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杂院换夫养娃日常[七零]

《大杂院换夫养娃日常[七零]》

20-30

上一章 本书简介 下一章

第21章

接近午夜12点, 整座大杂院已经进入了睡眠模式。基本上这个点所有人都在睡觉。

东厢房董家隔出来的小房间里,林荷香气哼哼地推开还想扒拉上来的董建设。

“你妈是不是疯了?又敲墙?再敲下去……”

林荷香压低声音抱怨,眼神朝董建设的下1半1身瞄了一眼。

嫁进来才两天, 两天想成好事都被那老婆子给搅合了。再敲下去,怕是董建设都要废了。后面这句话林荷香不敢说出来,怕触了董建设的霉头。

董建设何尝不生气。

古语有云, 一鼓作气, 再而衰,三而竭。

每次到关键时刻, 他妈就来一下。让他从精神抖擞, 变得如同斗败的公鸡。这些男人才知道的苦, 他没有地儿发泄。

想到这里,他整个人都趴在草席上。心里琢磨着要怎么破开这个局面。

而林荷香已经没有心情跟他掰扯了。

见把人给扒拉下来后, 直接弯腰伸手朝床下划拉。

房子小,床底自然堆了很多杂物。不过, 每天晚上要用的痰盂是放在最容易够得着的地方。

昨晚随手一探就能抓到的痰盂, 今天摸不着了。林荷香起床把灯拉开,花了几分钟翻遍了小房间也没找到。

没法儿, 人有三急。林荷香气哼哼地穿好衣服, 拿着手电就准备去胡同口的公厕。

不过刚打开门看到外头黑黢黢的,只有月亮照射的光线。她就又退了回来,准备喊董建设陪自己去一趟公厕。结果转头一看, 好家伙, 刚还在沮丧的男人已经打起了呼噜。

林荷香见状,真想一脚揣到他身上。偏偏这个男人未来是那么滴优秀, 现在也不赖。真的动手她还有点舍不得。

最终,她一个人拿着手电就出门了。

一路上没有人影, 只有虫鸣声在角落的野草堆中传出来。

顺利到达公厕,林荷香强忍着那冲人的味道,踩上石板开始解决人生一大问题。边解决边思考今年要不要让董建设跟厂里申请筒子楼。筒子楼比大杂院方便多了。无论是洗澡还是上厕所都不用那么麻烦。

不过,董建设现在只是销售科的一个普通科员。而且家里已经分了一间大杂院的平房。要申请筒子楼难度太大。

林荷香琢磨着是不是要让亲爹给拉一把。

就在她思考未来的时候,一道轻微的xiu xiu声从耳边经过。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得脚底下装粪水的大缸传来“噗噗”的闷响。

接着就感觉到菊花一凉。

不用一秒钟,林荷香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尖叫出声,想赶紧跑出去。但是手忙脚乱之下,一个趔趄,一只脚踩空掉进了粪水缸里面。没等她做出反应,另外一条搭在石板上的腿也吧唧一下踩进了粪水缸里。

这下,半截身体掉入粪水缸的林荷香,只觉得下半身凉飕飕又臭烘烘的。悬空的感觉让她双手不敢放开,使劲儿扒拉那两块用来踩踏的石板。好在石板很重,能够承受住她的力道。

但这一番变故已经让林荷香失去了理智。她甚至没有想过,依靠双臂借力爬上来。而是口中发出一阵接着一阵的尖叫声。

尖叫声在半夜安静的环境显得格外得吓人。

很快,住在这一片胡同的人跑了出来。

大伙儿一个个拿着手电,神色匆匆,都以为是出了什么人命官司。

大杂院里,第一个听到动静的孔大妈,已经从前院蹦到后院招呼:“胡同口那边出事啦!出事啦!”

冯大妈听到动静打开门就问:“出啥事儿呢?”

孔大妈摇头:“不晓得,就听说那有人在喊救命。”

两个大妈的对话让很多人从被窝中爬了出来,一个个顺着人1流朝外头走。

何玉燕也在这样的动静中,跟顾立冬一起走出家门。

刚走出大门,何玉燕就发现顾立冬忽然不走了。只盯着胡同另一边没人的地方。

“怎么呢?”

顾立冬摇头:“没事,咱过去瞧瞧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周围不少大杂院的邻居,一个个都跟着走了过去。

见两人落在后面,顾立冬这才轻声说道:“刚我看到董建民那小子了。”

大晚上的不睡觉,躲在胡同角落,显然不干好事。

顾立冬这会儿这样想着,等顺着人1流走到公厕,打听清楚发生什么事情后,一个不可思议念头涌上心头。

何玉燕跟他已经培养出很好的默契。她也立刻意识到了中间的关窍。

“这……”

这董建民才8岁,大晚上不睡觉就为了让刚进门的大嫂掉进粪坑?这事儿如果是真的话,这董建民简直就是天生的坏种。

夫妻两人因为这个发现而面面相觑。

那头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邻居们,正在吵着谁去救人。

这公厕是附近这一片胡同的人共用的。粪水缸每天早上都有人清理。自然晚上这粪水缸是满的。

现在林荷香半截身子浸泡在粪水缸里面,身上又因为挣扎导致到处是黄金点点。

大半夜还真的没人乐意伸手把她从粪水缸里抱出来。大家非亲非故的,可不想沾上那些都秽物。

最后,还是冯大妈喊了自家儿子,去董家叫董建设过来。

董建设被叫过来的时候,满脸的怒气是压都压不住。

站在人群中捂着鼻子看热闹何玉燕见状,小声跟顾立冬说道:“你说他是不是发现了?”

顾立冬见何玉燕这捂着鼻子也要看热闹的样子,好笑地摇头:“估计是发现了。不然外头那么吵,大伙儿都出来看热闹。怎么他就没个反应。”

而那头强忍着怒火的董建设,确实知道事情的原委。

院子里响起孔大妈跟冯大妈的说话声音时,他就醒了过来。顺手一摸,发现身边的床位是空的。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亲妈嘀咕董建民这个臭小子去了哪儿。

那个时候,董建设还没有多少想法。只以为林荷香一个人看热闹去了。

等他看到弟弟慌里慌张溜回家,这才知道事情要不好了。

“建设,你傻站在那干什么?赶紧进去里面把你媳妇拉出来啊!”孔大妈着急忙活地吆喝道。

冯大妈慢一步,也开口招呼起来:“你媳妇掉进公厕了,就半截身子在粪水缸里。她一个人没力气爬不起来。你进去把她拉出来吧!放心,女厕所那边除了你媳妇儿,没有其他女同志。”

“对对对,我们都去瞧了,里头没人。”

空气中弥漫着公厕特有的臭味,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地催董建设去救人。

不是他们不热心,实在是他们看过了。这林荷香虽然是掉厕所了,但半截身体还在上面。根本没有生命危险。有人拿了绳子想让抓着,然后拉她出来。偏偏林荷香说自己没力气。叫着让人把她从粪水缸里抱出来。

女人是没力气抱她的,就是有也没人乐意。

男人更加不敢去抱了。就是救人也怕抱个陌生女同志出事儿。

最终,就只能让董建设这个当丈夫的上了。

何玉燕看着董建设那抽动的太阳穴,只觉得十分好笑。

这人虽然没用手捂住鼻子,但显然十分嫌弃。

偏偏这个时候,在公厕里面挣扎的林荷香,听到董建设来了后,叫得更加来劲了:“建设啊!建设!赶紧来救我啊!我快没力气了!”

“快去啊!”周围人一听这个,再次催起来。

而董建设面对汹涌的群众声音,自然只能挪动那两条沉重的大腿,朝公厕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看到这里,何玉燕不动声色地拉着顾立冬,走到胡同的墙跟。

毕竟看这架势,估摸着董建设跟林荷香,待会儿会弄得屎尿横飞。

而有经验的冯大妈已经拉着孔大妈商量:“记得上次前头胡同有人掉公厕,后来跑到院里冲水的吗?那次听说他们大杂院臭了整整一个月。现在大夏天的,要待会儿建设跟他媳妇儿在咱院子冲水,怕是整个院子都要臭上两个月了。”

孔大妈一听也打了个激灵。

前头胡同掉公厕的那个人,那家住的大杂院可是臭了很长时间。她当时看热闹也专门跑去闻了闻,那臭味别提了。

于是,孔大妈直接说道:“走,咱叫上几个老姐妹。辛苦点给这两口子提点水过来。让他们在公厕冲干净了再回去。”

几个大妈风风火火地冲回大杂院,没过多久,一个人提着一个装满水的木桶回来了。桶里还贴心地放了水瓢。看样子是准备给那即将出来的小夫妻冲水来着。

何玉燕看到这阵仗,拉着顾立冬又后退了几步。随时准备窜回大杂院。当然,她也佩服大妈们的远见,居然能想到这样好的法子。

周围其他人见到大妈们的动作,一个个笑着打趣起来。

而被打趣的董建设,慢吞吞挪步进了公厕。

当他透过电筒微弱的光线,看清林荷香的样子后,差点就想转头走人。

最终,他咬咬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关切:“荷香,荷香。你的建设来了。放心,我是专门来救你的。”

“建设啊建设,你终于来了。”林荷香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流下了两行清泪。

这个样儿搁在平时,董建设可能会评价一句楚楚动人。但是,搁在公厕这环境,加上两行清泪从眼角流出,直接流过了林荷香脸上的黄金点。清泪变成黄水,这画面简直让董建设觉得不堪入目。

他在心中默念副厂长,副厂长,林荷香的爹很快就是副厂长。

依靠着这个信念,他发挥出了超常的力量。一个用力,如同拔萝卜一般,把林荷香从粪水缸里拔了出来。

与此同时,在外头严阵以待的几位大妈。当听到公厕传来隐隐的水声后,一个个都把水瓢从桶里装满了水,接着提到手里。

当看到董建设打横抱着林荷香出来的身影,大妈们高声喊道:“一、二、三……”

沁凉的清水迎面泼了这两人满身。水花从两人头顶流下,带走了不少黄色的屎水。

“哦吼……”

围观的人见状,第一时间发出声音齐齐后退。一个个都捂住鼻子,一副想看又怕沾到屎水的样子。

何玉燕同样也是如此。当然,她的注意力更多地看向林荷香。

干净的水滴带着黄色的东西从董建设的脸颊滑落,滴在抬头仰望着董建设的林荷香身上。

两人公主抱的造型相当符合偶像剧里,雨夜极限拉扯的情侣。而这两人也不辜负这个造型。

只见他们两含情脉脉地对望,无视了一勺接着一勺泼过来的水,一直没有移开视线。甚至,何玉燕看出了这两人的脑袋越靠越近。好像下一步就要来个亲亲一般。

直到一块黄黄的东西,从董建设的脸上吧嗒一下掉到林荷香的唇上。

哦!麦艾斯———

何玉燕看不下去了。

跟她有着同样想法的人还不少。

这两人从公厕出来的时候,为了方便照明,大伙儿都把手里提着的手电照过去。

两人就如同在聚光灯下的明星,一举一动都被大伙儿看在眼里。

何玉燕看不下去溜了,其他人一个个也都被恶心坏了。

很快,热闹的公厕就剩下那些热心泼水的大妈,以及从含情脉脉气氛中脱离出来、开始干呕的两人。

“真不知道林荷香这是什么顶级恋爱脑。”

刚刚那一幕给何玉燕的冲击太大了些。震得她肚子翻滚,恶心得不得了。

顾立冬虽然不太懂什么叫恋爱脑,但也知道媳妇儿被恶心到了。于是,拉着媳妇儿回到家里,就跟她说起别的事情。等她的注意力转移走后,这才抱着人安抚着她睡了过去。

但这个事儿可没完。

“哎哟,我跟你说,昨晚丁香胡同那的公厕……”

“哟,我可知道了。听说两个人顶着一身的屎啊尿啊抱到一块。”

“怎么我听说已经亲嘴儿呢?”

何玉燕一早去菜站那买菜,还没走进去,就听到里头的大妈大爷菜也不买了,一个个凑到一块儿说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这些人都是附近这一片胡同的居民。哪里发生一点事情,很快整片胡同的人都会知道。

何玉燕听着他们说起昨晚的事情,说得好像他们在现场一般。

她不敢暴露自己住在丁香胡同的事实。悄咪咪买了把青菜就准备溜走。结果,正好就看到孔大妈正在里头卖肉的摊位,口沫横飞地讲述着昨晚的细节。

“我跟你们说,你们是没看到。啧啧,这刚结婚的就是黏糊。董建设这小伙子平时看着挺正经的。没想到他媳妇儿嘴巴都沾屎了,居然还下得去嘴儿……”

何玉燕被孔大妈这番话给震惊得嘴角抽抽。对方刚好转头看到她,赶紧朝她招手,口中不忘继续跟卖肉摊位的屠夫说道:“你不信是吧!那个小媳妇也是我们大杂院的。我让她过来……”

何玉燕可不想被孔大妈拉着过去当工具人,麻溜儿跑了。

边跑边佩服孔大妈的嘴碎,简直要把这个事儿传到整个北城一般。

当她拎着一把青菜回到大杂院,就看到大杂院前院跟后院都来了不少周边的邻居。

这些人一个个凑到一起,不用说就是在聊昨晚的事儿。

甚至,还有人跑到董家门口,试图把躲在屋里的郑大妈拉出来聊一聊。

屋里,郑大妈躲在屋里,悄咪咪把窗户打开一条缝,听着外头的人议论自家宝贝大儿子,气得直跺脚。

要不是儿子交代她今天不能出去跟人闹腾,她早跑出去跟那些嘴碎婆子大战三百回合了。

偏偏儿子不让,今天带着儿媳妇出门上班去了。小儿子也被大儿子送去学校。留下她一个老人家,憋着满肚子的话没人说。

看到何玉燕的身影,郑大妈就忍不住撇撇嘴。

昨晚那个事儿,大儿子被叫出去后没多久,她就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说实在话,知道小儿子是为了给自己出气,这才作弄林荷香的。郑大妈觉得很欣慰。建民这小子可真是孝顺。

可是,偏偏让大儿子沾了一身屎尿,又让郑大妈有点生气。

反正她又是欣慰又是纠结地过了一晚。到白天继续处于这种矛盾的心情之中,而无法找人诉说。

她不傻,这个事儿现在大儿媳真揪着不放呢!昨晚就放话要找出害她掉粪缸的人。呵呵,她就不说。

何玉燕看到了郑大妈那躲在窗户后面的身影。只觉得对方的动作十分好笑。

她也没怎么跟人聊这些,直接拎着菜回到家里。

昨晚发生那个事儿对她还是有影响的。早上她就喝了点粥。中午准备就煮个青菜面条好了。就连肉、鸡蛋、油都不放的那种素面条。

不少人跟何玉燕都有类似的后遗症。

但如果让时间重来,他们还是乐意去看这么个如同西洋景一般的热闹。

被作为热闹看了的林荷香,这会儿整个人都处于奔溃的边缘。

昨晚掉粪缸,胡同的人都知道。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机床厂的职工。这不,今天一来上班,每个人都要问候她一次掉粪缸的感受。有些人甚至过分到一直盯着她的嘴唇瞧。

林荷香知道是为什么,所以更加受不了。

她跑到亲爹的办公室开始哭诉起来。

“别哭了。不是说董建设那小子亲自进公厕救你了吗?”

林父也没想到自己女儿居然会遇上这样离奇的事故。早上还没出门,在筒子楼就已经被人逮着说了一通。他也可怜女儿的遭遇。但是女婿已经出手救人了。他还能说啥呢?

“爸,是有人害我。”林荷香把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说。

话刚说完就看到林母急匆匆从外头走了过来。

“你不上班啦!”

林父的话音刚落,林母就啐了他一口:“女儿遇上这种事,我哪里还有心情上班啊!”

林父、林母结婚多年,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儿。说不遗憾是假的,但对女儿的疼爱更加是真的。

夫妻两人知道有人作弄女儿后,都十分生气。但是,大晚上的,事情又过去了。现在去找罪魁祸首怕是很难。

“我不管,我一定要找到是谁害我。还有,我以后不上公厕呢……”

林荷香现在对公厕PTSD了。她不敢上公厕,但也不能不上厕所。于是,她当着爹妈的面就喊了董建设过来商量事情……

大中午吃过素面条后,何玉燕刚准备躺在摇摇椅上休息,就见冯大妈走了进来。

“燕子,明天厂里会发粮票、油票跟肉票这些票据。我们几个准备一起把粮食买回来。你要一起去吗?”

何玉燕这才惊觉明天就是六月了。是到了发票据的时候。每个月领到票据就先把东西买回来,可以避免断货导致的供应不足问题。

“那行,我到时候跟你们一起去。”

两人正说着话,就看到董建设急匆匆地从外头走了进来。

“他这是怎么呢?”冯大妈顿时没心思跟何玉燕唠嗑了,眼神直往外头瞧。见董建设回来后没出门。只得转头继续跟何玉燕说话。

“燕子,是这样的。就是我跟你范婶子,准备给我家德才还有你范婶子家的清清搞个相亲。”

这话说得挺别扭的。冯大妈自己都有点受不住。然后又解释两句,何玉燕这才知道对方的来意。

“你是想让我这个周末,跟立冬一起,约沈清清、曹德才出来。四个人一起逛公园?”

“哎哎哎,对对对。就是这样。”冯大妈也觉得自己这要求挺麻烦的。但她要找到刚好认识这清清跟德才的人还真比较难找。还得找夫妻,不能找一个男的,或者单单一个女的。

本来这个事儿她想请董建设帮忙的。董建设这小伙子对大杂院的人都挺热心的。这忙他铁定能帮。偏偏对方昨晚遇到那种事情。冯大妈觉得对方可能没这个心情帮忙了。

何玉燕可不想给人保媒拉纤,直接摇头拒绝:“大妈,你是怕他们两个年轻人尴尬。所以想请我跟立冬帮忙。但是,你们当长辈的,既然想要两个年轻人处对象。那还是直接跟他们说清楚比较好。”

晚上顾立冬下班回来后,何玉燕把这个事儿一说,顾立冬直皱眉。

“这些事儿咱别掺和。这两天我在找人看看能不能给你弄个临时工。等你拿了毕业证就去上班好了。”

何玉燕是知道这个事儿的。闻言点头:“找工作可以,别花大价钱知道吗?”

花大价钱买工作就不划算了。再过两年她都要参加高考。这工作更多的是为了打发时间。家里目前并没有财政压力。

两人说话的功夫就听到外头传来吵闹声。

“你那三百块彩礼,可是我用我家老头子的抚恤金给的。怎么,我怎么不能说你?”

郑大妈那标志性的尖叫声让人十分不舒服。但话里话外的委屈,是谁都能听得出来的。

“出啥事呢?”

冯大妈劝说的声音随即响了起来。何玉燕见状,拉着顾立冬一起站在门前廊下。

然后就看到昏暗的院子里,郑大妈正指着林荷香大骂。

而林荷香也不遑多让:“三百块的彩礼都给不起,就别学人家娶媳妇了。抚恤金是我要的吗?明明是你们给的。怎么?你小儿子害得我掉进粪缸。我为什么就不能打他一顿?”

说起这个林荷香就生气。

找了一天没找到的凶手,结果一回家就听到婆婆正在教董建民那兔崽子。她这才知道,自己之所以掉粪缸里,完全是董建民这兔崽子下的手。自己房间的痰盂是那兔崽子藏起来的。

没了痰盂,自己就只能去公厕。然后这兔崽子就趁着那个时候,直接朝公厕里面丢了几个石头。

“哦,我儿子为什么用石头砸你。还不是你欺负我……”

婆媳两人的争吵内容让整座大杂院的人都震惊了。

隔壁大杂院也有人耳朵尖,听到声响直接跑了过来,一个个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场稀奇的热闹。

“我滴那个乖乖哟!谁家小叔子这么调皮捣蛋,居然害得嫂子掉粪缸哦!”

