温柔体贴,可他在大事儿上多拎得清啊?

除了三哥,三哥不算村里人,户口都不在这里呢,许诗华就是陆家庄大队、奋斗公社,乃至青县,第一个结扎的男人吧?

哇,他好伟大,他好爱她!

她更爱他了!

陆合欢就跑去跟林姝说,“三嫂,你总瞧不起诗华,现在怎么样?他是个爷们儿吧?”

林姝正在阴凉地里和大姐织毛衣,她打算先给陆绍棠和陈燕明一人织一身毛衣。

当然不是她独自完成的,大姐、秀秀、陆平都会帮忙。

陆平织毛衣的手艺可好呢。

林姝瞥了陆合欢一眼,知道许诗华肯定没结扎,但是被舆论裹挟百口莫辩。

至于舆论嘛……咳咳。

林姝略有点心虚。

许母闹腾的那天,许诗华不在家,林姝觉得不能让许母白闹腾,要是没点成果那不是瞎折腾?

所以她就跟支书聊了聊,夸许诗华积极主动配合大队优生优育的政策,应该大力表扬,毕竟现在需要一个正面典型。

支书一听,觉得她这个建议甚好,便采纳了,等许诗华从县里回来就过去表扬、送奖品,再去公社送表彰信,一气呵成。

要是现代这方法指定不行,可这不是革委会说了算的年代么?

再者计划生育政策势在必行,无法阻挡,能够让妇女们少受点罪难道不好吗?

男人结扎肯定比女人上环、结扎伤害更小,理应提倡。

在陆合欢上环或者结扎和许诗华结扎之间,她自然会选择保护陆合欢,总归是自己小姑子么。

已经有三个孩子,再生也没必要不是?

如果宣传许诗华可以带动其他男人响应优生优育政策,积极结扎,拿到计生办发的先进单位,那么等计划生育写入国策,强制执行的时候,陆家庄大队就不会出现为了抓超生扒房子牵牲口甚至一人超生全村结扎的事儿。

如此许诗华为了陆家庄大队的计生事业牺牲一下,主动去“结扎”,那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儿不是?

毕竟连他老娘都认定他结扎了,这事儿可不赖她。

林姝非常配合地夸了许诗华一通,“对对对,他真的好爱你,对不起呀,以前是我误会他了,以为他对你不好。”

陆合欢羞涩地笑起来,“你知道就好,我就说我不会看错人的。”

林姝:“……”

陆老爹和方荻花听陆合欢说许诗华为了他去结扎了,老两口是真的挺意外。

陆老爹:“不曾想诗华这孩子有点担当。”

方荻花略有点怀疑,看着陆合欢,“是真的?”

陆合欢:“那还能有假吗?他这几天都不能同房,我婆婆气得要断气儿了。”

要说大队干部有可能弄错,两口子总不会错的。

方荻花也信了。

她道:“看来他也不是个凉薄的,还有点人情味儿。”

陆合欢得意道:“那当然啊,是你们对他有偏见,爹娘嫂子,你们以后要对他好点。”

林姝憋着笑,“行呀,你叫他来家里吃饭,我做香辣兔、水煮鱼、剁椒鱼头给你们吃。”

