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仵作

《绝世仵作》

第67章 云萼落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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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玄奕望着沈舒窈碧水般清澈的目光,许久,他才缓缓地抿了一口茶水,把脸转向湍急浑浊的灌河上,淡然地问:“你很想离开这里?”

“是。”沈舒窈毫不犹疑地回答。

他将茶盏重新放下,里面残留的茶水随着他的动作荡起了层层水纹,这会儿工部的官吏过来汇报进展,他略一点头就起身朝马车走。

他忽然回身看着沈舒窈,半响才说:“我说过的话向来作数,届时我会替你安排好一切。”

等了准话的沈舒窈,心里一下踏实了,随即敛衽行礼,感激道:“多谢王爷。”

萧玄奕轻轻地嗯了一声,抬头望着湛蓝长空上灿烂的霞辉,如此美妙流转的光线在这一刻刺痛了他的眼。

他轻轻抬手挡住了那道令他烦忧的光线,可即便是挡住了光,亦觉得痛感犹存。

秋风光彩映山水,漠漠北风飞白鹭,在遍树蝉鸣袅袅中。

萧玄奕漠然地倚靠车壁闭目养神,可他完美无瑕的轮廓似有一层冰霜在巍然凝结,仿佛看一眼寒气就会透过肌肤,侵蚀到身体的各个角落。

沈舒窈背脊直挺地坐在旁边,瞧着马车内饰跟之前的好像不太一样,她微眯着眼眸端详着咫尺之遥的萧玄奕。

回想起昨日他们从验尸房出来浑身尸臭的一幕,她曾隐忧尸臭气会沾染了车厢,还义正言辞地推辞打算步行回府。

若早知道他会将内饰全然换掉,自己何至于谨小慎微地躲在犄角疙瘩,完全可以挺直胸膛坐在柔软沁凉的锦缎垫上。

可是她也有些迷惘,这个一大早就传话让她跟着来城郊的人,眼下又不搭理自己是怎么回事?

她打量着他如玉竹般清姿卓绝的面容,看起来和平日亦没有什么不同,可为何她会觉得他似乎在给谁脸色看?一副生人勿进的冷冽气场。

沈舒窈微微侧身琢磨着其中的深意,就算摆脸色也肯定不是摆给自己看的。

她虽然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可转念又似乎不对劲,眼下车厢内唯有他们二人,这么臭的脸,显而易见就是摆给她看的,可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到底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他?

就在她疑惑苦思之际,萧玄奕缓缓睁开眼,见她正莫名其妙地打量着自己,神情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沈舒窈心头一噎,没有应声,半响才找了个由头,“我在想孟致远二十年来用孟河独子的身份做掩护,要么是躲仇家,要么就是身上藏着什么惊天秘密,让他不得不隐姓埋名。”

“那么你觉得他的仇家抑或惊天秘密跟谁有关?”萧玄奕没有看她,漫不经心地指出问题关键。

她秀眉轻勾,若有所思,“......可能是我娘,我爹曾言我娘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可我从未听他提及过关于外祖的事情,从前我根本也没有在意过,如今想来觉得甚是蹊跷。”

“这么说来,确实蹊跷,所以这是个可以着手的地方。”萧玄奕问:“有你娘的画像吗?”

清风拂来,吹起车帘一角投进几道光柱,沈舒窈恍惚了片刻,撩了撩脸颊凌乱的发。

“有的,就在揽月阁中,自从上次遇袭后我便将重要的东西一并搬到了王府,毕竟王府戒备森严,也不必担心东西会丢失。”

这时,车檐的金铃声小了些,马车亦缓缓停了下来,晋王府已到。

萧玄奕推开车门,带着她往府里走,“将你娘的画轴拿到庆霄堂。”

沈舒窈应了一声,朝着揽月阁方向走,烈阳高照的正午,游廊曲桥甬道上弥漫着花瓣,恬静韵致。

她回房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水沐浴,这样炎热的天气,稍微动一动就是满身汗,此刻她都能闻到自己身上的馊味。