孔大妈的这一声感叹瞬间让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郑大妈更是调转火力,指着她就大骂:“老孔,我家建民还是个孩子呢!他能有什么错?他不过是看这个女人欺负我,想给我出气。”

郑大妈说着,一屁1股就坐到地上。接着搂住满脸不驯的董建民哀嚎:“当家的,当家的。你太狠心了。为了保护厂里的财产,狠心丢下我们娘几个。现在被个刚进门的小媳妇欺负,没人给我们出头……”

大伙儿本来还在嘀咕董建民这小子太过分。结果,郑大妈这话一出,很多人都想起了董大牛这汉子。

对方当初可是四十出头就牺牲了。还是为了挽救厂里的资产,最后被大火活活烧死的。当时现场那个惨烈哟!在场不少年纪大一点的人都记得当时的场景。

大火中董大牛那惨叫声,那肢体扭动的身影,现在回想起来,一个个都觉得心惊不已。

也是因为这个,大伙儿这些年对郑大妈一再忍让。

不说董建设这小伙子是真不错,小儿子董建民又是个没见过亲爹的可怜娃。没有亲爹教导的孩子,一时做错事是难免的。

有了这么一番心里过程后,很多围观的邻居已经开始劝起了林荷香。

“你当大嫂的,就别跟个孩子计较了。”

“你婆婆也不容易,去把她扶起来。”

“哎,以后好好教建民那孩子就是了。”

这么些劝说如同魔音贯耳,气得林荷香个倒仰。她刚准备离开这个鬼地方,就看到垂花门那走进一道伟岸的身影。

接着就是董建设那掷地有声的宣言:“建民做错事就得跟他大嫂道歉。”

林荷香瞬间被感动地眼睛冒出了泪花。果然,这个男人不愧是未来的大富豪。这个时候就已经这么明白事理。林荷香觉得自己没有白活一场。

站在廊下一直观察林荷香的何玉燕,这会儿已经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事情的急转变换,周围人的态度转变,董建设那满嘴的大道理,简直让她目不暇接。

顾立冬则是嘴角抽抽地拉着何玉燕,小声说道:“这家人可真是……”

不少正在劝说的邻居,见到这场面也不知道该说啥好。

刚还在闹腾的董家人,好像瞬间又和好了。四口人麻溜儿回到家里,把门一关直接隔绝了他们的视线。

何玉燕以为事情到了这里就结束了。

结果第二天很多人都看到董建设拎着个满当当的痰盂在公厕排队。

然后过了大概半小时,很多人从郑大妈口中知道,林荷香不敢上公厕了。以后大小问题都在家里解决,董建设负责给她清理痰盂。不然,她就要带董建设回娘家的筒子楼居住。

至于董建民这臭小子,则是被压着跟林荷香道了歉。

更加重要的是,听说董建设连夜写好了申请,要求街道同意让他家建个厕所。不是旱厕的那种厕所,而是可以连接下水道、可以冲水的厕所。

这可是大新闻。

他们这一片胡同,因为距离市政地下污水管道有很长的一段距离。搭建管道加上施工困难,目前上头并没有任何施工计划。

要是董建设真能把这个事儿跑下来,很多人都会感激他的辛苦。

当下,董建设在这一片胡同的名声就更好了。当然,因为他的这些努力很多都是为了林荷香。

大妈们就觉得这林荷香像个狐狸精,勾得男人为她做这些事儿。

而小媳妇以及未结婚的女同志,一个个都觉得男人就该学董建设这样对媳妇好。

反正事情的走向真的次次出乎人的意料。晚饭的时候,何玉燕对着顾立冬不禁感慨:“这董建设还真的对林荷香这么好啊!”

顾立冬看着对方脸上的恍惚,好笑道:“大概应该不是因为林荷香。”

何玉燕一听就知道对方有自己不知道的信息,立刻问道:“是啥事儿?”

顾立冬也不逗她了,给何玉燕夹了块肉,这才漫不经心地说道:“林荷香她爹要当副厂长了。”

听到这样,何玉燕不禁瞪大双眼:“这……怪不得董建设变得那么快!”

“这对你没影响吧!”

顾立冬摇头:“那个副厂长是管生产的,管不到我的头上。我们运输科是厂长直接管的。”

林荷香一听松口气:“那就好!不过,如果董建设真的把下水道的事情跑下来,咱也搭个便车,给家里修个厕所?”

这一片胡同有不少人都有这个想法。不过,下水道的问题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解决的。董建设也没多大的能耐,要跑下来并容易。

这申请递交上去更多的是为了稳住林荷香。

西厢房的小房间里,吃过晚饭没多久,董建设就把林荷香拉进了屋里。林荷香的爹已经确定下个月走马上任当副厂长。他可不能让对方就这样跑回娘家。最好的办法就是生个孩子。女人有了孩子就不会有回娘家的想法了。

而林荷香这头,因为粪缸事故,一直担心董建设会嫌弃自己。对方以后可是大富豪,林荷香并不想错过这样的人才。而且,对方那天为了自己,直接跟自己的亲妈还有弟弟都杠上了。这种好男人太少见了。

郎有情妹有意。时隔两天,这小夫妻终于再次准备贴贴。

不过,董建设看到林荷香的嘴唇,就响起那天晚上的黄色东西。实在下不去嘴,就换了个地方。

今晚,郑大妈罕见地没有敲墙。但里面夫妻两的进展并不容乐观。

一分钟后,董建设看向屋顶,脑袋空空。

林荷香不明就里只觉得好像挺快的。

夫妻两人的这些事儿暂时是没人知道的。

倒是冯大妈看到他们家的风波平息了,麻溜儿上门去请求帮忙。

于是,当周末何玉燕跟顾立冬去公园闲逛的时候。就看到董建设、林荷香两人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一脸尴尬的曹德才,以及满脸不乐意的沈清清。

“哎哎哎,好巧。你们两这是逛公园呢!”

曹德才这不尴不尬地招呼,让何玉燕跟顾立冬停下了离开的脚步。

夫妻两人并不想掺和到这些事情里面。但事情往往就会沾上来。

这不,曹德才的话音刚落,几天没怎么见到人影的林荷香,已经一脸幸福样儿地看着何玉燕:“待会儿建设要带我去友谊商店买东西。你有东西要我们带的吗?”

又是友谊商店。

上一个拿友谊商店的名头在她眼前炫耀的,还是李丽丽。这会儿就轮到林荷香了。

何玉燕直接无视林荷香的话,反正对方也没说自己的名字。

“我们先走吧!”何玉燕小声地跟顾立冬说完。又朝沈清清、曹德才那边点点头。然后就拉着顾立冬快步离开了公园。

董建设看着何玉燕那高挑匀称的背影,心情相当复杂。如果换成这女同志当自己的媳妇儿,会不会时间能长一点?

而林荷香被何玉燕这样无视,那种想要秀恩爱的心情也淡了。

这夫妻两人的气氛冷了下来。显得边上的曹德才更加尴尬了。

至于沈清清,早趁着这个机会麻溜儿丢下这三人跑了。

后面发生的事情何玉燕、顾立冬并不知晓。

两人离开公园后,按照既定的计划准备去电影院看个电影。

电影不长,两人看完后出来刚到吃午饭的点儿。刚准备去国营饭店,结果就看到沈清清一脸惊慌地从电影院边上的小巷子跑出来。

那动作那表情看得人担心不已。

“走,咱跟上去瞧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22章

“清清, 沈清清……”何玉燕朝着前头那道匆忙的身影喊了几声。

前头奔跑着的沈清清,估计是听到了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终于转头看了过来。等看清喊自己的人是何玉燕跟顾立冬后, 表情立马放松了下来。

“你这是遇上什么事情?”

顾立冬这个时候拉着何玉燕走了上去,直接问了起来。

虽然他跟沈清清的交情不深,但好歹是一个大杂院长大的。顾立冬自然不希望对方遇上什么危险的事情。电影院所在的这个街区, 到处是胡同。有些胡同比较背光, 很容易就有街溜子出没。

沈清清也没矫情,直接说道:“刚我从电影院出来, 想走小路回去。结果被个街溜子给拦住了。”

想到刚刚那街溜子猥琐的笑容, 沈清清就觉得害怕。要不是有个人出来阻止, 自己怕真要被那街溜子给拦住了。就是自己太害怕了,没来得及跟那个好人道谢就跑了出来。

这会子遇到熟人, 安下心来后,沈清清又有点后悔了。

何玉燕听到她人没事, 也不细究其他。直接就说道:“我跟立冬要去国营饭店吃饭。你呢?要跟我们一起走一段路到人多的地方吗?”

这条胡同都是一些大宅子, 住在里面的人早已经天南海北,各奔东西了。这也让这条胡同的人烟特别稀少。等走过这条胡同, 到前头工厂区, 人就会多起来。自然街溜子也不敢做什么了。

三人一路走到工厂区,见到国营饭店后这才分开。

进了国营饭店,何玉燕看到今天供应的菜单有酱牛肉。立刻激动地把这个月最后的一点肉票拿出来。

牛肉可是很少能遇到的, 所以何玉燕直接把肉票花光了。叫了一叠酱牛肉, 夫妻两人分着吃。

周日的国营饭店顾客特别多,整个国营饭店的后厨跟柜台都忙个不停。何玉燕他们吃完就准备回去。没想到会被柜台的大姐叫住。

“你们是沈清清那个大杂院的对吧?”

当初顾立冬跟何玉燕那一出换相亲对象的戏码, 可是在这个国营饭店发生的。沈清清当时就跟国营饭店的员工,说顾立冬是跟自己同一个大杂院居住的。

这不, 大伙儿也就记住了顾立冬。之后听说顾立冬跟何玉燕结婚,大伙儿更是觉得戏剧性异常。

大姐见顾立冬点头,立刻从柜台那拿了个铝制饭盒递了过去:“帮个忙,给那丫头送过去。”

饭盒虽然盖着,但里面独属于酱牛肉的香味还是窜了出来。有些正在排队点单交钱的人,忍不住嘀咕:“不是说酱牛肉没了吗?怎么你们还藏着一饭盒?”

柜台大姐听到这话,不客气地说道:“这是拿钱票买的。怎么着,你有意见?”

顾客被大姐一怼不敢说话了。

何玉燕怕在引发什么冲突,示意大姐把饭盒递过来。然后要了个牛皮纸袋包好,夫妻两人就麻溜儿离开了这里。

“我可真怕他们打起来。”

这年代的国营饭店员工有多牛逼轰轰,从墙上那条“禁止殴打顾客”的标语就可以看得出来。

不过,这员工的福利还真的不错。今天沈清清放假,饭店有好东西,也有同事帮忙留着。

“这工作是挺好的。”

看着顾立冬那副沉思的模样,何玉燕立刻说道:“打住,打住。这工作太难弄了,别费力气。”

而且,何玉燕也不乐意干这个工作。因为再牛逼轰轰,这工作每到饭点都太忙了。自认有点懒的何玉燕,觉得自己干不来。

回到大杂院,何玉燕就一个人拎着那个饭盒直接去了沈家。

这是她第二次来沈家了。第一次来是送喜糖没有进门。这第二次来,还没进门就被沈母热情地拉了进去。

“范婶子……”

何玉燕听顾立冬说过,这范婶子的性格有点冷。虽然她没有工作,但大杂院大妈婶子们说八卦的时候,这人基本都是不参与的。

“哎,真是感谢你们两口子。”

范婶子想到女儿回来把遇到街溜子的事儿一说,她跟老沈都吓了一跳。听到顾立冬夫妻两的帮忙,更是感激得不行。

“立冬呢?立冬怎么没一起过来?刚好你沈叔的战友寄了些肉干过来。这天气也放不了多久。来来尝尝,待会儿带点回去给,也给立冬尝尝味儿。”

何玉燕刚坐下,就被塞了满手的牛肉干。实在却不过对方的热情,最后拿着一包牛肉干回来了。

“你说说,这……”

何玉燕看着那快有一斤的牛肉干,哭笑不得。谁能想到范婶子热情起来,居然让人这样招架不住。

“没事,咱不收怕她心里会过意不去。以后有啥好东西送过去一份还人情就是了。”

这些个人情世故对于何玉燕来说,还是有点陌生。倒是顾立冬这个从小跟着爷爷长大的,更懂得一些人情往来。

夫妻两人正说着话呢,就听到外头传来了林荷香那夸张的说话声。

“这手表也不贵,只要二百八十八。结婚的彩礼那不是还没用吗?建设就找人弄了点侨汇券,带我去友谊商店买了这个手表。哎,就是钱不够,买的是里面最便宜的那个。”

遗憾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充满了炫耀的味道。

在场邻居一个个都不是傻子,自然听懂了里头暗含的意思。但就是这样才更加让他们心塞。她们别说二百八十八买手表了,就是最便宜的八十八手表,她们也没有。

董建设看着林荷香手腕上那个丁点儿大的手表,面上的笑容依旧,心却在滴血。

谁能告诉他,这么点东西为什么要二百八十八。还不如买台自行车,最起码能用。还能跟人炫耀,他们一家四口人有三辆自行车。而且,这样一来,那自行车也能给他妈用了。

结婚前,林荷香陪嫁的两辆自行车,他都已经计划好了。婚后他们夫妻共用一辆,剩下那辆给亲妈用,好歹享享福。

结果,林荷香这人太自私了。自己就要霸占一辆自行车。他一个男人没有自行车面子不好看。最后只能委屈亲妈了。

哎,每次想到这里,董建设都暗恨自己没用,让亲妈受委屈了。

当然,让他更加恼火的是,明明林荷香已经知道那三百块的彩礼,是他亲爹董大牛的卖命钱。但这女人居然不珍惜。嚷嚷着要买手表花掉。

迫于对方的亲爹要当副厂长,董建设只能咬牙吞下这个暗亏。

“建设,建设……”

就在董建设暗恨的时候,大杂院的管事一大爷曹大爷喊了他好几声。

见董建设终于反应过来,曹大爷直接问道:“你小子在想啥呢?叫你好几声都没个反应?对了,上次你提交给街道办的申请有眉目吗?”

修地下污水管道这个事儿,曹大爷自然是赞同的。知道董建设这小子娶了个家里有能耐的媳妇儿。就指望对方这里能有突破。

董建设一听,摇头:“街道胡主任说这个事儿比较麻烦。他们要开会讨论,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往上报。”

何玉燕跟顾立冬出来的时候,刚好就听到这话。顾立冬直接上去就跟他们聊了起来。气氛看着居然还成。

“燕子过来一下。”

听到沈清清叫自己燕子,何玉燕还愣了一下。接着走过去才知道对方喊自己是为了什么。

“妈,我是真的不想跟曹德才相亲。我要真喜欢他,怎么拖到22还单着。不信,你问问燕子。今天早上她在公园遇到我们,我的表情是不是很难看?”

沈清清说着,朝何玉燕挤眉弄眼起来。

何玉燕见状,忍不住嘴角抽抽。这姑娘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

见范婶子一脸希冀地看了过来,何玉燕只得点头。她还真不知道该说啥好。

“那行吧!妈去跟你冯大妈说一下。”

“真是麻烦你了。”沈清清看到亲妈真去隔壁曹家找冯大妈,脸上的表情马上轻松起来。

“你别觉得我奇怪。我是真的不喜欢曹德才。也不知道我妈跟冯大妈再想什么。居然想让我两处对象。”

何玉燕耸耸肩,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偏这个时候林荷香居然凑了过来,把她那带了新手表的手腕蹭到何玉燕跟前。

何玉燕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儿,不等林荷香开口炫耀,直接先一步回家去了。

晚上,各家休息的时候。何玉燕自然继续跟顾立冬甜甜蜜蜜。而对门的董家,董建设跟林荷香这对新婚夫妻再次经历了一分钟、再一分钟、再再一分钟。

虽然郑大妈这两天没干敲墙这个事儿。但是,这一分钟好像成为了萦绕在夫妻两人之间的噩梦。

哦,严格来说,应该是董建设的噩梦。

董建设一脸空茫地从屋里出来,站在廊下点燃了一支香烟。单手拿在手里,在香烟弥漫中看向天上那又圆又大的月亮。

这月亮就好像在嘲笑自己一般。

董建设恨得踢了廊下的柱子一脚。没等他呼痛,就听到正房廊下传来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建设,我真羡慕你有媳妇儿了。”

董建设:“大晚上跑出来吓人干啥?”

骂人的话说完,这才看清男人居然是曹德才。

他忍着脚上的痛,龇牙咧嘴地问道:“你这是干啥来着?”

曹德才悠悠地叹了口气,走过来把董建设夹在手指的香烟拿了过去。狠狠抽了一口,这才说道:“哎,相亲不顺。人家看不上我。”

曹德才也不是说爱不爱沈清清。只不过刚好年龄到了,对方又是单身,家里条件又好。反正找不到喜欢的,找个熟人结婚也成。

偏偏他这种将就的心里,人家沈清清却不乐意配合。

“哎……”

董建设是知道曹家、沈家有那个意思。不然也不会拖他们夫妻帮忙牵线。这会儿看到曹德才这副孙子样,一分钟给他带来的挫败,居然神奇地被治愈了不少。

真好,有人比他更惨。

当下,董建设一副哥俩好的的样子,上去拍了拍曹德才的肩膀:“烈女怕郎缠。沈清清这条件是真不赖。你要真有心娶她,不如再拿出点诚意。每天上下班去接送她。我跟你嫂子能成,也是我这样心诚被她看到了眼里。”

得益于董建设的这个馊主意。从第二天开始,大杂院的人就发现曹德才在追求沈清清。

之前两家是准备暗地里瞧瞧能不能成。不能成的话,就当没事儿发生。这样不用影响两个孩子的名声。

这下好了,曹德才大早上跑去国营饭店买了豆浆油条回来,直接送到沈家。这一动作,就是瞎子都知道他的盘算了。

何玉燕站在廊下吃着早饭,看到沈叔皱着眉头把曹德才推出来,觉得这当爹还挺好的。

顾立冬看懂了何玉燕的想法,笑着说道:“不用担心。沈叔跟范婶子都是疼孩子的。既然沈清清说了不乐意,就不会给曹德才任何机会。”

说着这话的时候,顾立冬不由觉得自家媳妇真是善良。明明跟沈清清没多少交情。看到这个事儿马上就担心起来。

何玉燕一听也有道理:“那就好,我就是见不得女同志被人逼迫。”

像李丽丽、林荷香这样自愿跳火坑的,那她是没话说的。

“对了,待会儿我跟冯大妈他们一起去领这个月的钱票。到时候我直接把细粮都买回来?”

家里现在吃的粮食主要是大米掺和着粗粮,大概一半一半的比例。一周能吃几顿面条。肉的话则是一周能吃上一两顿肉。肉骨头能天天吃,这东西不要票。

这种伙食标准估摸着这一片胡同也没几家能比得上了。

“粮食暂时别买,等轮班休假我去买。面粉倒是可以领回来。”

“燕子,好了没?走啦!”

送走顾立冬没多久,冯大妈就在院子里吆喝起来。大伙儿都是机床厂的职工家属,票据都是一起领的。领完后还得去粮站、副食品站这些地儿跟人抢东西呢。

每个工厂都是这几天发放钱票,可不得赶趟儿吗?

“来了来了。”拿上户口本跟供应本,何玉燕就跟大杂院的大妈们一块儿出门了。

这次出门几乎各家各户都有人,除了那两家双职工的没来,其他人都到齐了。人数有点多,何玉燕一个新媳妇自然就走到队伍的末尾。

然后就听到有人正在嘀咕曹德才追求沈清清的事儿。说完这个,又在嘀咕郑大妈为什么这两天那么老实。

林荷香这新媳妇在大杂院那么嘚瑟,还买了个二百八十八手表。郑大妈这个抠门精居然没有一点儿反应。

“是啊!那买手表的钱,说到底是董大牛的卖命钱,居然就这么轻飘飘放过了。”

这声音不用说,就是孔大妈。

孔大妈一个走在队伍前头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队伍末尾。直接插进了两个大妈之间的对话。

见自己的话一说完,其他人都露出赞同的表情后,孔大妈十分满意。

但她是满意了,不远处走着的郑大妈却火大起来。

不过,她也不敢发作出来就是了。她的宝贝儿子建设可是说了,林荷香不能得罪。林荷香的爹要当副厂长了。等这岳父大人当上副厂长后,他董建设的未来就要来临。

为了儿子的前途,郑大妈表示就是让自己吃屎都是甘愿的。

想到这里,郑大妈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满足。等到了厂里,有得这些人下巴掉下来的时候。

“不是吧!”