陆合欢馋得流口水,跑回家跟许诗华说,给许诗华气得恨不得去跳河。

大家无视许诗华这个当事人的抗拒,都觉得他那就是害臊,怕人家笑话,于是大队干部和陆老爹各种维护他,让人不许取笑结扎的男人,更不许背后说闲话、坏话、造谣。

“抓到一个处分一个!”支书如是说。

妇女们也觉得许诗华有担当,是爷们儿,也都维护他,若是自家男人说他坏话立刻就呛回去,让他们也去结扎,不敢去就闭嘴认怂,别说酸话。

林姝又给大队写了一封倡议书,希望能够向上级卫生部门申请,但凡主动去做上环、结扎的男女社员,政府应该予以减免费用,最好免费,如果能耐适当给与一定营养补助就更好啦。

林姝这封倡议书写得一点都不死板空洞,更不是单纯喊口号,而是从乡下实际情况出发,认为优生优育是一项很符合当前国情的政策。

这项政策不强制,而是号召自愿,且都是鼓励三孩儿以及更多孩子的夫妻一方去上环结扎,而不干涉三孩儿以内的家庭。

这封倡议书很快就被发表在市报上,之后又送交省革委会卫生部门,然后发表在省报以及机关报纸上。

由上而下地展开一通讨论,最后省革委会下达指令:省卫生部门牵头,组织各市、县医院大夫组成优生优育医疗组,给与积极主动上环、结扎的广大市民和社员们方便,免除一切手术医疗费用,由政府出一半,各单位以及大队负担一半。

此政策一出,城里不少已经有三个孩子的双职工且没有老人看孩子的夫妻就选择一方去上环或者结扎,甚至有一些只有两孩儿、一孩儿的家庭也选择了上环避孕的方式,尤其那些事业心比较重的夫妻。

乡下进度慢一些,毕竟城乡的差距不只是经济差距,还有更大的观念差距。

乡下人现在大部分还觉得生孩子不能去医院,去医院是催命的呢。

结扎更是断子绝孙的勾当。

当然有一些比较开明且认定孩子有两三个足够,多了会拖累生活的家庭也选择上环或者结扎,反正现在不要钱么,要是以后必须上环或者结扎,还不免费呢?

陆家庄这里就容易多了。

在许诗华的“带动”下,村里不少家庭困难、身体不好,且已经有三个及以上孩子的夫妻选择……让丈夫去结扎。

人家陆绍棠都能结扎。

侯工都能结扎。

陆经理都愿意结扎。

许老师都结扎了!

你们是啥了不起的人物呀?不能结扎?

说什么结扎会让人身体变差没力气?

你瞅瞅人家陆绍棠,哪里没力气了?

于是村里有男人试探性地结伴去了公社卫生院,如今每个公社都有固定医疗组,一个上面下来的大夫,医术过硬,绝对不会出现问题。

邱婆子家俩儿子为了更好的上工、去制香厂干活儿,选择了结扎。

兄弟俩做完结扎手术以后在公社卫生院休息半天,没有意外情况以后便回家休息。

大队额外给了两天带工分的休假,第四天上工大队也不给安排重体力活儿,顶多去棉花地打打杈子、花心什么的,邱进财则在制香厂做晾晒卫生香的轻快活儿。

再养三四天,他们就彻底恢复,没有任何异样了。

即便干体力活儿,也完全不受影响。

不过要同房得再等些天。

他们以身宣传,告诉大家伙儿男人结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并不影响干活儿和生活。

支书就把他们的名字也添到光荣榜上去。

他们这么一宣传,大家瞧着没什么毛病,李婶儿大儿子、许二柱等人也轮流去公社卫生院做了结扎手术,一个学一个都没好意思让媳妇儿去上环或者结扎。

毕竟陆大夫说了女性结扎要在肚子里开刀,这算大手术肯定伤身体,但是男人结扎就比较简单,不伤身体,恢复快。

见更多人响应政策号召,大队支书和陆老爹几人特别高兴。

陆老爹听林姝私下里说了,她说马老师的意思计划生育势在必行,首都和沪市都计划生育,其他省会城市肯定得跟随。

中小城市能躲过?

农村不得计划生育?

为此陆老爹还特意主动去给陆大伯打了个电话,询问首都计划生育的事儿。

这个陆大伯倒是知道,他虽然从实权位置上退下来,可还兼任着好几个名誉职务呢,平时经常去开会、疗休养什么的,自然也知道一些政策动向。

他也告诉陆老爹计划生育应该势在必行的,让愿意生孩子的这两年赶紧生,一旦计划生育肯定就不能随便生。

现在首都的政策就是机关干部家庭、双职工家庭两孩儿正好,不要三个了。

谁知道以后会不会一个就够呢?