虽然泡在冷水中让她的肌肉收缩,汗毛倒竖,可也好过顶着满身臭汗。皂角的香气顿时驱散了她燥热烦闷的心绪,身心愉悦了,自然精神也抖擞了。

换好干净的衣裳,擦干湿润的青丝,她才缓缓打开紫檀箱子,在里面翻了翻,然后取出其中一卷精美卓然的画轴。

沈舒窈轻轻将画轴展开,一袭鹅黄窄袖襦裙,梳着斜云髻,艳绝千秋的二八佳人,眉宇间像极了她,只是画上人的姿容比她更加清若温婉。

她将画轴抄起来,迈入游廊甬道,煦风吹起她轻薄的纱裙,洁白逶迤仿若仙山上的云雾蔼蔼。

她抬头看了一下空中漫飞着紫薇花瓣,雅而不俗的娇小美丽,远远看见端坐在镂雕窗棂前看公文的萧玄奕,于是加快脚步行去。

萧玄奕挑眉看着画像,道:“我先让人临摹几份,再让暗卫去调查。”

“一切全凭王爷做主。”沈舒窈当然是听从他的安排,站起身就打算要出去。

萧玄奕却让她留下用午膳,她迟疑了一下,想着反正现在吃住都在晋王府,又何必挑剔用膳的地方,随即又重新坐了回去。

月华若霜雪,一片寂静,淡薄凝辉覆盖在碧瓦重檐下。

一个消瘦的身影奔跑在狭长的窄巷中,余下“啪啪”清脆的脚步声在静夜回荡,斑驳的月影投射到她赤足红梅上,格外魅惑妖艳。

此时三更天已然宵禁,各坊间关门闭户,女子乌发散乱,喘息声粗而重,可急促的步子却丝毫不敢停下。

她时不时地回头看,确定身后无人追来,适才靠在一处矮墙下歇息片刻。

杏色的丝绸的外衫.破碎不堪,里面的一.览.而.尽的水粉鸳.鸯.肚.兜,她将残.破的衣衫往胸.口拢了拢,以遮住她傲.人.挺.拔的曲线。

大概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直起身准备离开此地。

岂料刚行两步,一个高大魁梧的人影挡住去路,她恐惧地忘记呼叫,杏眸圆瞪,浑身哆嗦步步后退。

“你倒是跑啊,没把爷伺候舒服唯有死路一条。”

男人粗狂的脸上噙着得意的笑,那双鹰眼犀利地盯着她,仿佛擒住猎物般的兴奋阴险,女子吓得跌倒在地。

“求爷......放过奴家,这条......微不足道的贱命......恐脏了您的手。”

女子方寸大乱,语无伦次,只是双手撑在地上,连带着整个身体往后挪。

男人络腮胡微动,露出一口腐斑牙,眸中满是雄性动物对雌性动物的欢.爱颜色。

他一把扯住女子的长发,将她拖拽进矮墙后一座荒芜的宅院。

女子颤抖地泣声道:“求您放了我.....”

男人猛地将她推倒在地,地上的碎瓷片扎进女子后背皮肉,疼得她面部狰狞,她想要挣扎起身,却发现腿脚也不听使唤动弹不了。

男子喉结滚动,猛地一下扑.在女子柔弱不堪一击的身体上。

女子分明听到瓷片插进肩膀,发出的轻微碰撞声,她张嘴喊:“救......”

一股泛着恶臭的口气,瞬间充斥了她整个口腔,将她的呼喊化为泡影。

她使劲挣扎想摆脱这场羞.辱,男人单手将她双手扣住,钳制在头顶上方,双腿也被死死也压.制着,丝毫不能动弹。

女子想要闭紧牙关,可男人的舌头犹如一条饥饿难耐的鱼儿,在莲花池里肆意游走,意犹未尽。

她沉下一口气,打算伺机咬断这条疯狂的鱼儿,可是这条鱼儿太过聪明,它竟察觉了她的心思,将池中那朵花信紧紧缠绕,令她无法撼动半分,只能被动地承袭这场鱼.水.之欢。

女子双眸暗沉死寂,泪珠滚滚,身上的衣物何时被.褪她全然不知,心.口被狼爪粗.暴的划出道道血痕,已不在纯洁的身心深处被庞然大物撕裂。

这样残破的人生,这样肮.脏的身体,让她心如死灰,她彻底绝望了,放弃了挣扎,任由狂风暴雨在她身上纵.情.蹂.躏。

空旷的荒宅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巫山之巅狂风暴雨更加肆虐,恨不能将这一朵被摧残凋零的蔷薇花拆骨入腹。