“居然就当上副厂长呢!怎么之前都没听到一点风声。”

“我滴那个乖乖哟!这老董家是要发了……”

刚到厂里负责发放钱票的窗口,大伙儿就被董建设的岳父升任副厂长的消息给炸懵了。

天啊!

许许多多的人满眼羡慕地看向郑大妈。要知道,林荷香家就她一个独苗苗。她一个女同志,以后老林家的东西还不都是董建设的吗?这种抱着金娃娃的儿媳妇,谁家不喜欢哟!

郑大妈早在第一时间已经高高昂起了脑袋,一副老娘最牛的样儿,享受着大伙儿的羡慕。

更有人在领到钱票后,第一时间凑上来跟郑大妈套近乎。声称自家的工业票、棉花票用不上,要跟郑大妈换票呢!

送是没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送的。但是把紧俏的票据拿出来跟郑大妈交换,卖个好。还是很多人干得出来的。

不到一分钟,郑大妈就被许许多多职工家属围了个严严实实。

何玉燕站在人群外围,不得不感叹一句权利迷人眼。

就郑大妈这个样儿的,现在享受了林家带给她的风光。转头怕不是得把林荷香供上供桌?

“怎么人家的儿子就这么争气呢?”

冯大妈被人群挤到何玉燕附近,见到郑大妈这景象,不由地羡慕起来。

她也不知道沈清清为什么看不上自家儿子。不过,沈清清的条件再好,在林荷香跟前好像也没得比了。应该说他们那一片胡同,就没有小媳妇比得上林荷香的。

饶是冯大妈觉得自己的心态好,这会儿也有点沮丧了。

不止冯大妈沮丧,曹德才这个当儿子的更加沮丧。

还是月亮高高挂着的晚上,还是那个人,还是那个香烟。不同的是,曹德才跟董建设已经一块儿坐在廊下,对着月亮抽烟发愁。

“真羡慕你有媳妇儿。媳妇儿的爹还是个副厂长。”

说完这句话,曹德才又对着月亮吐了一口烟圈。仿佛一个忧郁受伤的男人。

而被他羡慕的董建设,则是低着脑袋盯着代表自己尊严的地方,眼神闪过一抹深沉的痛。接着强扯出个僵硬微笑:“这有啥的。女人嘛!那不是很容易就能弄到手吗?”

从以前开始,董建设就很有女人缘。只不过,这个女人缘现在再好,他也没有心思享受了。他只想把自己的尊严重新树立起来。

想到这儿,他隐晦地转头看了一眼关上的屋门。心想,好在林荷香对他还是那样得崇拜。显然对方还不知道有些事儿一分钟是不对劲的。

当然,曹德才语气中的羡慕跟痛苦,也让董建设感觉到得意。

“不是跟你说了吗?烈女怕郎缠。沈清清这人年纪有点大,还不懂的男人的好。她老爹不让你接触。你不会在她上下班的路上多跟人接触啊!”

“这……这不是耍流氓吗?”曹德才没啥跟女同志相处的经验。但是董建设教他的方法,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我跟你说,女人嘴巴说不要,其实就是要。”

顾立冬打开屋门,准备去灶上兑点热水给媳妇儿擦身。结果一出门就听到这样炒蛋的话。顿时觉得董建设这人有毛病。

偏偏曹德才这憨货,好像还真的以为对方说的话是正确的。频频点头,一脸受教的模样。

顾立冬忍了忍,决定明天一早去上班的路上,找曹德才说说,别一脑门子听董建设的话。

搞到最后说不得就真成了个耍流氓的了。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顾立冬就提前出门了。

大杂院距离厂子不远,走路十多分钟就到了。他一出门,就看到曹德才走在前头。看他走路的方向,不像去上班,倒真的像是去国营饭店。

这人可真是……

顾立冬想到昨晚听到的话,决定上前把人给点醒。

不过,没等他靠近曹德才。身后就是一道闪电一般的身影窜了过来。

接着,顾立冬就看到曹德学这小子,拉着亲哥曹德才往斜侧里的死胡同走。他直接跟了上去。然后,听到了让人震惊的对话。

第23章

“大哥, 清清姐不是拒绝你了吗?你干嘛还缠着人家。”

曹德学从小就是腼腆的孩子,作为他的大哥,曹德才这是第一次见到弟弟情绪这样激动。一时之间, 他都没能反应过来弟弟说什么。只傻愣愣地盯着弟弟,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大哥,你听到我说的话吗?都到上班的点儿, 你不去上班去国营饭店, 是不是想去缠着清清姐?”

曹德学质问着大哥,心里却想着昨晚听到的对话。

他们家在正房是有两间屋子的。他跟大哥从小就住靠近东厢的那一间。自从大哥在家里宣布想要跟清清姐处对象后, 曹德学就觉得大哥好像变得哪里不一样了。

特别是接连几天晚上不睡觉, 跑到廊下跟董建设抽烟这个行为, 更加让曹德学觉得奇怪。

昨晚他特意出来看看这大哥干啥,结果就听到对方跟董建设的对话。

他都不知道该说大哥傻还是憨, 居然就相信了董建设的那些鬼话。

“大哥,我跟你说。清清姐跟她家人都拒绝你了。你要继续纠缠的话。你就是耍流氓。董建设的话你可不能相信。”

听完弟弟的话, 曹德才一脸不以为意:“人家董建设可是找了个副厂长闺女到媳妇儿。他的话为什么不能相信?倒是你, 你个臭小子,毛都没长齐, 晓得女人的想法么?”

在曹德才的心目中, 弟弟曹德学还是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屁孩。如果自己不搭理他,还会哭鼻子,求着跟自己玩。所以, 弟弟这一番话虽然是好心, 但他却觉得没啥用。

纵观整座大杂院,甚至是整片胡同, 哪个男人能有董建设这能耐,找到条件这么好的媳妇儿?

反正他没遇上自己喜欢的。那么, 找沈清清这样条件好的女同志也不错。最起码,人家家里还有一间有产权的屋子。以后他也不用着急单位分房了。

“大哥,你……”曹德学见大哥不在意自己的话,气得继续开口。

不过,曹德才已经动手把挡在面前的弟弟推开。准备继续执行自己的计划。在前往国营饭店的路上,等沈清清去上班的时候,上去跟她聊天培养感情。

曹德学被大哥推开,愣了愣,接着又一转身继续挡住了曹德才的去路。

这一次,他的情绪显得很激动。浑身都有点颤抖起来。

曹德才无奈拍了拍脑袋:“弟弟啊!我的亲弟。你还真想你大哥以后打光棍不成?现在没遇上啥好对象。就沈清清条件比较合适,咱又是知根知底的邻居。难道你不想大哥过得更好一点吗?”

顾立冬看到这里,真的觉得心都要提起来。也因为他太过投入,没有注意到身后传来的轻微脚步声。

前头,曹德学听到大哥的话,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难道他要跟大哥说,人家沈清清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你长得五大三粗人家看不上?

难道他要跟大哥说,人家沈清清喜欢脑袋瓜子聪明的。你一个没上高中的她看不上?

想到这里,曹德学的嘴唇颤抖了几下。

还有……

还有一个原因,他无法开口。

偏偏这个时候,曹德才见弟弟拦着自己的路,又不开口,像一块木头那般站在那。他抬起手臂看了看时间。再不走就要赶不上沈清清上班的时间了。

于是,他直接伸手推开弟弟。看到弟弟被自己推得一个趔趄,歉意地边跑边喊:“对不起了老弟。等你哥我成功后,再来跟你道歉哈……”

曹德学看着大哥那奔跑的身影,终于忍不住大喊:“哥,不要去了。我喜欢沈清清……”

“喜欢沈清清?”何玉燕没想到自己刚找到顾立冬,还没来得及说啥,就听到曹德学这话。

她嫁过来才大半个月,跟沈清清这个女同志都没多少交情,更加不用说曹家兄弟这两位男同志了。但她也听自家男人说过,这曹德学是个腼腆内向的。没想到居然在这儿跟亲哥说,自己喜欢沈清清。

他喜欢沈清清,为啥不早点说。居然拖到长辈要戳和沈清清跟他大哥,这才一副被迫说出的架势。

顾立冬听到媳妇儿的声音,立刻转头。看到对方手里提着的牛皮纸袋,知道是自己着急出门,把今天要用的东西落在家里。

“立冬,他们兄弟这是?”

何玉燕小声地问了句,视线却一直没从胡同尽头那兄弟两离开。

顾立冬摇头:“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谁能想到曹德才想要处对象的人,居然是弟弟曹德学喜欢的那个呢?

这种略带狗血的剧情,出乎人的意料。

而曹德才这个当事人的震惊就更加不用说了。

“你……你……那是你大嫂……”

曹德学冷静地回了句:“人家重来没接受过你,怎么就是我的大嫂。”

曹德才被弟弟的话一呛,倒是恢复了不少理智。

“那……那她比你大两岁快三岁了。你怎么能喜欢她?”

曹德学见大哥转过弯儿来,直言不讳:“我是单身男同志,她是单身女同志。为什么就不能喜欢她?”

见这兄弟两人你来我往说着喜不喜欢的话题。何玉燕很想上去说上一句:哎哟喂,人家沈清清同志有说喜欢你们兄弟中的哪个吗?

曹家兄弟口中的沈清清,这会儿心里很是雀跃。

作为国营饭店后厨的临时工,沈清清的主要工作是给大厨打下手。跟后厨小工一起处理食材。而食材每天都由饭店经理,从市里餐饮公司直接拉回来。

今天饭店经理有事儿,就托了街道的人帮忙。

这不,一大早当拉着食材的人到达国营饭店的门口时,沈清清愣住了。之后就是一阵喜悦涌上心头。

无他,眼前这个负责拉食材过来的人,居然就是那天在电影院帮他赶走街溜子的那位男同志。

“同志你好,请问你还记得我吗?”

男人刚跟大厨交接好食材,听到声音立刻转头一看。接着那张斯文的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记得,你是电影院的那位女同志对吧!”

沈清清见对方记得自己,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就是那个女同志。那次真是谢谢你了。不然我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试试。对了,我叫沈清清。同志,你呢?”

男人一脸不在意地笑道:“沈同志你好,我叫赖哈平。”

饭店柜台大姐见到门口这两个年轻人的样子,啧啧了两声。心中估摸着沈清清这丫头,是春天要来喽!

中午,沈清清哼着歌儿心情很好地回到大杂院。就看到何玉燕站在自家廊下,正在缝着一件衣裳。她还乐呵呵地跟人打了招呼。结果还没走进家门,就被曹家兄弟叫住了。

何玉燕看着这三个年轻人朝外头走,心想曹家兄弟还是信守诺言的。

早上,她跟顾立冬在死胡同那听到了曹家兄弟的所有对话。

之后,顾立冬上去直接让这兄弟两去跟人沈清清说清楚。

虽说不好多管闲事,但这兄弟两人吵架的声音是真的大。要是闹将出来,旁人知道后不会说这兄弟两人不好。而是会说沈清清是个狐狸精,勾得人家兄弟两人不合。

没错,沈清清其实啥都没干。但这年头的人就是会这样说一个女同志的闲话。

所以,无论是何玉燕还是顾立冬,都觉得让这兄弟两找个没人的地方。直接跟沈清清当面锣对面鼓说个一清二楚是最好的。

特别是曹德才这傻蛋,明显被董建设洗脑得不轻。

而外头距离胡同十多分钟的一片空地上,三个年轻人正在开展一场面对面的谈话。

曹德才直接说清楚了自己找沈清清处对象的想法。就是大家年纪都不小,知根知底,结婚没有坏处。

同时,也按照顾立冬建议的那样。把自己这两天的反常行为,以及董建设支招的事儿都说清楚。

得到的是沈清清的明确拒绝,以及两个白眼儿。

而曹德学这边就比较难办了。

“我一直把你当个弟弟。没有过这方面的想法。”

曹德学一听眼神一暗:“那现在知道我喜欢你,能不能考虑考虑一下我?”

沈清清看着对方那期待的眼神,最终摇头:“抱歉,暂时我没有想考虑你的意思。”

这些个对话何玉燕没有听到。但当她看到曹家兄弟进门时那难看的脸色,就知道事情得到真正的解决。

“哎,我都觉得咱两真是大好人。”

何玉燕晚上把这个事儿跟顾立冬一说,有点无奈地笑笑。

她总觉自己穿越过来后,看到的热闹一个接着一个。简直不知道该让人说啥好。

顾立冬乐呵呵地把人抱在怀中,摩挲着对方柔软的发丝。顺便低头轻轻吻了几下。这才感叹:“咱也算是做了好事儿。至于这三个人未来怎样,就不是我们的责任了。”

这个事儿在他们这里算是过去了。但沈清清跟赖哈平却逐渐打得火热起来。没过几天,这一片胡同的人都知道,沈家那个老闺女,跟一个街道办的临时工谈对象了。

周末一早,何玉燕还没起床,就听到冯大妈正在跟隔壁江婶子嘀嘀咕咕说着些啥。

窗户没有关紧,两人说话的声音时不时能传进来。

“哎,我家德才是彻底没戏了。你说说他一个22岁的大小伙子。是正式工人,每个月都能领到钱票。家里有两间屋子,虽然产权是厂里的。但他老子可是厂里少有的八级锻工。”

作为亲妈,冯大妈一直觉得自家儿子虽说没有董建设这么出彩。但条件也不差啊!怎么找个对象就这么难呢?

“我以为咱大杂院这一辈人,应该是立冬最难找对象了。但瞅瞅人家,媳妇儿都娶到手了。说不得过上一年半载,大胖小子也给抱上了。”

何玉燕听到这里,忍不住看向抱着自己的顾立冬:“正在说你要抱上大胖小子呢?”

声音中的揶揄让顾立冬笑起来。笑声带来的震动,让靠在他怀中的何玉燕觉得背后一阵阵酥麻。

“行了,行了。别笑了。大胖小子暂时是没有哒。但漂亮的小媳妇你值得拥有。”

夫妻两人小声笑闹了一阵,这才起床洗漱。

而屋外,冯大妈跟江婶子的对话,已经进展到拜托对方帮忙给曹德才介绍对象了。

冯大妈说了一通,没有一句是对沈清清的埋怨。看来,对方应该是不知道曹德学喜欢沈清清这个事儿了。

说起来,这兄弟两人的情路着实不平坦。曹德才没找到对象。曹德学喜欢的沈清清,这会儿又有了对象。

这种爱恨纠葛,真是有点儿费脑筋。

顾立冬这头煮好了早餐,刚准备喊何玉燕吃。就看到她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忍不住走过去抚平了她那皱起的眉头。

好在,这些个旁人的事儿很快就从夫妻两人的话题中消失。因为,何玉燕高中要毕业了。

“明天周一,我直接去学校把毕业证领回来。”

顾立冬点头:“那明天中午咱一起去国营饭店吃个饭庆祝一下。”

两人正商量着,就听到外头又传来一阵喧哗。这一次的声音特别大,何玉燕抬头看过去,居然看到沈清清带着一个男同志走了进来。

“啊!这……”

这两人传出处对象的消息才过了不到一个星期。没想到动作居然这么快,已经到了上门见家长这一步。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年头好像大家都是这么快的。

因为是周末放假加上是一大早,大伙儿都在家里。这两人一出现就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何玉燕端着碗走出来,视线直接看向曹家。

果然就看到曹家兄弟也从屋里出来了。两人一个表情复杂,一个表情失落。而刚还在隔壁江婶子家门口说话的冯大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自家门口,推着曹德才往家里走。

“哟,清清。这是你对象啊!小伙子长得不错啊!一表人才,哪个单位的?”

孔大妈看到冯大妈这个躲避的动作,心中一阵畅快。该,谁叫她贪心地想跟沈家结亲。也不看人家沈家是什么条件。

沈清清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长裙,听到孔大妈夸自己的对象,笑起来脸上的幸福是挡都挡不住。

“是啊!孔大妈。他叫赖哈平。在和平路街道办当办事员。”当然,临时工这三个字沈清清选择没有说出口。

大伙儿听到沈清清都介绍,看向这个叫赖哈平的男人,目光就不一样了。之前大伙儿都听说过沈清清有个对象,一直没能见着。没想现在看着这对象还真不赖。

眼前的小伙子带着金丝边眼镜,样子看起来皮肤白白很斯文。不符合这年代国字脸的审美标准。但也能称得上是个帅哥了。

怪不得沈清清才几天就把人往家里带了。

围观的大妈们心里一致地想到这个。也明白为什么沈清清不喜欢曹德才了。实在是曹德才这个干锻工的,长得那叫个五大三粗,皮肤黑黢黢。

黑壮黑壮的,跟眼前这个白净的男同志没法儿比。

赖哈平是个会来事儿的。见沈清清把自己介绍给邻居后,立刻从手里提着的一个袋子里,掏出一把糖果。给在场的大妈们分起来。

本来在前院后院到处跑来跑去的孩子们,见到有人发糖,一个个欢呼着跑过来。

跑得最快的是董建民这熊孩子。

熊孩子这段时间特别低调,但其他孩子见他过来,纷纷退让。

而董建民则是一副牛气的模样,抓过赖哈平手里的糖,也不道谢就往外头跑。

一直盯着这头动静的董建设,装模作样地说道:“赖同志,真不好意思。刚那个是我弟弟。他人小不懂事。”

赖哈平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直接说道:“孩子嘛,都这样。没关系的。”

周围邻居看到这样,纷纷赞董建设是个好哥哥。也夸赖哈平脾气好,以后沈清清要享福了。

何玉燕听到这里,十分疑惑这些大妈的想法。

怎么能从这么一件小事,就断定以后沈清清会享福。

不过,这个叫赖哈平的并不住在他们这一片区。听说家里是城北大杂院的。离得远也没人知道这人具体的底细。

“我觉得这男的怪怪的。”

顾立冬很少会说人的不是。现在这一开口,倒是把何玉燕给惊讶道了。

夫妻两人就这个事情聊了一会儿。吃过早饭直接就出门了。

“不知道康大爷喜不喜欢这茶叶?”两人要去的地方,就是康大爷所在的回收站。

之前顾立冬到处托人找关系,想给自家媳妇儿找个工作。这不,康大爷那边最近送来了一批又一批零碎东西。就想找个临时工过来,帮忙分拣一下这些回收的“垃圾”。

这个工作因为是临时工,而且工作内容听着还挺累的。很多有关系的人不乐意来。而没关系的人自然不知道回收站有这么个岗位在招工。

昨晚顾立冬回来跟何玉燕一说,还觉得这工作太累。担心媳妇儿受累,不太想要。

结果,何玉燕一口就应承下来。

“放心,咱今天就呆在回收站那不走了。你看看我在那干的活儿。确定不累我就干。要是真的累人,我铁定不干的。”

因着这个,两人决定今天先来回收站体验一下工作内容。如果真的累,那么夫妻两就准备放弃这个工作。

“人来就好,咋还给老头子我带东西呢?”康大爷乐呵地跟说着客气话,手却一点都不客气地接过顾立冬提着的那包茶叶。

茶叶到手,老人家拆开闻了闻:“好茶。这种野茶叶在供销社可不好买。”

见对方是真的喜欢,何玉燕跟着笑起来。

这些茶叶是顾立冬跟郊区的村民收的。因为出车的关系,顾立冬在郊区那边有几户熟人。好几次说带她过去瞅瞅,但这大半个月愣是有各种事情缠身。别说去郊区走走了,就是顾立冬的两个好友,他都没多少时间跟人聚聚。

三人喝过茶后,康大爷这才慢吞吞地说道:“咱这个回收站呢,东西大都是那些人送过来的破烂。这个女娃娃你是知道的吧!”