虽然还没这样说,但是一个政策从颁发到后面越来越收紧,那就有可能走到那一步。

既然林姝和陆大伯都这么说,陆老爹就有了主心骨。

回去就和支书大队长等人开会。鼓励孩子少的育龄妇女尽快生娃娃,生了三个的就尽快去上环或者结扎。

他道:“大家伙儿这么积极是好事儿,我打听了一下,过几年国家有可能会大面积实行计划生育,有了两个孩子的育龄妇女都得去上环避孕。与其等着人家逼着,不如咱们积极点,免得闹得难看。”

他还暗示想多要孩子的趁着现在还没开始计划生育早点生呀,生上三个四个的正好结扎。

为了表彰这部分积极响应国家优生优育号召的家庭,除了减免结扎上环费用,大队另外发放两块钱加五斤粮票的营养补助,还记为优生优育先进分子。

如此,本大队响应号召的男人就更多了!

陆家庄大队男人结扎数量远远高于女人,这现象公社干部都注意到了。

因为其他大队都是女人上环的多,几乎没有男人结扎的,有也零星几个。

顺理成章的,陆家庄大队被评选为市级优生优育政策的先进大队!

许诗华憋了十来天,不得已偷偷去市里结扎了。

那个憋屈就别提了。

不结扎能如何?

回头陆合欢怀上不得跟他闹?不还是他丢人?

关键已经表彰了,名字还在大队墙上,到时候真不好收场,他想想都……

算了。

认命吧。

因祸得福吧,许诗华发现自从大队表彰他结扎以后,陆老爹对他和善很多。

以前路上见了,陆老爹都当没看见他扭头就走,若是离得近他也躲不开只好凑过去问岳父好,陆老爹才背着手拉着脸应一声。

那天他上学路上骑车看到陆老爹,原想减速等陆老爹过去呢,结果陆老爹站在路边,主动跟他招手,笑得异常慈祥,“诗华啊,上班去呀,有空来家里吃饭呀。”

太过意外,许诗华车把晃了晃,差点摔了。

他忙下车,问岳父好。

陆老爹瞅着他笑呵呵的,跟打量乘龙快婿一般满意,眉目慈祥,“诗华啊,平时工作累,多注意休息,有空来家里吃饭,你娘和嫂子们都夸你呢。”

要搁以前,岳父这样,他只会认为对方虚伪。

他也会虚伪地应一声,转身就会露出不屑。

可这会儿他倒是没敢,主要是被方荻花和林姝收拾厉害了,不敢对岳父不敬,同样也知道陆老爹这是真心的,因为觉得他结扎不让陆合欢去结扎,是对他闺女好。

不只是岳父如此,方荻花对他也和颜悦色许多。

以往见了他跟审犯人一样,一双眼睛审视着他,这会儿竟然主动送了一篮子肉包子过来,还对着他点点头,来了句:“以后常来家里吃饭,都是自己人,不要家外。”

反正没像以前那样审贼一样用眼神剜他。

还有林姝,见了他竟然也笑眯眯的一副好亲戚很和善的样子,可许诗华却总觉得她那笑容有点幸灾乐祸,不怀好意!

他才不稀罕去吃她家的饭!

他又不是穷得吃不起饭!

嗯,还有闺女,也假惺惺对他好多了,还主动给他分鸡蛋羹吃。

总之,陆家人对许诗华改观不好,连带着对许母也包容很多,哪怕她依然抱怨,他们也不和她计较。

转眼生产队又开始忙秋收,这日上午周伟民给陆老爹送来了首都的信。

之前去给陆大伯打电话打听计划生育的时候,陆老爹也和大哥聊了两句陆长寿,自己侄孙自然关心的。

陆大伯当时笑着告诉他长寿表现挺好,过得非常有规律:早上起来出早操训练,白天入学读书,放学再回家训练。

现在收到信,陆老爹迫不及待打开看了看。

陆大伯信里写得一切很好,长寿虽然好吃且有些懒散,但是比从前有很大进步,如今训练、上课都不耽误。

除了大伯的信竟然还有长寿的信呢,这孩子看来真懂事了。

长寿的信写着:

二爷二女乃、父母+全有人:个个好,爷爷对我好,吃大肉包子,我想你们。

后面一串哇哇哇哇。。。。。。

陆老爹欣慰地对方荻花道:“虽然都是别字,不过肯学就好,再过个月肯定写得更好。你看,他顶高兴呢,一直哇哇地表示惊叹和开心。”

盼盼和甜甜凑上来,“爷,哇哇哇是不是他哭呢?”

陆老爹笑道:“不能,你们堂哥多大的人了,不会哭的,没看在首都天天吃大肉包子嘛,那指定是高兴啊。”

长寿那孩子馋、懒,相比来说馋还在懒前面,为了吃估计能稍微不那么懒。

千里之外的首都军区小学三年级的教室里。

陆长寿正趴在桌上一边咬笔头一边抹泪儿一边掰手指头数数做题,然后不确定地写在本子上。

呜呜呜,他太惨了,太可怜了。

他一点都不喜欢读书,在家的时候读完二年级就不肯去了,结果爷爷现在让他跟着三年级读,还说让他入冬前学完三年级课程再上四年级,来年夏天就上五年级。

呜呜呜,他太惨了,太可怜了。

他三年级的东西都不会。

从来了首都以后,爷爷每天早上带着他出早操、训练、吃早饭。

早上起不来,爷爷就直接给他拎起来。

他跑不动,想偷懒,爷爷就威胁要饿他三天,想着食堂的大肉包子,他也只能咬牙拼命。

第一天就把他跑哭了,跑完还给他踩腿按腿,疼得他杀猪一样哭喊,爷爷却毫不手软。

第二天他浑身酸疼,却还得跟着跑,然后继续被压被踩,疼得跟杀猪一样。

不仅仅这样,爷爷还逼着他上学!

上学呀!

一二年级的东西他都忘差不多了,没忘记也是因为在家里借甜甜小人书,为了看小人书才记住的。

他一个14岁的大人坐在教室里和一帮子十岁的小孩子坐一起,呜呜呜,城里人上学怎么这么早啊?

他们笑话他就算了,他反正也不怕被人笑话,可他们让他帮忙写作业是什么意思!

他们说他最大,写字快,理应帮大家写作业。

他自己的作业还不会呢,还给他们写!

他哪里是上学的料啊,坐在这里他什么都没听进去,一百以内的加减法还算不明白,识字今天学了明天忘记,只觉得屁股上带了尖儿不受控制地摇来晃去。

他想逃课、逃学,可是爷爷让老师盯着他,还亲自在校园外面盯着他!

他根本逃不掉!

唯一的好处这里吃的真特娘的好!

比乡下好太多了。

比他小时候关于首都记忆里吃得还好!

顿顿大白馒头,天天有菜甚至还有肉!

每天爷爷还给他喝一杯奶粉。

呜呜,这里吃得真好,他都舍不得跑了。

原本他还想偷点钱去买火车票逃走呢。

还有一个不好就是后奶奶当着爷爷的面对他挺和气热情,说得可好听,一转身看不见爷爷的时候就用很吓人的眼神剜他。

她还笑话他脏、脚臭,千万不要去别人家玩儿,免得丢人,被人笑话。

晚上他写作业写不出来,后奶奶会给他送杯水,在他身后发出很大的嗤笑声,说他应该从一年级开始上,三年级对他太难了。

他很同意她的话,可爷爷不肯,呜呜。

呜呜呜呜,要是爷爷不让他训练、上学,只让他在这里吃大馒头大肉就好了。

他也给爹娘和二爷爷写了信,可惜会写的字有限,只能写:哇哇哇哇……

哭死我了,好怀念在家里和他们去找知了猴儿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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