撕心裂肺的疼痛终于唤醒了女子麻木的神经,她不要像一滩烂泥一般,无声无息地零落到尘埃里。

她使出全身解数,贝齿死死咬着那条活泼乱跳的鱼儿,温热的液体在口腔散开,腥甜疼痛让那条鱼儿逃离,不敢作乱,随即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她两眼一黑便昏厥过去。

斜阳余晖,一道道色彩斑斓的锦缎,穿梭于浮云之间染了半边天。

凝辉阁内,紫铜香炉缥缈着袅袅青烟,熏着淡雅悠然的丁香。

沈舒窈专注的目光落在楠木棋盘上,手里捏着一枚棋子若有所思,忽然,眸底闪过一丝笑意,“啪”棋子落定,“我赢了,给我奉茶。”

“嗯,不错,整整一个下午,总算赢了一局。”

萧玄奕望着棋盘对面笑盈盈的少女,优雅轻缓的提壶斟茶,而后递给她。

沈舒窈也不在意他话里暗藏的讥诮,接过骨瓷茶盏,清浅一口,“终于赢了你这个绝顶高手,说明我的棋艺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你以后不许再取笑我棋艺不精。”

“下棋总是赢也会觉得乏味,你若真与我棋艺相当倒也值得期待。”萧玄奕不急不躁地把一颗颗黑白分明的棋子,归置于不同的棋笥里。

她霍然站起,指着棋盘,不可思议道:“你的意思是......这一局是你故意放水?”

他微微一笑,仿佛没有看见她脸上挫败的表情,不言不语地接着收棋子。

沈舒窈看着他平静从容的姿态,不由地更加郁闷,“为了陪你消遣这无聊的时光,我可是苦巴巴地给你奉了一下午的茶,就算是你于心不忍故意输给我,也不用告诉我真相啊,好歹让我高兴高兴。”

萧玄奕凝视着她沮丧的神情,缓缓道:“唯有真才实学,方是立身之本,若人人都欺心诳上,不守真则诚,岂不国之不幸?”

夕阳微风清吟,拂过灼灼锦秋芙蓉,凝然好景透过四面敞开的门窗,雅淡馨香令人陶醉。

沈舒窈唇角抽搐,静立在他面前,一个小小的弈棋,居然能扯出一堆做人的道理,她也是心服口服了。

这时,王府的宦官过来传话,“王爷,魏侍郎求见。”

萧玄奕将最后一颗白色丢进棋笥,漫不经心地抬眸,“申时三刻正是刑部散衙的时辰,他在这个时候来找我所为何事?”

宦官躬着腰,答:“回王爷,魏侍郎没有说,不过奴才看他神色焦急,怕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是以奴才不敢耽搁,赶紧来向王爷禀报。”

“让他进来吧。”萧玄奕扬了扬手,起身绕去书桌。

宦官应声退下,传话去了。

此刻的魏启章焦急地在大门口外来回踱步,远远看见宦官缓步行来,赶紧迎了上去,得知萧玄奕传他进去,飞奔似的地穿过游廊,朝凝辉阁去。

半刻钟不到,魏启章步履如飞地扑进了凝辉阁,气喘吁吁道:“王爷,大事不好了,丕威这回是真死了。”

“哦?”萧玄奕闻言挑眉,不疾不徐地问:“何处发现的尸体?”

魏启章赶紧扶住头顶摇摇欲坠的官帽,“今日未时京兆尹府接到报案,说永和坊董家荒宅发现一具男尸,京兆尹带人赶到命案现场一看,尸身血肉模糊绿蝇乱飞,地上有一把带血的宝石玉柄匕首,还有一个血字“天”。然后恰巧大理寺的寺正路过此地,好奇进来一瞧,竟然发现死者是聃狎的丕威......”

然后他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的望着萧玄奕,终于,一咬牙还是说了出来,“有人当场认出那把带血的匕首,是皇上赏赐给宁王的击鞠彩头......兹事体大,京兆尹不敢轻举妄动并将此事禀报给皇上,我过来的时候正巧碰到禁军往宁王府去,想必眼下宁王已经进宫了。”

萧玄奕眉头微皱,问道:“宁王的匕首怎么会出现在董家荒宅?”

“下官亦不知。”魏启章摇了摇头。

然后就见萧玄奕从桌前起身,越过沈舒窈时转首看了她一眼,虽未言,但她已然会意,“我即刻去刑部验尸。”

他点点头,两人就一道出去,魏启章见状也赶紧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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