何玉燕来过这里几次,家里的狗头金还有那个修补过的摇摇椅,都是在这里买的。自然知道这里的情况。

整个回收站的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里头的东西大都是包力那种人打砸之后,送过来的一些破烂玩意儿。好东西不是那些人收了,就是送到信托商店的。到了这里的,基本上是用不了的废品。

来这里买东西的人也有。大多都是弄些破木头废纸回去烧火的。

“工作内容不多,就是那些人隔几天送过来的东西,需要你整理。要花大力气的活儿就不用你了。大爷我还是有一把子力气的。”

康大爷虽然被人叫大爷,但今年才刚五十,距离退休还有好几年。年轻的时候就跟着林老爷子学了两手拳脚功夫,身体硬朗得很。就是不耐烦分拣那些个破烂,才会跟上头申请,再招一个临时工。

工作内容确定好,夫妻两人也没磨叽。直接带上劳保手套,拿着个铁钳子就走进了院子。

院子这里一如既往地堆了不少东西。

“这些都是前些天送过来的。”康大爷不好意思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显然觉得自己留了这么多活儿没干,有点理亏的意思。

何玉燕高声应了下,接着跟顾立冬抬了抬下巴:“怎样?这活儿看着累人不?”

顾立冬听出了对方话中调侃的意思,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到处找了一通,找到个板凳就塞给何玉燕。

上一次何玉燕来捡漏,看到的东西都是偏西式的。这一次倒是啥都有。

因为东西都是从人家家里砸烂弄过来的。怪味没有,就是破烂是真的破烂。偶尔会有些碎玻璃啥的从里头掉出来。

不过,何玉燕拿着铁钳翻检东西,倒是没觉得有啥不方便的。而且这堆破烂里头,大件的破旧家具都已经被堆放在院子角落了。

这比何玉燕一开始设想的还要更好。

按照物品的种类,何玉燕先把铁制品弄出来。这玩意儿回收站收集一堆后,钢铁厂那边的人会过来拉走,回收再利用。

铁制品之后就是各种陶制品、玻璃制品。这种东西能搬到这里的,基本上都已经被磕碰坏的。

何玉燕在里头看到一个陶瓷花瓶。整个花瓶的底子都掉了。但瓶身还好好的。上头画的水墨画十分漂亮。

穿越前她家的条件就相当好,对这些瓶瓶罐罐都有些见识。

手上拿着是这个花瓶,估计是宋代官窑出来的。现在可能不显,再过个二十年,价格得飙升到七位数。可惜花瓶底子掉了。整个花瓶的收藏价值大打折扣。

“喜欢就买回去。”

顾立冬在边上注意到媳妇儿神情中的雀跃,鼓励地跟对方笑笑。

从狗头金拿回家开始,顾立冬就察觉到媳妇儿喜欢捡东西。这大半个月他出过几趟车,没能收到啥东西。媳妇儿好不容易看上个花瓶,肯定得买回去。

“就不怕我把家底败光?”何玉燕心情很好地开起了玩笑。

她之前买梳妆台、买摇摇椅。大杂院可是有人看不顺眼,嘀咕她一个新媳妇要败光男人的家底。

顾立冬听罢耸耸肩:“这有啥?钱赚了就要花。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的钱要是不够给你花,咱还是夫妻吗?”

两人这耍花腔一般的谈话,让门口的康大爷听到后直呼年轻人真恩爱。

不过,康大爷也是在听到两人提起摇摇椅。才忽然想起之前那事儿。他直接走到院子就说道:

“上次你们不是买了那个摇摇椅回去吗?你们刚走没多久,就有个女同志跟疯了一样,把我这里翻得乱七八糟。指明要这个摇摇椅。我看着她人疯疯癫癫的,就把人给打发走了。”

夫妻两人都觉得这事儿怪模怪样的。顾立冬则是立刻道谢。

康大爷摆摆手:“就是这人估计有点什么想头。那摇摇椅的事儿咱以后也别提了。”

在回收站工作那么多年,康大爷可看多了那些想要捡漏的人。

哼,回收站要是真有那么多漏好捡,他家早就被好东西塞满了。

夫妻两人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就把院子收拾妥当。同时也挑拣出了些好东西。

一个掉了瓶底儿的花瓶,一个没了按键的收音机,还有一个破了个洞的搪瓷盆。

花瓶买回去准备放着当装饰品,收银机则是准备拿回去拆零件,搪瓷盆就更有用了。把破洞补上后,冬天一来,可以当个炭盆使。

同时,两人也确定了这个工作何玉燕可以做。毕竟,两人这一个小时的工作量,是堆积了一周的破烂。

换句话说,一个星期忙两个小时,其他时候就歇着没事儿干。这种工作谁都乐意干。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这工作不累,就是繁琐。而且说出去不体面。临时工呢,工资也不多,一个月18块。但上头节假日发的礼品奖金,都有你的一份儿。平时工作做完之后,其余时间你可以不在这里。”

最后这一条相当吸引人。

也就是康大爷跟林大爷是好朋友,加上认识顾立冬,才把这工作给到他们。

一切说好之后,双方约定明天也就是周一下午来办理入职手续。上午何玉燕得去学校一趟,把高中毕业证拿回来。

跟康大爷道别后,两人把三个破烂东西用麻袋装好。顾立冬扛着就直接朝家里走。

刚出回收站所在的街道,就看到一道匆忙的身影朝回收站跑了过去。

这人经过何玉燕的时候,还转头看了她一眼。

何玉燕被看得很不舒服,明明看她的人是个女同志。但这女同志的视线让人忒不爽的。

而看了何玉燕几眼的人,虽然觉得这女人长得不错。但她可没心思看美女。麻溜儿跑到回收站。刚想钻进里面,就被康大爷给拦住了。

“哎哎哎,你干啥的?”

康大爷认出这个女同志,就是上次为了找摇摇椅,把回收站的破烂弄得乱七八糟的那个女人。

女人被拦住后,表情十分不爽。但还是老实说道:“大爷,我找个破烂收音机,回家拆零件用。”

康大爷一听,双眼一瞪:“去去去,我这里是回收站,没有收音机这样的好东西。”

“不是……”女人被康大爷这一拒绝,就忍不住想要辩解。

康大爷可不管这个,把人给拦住后。接着就把大门给关上了。

“你这不是为人民服务吗?为什么要把门关上。”

“我呸,死老头子。我要去投诉你……”

康大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优哉游哉地抖抖手里的报纸。

哼,他老头子才不让这种人进回收站呢?

另一头,扛着一包破烂回到大杂院的小夫妻,当然再次被人给围观。

正确的说,是前院孔大妈这个嘴碎的。

孔大妈见到顾立冬肩膀上扛着的麻袋,立刻嚷嚷:“哎哟,这是买什么好东西啊?”

边说边把手放到麻袋上面,一副想要拿下来打开看看的样儿。

顾立冬其实可以拒绝这种没礼貌的行为。但怕麻烦,加上大杂院的人偶尔会嘀咕他一个司机,肯定经常偷偷往家里搬东西。

于是,跟何玉燕对视一眼,就把麻袋打开来给大伙儿瞧一瞧。

“我去,一个掉底儿的花瓶,一个烂了的收音机。哦,还有一个破洞儿的搪瓷盆。啧啧,怎么又把这些破玩意儿往家里搬。”

孔大妈那挑剔的声音简直让人无语。而一旁正在跟人炫耀的郑大妈,听到这里的动静后立刻就凑了过来。

等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后,这人就假惺惺地说道:“立冬,这家里没钱了是不?没钱就省点用。听说你媳妇儿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天天不是吃肉就是吃鸡蛋。我跟你说,这女人可不能这样惯着……”

顾立冬冷冷地瞪向郑大妈,直到对方的声音越来越小。这才收回视线,扛着麻袋回到家里。

“切,谁稀罕。看他什么态度?”

郑大妈这一嘀咕,孔大妈就接腔:“可不是嘛!瞅瞅咱大杂院其他小伙子,再瞅瞅人沈清清那个对象。人家小伙子多有礼貌啊!”

正房沈家,赖哈平正在廊下跟沈清清一起说着话。

“那两人就是上个月结婚的顾立冬夫妻?”

沈清清乐呵呵地点头:“对,他们上个月结婚的。他们之后就是董建设结婚。”

赖哈平听着沈清清絮絮叨叨,心中更加有谱儿了。

“我看你们大杂院的人都很不错。特别是这些大妈,一个个都很热心。”

赖哈平问完大杂院的几对小夫妻情况后,又问起大杂院的大爷大妈们。

沈清清见对方打听自家邻居的情况,想到中午吃饭她爸说的话,就忍不住心中一阵激动。

“你这是同意呢?”

吃饭的时候,他爸明确说了。舍不得她出嫁,怕她受委屈。加上赖家的条件真不咋滴。就提出让赖哈平结婚后住在沈家。不算上门女婿,以后孩子还是跟着信赖。但要住在沈家。

父母的关爱,让沈清清很是受用。同时,她也是真的不想住在赖家。

之前跟赖哈平当朋友的时候,她真不知道对方家里的条件会这么差。

后来几天的相处,她发现对方人特别体贴合心意。这让她心动了。

心动过后,知道对方家里的条件很差,也没能让沈清清退却。反正,她家的条件好。男方家里条件差些也没什么。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救过她,人品相当过关。而且长相是她喜欢的白净类型。

像隔壁董家,林荷香的条件比她更好。不也是嫁给董建设这个条件差的男同志吗?

董建设对林荷香可真好。

像今天周末,一大早就陪着林荷香回娘家。听说,对方天天都给林荷香清理痰盂。而且还管着亲妈亲弟,不让他们欺负林荷香。

到她这里,赖哈平即使家里条件不好。但只要结婚后住在她家,她就更加没有任何烦恼了。

西厢房里,何玉燕可不管外头人说啥。回来喝了两口水,刚准备休息。就看到顾立冬在门口那蹲着,拿着螺丝刀就准备拆收音机。

家里有个老式收音机。年头比较久,有几个零件坏了,就一直丢在那儿。

这次在回收站看到的破烂收音机,刚好跟家里那个是同一个样式的。顾立冬就准备把这收音机拆开,把好的零件装到家里那台收音机上。

何玉燕还没见过这么古老的收音机。也拉了个板凳过来,准备瞧瞧。

当顾立冬用螺丝刀打开了收音机的外壳时,何玉燕立刻手忙脚乱地把重新把外壳给合上。

顾立冬疑惑:“怎么呢?”

何玉燕摇头,先朝院子外看过去,发现大伙儿都聚集到沈家门口。这才松了口气,直接把收音机往门帘子那拖。

远离了大门,何玉燕这才小声跟过来的顾立冬说道:“你看。”

说话的同时,何玉燕把刚刚合上外壳的收音机再次打开。

之前埋头研究收音机外壳的顾立冬,这一次终于看到了外壳里头包裹的东西。

“天啊!”

那是几卷用橡皮筋卷吧着的钱票。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先把收音机的外壳重新上螺丝。之后把这东西放到屋里的角落。准备等晚上关上大门后再研究研究。

多亏了两人的谨慎。刚把这破烂收音机放好,门外就有人走了进来。

第24章

“立冬, 你在家正好。咱院儿几个老爷们要商量一下污水管道的事儿。”

走进来的人是何玉燕没怎么打过交道的曹大爷,也就是二号大杂院的管事一大爷。

顾立冬讶异地看了对方一眼:“行,是去你家还是?”

“去老赵家。正房那闹哄哄的, 说不了话。”

正房门口廊下那一块确实站了不少大妈婶子。大伙儿都在说着沈清清找对象这个事儿。

顾立冬转头跟何玉燕点点头,直接就跟着曹大爷离开。

前院这里,已经来了好几个大杂院的男人。

见到顾立冬过来, 隔壁邱叔乐呵呵地招呼他过去:“你小子, 结婚这一个月,咱老爷们的聚会你都不来了。”

大杂院的男人们, 每周休息那天, 经常会聚在一起去附近的一条大河钓鱼。又或者一起喝茶, 说说厂里最近发生的事儿。

顾立冬自从结婚后,每个周末不是出车, 就是跟何玉燕一起出去约会。自然不跟这些老爷们混一块儿。

“人家那都是有媳妇的。邱叔你自个儿也有媳妇不知道吗?”

坐在角落的曹德才说出这一番酸溜溜的话,让顾立冬都觉得酸倒牙了。

曹大爷这个当爹的, 更是不客气地给儿子脑袋壳来了一巴掌:“你个臭小子。自己没本事找对象, 就别在这瞎哼哼。”

几人说话间,正房西耳房的胡大爷带着儿子胡文理也过来了。还有住在东厢耳房, 双职工家庭中的男人许成才, 也拖着鞋子过来了。

大杂院一共12户人家,除了林老爷子,其他家的男人都到齐了。

“行了, 人都到齐了。建设你说说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董建设清了清嗓子说道:“前段时间我不是提交了污水管道搭建申请吗?经过我的不懈努力, 终于让接到胡主任松口,帮忙提交了这份申请到上级部门。”

大伙儿听到这, 纷纷点头。董建设有这个本事,作为同住在二号大杂院的邻居, 大伙儿自然很高兴。

但这高兴没有持续两秒钟,董建设就一副失望的样子:“但是,昨晚下班后,我去胡主任家里问消息。对方说这个事儿不好办。因为工程量特别大,但我们这一片胡同就我家申请,所以这个不好通过。”

其实,对方的原话是:

这个事儿要办也可以。但这条不在计划范围内的污水管道,如果要铺设,你得自己掏钱。如果不想自家掏钱的话,还有一个方法。就是动员大杂院甚至这一片胡同的人。大伙儿一起出钱,分摊下来他也就不用出那么多钱了。

董建设知道这个提示,对方是看在他那位老丈人的份上,才偷偷告诉他的。

自然,连估算管道的价格都跟他说了。那价格高达四位数,不是他能承担的。

如果他撂挑子不干,那就得跟着林荷香住在老丈人家。他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绝对不当上门女婿。

至于不建厕所,又不去老丈人家住,他更加不乐意。这会让他失去事业上的一大助力。

昨儿个老丈人可是跟他说了。让他好好工作,年底看看能不能给他的职位动一动。也是因为老丈人的话,他才想起这个管道的事儿还没弄好。

想来想去,还是发动大杂院的人一起,大家都来建厕所。然后,再让大杂院的人发动胡同的人。这样一番操作下来,他不止能让大伙儿都承他的情。觉得靠他才能在家里弄上厕所。

同时,也能在省下一大笔开支的同时,让林荷香看到他的苦心。

作为这次聊天谈话场所提供人的赵大爷,敏锐地察觉到董建设话中的未尽之意。

他眯了眯眼,看向曹大爷:“曹老哥,你可是咱大杂院的管事一大爷。建设说的这个事情,你怎么看?”

曹大爷能当这个管事大爷,自然不是傻子。他在心里暗骂赵大爷两句奸猾,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那胡主任有说这个事儿怎样才能解决吗?”

曹大爷对于在自家建厕所,并不十分在意。但家里老婆子年纪大了,公厕的石板到了冬天经常会结冰。他一个大男人不怕这个,但家里的老婆子还是得要小心些。家里要真的有个厕所,能方便不少。

董建设就在等这句话。于是,麻溜儿接过话头,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主旨就是大伙儿一起申请,然后一起修厕所是最划算的。平摊下来,一户只用出五六十块钱。而且,整个工程需要用到的建筑队、建筑材料这些,市政那边会负责。

乍一听好像占了大便宜,但大家都不是傻子。

很快,负责给他们倒茶的孔大妈立马跳了出来。

“我家可不想盖那劳什子厕所的。公厕多好啊!又不用咱搞卫生,又不用浪费水。”

孔大妈可是精明人,早打听过了。这个什么厕所建在家里,可不是农村那种自家茅坑,挖出来还能沤肥。而是拉出来的黄金,要用水冲走的。这可是实实在在浪费水,她舍不得。

再加上修个厕所,就要拿五六十出来。家里那么多张嘴巴,她可不能浪费这些钱。

“哎,你这老婆子。我们男人说着正事儿呢,你个女人插嘴干啥?”赵大爷一副责怪的语气。但看他那八风不动的样子,就知道这人其实是赞同孔大妈的话。

一直坐在边上没怎么说话的顾立冬,并不想参与进这个争论里面。反正他家迟早要盖厕所的。这次不行,之后他也会去托关系。

前院忽然吵吵嚷嚷的,一墙之隔的何玉燕自然听了个清楚明白。

她跟顾立冬的立场一致,对这个事情不准备发表任何看法。倒是董建设,听他那话头,好像真的喜欢林荷香,喜欢到愿意为她揽这些事儿。

难不成,恋爱脑的林荷香,真的遇上了真爱董建设?

这问题出现在脑海中,何玉燕立马摇头。就是她也不信董建设的目的有那么简单。

很快,顾立冬也从前院回来。看样子,这次商谈应该没啥进展。

另一头,后院的热闹却一直在持续。

在前院的男人一个个跨过垂花门走进后院的时候,何玉燕就听到曹大爷问他边上的沈叔:“你家这是快要办喜事呢?”

两家人并没有因为小辈相亲不成功,产生任何间隙。

沈铁生叹气:“闺女喜欢的话,估计就快了。”

接着,他看了看曹大爷,又看了看已经走到西厢门口的顾立冬。再次叹气:“要那丫头能看上咱大杂院的小伙子就好了。”

听了个正着的何玉燕:……

顾立冬轻轻叫她:“怎么呢?木呆呆看着那?”

何玉燕估计对方应该没留意垂花门那两人,摇头:“算了,没啥事儿。怎么样?是不是谈不拢?”

提到钱,那是兄弟都没得做的。更何况是邻居。每家每户预估要出五六十,而不是五六块。这种事情能谈妥才叫有鬼呢!

“没用……”

顾立冬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正院廊下那发出一阵接着一阵的爆笑声。

几个大杂院的大妈,还有几个胡同的大妈,一个个抱着肚子大笑。而在大妈视线集中的地方,则是那个叫赖哈平的男人。

“这男人可真受女人欢迎。”

准确来说,是年纪大的女人。

围着他说话,甚至动手拍拍他肩膀的,都是这些大妈。

大妈们笑得肆意,沈清清这姑娘在边上则是冒星星眼。

这个画面怎么看怎么奇怪。

这样笑闹的画面一直持续到傍晚,吃过晚饭后这赖哈平才离开。

而大妈们对这小伙子的评价也出奇得高。一个个都跑到沈家,让他们早点结婚,好让这么好的小伙子住进来。

没错,何玉燕也是傍晚的时候,才知道这个事儿。

据说这个赖哈平家里住在城北的大杂院。家中有五个兄弟。说到这一点的时候,郑大妈这个爱儿的羡慕得不得了。而且,这也成了赖哈平的优点之一。

家里儿子多,房子又只有一间耳房。加上他前头四个哥哥都结婚了。哥哥们又都生了几个儿子。据说一屋子除了他妈跟四个嫂子,其他全是男的。十多个男的加上五个女的挤在一间不超过二十平的耳房,听着相当吓人。

再据说,这家人因为房子住不下,家里的男人夏天都直接在大杂院的廊下、院子打地铺睡觉的。冬天则是男人挤一堆,女人挤一块这样睡。

最后,跟何玉燕透露消息的江婶子,还感叹一句:“这种家庭听着是真苦,但这娃儿不错。答应结婚后住到沈家。好歹能给沈家两口子养老送终。”

“而且,这赖哈平家里条件是艰苦了些。但这家有生儿子的根脚。加上他也有个正当工作,还是个高中生。配清清这个初中都没读完的,也就差不多了。”

最后这句话来自爱儿党郑大妈的感叹。

其他人不知道是个什么想法,反正何玉燕听完是相当炸裂。

这导致她傍晚在外头散步的时候,第一次没有心思欣赏路上的美景。特别是这个“生儿子的根脚”,还真是何玉燕第一次听说的。这些都是什么魔幻言论?

“你说,沈清清这人是不是脑子丢了?”

跟沈清清的几次对话,何玉燕觉得对方人还可以。而且也不是着急要嫁人的。怎么忽然就选了这么个让人一言难尽的对象。

顾立冬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这是沈家的事儿。人家沈家父母都不说啥,他们外人着实没立场置喙。

散步结束后,外头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拉了灯绳,灯泡一亮。紧闭屋门、窗户的堂屋里,顾立冬再次拿起那把螺丝刀开始拆收音机。

两人都是沉得住气的人,到了现在外头没人,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随着收音机的外壳被拆开,何玉燕可以清楚看到里面除了正常收音机应该有的部件,其余空位塞满了一卷又一卷的钱票。

“天啊!”顾立冬忍不住再次发出感叹。这简直是天降横财。

说着,他把里头的钱票统统到在桌上的篮子里面。

接着,两人就开始数钱。

好一会儿过后,何玉燕来了句:“我这里一共有六百八十二块五毛四分钱。还有好些粮票、肉票、工业票、布票。”

顾立冬那头也差不多是这个数。两人互相核对了一番过后,发现有些票都过期了。

“你说着些东西都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没有抱着捡漏的心情,再次捡漏的感觉特别奇妙。

他们这跑了这一趟,居然就收入将近一千三。这还不算那些没有过期的票。

相较于何玉燕的高兴,顾立冬高兴过后则是有点忧虑。

“这些票里面,有汽油柴油票、香烟票这些。”

这些票比较特殊,都是特定部门才会发得所。顾立冬作为一个货车司机,加油要用柴油票,自然很快就发现手上这油票有点不对劲。

他随手抽了一张柴油票,举到灯泡附近。这才清晰地看到这票据上都有标记。

意识到这个,顾立冬立刻拿起其他票来查看。结果,无一例外,这些票统统都被人做了记号。倒是钱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看来,这些票据不能在北城用。”

能在这个年代弄到那么多钱票的,而且这些票据的日期还集中在今年。显然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办到的。但这些个钱票所藏的收音机,又是从一个已经被红袖章搜刮过的地方丢出来。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不是他们能想象的。

最终,两人决定把这个事儿保密。

何玉燕:“挑些能用的,你出车去外地的时候再用。其他不能用的票直接烧了。”

夫妻两人商量着怎么处理这笔横财。外头,两个有着各自苦闷的男人,也再次凑到一块儿抽烟。

这一次,两人直接坐在院子角落的条凳上。一人一支烟夹在手上。曹德才先是抱怨了一通。但董建设并没有理会他,只是一口接着一口抽烟。神色那叫个悲苦。

“你这是为了污水管道的事儿发愁?”

白天那会儿大杂院的男人凑到一起商量污水管道的事情。最终也没个结果。晚上吃饭的时候,他老爹在饭桌上一说,他妈都觉得这个事情难搞。太多人不愿意出钱。

这样想着,曹德才又继续道:“你这真是有啥好发愁的?要愁也是我这个光棍愁。我要有个媳妇儿,就是天天给她倒痰盂,我也是乐意的。”

董建设听到这话,差点被气了个倒仰。

他是格局那么小的人吗?不就倒个痰盂吗?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敢做就不怕人知道。

他发愁的还是那一分钟。

一分钟啊!

他去打听过了,男人不能只有一分钟!

明明他以前是金木仓不倒的,为什么现在成了一分钟?为什么啊!

董建设对着月亮差点咆哮出声。甚至,开始有了是不是这个女人有问题,才会害得他这样。明明以前跟筱柔在一块儿的时候,他每次都激动得无处发泄。

肯定是上次掉公厕,林荷香身上沾染的黄金太多,让他也沾上晦气了。对,肯定是这样。

找到了症结所在,董建设就更加愁苦了。

为了前途,为了他妈能过上好日子。他忍辱负重。好汉不问出处,莫欺少年穷,可能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才吧!

院子的低气压并没有影响到西厢房顾家。

今晚这样一笔天降横财,让何玉燕有点小激动睡不着。老是觉得外头有人说话。中间还起来上了一次厕所,最后才在顾立冬温暖的怀抱中睡着了。

因着今天要去学校拿毕业证,即使很想睡懒觉,她还是起来。

吃过早饭,她拿着自己的证件就跑学校去了。

学校这里没什么学习气氛,除了过来拿毕业证的人,其他班级来上学的人不多。

毕业证到手后,本来准备离开的何玉燕被同学叫住了。大伙儿凑一起说说各自的未来。一些找到工作的,满脸都是朝气。下乡的同学,则是啥表情都有。

“李丽丽不是你家的邻居吗?她怎么没来拿毕业证?”有个姓孔的女同学忽然问何玉燕。

何玉燕无语,她好像记得这个孔同学,跟李丽丽没啥交情的吧!

“她的娘家跟我的娘家是邻居。至于她为什么没来拿毕业证,我还真不知道。”

这小半个月她都没回娘家,怎么可能知道李丽丽的近况?

孔同学被何玉燕的直白一噎,最后又来了句:“咱要不把毕业证给她送过去?”

就在何玉燕准备拒绝的时候,就看到这孔同学身后有个人挺着个肚子,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孔同学这时也发现了李丽丽的到来,立刻屁颠屁颠跑了过去。

何玉燕见状,眼神微眯。记忆中,这孔同学以前可没跟李丽丽有啥交集。

“丽丽,你来啦!我们刚还在说要给你送毕业证呢!”

李丽丽一脸骄傲地摇头:“不用,不就领个毕业证而已。”

说着,还故意挺了挺肚子,一副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怀孕的样子。

这可真是让何玉燕无语。她可不记得,怀疑一个月,肚子就大到需要挺着的地步。

这个时候,已经确定要下乡的班长走了过来:“据说李丽丽也有工作了。在供销社卖布的柜台上班。”

这工作可真是个好岗位。售货员,还是卖布的柜台……

“小孔那么巴结李丽丽,也是听说她要去供销社上班了。”

班长说着,又问何玉燕找到工作没。她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何玉燕真找到了。

“回收站这活儿不太适合女同志。”

何玉燕耸耸肩:“反正工作不累。”剩下的话她就不好在要下乡的班长跟前说了。

两人说话间,忽然李丽丽丢下那个殷勤的小孔,径直朝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燕子,好久没见。怎么最近没见你回食品厂?我经常回娘家都没见到你。”

这副拉家常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两关系有多好呢!

何玉燕观察了一下对方,发现她脸颊红扑扑的。甚至还有发胖的迹象,就知道李丽丽这段时间应该过得不错。

何止是不错啊!那简直就跟翻身农奴把歌唱有得一比。

之前,婆婆不让她吃饱,还逼着她干活的事儿自然是没了的。

相反,李丽丽重来没过过这种神仙一般的日子。

每天睡到自然醒,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什么活儿都不用干,只要好好养身体就行。

最重要的是,婆婆也不刻薄了。包力也不打她了。

就连之前说好的工作,现在也给她安排到了一个供销社的岗位。可以天天请假不去的那种。而她大哥的工作转正,也有了松动。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怀上了儿子。这个儿子是她的福星。包家人的嘴脸她算是看明白了。所以更加珍惜肚子里的宝贝儿子。

当然,在她落难的那些天,何玉燕这个老邻居也给她些帮助。

李丽丽这才特意走过来,准备跟何玉燕说些事儿。

班长见两人有话要说,跟何玉燕约好下乡后继续通信就走开了。

而何玉燕也看向李丽丽。

“找我有事吗?”她实在想不通,到了这个时候,李丽丽还有啥能找自己的。毕竟,她落魄的时候,自己可是都看在眼里。还该死地给了些建议。

李丽丽摇摇头,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你怀上了吗?”

这个神展开是何玉燕没有预料到的。她愣了愣,直接摇头:“你要是没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

看出了何玉燕的不乐意,李丽丽终于不啰嗦了。

“那个,你们大杂院是不是有个叫沈清清的女同志?在国营饭店后厨工作的那个。”

何玉燕一听,微微蹙眉:“是有这么一个人。怎么呢?”

李丽丽没有卖关子,直接道:“包力有个关系比较好的朋友,这两天来我家喝酒,就提到了这么一个人。”

这话让何玉燕相当惊讶。忍不住瞪大眼睛,接着就听到李丽丽继续:“这人我跟他不熟,说不上来是不是个好人。但是,他几次跟包力炫耀自己要有房子了。然后还提到你们大杂院的一些事儿。我这才准备跟你说说。”

虽热李丽丽没有说的很清楚,但何玉燕大概明白她的意思。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李丽丽摇头:“你对我挺好的。我就怕那种人到了你们大杂院,你们家会吃亏。”

吃亏不吃亏她暂时是不知道的。反正当中午跟顾立冬汇合后,两人走在大街上。何玉燕就把这个事儿跟男人一说。男人显然也有点惊讶。接着也觉得这事儿难说。

他们家虽然跟沈家有来往,但主要是顾立冬跟沈清清她爹有往来。

这两天瞧着沈家对赖哈平好像挺满意的。他们两是外人,这个时候上去泼冷水。搞不好会被人讨厌。

“你说说,这好人是不是真的挺难当的?”何玉燕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这是啥命哦,咋老是遇上这种爱恨纠葛。然后还得她帮忙的那种。她不能眼睁睁看人家跳火坑。但插手人家的事儿,是她最不想做的。

看出了何玉燕的想法,顾立冬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柔软的发丝在手心摩挲。如同媳妇儿那颗柔软的心。

虽然她嘴上说得多么不情愿。但是媳妇儿是最见不得女同志受骗的。这种心软的人,实在是个大宝贝。

要不是两人在路上走着,他真想把媳妇儿抱进怀中,狠狠亲上两口。

“想啥呢你?”

何玉燕见男人好像走神了,也不管是不是在大街上。直接伸手拍了他的胸口两下。

顾立冬装作一副受伤的模样,哎哟哎哟好几声。惹得何玉燕又瞪了他几眼。这才正色道:“这个事儿你别管,都交给我。我娶你回家是当媳妇疼的。可不能让你陷进这种麻烦事儿。”

男人刚还一副受伤的模样,一转眼又有一种睥睨群山的感觉。

而无论他怎么变化,都是为了她好。

这种全心全意为了一个人着想的行为,怎么能不让她心动呢?

于是,原定于中午去国营饭店吃饭,庆祝她拿到高中毕业证的安排。就直接变成两人回家,一起窝在厨房,甜甜蜜蜜地吃鸡蛋青菜面条。

当然,煮面条的时候,两人那种亲亲热热的甜腻劲儿,就更加不用说了。

也幸好这两人临时更改行程,没有去国营饭店。不然,铁定会看到沈清清跟赖哈平亲亲热热地凑到一起吃放的场景。

吃过饭后,何玉燕午休一会儿。就跟顾立冬一起出门了。

两人直接去回收站的上级单位供销公司,办理了入职手续。接着去回收站找康大爷说好明天正式上班。然后就直接坐上公家车,一起去了趟屠宰场。

六月的天,到了下午屠宰场的猪肉早清掉了。就角落还有几只收上来的肥鹅没有宰杀。

“咱要不就买只鹅算了。”

中午那顿没庆祝宴没吃上,加上顾立冬今天不用出车。索性下午弄些好肉回去,自家做上一顿好的。邀请好久没见面的朋友一起上门来吃一顿。

因为是临时决定的,两人不准备弄多复杂的菜色。准备就做一道铁锅炖大鹅就好。到时候锅边贴上些饼子,够他们几个人吃的了。

顾立冬刚想说好,就听到有人从屠宰间走出来跟他招呼:“立冬你小子今天不用出车啊!这个点才来买肉,能有啥好肉啊!”

来人说着,径直都到角落围起来的临时养殖区,扒拉了一会儿,拎了只最大的肥鹅:“就这个,这个最精神。”

大鹅被人粗暴地拎在手中,发出凄厉的鹅鹅叫。何玉燕见大鹅那扑腾的翅膀跟脚丫子,直接后退几步。

不是她没用,实在是城里娃真没见过这么活泼的大鹅。

顾立冬见状,直接站在媳妇儿跟前。然后才跟来人聊了起来。

“老罗,还以为你下班呢……”

叫老罗的中年人哈哈大笑道:“早上杀的猪有点多,里头乱糟糟的还没收拾好。要不是听人说你小子来了,我还在里头忙活呢。”

说着,老罗一拍脑门,拎着大鹅就跑回里头的屠宰间。不到一分钟就拎着个猪头出来。

“给,不是啥好拿东西。刚从冻库拿出来,还冰着呢!”说着,直接就把猪头朝顾立冬怀中丢。

何玉燕是第一次跟这样粗犷的人打交道。直接被对方这一手给吓了一跳。

好在,这猪头是收拾过的,而且刚从冷库拿出来,不会血糊糊。

顾立冬无奈地接过这个大猪头。

“老罗,都说了几次,不用见到我就塞东西。你也不怕回去嫂子揍你一顿。”

老罗掂了掂手里的肥鹅,不在意地摇头:“要你嫂子知道东西是给你,恨不得多给你两猪头呢!哈哈……”

“这鹅要杀不?”

顾立冬一听,就知道对方是想送完猪头又送大鹅。连忙拒绝:“这猪肉这鹅都得给钱。不能让你贴这个钱。你要是不肯收我的钱,那这些我也不要了。”

何玉燕很少看到两个男人,为了肉啊钱啊推来推去的。

特别是其中还有顾立冬这个爽快大方的男人。

两人好一通拉扯后,最终那大鹅顾立冬给肉票给钱。那猪头因为是屠宰场分给老罗的,老罗不要钱,但要顾立冬到时候给他送一碗卤猪头肉下酒。

得了。

双方说好后,这大鹅也不杀了。晚上的铁锅炖大鹅直接改成了卤猪头肉,主食就是卤肉面条。

等从屠宰场出来后,何玉燕看着顾立冬一手拎着个大猪头,一手拎着个鹅鹅鹅叫的大鹅。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好笑。

但她更好奇这老罗跟顾立冬的关系。

顾立冬看出了何玉燕的好奇,直接把自己跟老罗家的关系说出来。

“老罗别看都快四十了。他家就一个六岁的女儿。四月份那会儿我出车回来,刚好路过这一带。结果就看到一个男人抱着个哇哇大哭的女娃。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就一脚油门跟了过去。”

后面的事情,就是他开车追人的动作,惊动了路上其他走路的人。

这年头路上的机动车很少,偶尔就是大货车跟公务吉普车。

像顾立冬这样开着大货车追人的,简直引起了公愤。

顾立冬说道这里,也苦笑起来。

他还没下车的时候就听到路上的人臭骂自己。好在那个男人的异样也被路人发现了。最终,男人被确定是人贩子。而女娃娃就是老罗的女儿得救了。

“你是不知道,我见那人贩子被抓后,就停车下来看情况。结果,路上的人差点以为我是人贩子的同伙。就因为额角的这道伤疤。”

何玉燕听完对方见义勇为的事,对这个男人的认识就更加深起来。

这是一个正直有担当的男人。即使被人误会,也坚定自己救人的行为。

至于那道被人说嘴的伤疤,伤疤也是为了保护公家财产造成的。她不觉得这个伤疤丑陋或者恐怖。相反,她觉得这是英雄的勋章。

何玉燕抬头四处看了看,发现路上没啥人。踮起脚尖,触不及防就给顾立冬的伤疤来了一个吻。

伤疤轻微的凹凸不平,给唇瓣带来些微麻痒。

而拎着大鹅跟猪头的顾立冬,在六月天的阳光下,满脸通红。

之前脸上的苦笑,已经完全变成了丝丝感动。

“你经历过那么多精彩的事情,都没跟我说完。不行,以后每天晚上,你都得跟我聊聊你以前的事儿。”

结婚一个多月,两人一个要上班出车,一个呆在家里。晚上又睡得早,大杂院的事情又多。所以,很多过往经历都还没有说出来。

借着这个机会,何玉燕对自家男人又多了一层认识。也知道这婚姻果然是越过越有滋味。

一路上拎着这两大块肉,得了无数羡慕的目光。两人终于回到大杂院。

自然,再次引起了大杂院众人的围观。那些个凑到一起说闲话的大妈婶子,瞬间觉得闲话不香了。只有肉才是王道。

何玉燕负责跟大妈寒暄几句。

当她们知道这些肉是准备晚上招待顾立冬的朋友时,大伙儿就不好意思说换些肉给他们的话。

整个下午,顾立冬就在收拾猪头,卤猪头肉。至于那只大鹅,活蹦乱跳地被拴在廊下的柱子。

顾立冬的朋友也来得很快。

接近下午六点钟,最先来的是在钢铁厂车间当临时工的楼解放。

人还没到,声音就先到。何玉燕在厨房帮忙打下手,就听到院子里响起楼解放跟冯大妈说话的声音。

“是啊!好些天没过来了。这不,今天有空就过来一起吃个饭。”

“带了几瓶北冰洋过来。冯大妈,要来一瓶不。”

何玉燕看过去,正好就看到一个长得白净,脸上挂满笑容的年轻男人,把手里提着的汽水抽出一瓶塞到冯大妈手里。

冯大妈则是一脸笑容地手下,口中说道:“待会儿给你们添个菜。你曹大爷中午拎了些野荠菜回来。凉拌一下味道正好……”

看到这里,何玉燕忍不住回头跟在灶头切肉的顾立冬说道:“立冬,你这朋友可真会聊天。”

顾立冬闻言嘿嘿直笑:“楼解放这小子从小就嘴巴甜。在他们那一片的大杂院,几乎就没人不喜欢他的。无论是大爷大妈还是小娃娃,各个都喜欢跟他聊天。”

何玉燕也觉得这人很会聊天。就跟沈清清那个对象差不多。不过,楼解放给人的感觉很轻松。而那个赖哈平总让人觉得哪里怪怪的。

“嫂子你好!立冬,你小子可终于找我们了。”

楼解放不知道什么时候拎着东西就走到廊下。朝厨房的小夫妻招呼了两声。接着就熟门熟路地把汽水放到隔壁堂屋。然后走到厨房就准备帮忙。

顾立冬见状,让何玉燕去堂屋坐下歇歇,他们这里马上就好。

等肉切得差不多了,在机床厂当装卸工人的夏自强这才匆匆走了过来。

夏自强也没空手来,拎着条腊肉走了进来。

顾立冬见状,上去不客气地接了过来,递给何玉燕。接着就跟夏自强聊了起来。

三个人显然经常一块儿吃饭。夏自强一来,三人一起端菜放碗筷,动作十分熟悉。

“嫂子,是不是被我们这副样儿给吓一跳?哈哈,立冬还是条光棍的时候,我跟自强可是经常来这里蹭饭的。”

以这个话题作为开口,大家一起坐下来开始吃卤猪头肉。同时,何玉燕也听到了不少顾立冬小时候的事情。

无论是楼解放还是夏自强,家里都是孩子特别多,然后没人管教的那种。因缘巧合认识顾立冬之后,两人经常就来大杂院找顾立冬玩耍。

而顾立冬因为是孤儿的原因,跟大杂院的孩子不怎么玩得到一块。自然也就楼解放、夏自强一起玩。

发展到后来,因为这两人家里条件很差。偶尔还会来顾家吃饭睡觉。当时照顾他们的顾爷爷并不介意。还教他们不少做人的道理。就是因为这个,两人才找到现在的工作。

“嫂子,我们都是粗人。不会说漂亮话。就是感谢你跟咱立冬结婚。”

明明没喝酒,就喝了两瓶汽水。楼解放已经开始感性起来。

顾立冬听到这话,怕对方吓到媳妇儿,赶紧动手拍了拍好友。

何玉燕却不介意地笑笑:“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跟他好好过日子的。”

刚楼解放那句话,是感谢她,也带着一种隐含告诫的意思。

这种话何玉燕不觉得唐突什么。毕竟人家楼解放是顾立冬十几年的朋友。自己这个朋友媳妇,对他来说就是个陌生人。大家互相不了解对方,很多事情说开更加好。

夏自强这人嘴笨,见状不知道该说啥好。只得拼命劝楼解放多吃菜少说话。

顾立冬则是有点无奈又有点高兴地跟着瞎起哄。

这种朋友之间的笑闹让何玉燕高兴之余又有点羡慕。

她这人比较独,穿越前其实有很多朋友。她甚至能去上个洗手间都能加到人家微信。

但是,还真的没有这种能够给朋友出头,十多年时间的老友。

笑闹过后,大家继续吃肉吃面条。

顾立冬这人的做菜的手艺是真的很好。两人在家的时候,都是对方动手比较多。

香喷喷的卤猪头肉,何玉燕吃到嘴里一点儿也不觉得油腻。加上有冯大妈赠送的凉拌野菜。更加让人能多吃几块肉。

吃完后,何玉燕就准备收拾碗碟,结果被三人制止。三人都让她去院子走走,他们有很多收拾碗筷的经验。

这种经验说出来让何玉燕笑个不停。出门也没走远,就在院子里闲逛。听听家家户户的吵闹声。有种烟火气很充足的感觉。

屋里头,何玉燕出去后。顾立冬就跟两个朋友一起开始收拾碗筷。边收拾顾立冬边跟楼解放说着什么。

然后楼解放点头应承。夏自强则是一副我也会帮忙打听的样子。

三人把碗碟洗干净,又把厨房擦干净后,楼解放跟夏自强就准备告辞了。

“这锅卤猪头肉是特意留出来的。解放你回家的时候,顺路帮忙送到老罗那。”

楼解放接过篮子,里头放着一个成人巴掌大的小砂锅。小砂锅盛着特意留出来的卤猪头肉。

送走朋友不久,夫妻两人洗漱过后躺在床上说话。何玉燕这才知道,顾立冬托了楼解放打听赖哈平的事情。

“这个不会出事吧!”

顾立冬摇头:“那个赖哈平应该不是什么大人物。再说了,解放这人在交际这一块很有一套。有他帮忙,应该很快就能把这人的底细查清楚。”

而查清楚之后,顾立冬准备把事儿直接跟沈叔那边说说。包括李丽丽说的那些话。

做这些顾立冬不图啥。主要是媳妇儿这人对女同志的心意。再有一个,他从小没爹没妈。沈家叔婶对他挺好的。范婶子跟隔壁邱婶子一样,都给他缝补过衣服。

对方当时的关心不图回报。现在,他也不用费多少劲儿就有可能帮助到沈家。所以,顾立冬会帮这个忙。

何玉燕点头:“没危险就好。”

“这些事儿你别费神。明天就要去回收站正式上班。那个回收站有点特别,规模比较小没有员工食堂。我打听过了,回收站前头那条街有一间供销社。你们直接在那的食堂吃饭。”

两家单位的上级单位都是供销公司,自然可以安排到一起吃饭。

“要是饭菜不好吃,咱以后就去国营饭店吃……”

顾立冬的话还没说完,何玉燕就已经睡着了。他低头亲了亲对方的鬓角。然后把人往怀里搂了搂。

第二天一早,何玉燕开始了她在七十年代的第一次上班。

上班很轻松,大上午的也没人给回收站送破烂。自然,她也就闲得发慌。

康大爷还是在老地方看报纸。见她无聊,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十一点多。索性就带着她直接朝前街的供销社走去。

供销社的食堂就在后头,前头是卖货的柜台,后头就是食堂仓库等。

何玉燕是第一次来单位食堂,四处看看准备开开眼界。

而这一看,就让她看到一个让人惊讶的身影。

于此同时,顾立冬这边今天也没出车。他在厂里整理这段时间的油票支出。作为运输司机,每次出车消耗的柴油都需要进行登记。使用了多少张柴油票也需要跟财务核销。

楼解放在中午下班的时候直接就从钢铁厂找了过来。

顾立冬见状就知道事情有了眉目。

当下,他带着人去食堂打了饭菜,直接去食堂外头的空地。两人坐下来边吃边讲。

等听完楼解放打听来的消息,顾立冬直皱眉。

他想了想,最终吃过饭后直接去保卫科找到了沈铁生。

第25章

“沈叔, 具体情况就是这样。我也是无意中听朋友说的。实在担心清清被骗,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来跟你说一声比较好。”

吃过午饭,顾立冬没有休息就跑到保卫科找沈清清的亲爹沈铁生。

刚吃饭的时候, 楼解放跟他说了好些赖哈平的情况。听完后,饶是顾立冬觉得自己见多识广,也给惊讶了一番。

原来, 这赖哈平不止家里兄弟多, 屋子小,经济条件不宽裕。他家那几个哥哥都是附近有名的懒汉。不然也不会三十好几的人, 都还跟父母、兄弟、孩子、侄子窝在一间小小的耳房里。

更加重要的是, 赖哈平现在街道办的工作, 是从他的前对象那弄来的。

没错,这个人今年跟沈清清同岁, 也是22岁。19岁高中毕业后进入和平路街道办当临时办事员。

这个工作乍一听是赖哈平自己找到的。但实际上是这个工作本来属于他之前的那个对象。至于为什么这个工作最终落到赖哈平头上没人知道。

打听到的消息,就是赖哈平当年入职后没多久, 他的前对象就下乡去了。

这三年, 他一直在和平路街道办当临时办事员。工作听说办得都挺漂亮的,跟单位的职工关系也搞得好。但却一直没法儿转正。

另外, 根据李丽丽那边的消息。确实查到对方跟包力这些人关系比较好。不过, 在当今环境下,街道办的人是跟这些人接触比较多的。也没人见过赖哈平真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综合这些信息分析,顾立冬只能评价一句。这个赖哈平不是什么好人。对方在外头说出的话, 显然可以证明这个人对沈家的屋子有觊觎之心。

沈铁生经历的事情更多, 听完对方的话后,得出的结论更加让他心焦。

身为只有一个女儿的父亲, 他更加担心女儿会嫁给,那种抱着吃绝户想法的男人。

现在他活着还好, 就他女儿那种整天乐呵呵、傻乎乎的样子。沈铁生一点儿都不想女儿找个心机这么深的男人。

而且,这个男人还有前科。

工作是女人给的。现在看样子,房子也想靠女人获得。

强忍着怒意,沈铁生跟顾立冬道谢:“立冬,多的客气话我就不说了。等把这个事儿解决,我再让你范婶子做几道好菜。请你们两口子来家里吃一顿好的。”

顾立冬见对方有了决断,麻溜儿起身就离开。凭着沈叔的本事,他自然会有自己的安排。

而在送走顾立冬后,沈铁生跟手底下的人交代几句,就直接去找住在城北的战友了解情况。

之前女儿带着赖哈平回家,他这个当爹的,过后自然找熟人去打听这个男同志的具体情况。

打听回来的消息都说这男同志家里情况不好。但人确实上进。靠自己就能在街道办弄到一个工作岗位。虽然是临时工,但也有转正的希望。而且这人长得斯文有礼,在周边都很得长辈的喜欢。

他们家就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更何况赖哈平根正苗红得很。他才没有开口阻止女儿跟对方的来往。毕竟,他家清清之前那个对象,没有任何交待就在乡下结了婚。孩子当年受到的打击不小。

这两年家里不是没给她安排相亲,但结果都不尽如人意。

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赖哈平,他们当父母的自然觉得高兴。

只是,现在顾立冬带过来的消息,却让沈铁生十分不安。

一整个下午沈铁生都在城北找人帮忙打听消息。很快,各种渠道来源的消息汇总后,他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甚至,他还跑到一开始帮忙打听的朋友那,结结实实说了人家一通。只因为对方那流于表面的打听。

等到傍晚时分,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看到妻子脸上那高兴的笑容时,沈铁生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事情说出来的好。

上一次,女儿冷不丁被对象给分手后,妻子可是跟着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

只是,长痛不如短痛。

他直接进了厨房,接过妻子手中的锅铲。边干活边装作不在意地把今天的事儿一说。果然,就看到妻子的脸色跟着难看起来。

“这……这是真的吗?”范婶子显然很难接受自己女儿,很可能再次遇上一个不靠谱的对象。

沈铁生沉重地点头:“我亲自去托关系问人的。不会有错的。”

“但是,但是那小伙子没听说有啥错处啊!就是……”

“就是工作靠女人。然后女人下乡,他得了工作。”沈铁生说这话是时候,特别生气。

在他看来,身为一个男人,最起码做事情要问心无愧,要对得起所有人。结果这个赖哈平做的事情,他是一点儿也看不上的。

于是,当沈清清如同往常一样乐呵呵回到家里时,迎接她是来自父母的阻挠。

“晚饭是不是又再国营饭店吃?”

沈清清这个时候还不知道父母的想法,点头:“对啊!”

作为国营饭店职工的福利之一,就是可以吃饭店大厨煮出来的工作餐。沈清清以往经常是在国营饭店,跟着其他职工一起吃完再回来的。偶尔回家吃饭,工作餐也是打包带回家。

“那你是一个人吃,还是跟赖哈平一起吃?”

这一次沈清清听出了父亲口中诘问的意思。不解地问道:“跟赖哈平一起吃的啊!”

沈铁生的表情开始难看了。

“他的饭菜是你给钱的吗?”

沈清清终于明白了亲爹的意思,脸色开始涨红:“没有。阿平吃饭的钱都是他自己给的。就是他不够粮票肉票,这些是我给的。”

“呵呵,这就是你所谓的他自己付钱?”

是个人都知道,钱可没有粮票,肉票来的珍贵。

不过,沈铁山跟女儿说这个也不是为了那点钱票。

“你跟赖哈平分了吧!”

沈清清听到这话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瞪大双眼看着父亲。见对方板着脸不吭声,又看向一直疼爱自己的亲妈。

然后看到亲妈摇头。

“这……为什么?前段时间不是还好好的吗?你们还说等结婚后让他住进来,跟我一起孝顺你们。”

沈清清完全搞不懂,为什么自己只是出去上班一天回来,家里父母的态度就完全变了个样。

沈铁生不是个独裁的父亲。直接就跟女儿说清了自己阻挠的原因。

“这人不是良配。爸担心你们在一块,最后吃亏的是你。”

“爸……”沈清清摇头:“他工作的事情,早就跟我说了。是那个女同志自愿把工作让给他下乡的。那女同志可说了,下乡可以实现自己建设广大农村的伟大理想。”

这些个话沈铁神是一句都不信的。偏他女儿一副深信不疑的模样。这让他相当心累。

但是,马上他就听到让人更加心累的事情。

“而且,而且我跟阿平已经在一起了。”

说这话的时候,沈清清的目光游移不定,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作为过来人的沈家父母,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呢!当下,沈铁生嗖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弯腰从椅子下摸了条木棍就朝门口冲去。

“哎哎,老沈。老沈你这是要做什么?”

范婶子立刻起身抱住丈夫,生怕他真的提着棍子出去揍人。

“我要把那兔崽子给宰了,居然敢欺负我的闺女。”

沈清清听到这话有点触动。但马上就反驳道:“爸,他没有欺负我。我是自愿的。我们两个都是自愿的,没有谁占谁的便宜。我们都是平等的。现在是新社会了,你不能用陈旧思想来看待这个事情。”

这么一番惊世骇俗的话,直接炸得沈家两口子呆立当场。

而沈清清却觉得这是他们理亏,想到赖哈平之前跟她说的那些进步思想。立刻挺了挺胸膛,一副我没有做错的样子。

“造孽啊……造孽。”

沈家发生争吵的时候,刚好是傍晚各家各户吃饭的点。吵闹声一发出,不少人端着碗从家里出来,探头探脑的朝沈家看过去。

作为极少数知道些微内情的何玉燕,坐在堂屋吃饭看到外头的情况,有点无奈。

“你说说这赖哈平到底是个什么人?居然那么厉害能够让一个女人放弃工作下乡。”

顾立冬停下吃饭的动作,想了想来了句:“小白脸。”

何玉燕觉得这么高超的手段,用小白脸三个字也不足以形容。要知道在这个年代,一份工作背后代表了多少东西。

城市户口、供应粮、单位每个月发放的工资福利、免费医疗、分配职工宿舍跟福利房。还有职工生孩子带来的隐形福利。托儿所、育红班、单位职工子弟学校、单位职工子弟工作优先安排等等。

一个工作背后捆绑着这么多的东西。是后世年轻人所无法想象的。这个年代的工资是很低很低,物资也十分不丰富。但是,就是因为一个工作所带来的这么多福利。才能让职工们安心工作,幸福感强烈。

“反正这个事情,我们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是看沈家自己的了。”

顾立冬说完这话,语气又忧愁起来:“经了这事儿,我都要开始担心咱女儿以后该怎么办?要是咱们女儿遇上这种小白脸,我们两估计也要气疯了。”

何玉燕本来担忧的心情,被顾立冬这话给逗乐了。

“孩子还没个影儿呢?你怎么知道以后就生女儿啊!”

这话就让顾立冬不服气了。

“我觉得咱以后肯定会有一个乖巧的闺女。”闺女多好啊!就像老罗的小闺女那样,贴心又听话。儿子要是像对面董建民那样熊,顾立冬觉得自己肯定会忍不住揍他一顿。

正想到董建民呢,就听到窝在廊下的大鹅,发出鹅鹅鹅的叫声。接着就是孩子叽哇乱叫的声音。

顾立冬朝外头看去,好家伙。

董建民这熊孩子,双手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拼命抵挡来自大鹅的叨叨攻击。

这大鹅周末拎回来也没杀就养在廊下。估计是董建民这熊孩子手贱去招惹,才惹来这一顿叨叨。

上前去把大鹅一把拎起来放到厨房。顾立冬转头就让还在哇哇叫的董建民赶紧回去。当他准备转身回堂屋继续吃饭的时候。就看到林荷香站在东厢房廊下,双手环抱在胸前,笑眯眯地盯着董建民。

那笑容中的不怀好意,看得他一阵恶寒。

何玉燕同样看到林荷香的那个表情。见顾立冬进来,立刻说道:“咱以后还是离这家远一点。刚林荷香那笑容就有点渗人。”

“可不是嘛!这当大嫂的确实没有义务教养小叔子。只不过小叔子捣蛋,自己在一边看笑话,总觉得不太好。”

提到林荷香,何玉燕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还没说。

“你是不知道,中午我跟着康大爷去供销社的食堂,居然看到了李丽丽。”

要何玉燕说,这穿越大神也太厉害了。在自己以为以后不用跟李丽丽打交道的时候,这人又再次出现。

“反正我是不准备跟她打交道了。”

另一头,在董建民哇哇叫的时候,院子里很多人都听到了。

今天董建设的大姐董红梅家里出了点事儿,到现在还没回来。好在提前给家里留了些二合面馒头。董建设下班回来,想让林荷香把馒头热一热。但对方说不会用炉子,他也不能强迫对方。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自己去厨房忙活。

当听到弟弟喊叫的声音,就让媳妇儿出去瞅瞅。

林荷香听完出去就看到董建民这小子,正蹲在西厢房门口被一只大鹅逮着叨叨个没完。

这只鹅她知道。昨天顾立冬那个男人拎着个猪肉跟一只鹅回来,大伙儿都知道这个事情。

现在见董建民被鹅叨,她居然觉得很爽。

这臭小子,上次害得她掉进公厕,不情不愿给她道歉就没完了。这口气她可没咽下。就因为掉公厕,董建设到现在都不肯跟她亲嘴儿。她面上不说,心里知道对方是嫌弃自己脏的。

这让从小顺风顺水的林荷香相当生气。

要不是怕董建设有意见,她早就上手教训这熊孩子了。

现在看到熊孩子被鹅叨,她可乐呵得很。

就是顾立冬这个刀疤男,居然那么快就出来把鹅弄走。这让林荷香十分不爽。

当董建设知道弟弟干了啥事儿的时候,第一反应就去找顾立冬算账。

但当他接触到林荷香不满的表情后,立刻就不说话了。偏偏这孩子今天特别不听话,站在那挥舞拳头,就要哥哥给他出头。

好死不死,这拳头在半空中挥舞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着就砸到林荷香的后背。

好吧!

这弟弟一副不驯的模样,媳妇儿又是一副要回家找爹妈做主的样子。

副厂长的话犹在耳边。为了自己的前途,董建设只得拉过弟弟,直接就朝他屁股墩子拍拍几下。打得这熊孩子哭爹喊娘,好不凄凉。

打在弟身,痛在哥心。

董建设只觉得自己好像一根小白菜,被无良的地主老财逼得只能打孩子。

那种憋屈感让他心中对林荷香的怨气再增加一层。

何玉燕这会儿刚吃完晚饭,准备跟顾立冬一起收拾。听到董家响起孩子的哭闹声。沈家那边又时不时传来吵架声音,只觉得他们一个个的烦恼也太多了。

同一时间,城北某座狭窄逼仄的大杂院里。赖哈平刚回到家里,就看到四个嫂子又在那吵架。而他妈则是坐在门槛上,边嗑瓜子边看儿媳妇吵架。

看到家里最能干的小儿子回来,瓜子也不嗑了。满脸含笑地上去就问:“幺儿,吃了没?”

赖哈平看着亲妈伸过来的那双手。指甲缝塞满了污垢,手指关节粗大,干瘦如柴。简直没法看。

“妈,吃过了。嫂子她们吵架你也不管管。你瞅瞅大伙儿都快要把这当成下饭电影了。”

这几个嫂子从嫁进来后就开始吵。天天吵日日吵,他的耳根子就没有清净的时候。几个哥哥都是没用的,只能娶到这样没素质的农村女人。

“哎哎哎,吃了好,吃了好。那几个贱蹄子,让她们吵去。那些人爱看就看。再多看两眼我得跟他们要两个鸡蛋补偿补偿。”

说完,赖母又讨好地对着儿子笑笑:“等鸡蛋要回来,煮给幺儿你吃哦。”

赖哈平晚饭才吃过红烧肉,可不稀罕什么鸡蛋。随意点头就走进家门。

小小的耳房堆满杂物,看得他直皱眉。倒是他爹跟他四个哥哥,一个个坐在板凳上,边抽烟边抱怨今天厂里烧锅炉的苦。

没错,这一家子有五个都是在钢铁厂烧锅炉的。除了他爹,其他四个哥哥都是临时工。

钢铁厂的锅炉工很辛苦,工资也不高。任务重的时候,就需要找些临时工干活。

每当这个时候,家里这四个哥哥都会被亲爹赶着去做这个工作。每次干完活,这几个哥哥都有一堆话要抱怨。

看到他回来,赖父立刻烟也不抽了,凑上就问:“怎样,那姑娘同意嫁给你吗?”

想到今晚吃饭时,跟沈清清说的话,赖哈平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

“当然答应了。我这样的人才哪里能找。”

赖父一听,乐得拍手叫好:“果然不愧是我赖志忠的儿子。找到这样条件好的姑娘,你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不像你四个哥哥,没本事只能娶农村女人。没有供应粮,天天在家里吃白饭。”

外头吃白饭的四个女人,这会儿也不吵架了。一个个都用看财神爷的眼神看向小叔子。

“平子,发达了别忘了大哥大嫂。你大哥从小就给你把屎把尿。”

“呸,平子。听说五弟妹的亲爹是机床厂保卫科的科长。等你们结婚了,记得把你二哥塞进去当个保卫人员。”

“就二哥那熊样儿,当啥保卫员。还是你三哥好。你三哥从小带着你到处找吃的。”

“不对,不对。要说找吃的,还是你四哥带你最多。”

瞅瞅,瞅瞅这些人。

一个个说的话听得赖哈平只想发白眼。就这样的人也好意思占自己便宜。沈清清是自己找的。以后有啥好处也该是他一个人得的。不然,他这样优秀的男人,为什么委屈自己找个大龄女人。

赖哈平一晚上都志得意满的。只等沈清清回家跟她爸妈一提。之后自己就上门提亲,结婚。住进宽敞的正院屋子。然后……

畅想得再多也没用。第二天一早,赖哈平跟往常一样去国营饭店找沈清清,准备一块儿吃早饭的时候。忽然发现她人没来上班。

第26章

早上起来, 何玉燕还不太习惯上班这个件事情。

严格说来,两辈子加起来她这是上的第二天班。好在,这工作不怎么忙碌。昨天去了一天没干啥活, 就帮助整理了一些废品进出记录表。

今早去到回收站上班,依然没啥事儿。

康大爷照旧抖动着他的宝贝报纸,见何玉燕没啥活, 就说道:“上午没啥事不用呆在这。要是担心有事儿的话, 下午再过来瞧瞧。哦对了。中午的饭记得去供销社食堂吃,别错过了。”

他们的午饭、晚饭是单位免费提供的。不吃白不吃, 可不能就这样白白错过了。

何玉燕被对方的提醒给逗乐了。哈哈笑着说回去看看书, 中午回来喊康大爷一块儿去吃饭。然后就朝家里走去。

与此同时, 拎着几个肉包子前往二号大杂院的赖哈平,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等他走进大杂院遇到那个姓孔的瘦干大妈, 对方像上次来时一样,跟自己热情打招呼后, 赖哈平提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下来。

紧接着跨过垂花门进了二院, 遇到的大妈婶子一个个都如同往常一样热情。甚至,还有人看到他拎着过来的肉包子打趣:“你这小伙子可真有心。这是知道清清生病了是吗?你可得看好时间, 上班快要迟到了。”

没错, 一大早沈清清她妈范婶子出来的时候,大伙儿就看到她的眼睛红肿。加上昨天沈家时不时传出来的争吵声,大伙儿都知道沈家肯定是出啥事了。只不过因为沈家人吵架都下意识压低声音, 所以到了今天依然没人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争吵。

现在看到范婶子这个当事人眼眶红彤彤, 可不一个个都来询问原因嘛!

不过,问出来的原因却不是大伙儿所猜测的。范婶子只说自家女儿生病发烧了, 昨儿个都是在说糊话呢!

无论相信还是不相信,范婶子这个样儿也没人敢细问。

这不, 现在看到赖哈平一大早班也不上,就拎着肉包子来找沈清清,可真是个有心的小伙子。

有心小伙子受到的热情对待,很快就在老沈家碰壁了。

沈铁生今天特意请假,就是为了等这个心机深沉的男人。

“沈同志,我家清清以后不跟你往来了。出了这个门,以后你们路上遇到就当不认识。其他的话就别说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事情没必要说出来。”

说到最后,沈铁生的表情隐隐带上了威胁。

他一个早早退伍的老兵,能在大厂机床厂当上保卫科科长,本身就不是个简单人物。而且,他还有不少老朋友。要对付这么一个没根底的小子,沈铁生自问还是有很多办法的。

要不是这小子太过分,沈铁生不会说出这种威胁的话。

赖哈平听完后,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糟了,事情肯定被这老头知道了。

“不是,伯父。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跟清清的感情是那么得真挚。她怎么会忽然要跟我分开?”

说完这句话,不等沈铁生反应,站在堂屋的赖哈平已经跑出堂屋,到了沈清清的屋门前,大声嚷嚷:“清清,清清。你不跟我好了吗?你忘了我们的那些……”

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被跟着过来的沈铁生给打断了。

而沈清清的屋里,沈母正拼命地拉着女儿,求女儿不要回应。

“这个男人有问题,你爸看人不会错的。不单单你爸,你爸的朋友,还有咱院子的立冬,大伙儿都去打听过了。这个赖哈平不是个好东西。”

沈清清自从昨晚回来后,就被父母轮番劝阻,要她跟赖哈平分开。

这让她觉得十分痛苦。这种痛苦比上一次自己无端被对象抛弃更加严重。

上一个对象跟自己是同学,她更多的是觉得对方跟自己志同道合。当时的想法是两人可以一起努力,共同进步。

但是,赖哈平是不同的。对方的学识比自己更强。见识也更多。说话做事都有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明明他跟自己同龄,但沈清清觉得在对方面前,自己就稚嫩得如同一个少女。

这种男人让一直慕强的她倾心不已。她相信,赖哈平这样的人物,总有一飞冲天的一天。

跟这种男人在一起,自己不止可以跟着一起进步。也能跟着一起领略更多不一样的风景。

这些,都是父母所给不了的。

但是,父母一直对她都很好。就她一个女儿,也不会嫌弃她。面对父母的阻挠,她不敢怨恨。

当听到她妈说,顾立冬有份去打听赖哈平的时候。这股愤懑怨恨忽然就有了出处。

沈母一直处于一种心情紧张的状态,完全忘了沈父的叮嘱,直接把顾立冬打听的事情,一秃噜嘴就说了出来。

而外头的沈父,在阻止赖哈平继续说出更加难听的话时,已经从对方眼中的威胁,看出了他的意思。

如果他不同意这两人继续往来,他就要把跟沈清清的那些事儿都扬出去。

周围围观的大妈们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但是,大家都不是小年轻了。自然能够看到里头肯定有什么门道。

就在这个时候,沈清清的屋门被打开,她直接跑到了赖哈平面前。一副饱受相思之苦的模样。

围观的邻居们一个个见状都忍不住嘀咕起来。

“咋觉得这像是在演电影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赖这小伙子不挺好的吗?怎么老沈家居然不满足?”

何玉燕回来的时候,正好就看到大妈婶子们嘀嘀咕咕。而不远处的正房廊下,沈清清正站在赖哈平身边,跟她父母对峙。

气氛比较紧张,很多人都没注意到何玉燕的到来。

但是,刚刚从亲妈那得知事情缘由的沈清清,一直关注着顾家。现在何玉燕回来了。她担心受怕一个晚上的情绪,终于有了发泄的渠道。

只见她拨开众人,冲到何玉燕跟前,扬手就想给她一巴掌。

何玉燕是那种站在那等着人打的人吗?

不是。

虽然惊讶于沈清清的疯狂举动,但何玉燕闪躲的动作相当快。躲开的同时,不忘回了对方一脚。

于是,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清清已经噗通一声摔在地上,痛得她龇牙咧嘴。

平白无故受着无妄之灾,何玉燕是不肯的。她刚准备直接去找沈家人理论。就看到被自己打开的厨房门,一只大鹅动作迅速地扑腾翅膀,从厨房里面飞扑而出。直接扑到躺倒在地的沈清清身上,给她头上身上叨了好几口。

何玉燕有点惊讶于这大鹅的动作,心里嘀咕这大鹅不会是在给自己报仇吧!

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慢。上去就把大鹅给抱起来。养了两天,她也不怕这小动物了。

大鹅见何玉燕来抱自己,也不挣扎。只是在被何玉燕抱起来前。屁股一扭一抖,一坨混合着黄金液体的黄金,遵循自由落体的规律,直直掉到沈清清的脸蛋上。

何玉燕看到后忍不住直接噗呲笑了出来。更是伸手拍了拍怀里抱着的大鹅:“好鹅,好鹅。待会儿奖励你吃一颗青菜。”

回答她的是一阵带着得意的鹅鹅鹅叫声。

第一时间赶过来的不是别人,居然是那个赖哈平。

只见这家伙不嫌脏,跑到沈清清身边就蹲下。直接上手就把对方脸上的鹅黄金给抹掉。接着一脸深情地把人拥进怀里。抬头看向慢一步过来的沈家父母,一脸坚毅。

周围一直看热闹的众人,只觉得这个场景真滴好眼熟啊!

“这……这好像那天公厕里,董建设跟他媳妇儿呢?”

这话不知道是谁的。但很多人立马就回想起那个伟大的场景。

上一次是董建设公主抱林荷香,一坨人黄金从天而降。

这一次是赖哈平坐在地上,抱着躺倒在地的沈清清,伸手抹掉鹅黄金。

孔大妈这个最喜欢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感叹:“咋觉得真跟看电影似的?”

何玉燕以为沈家父母会对自己说什么难听的话。她也做好了准备。

谁知道这两位长辈满脸羞愧,对着自己就弯腰道歉:“立冬他媳妇,这个事儿是我们家清清不对。我们当父母的没教好这孩子。让你受惊了。”

这种道歉何玉燕还是第一次遇到。她有点惊讶,接着摇头表示这次事情就算了。

然后,不等众人说啥。就抱着大鹅进了耳房,接着就把门给拴上了。

拴上门后,她刚刚急速的心跳终于缓和下来。

别看她刚刚那么威武镇定,但心里其实慌得一批。在现代,谁有见过这种阵仗。也就是穿越到这里后,何玉燕才发现自己真的是缺少见识。

至于外头的人要搞啥,她觉得当不知道了。沈清清刚刚那怨恨的目光,她是看得清楚明白的。沈家父母的表情也让她大概猜出是为了什么。

这个女孩初见时还是个开朗热情的姑娘。现在却变得让人那么陌生。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情使人盲目?

不懂,不懂。

何玉燕摇摇头,把注意力放到眼前这大鹅。

“大鹅啊,大鹅,你是成精了吗?”

回答她的是灰色的鹅脑袋歪着看向她,那双黑豆一般的小眼睛,闪烁着无语的光芒。

早听说过,厉害的大鹅能够护家,是连狗都怕的主儿。没想到居然被自己遇到了。

这大鹅她是不打算吃了。还得准备给它取个名字才成。

取名字等顾立冬下班回来后,一起商量就好。现在先给这大功臣奖励一颗嫩嫩的青菜才成。

屋外,沈铁生看着地上坐着的两人,忽然就觉得心好累。

他抬头望了望天,闭上眼睛好一会儿。等再睁开的时候,先是看向身边满脸焦急的爱人。再转头看看围着他们看热闹的邻居。最后低头瞧瞧自己的女儿跟赖哈平。

呵呵的笑声从他嘴里发出。让本来志得意满的赖哈平打了个冷颤。

“你们两要结婚可以?”

“当家的?”沈母疑惑的声音。

“爸……”沈清清惊喜的声音。

“伯父……”赖哈平兴奋的声音。

沈父却像是没听到这些人的声音那般,直接把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

“赖同志,你不是说很喜欢我家清清,想要娶她吗?”

沈父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充满了高高在上的意味。这让赖哈平刚刚高兴起来的心情瞬间落了下去。

沈父却像没看到那般,继续道:“我也不是个苛刻的人。高彩礼的我们家也不会要。”

这话让赖哈平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他就知道,这种家里只有一个女儿的,是最好拿捏的。瞅瞅,瞅瞅。只要把女儿拿下,这当爹妈的就没有不同意的。他们可害怕女儿没了,以后没人养老送终。

嘿嘿。

很快,赖哈平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耳边是沈父的那句:“既然你那么喜欢我们家清清。我们家又只有那么一个孩子。你之前也答应婚后住到我们这了。索性,入赘算了……”

入赘……

入赘……

赖海平的脑海中循环播放着这两个字。入赘,要他嫁进沈家。这不是完全剥夺了他身为男人的尊严吗?

他是答应住到沈家,但前提是孩子以后都姓赖。这不是入赘,顶多让人羡慕他娶了个得力的岳家。但是,入赘的话,他的脸往哪里搁啊!

沈父见他的脸色如同调色盘那般,从红色变成绿色再变成黑色,心里冷笑。

他就看看这小子怎么选。

不要入赘,那就滚蛋。

入赘,可以。以后就生活在他眼皮子底下。

周围围观的人再一次发出“哇哦”的惊呼声。

天啊!瞅瞅他们这是听到啥来着。

这事情变得也太快了些。他们这些老家伙都差点没能反应过来。

有眼尖的人已经从赖哈平那变来变去的脸色中,看出了他的不乐意。这几个人之前还对他印象挺好的。现在忽然就觉得这小伙子不太靠谱。

不同于周围人的惊讶,赖哈平的心这会儿已经开始拉扯起来。

一边是入赘的耻辱,加上得力的岳家,以后可以继承的两间正房屋子。

一边是忍痛分开,寄希望下一次再遇到这种家庭条件好,又是独生的女同志。这有点太难了些。

何玉燕给大鹅剥了些新鲜蔬菜后,转头朝外头望去。正好就看到了这一幕。

嘿,入赘。这一招可真是算不得是好招啊!

被无端迁怒,何玉燕是彻底把这当戏看了。还别说,赖哈平这会儿的表现,跟董建设还真有得一拼,演技都能上八点档狗血剧场。以后要是这两人对上,估计就更好玩了。

沈清清窝在赖哈平怀中,感动着对方居然不嫌弃那恶心的鹅黄金。之后又听她爸说同意两人的婚事。她提着的心是彻底放了下来。

如果亲爹到最后都不同意她跟赖哈平结婚的话,沈清清有考虑过要去举报对方阻碍婚姻自由。只是,举报亲爹的压力太大了。她实在承受不住。

现在好了,她爸同意她跟赖哈平结婚。再也没有比这更加美好的结局了。

“赶紧答应啊!”

沈清清高兴完,见赖哈平还没有动作,立刻推了推他。

赖哈平被推得心烦意乱。也是第一次在这段关系中感觉到不耐烦。

答应或者不答应,都会让他失去一些东西。

沈父可没有那么好心,还给时间对方思考。只听得他冷冷地说道:“答应还是不答应,马上给个答案。不是说很喜欢我们清清,一定要娶她吗?”

“你……”

赖哈平冲动开口,马上又深呼吸一下。尽量把自己的表情整理好。这才扯出一抹笑容:“伯父,我这是高兴过头了。现在才反应过来。当然是答应的。反正只要跟清清在一起,其他我并不在乎。”

“好……”

沈父忽然大喝一声,拍掌叫好。丢下一句:“明天上赖家提亲”的话,就直接拉着媳妇儿回屋了。

留在原地的众人被这个结果给震惊了。

“这……”

冯大妈一直没怎么吭声,因为这是老沈家的事儿。但刚那些事儿,一路看下来她多少有点明白事情不对劲。

孔大妈则是更加直接,双眼放光地看向赖哈平:“小赖啊小赖!你有福喽。嫁到沈家,以后有老沈帮忙。日子可不越过越好。”

“老沈这人规矩好,居然还要上门提亲。小赖,说好了。你那么喜欢咱清清,到时候彩礼可不能多要。”

一句一个“嫁进来”、“彩礼”,让赖哈平的胸膛起伏不定。他拼命忍耐住胸中快要溢出的屈辱。转身抱起沈清清,一副深情模样:“清清,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我先去上班,有事儿中午国营饭店见面再说……”

“哎哎哎,这就走呢?小赖,彩礼的事情还没说完呢?”

孔大妈专挑人痛脚踩,说出来的话就跟针一样戳得赖哈平面容扭曲。

坐在厨房门口的何玉燕,听着这些话,配上赖哈平的表情,乐得不行。

等到晚上顾立冬出车回来,何玉燕边说这些事儿,边笑个不停。

但顾立冬的表情却相当难看。

“沈清清凭什么对你动手?”

顾立冬当下饭也不吃了,丢下碗筷就想去沈家找沈清清算账。当然,泄露消息的一定就是沈父或者沈母。他们不过是做了一件有良知的人都会做的事情。没得两句好就算了,居然还敢对他媳妇儿动手!

岂有此理。

见顾立冬那口气没法儿下来,何玉燕也不阻止了。关上门,拉着对方直接就敲开了沈家的大门。

既然男人觉得憋屈,那她就跟对方去要回这个理儿。

见他们夫妻两人到来,沈父立马意识到他们的来意。

从椅子上坐起来,对着顾立冬就准备弯腰道歉。

但马上就被顾立冬抬手阻止了。

“沈叔,事情过去了我也不想多说其他。你跟婶子上午已经跟我媳妇道歉了。罪魁祸首却还没有一点动静。我们过来,就是想要她一句道歉而已。”

这事儿说到底是女儿的错,沈父也没啰嗦。对着依然坐在椅子上的女儿说道:“道歉,赶紧跟人道歉。”

沈清清觉得自己没错。这个事情就是顾立冬挑起来的。当时找不到顾立冬麻烦,她一时激动才会找何玉燕的麻烦。

最终自己都没能讨得了好,白白被畜生欺负。

这些憋屈她还没地儿找呢。

但父亲眼神中的严厉让她害怕。于是,只能不情不愿地说道:“对不起。”

得到想要的道歉,夫妻两人一秒钟都没停留,直接回家继续吃饭。

“你刚刚为我出头的样子可真帅。”

出了这么一口恶气,她说话的声音就更加轻快起来。

顾立冬无奈地看了媳妇儿一眼:“你啊你。你说今天上午,要是没有咱家的大鹅,是不是就要吃亏?”

何玉燕摇头:“其实我早就准备好踢她几脚的。要是没有大鹅出手,我也不会被人欺负的。”

不过,这样糟心的人,何玉燕暂时是真不想瞧见。

顾立冬仿佛知道她的想法一般,忽然来了一句:“要跟我一起出车吗?”

何玉燕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七十年代,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在顾立冬提议后的第二天,她就跟康大爷那边请了假。隔天一早五点钟起床,洗漱吃过早饭后,就跟着顾立冬来到机床厂的仓库区。

仓库门前这会儿停着四台大货车,都是执行这一次出车任务的车辆。

这一次的任务是从厂里拉一台大型机床,前往隔壁津市螺丝厂。这是一次单程任务,回程没有载货任务。

因着这个,加上津市就在隔壁,开车只需要六个小时就能抵达目的地。卸货后,在当地休息一晚上,第二天上午再开车回来。厂里给的时间足足有两天。足够卸完货后,他们在津市呆上大半天。

看着眼前完全依靠人力装载货物的景象,何玉燕十分佩服这个时候人的吃苦耐劳。

到了后世,这些货都是靠叉车或者吊臂来装卸的。但是现在,缺乏足够的机械,全都靠人力来完成。

听说这机床安装的部分螺丝,靠的就是高级锻工手工敲打出来的。

科学机械不够的时候,我国依然能够靠着每个人的努力,在各行各业获得成功。

“这次出车算是长途,我跟老马搭班。他是我爷爷的徒弟,到时候我开车,他会在车斗的空位呆着。等他开车的时候,咱两就去车斗那呆着。”

这个时候的大货车,以解放牌为主。驾驶室只有两个硬板座位。基本没有配备安全带这东西。也不像后世的大货车那搬,前座设有两排座位。自然,也没有车斗不能装人,不能超过运营范围等等的规定。

知道是一回事,等何玉燕跟顾立冬一起坐上货车车斗时,她人还有点恍惚。

这次运输的机床,除了主体部位,其他都是可以拆卸的。

他们坐的这台车,车斗装的全部是用木框打包固定的各种机械零件。零件角落特意空出了一个位置给他们两人坐下来。

“坐稳喽,要开车啦!”

驾驶座上的老马把脑袋伸出车窗,朝着车斗那喊道。他们这些老司机,哪个没试过开车的时候,顺路捎带亲戚朋友走一程。

顾立冬这小子平时看他说话做事果断得很。老马还以为这小子娶了媳妇儿,估计也是那种大老爷们样儿。每想到出趟车还要带媳妇儿散心。啧啧,这小子这样疼媳妇儿,可真是出乎他们的意料。

车斗里,小夫妻可不管老马怎么想。

货车刚从厂里出发,道路很平顺,坐起来并不颠簸。何玉燕抬头四处看看了,天这会儿蒙蒙亮。路上的行人不多,店铺更是很多没有开门。倒是国营饭店那亮起了灯光。

“等车子开到郊区,路就不好走了。到时候就抓着我。等出了京市后,车子换我开。到时候咱就一起去驾驶室。”

这一次出行,虽然是临时决定的。但顾立冬已经充分考虑过安全系数。

他们走的这条路是熟路,一路上经过的地方都不是那种贫穷的山区。从北城市区出发,一路经过北城郊区多个生产大队。然后就直接进入津市。

津市没有北城这样热闹,但两个城市间的驻军不少。是顾立冬走过的最安全的路了。

“我还没坐过大货车的副驾驶呢!”何玉燕笑着应了声,把顾立冬的思绪拉了回来。

“对了,我们到了津市住是直接住招待所吗?”

顾立冬:“对,螺丝厂有附属招待所。”

到时候夫妻两人单独开一个房间,自己出钱就好。

何玉燕耳边听着顾立冬讲述一路上可能会遇到的问题。心里很是高兴可以出来走走。

这年头出行十分不容易,不止要介绍信这些。出行的费用对于城里人都是一笔大开销。

他们这次出来除了散心,主要的目的是把前几天在收音机得到的钱票花掉。

第一次捡漏的狗头金,暂时是用不了的。但钱票就可以使劲儿花。

“我都想好了,到时候把布票、糖票、工业票这些都用完。粮票看看要不要到了那跟人换一下。”

回程的车虽然是空车,但在外地买粮食带回去还是太扎眼了。

顾立冬想了想,小声道:“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换个自行车票回来。”

没结婚前,他基本上用不上自行车。而且自行车的票不好弄,一直也就没有买。但有了媳妇儿就不一样了。

从家里到回收站,走路都得快二十分钟。现在夏天热就不说了,冬天下雪的时候走路可太冷了。有公交车也难等。还是弄一台自行车比较划算。

更何况,顾立冬可不止一次在大杂院听到大妈们嘀咕。说何玉燕的命没有林荷香那么好。人家光是陪嫁就两台自行车。而何玉燕除了几床被子,一些锅碗瓢盆,其他啥都没有。

其实,这年头普通女人的嫁妆,就是这些。像林荷香这样的,十分少见。

但顾立冬还是不乐意自家媳妇被人说嘴。

结婚这一个月,他都有找人帮忙淘换自行车票。不过这票在北城特别紧俏。暂时还没能换到。现在干脆去津市看看。

到了中午,车子就已经开到北城跟津市的交界处。

找了一个公社的国营饭店停了下来,准备吃个饭,补充完热水,一股脑就开到目的地。

四台大货车,一共有八位司机,加上何玉燕九个人从车上下来,那阵仗还是有点大的。

不过这个公社平常很多货车会停留,所以这些人主要的目光都盯着何玉燕。

被这么多陌生人盯着,何玉燕没有半点反应。

就站在那看顾立冬他们几个排班。一半的人去吃饭,顺便打好饭菜给外头看车的人吃。

出车每次都是去陌生的地方,无论车辆还是车上装载的货物都需要人盯着。这也是出长途车为什么安排两个司机的另外一个原因。

“待会儿吃完饭就轮到我开车。车上我要看路,可能不怎么跟你说话……”

何玉燕正听着顾立冬说待会儿开车的事情。结果,一抬头就正好看到饭店拐角处,有两个人在那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边看边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递给对方瞅瞅。对方摇头摆手,然后比划了几个手势。

一番你来我往之后,最终完成交易。整个过程听着好像很久。但实际上不超过两分钟。

眼神很好的何玉燕更看清了两人交易的物品。

“怎么呢?”顾立冬见媳妇的头一直盯着那边,立刻问道。

何玉燕摇头,看着那两个人分别朝不同方向离开的背影。心中只觉得这个时候还挺神奇的。几十年后对这个年代的评价,是饭都没法儿吃饱的年代。

在这个年代,一个金戒指不如一根红薯。

但实际上,这个时候金戒指、金条、银元这些是可以拿去银行进行兑换的。兑换的价格比黑市低很多。但盛在安全合法。

有买卖就有市场。

刚何玉燕目睹了一场十分仓促的私下黄金交易。准备来说,是金戒指交易。

那金戒指看着个头不小,不然她也不会看得清楚。结果就换了五块钱。

没错,就是五块钱。何玉燕看到对方数过的。

心中有点震惊于这样的明目张胆交易。但联想到这里毕竟是郊区一个小小的公社。估计这方面的事儿管得松。又想到刚刚那人五块钱就买个大金戒指。诧异于这物价的便宜。

虽然心动,但人生地不熟,她可不敢真去黑市或者找私人买卖黄金。

哎,何玉燕忍不住期待几年后那个活力四射的市场经济了。

午饭吃得很快,大家都不愿意在这逗留太久。匆匆吃过后就立马上车出发。

车子启动后,何玉燕坐在这陌生的驾驶室里,只觉得一切都很神奇。

这个时候的大货车,座位都是硬邦邦没有海绵的。坐一会儿应该还好,常年累月开车坐下来会特别辛苦。

这样想着,何玉燕看着在身边启动车子准备出发的男人,就觉得心里一阵心疼。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眼角的余光忽然捕捉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刚想说什么,就听到男人小声说道:“居然在这里看到包力。”

可不是嘛!包力站在一个平房门口,正在跟一个男人说话。这平房距离他们刚刚吃饭的国营饭店不超过一百米。

“那个男人我认识。”何玉燕轻声说着刚刚在国营饭店门口拐角处看到的那一幕。

“那男人是买金戒指的那个。”

夫妻两人正说着,就看到包力跟着那个男人走进了平房。于此同时,大货车的速度也提了上来。顾立冬不可能在这里耽搁时间,只把平房的位置记住。就跟着队伍继续行程。

离开京郊进入津市,道路依然颠簸。坐在车斗还好,坐着的地方垫着些稻草,并不会很难受。

但坐在副驾驶,何玉燕就只能承受硬凳子颠簸带来的难受了。

她难受但边上开车的男人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甚至,车子经过一个凹陷坑的时候,男人提前给了她提示。但何玉燕依然没能稳住重心,只能扒拉着扶手那不放。

而抓着方向盘的顾立冬则是完全不一样。

就好像这个坑不存在一般,重心稳稳地黏在椅子上。

要有这个能力,需要很强烈的腰腹力量。

何玉燕不由地把视线看向男人的下1腹部。那腹肌、人鱼肌的力量,她深有体会。然后接收到男人那低低的笑声:“看哪儿呢?抬头看看外面。”

被人当场抓包,何玉燕脸红了。她强作镇定,抬头从驾驶室朝外一看。

天啊!可真是漂亮。

现在是下午一点半左右,他们经过的地方居然有一片向日葵田。田地占地面积不大,但在一片绿油油的麦苗中,显得相当显眼好看。

“好看吧!”

顾立冬嘴角含笑地盯着前方路段开车,心里很高兴带媳妇儿出来走走。他想好了,以后周末都要带媳妇儿出门走走。短期计划是两年内,把整个北城走一遍。

何玉燕还不知道男人居然有了这么一个计划。有了向日葵的好开头,接下来一路上她都在欣赏路上的风景。

从田园风光一路过渡到平房居住区,再到城市里面的工厂区。筒子楼、厂房、楼房这些,都跟北城有着不一样的风貌。

到了目的地卸货后,大货车暂时停在螺丝厂这边。

一行人去招待所登记完入住信息,就准备去吃饭。

“老马,我跟老侯他们有事儿。就不跟你们一起吃饭。”

大伙儿正热热闹闹说着要去附近的国营饭店吃顿好的。就听到车队一个叫老牛丢下这句话。然后领着三个司机一起朝外头走去。

老马见状,呸了一声。

“不管他们了,走。咱一起去吃饭。那饭店大厨的手艺可真是……”

老马转移话题,拉着两个司机边走边聊。

何玉燕疑惑地看着那四个司机离开的身影。

那四人分别是两台货车自己的搭班司机。出发的时候,中途下车休息的时候,看他们跟这边司机的相处,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没想到到了这里,对方忽然就来了这么一出。

这让何玉燕有点摸不着头脑。

“别管他们。”

顾立冬小声在媳妇耳边说道:“这里头有些事儿,等吃完饭回去后我再跟你说。”

他也没想到,老牛他们居然那么猖狂。一晚上都等不及,就朝外头跑。

说实在话,顾立冬真不想跟他们一起组队出车。可惜,运输科的司机就那么几个。只要是长途车,基本上绕不开那伙人。

第27章

“我跟你们说, 这家饭店的大厨据说祖上都是干这行的。那手艺是没得说的。一道简简单单的水煮大白菜,愣是做得比旁人多了不少滋味。”

老马说着,跟顾立冬挤挤眼:“待会儿记得给你媳妇多夹菜。咱都是粗人, 怕她一个女同志不好意思。”

说完这话,老马就带着两个人先去柜台点菜。而何玉燕跟顾立冬则是负责找位置。

晚饭的点,加上饭店的名气, 这座位特别难找。最终, 在大堂角落找到一张空着的四方桌。也没嫌弃这桌子油乎乎。两人坐下就开始打量起这个饭店。

饭店的面积不大,人是真多。他们都找到位置了, 老马还带着人在排队。

“我们不跟着一起排队, 到时候这钱票怎么算?”

这个时候的国营饭店, 每天供应什么伙食,都是在墙上的黑板写清楚的。菜名、菜价明码标价。

“私下里老马会算好, 再跟我要就是了。等吃完饭,我们直接回去洗漱休息。明天早点起床。这边的狗不理包子很出名, 来了肯定得尝一尝。”

津市狗不理包子, 那是全国都有名气的。何玉燕在后世吃过。不过现在的味道,可能会更加正宗。

夫妻两人聊了好一会儿, 老马带着人端着饭菜过来了。

其实他们下单后可以坐着等。但人这么多, 如果不在出菜口那守着,怕还要等更久。在后世这样的服务模式,可能会让很多人觉得不行。

但在现在, 能在国营饭店吃上一顿饭, 就已经足够让人满足。自然,不会有人去嫌弃服务员的服务。

饭桌上, 这些人担心何玉燕不自在。一个个用筷子夹自己跟前菜。何玉燕也怕他们不自在。索性就让顾立冬给自己夹了些菜。然后就埋头吃饭不说话。

渐渐地,大家熟络起来, 开始了吹牛聊天。

饭后,两人没有耽搁,直接回了招待所。

进门前,何玉燕注意到那四个脱离队伍的人,还在外头没有回来。

顾立冬看出了媳妇儿的想法,好笑地把人推进屋里。

何玉燕见状,给了男人一个白眼。接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屋里的陈设十分具有年代感。老式木架床,简单粗糙的铺盖。床边摆放着一个木质脸盆架,上头放着一个大红花搪瓷盆。床对面则是一面半身镜子。

除了这些基本的东西,其他啥都没有。

“需要热水的话怎么办?”

夫妻两人出来,就带了一个军用水壶。这水壶是顾立冬出车用的。除此之外,还带了一个大的玻璃罐头瓶专门用来装凉白开。

顾立冬直接翻了翻行李,把水壶跟罐头瓶拿了出来:“热水要去锅炉房那边装。我去装水,你先别出去。洗漱等我回来带你去。”

上楼的时候,何玉燕已经观察过,这招待所跟筒子楼有点像。洗澡跟厕所都是在楼梯两边的水房。

有点不方便,但也还成吧!

顾立冬回来得很快,表情却不太好看。

“是那些人还没回来吗?”何玉燕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不快。

“对。”

在陌生的地方洗澡,何玉燕的动作是很快的。招待所的人不多,也不用排队。进入就冲水出来。顾立冬那边动作就更加快了。

反正两人回到屋里,时间还没到晚上八点。顾立冬本来想把明天要用的票据再清点一遍。结果就看到媳妇儿那亮晶晶的眼神。宠溺笑笑,直接就把人搂进怀中,坐在床边开始说起运输科的事情。

目前,市里很多国营工厂没有单独的运输队伍。这些工厂有运输任务,会直接给专门的运输公司下单。运输公司接单再运输。

但大型国有厂子,以及依赖运输的厂子,都会配备专门的运输部门。

第八机床厂名字前有个第八,是因为他还有别的兄弟单位。这些兄弟厂都直接隶属于国家冶金部。上下游工厂都是冶金部管辖的。

为了方便原材料跟成品运输,他们这些兄弟单位都设立了运输科。科里的司机没有专门的运输公司那么多。但常驻的司机也有十号人。这十号人,一半是厂里职工子弟出身。一半则是从其他单位调进来。

“所以,虽然咱都是运输科的司机,但因为出身不同,大伙儿还是会有抱团的现象。”

顾立冬说道这个情绪并没有任何起伏。别以为男人就不抱团。男人抱团起来,那是女人无法想象的。

就说他是自家爷爷一手一脚带出来的司机。刚进运输科的时候,也以为大家以后都是好兄弟。

结果,就被人坑了一把。

运输科的大型运输货车一共四台,大伙儿轮流出车轮流开。没有固定车辆固定司机一说。

那一次是他第一次出车。出车前司机需要对车况进行检查。如果有问题就要上报。之后是维修还是追责前一个用车司机,都是有固定章程的。

顾立冬那会儿刚进运输科,还是一腔热血的小伙子。结果,老牛这人就把一台破车塞给自己。当时的自己也蠢,居然就信了人家的话。傻乎乎没检查就直接开走。

最后自然是车子半道上发动机直接就废了。

“那之后怎么办?”

货车司机半路上车子废了,那就等于求助无门。

顾立冬叹了口气:“幸好当时是短途车。找了两个老乡帮忙,最后给厂里打了电话。又找了维修公司的人过来。反正一番折腾,我那一年别说转正,差点连工作都丢了。”

这个教训让顾立冬印象相当深刻。事后他也没找老牛算账什么的。因为这是他自己的疏忽。人家要坑他,他可以不掉坑的。

当然,不久之后,他也狠狠地坑了老牛一回就是了。也是那次之后,老牛才不敢欺负自己。

这些个事儿听着特别不积极向上,顾立冬还真不想让媳妇儿听到这种糟心事。

何玉燕的关注点则是一直在安全这方面。

要知道,现在的货车司机跟后世的完全不同。现在的司机出车遇上故障,只能靠自己维修。维修的时候,如果遇上劫道的,那小命很容易就没了。

出车危险不危险,看顾立冬脸上那道伤疤就知道了。

而那什么老牛,居然下这样的狠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女人的职场争斗,她知道会有扯头花的事儿。但男人这样的争斗,那感觉就是拿命出来拼。

“那跟着老牛离开的那三个人呢?”

顾立冬:“那三个人跟他一样是其他地方调进来。自然也就一块儿瞎混。”

说起来,老牛之所以对他下手这么狠,还有他爷爷的原因。

他爷爷是第八机床厂成立后,第一批入职的司机。后来爷爷从一名普通司机成为了运输科的科长。之后政策不断变动,运输科的管理自然要跟着变动。

比如,五十年代前期还能自由运输的货物。到了六十年代中期,不按计划运输的货物就是投机倒把。

作为运输科的科长,他爷爷管理这方面十分严格。可能就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他们不好对付爷爷,就只能找他来撒撒气。

这些个争斗顾立冬没跟何玉燕说太多,免得败坏了她的心情。只捡了些事情举例。然后说道:

“他们一来就走,到现在还没回来。应该是找津市这边的黑市。跟黑市的人交易一批稀罕货。然后拉回北城的黑市。来回这样一倒腾,千把块轻轻松松。”

看年代文小说的时候,何玉燕就大概清楚这个时候的司机是怎么赚外快的。

一个是帮亲朋好友带货。从外地买了东西带回本地。中间会赚些辛苦费。

第二个则是赚头更大的黑市交易。

结婚后,顾立冬这个司机也跟她提了些这方面的事情。

“他们不怕被抓吗?”

这问题问出来后,何玉燕自己先摇头失笑。

如果真的有胆子搞大宗货物黑市运输,那么就不止老牛这样的司机参与进来。

“现在我们的科长没管这些,老牛就跟人重新拉起这门生意。投机倒把,被抓到会很严重。而且,他们走货的数量太多了。这一次回程是空车,我估摸他们不把车斗装满不罢休。”

更深一层的是,本来这次出车的司机是没有老牛的。老牛估计是跟人打听他们会空车回来。所以就起了心思,跟人换了排班。他们那一伙四个人,就老牛胆子大。

要是顾立冬事先知道老牛会出这一趟车,就不会把媳妇儿带出来了。毕竟,那三个人胆子不大。最多就带点手表啥的回去。

何玉燕不知道顾立冬想什么。这会儿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投机倒把上来。

她开始回忆这本小说的故事梗概。

当时,她觉得贴主写的故事梗概万把字太长了些。现在却觉得太短了。短得她没法儿具体确定顾立冬的死因。

没错,顾立冬以后会因为出车捎带东西而死。而且是被人诬陷,背负污名而死去的。具体的时间她不知道,大概应该是市场开放以后。

剧情梗概描述中,那个时候的顾立冬虽然单身,但已经依靠努力开始创业挣钱了。

该死的,故事梗概到了这里,顾立冬就下线了。再之后就是董建设在他的基础上开始发家致富。

顾立冬正说着车队的时候,冷不丁看到媳妇儿气得牙痒痒的模样。立刻安慰道:“没事,我没事。这不是以前小很多事情不懂,这才被人欺负吗?现在我可是很厉害的。”

这温柔的声音让何玉燕回神。

她抬头看着男人那关切的目光,只觉得浑身的怒意慢慢被安抚了下来。她不是为了顾立冬以前被欺负而生气。而是为了他未来被诬陷致死难过。

距离市场开放还有好几年,她会继续努力。到了那个时候,帮助男人躲过这个劫难。

这一晚何玉燕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

反正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她躺在男人温暖的怀中,耳边是男人那熟悉的心跳声。

两人并没有睡懒觉,六点半准时起床收拾好东西,七点就去附近的饭店准备吃狗不理包子。

上午是自由时间,大家已经约好十二点过后直接招待所门前等。

走在大街上,听着带着当地口音的普通话,何玉燕觉得还挺特别的。狗不理包子自然很好吃。而且这包子的馅料给得足,后世的连锁店售卖的,跟这根本没法比。

吃了包子,又去买了煎饼果子。两人吃得肚子饱饱的,就直接前往市区最大的百货商店。

跟北城相比,这里的百货大楼没差多少。两人先去看了售卖大件物品的柜台。

自行车票还没换到,而且换到了也不准备在这里买。所以两人只是看看价格,看看品牌尺寸。先做到心里有数。

何玉燕算了算,一台自行车加上票,还得搭上将近两百块才能拿下。

自行车边上的柜台,摆着几台熊猫牌的黑白电视机。上面大大的标价更加吓人。四百五一台,还得要一张电视机票。

这东西不是普通人能消费得起的。

光是电视机票,市面上就很难见到。一般单位发放,也是发给领导级别的人物。

“想要电视机?”

顾立冬询问的语气,立刻让何玉燕摇头。

这个时候的电视机估计也就能收到三两个电视台。而且还是定点才有信号,其他时候是花屏的那种。

有那450块钱干啥不好,买电视机太浪费了。再过几年,等电视机的产能上来了,娱乐节目多了。那时候看电视才有味道。

看完大件商品后,顶着售货员那一脸穷鬼的眼神,夫妻两人直接去到售卖饼干糖果的地方。

这里的饼干跟北城没多大区别。何玉燕就买了两斤砂糖饼干,用掉一些粮票。糖果这块,何玉燕找了不少糖票出来。一出手就是五斤大白兔奶糖。

在售货员跟其他顾客惊讶的眼神中,何玉燕又跑到卖红糖的柜台,直接买了十斤红糖。至此,手里的糖票就用得差不多了。

买完这些,两人直奔下一个柜台买布。

上一次顾立冬托人弄来十斤棉花,这棉花暂时还没用絮到棉被里面。前段时间何玉燕收拾顾立冬的旧衣服。发现这人就两件外出的军大衣棉袄。家常的袄子一件都没有。

虽然还有两个月才到冬天,但何玉燕决定先给他做件袄子。袄子用的布面要求比较厚实耐脏。最终还带点防水的效果。

这年头能防水的只有油布。但这布料显然不适合做衣服。

何玉燕站在布料柜台前,看着柜台上面摆放各种不同颜色的布料。再看看柜台后面展示柜上堆叠的各种布料。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选得好。

于是,她掏出了一小把刚刚买的大白兔奶糖。直接走到柜台那个售货员跟前:“姐,我想买个做袄子布面的。能帮忙推荐一下吗?”

售货员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刚想呵斥两句。就被何玉燕塞到手里的大白兔奶糖给震惊了。

接着就是眉开眼笑。

当下毛衣也不织了,直接从身后的展示柜给何玉燕扯了一块样品布出来。

“这布做袄子最好了。你是给你男人做的对吧!”大姐说着,朝身后拎着一堆东西的顾立冬挤眉弄眼。

当看清顾立冬提着的东西时,这大姐的脸色一变,语气更加热络:“妹子,这布看中不?没看中的话我这还有些内部货。”

何玉燕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在七十年代跟私人买东西。

事情看着很奇妙,甚至她跟顾立冬一开始还挺抗拒的。但最终还是因为对方带他们去地方,就在百货大楼的仓库附近。

开阔地的地方,让两人放下了很多戒备。

事实证明,两人的做法是正确的。

“妹子,这是我一个亲戚厂里分的瑕疵布。他一个大男人,用不了这么多布。所以就让拿出来换些能用东西。”

何玉燕直接从那匹布中扯开一点摸了摸。

布料很厚实,有点像后世的牛仔布。而且颜色是深蓝色,很耐脏。十分适合给男人做衣服。

当然,那大姐眼中的急切她也看明白了。

“妹子,这可真是好东西。错过这次,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了。我亲戚说了,这布是纺织厂新研发的料子。市面上可是找不到的。”

何玉燕看出对方眼中的闪躲,知道这布料估计不符合当下人的审美。这布轮硬度比不上劳动布。论好看轻薄比不上的确良。而且价格肯定不便宜。

可不,大姐见何玉燕没有拒绝,立刻就报了一个价格:“一尺只要6毛钱。”

何玉燕一听就皱眉。

这个时候,普通的棉布一尺加上布票大概要3-4毛钱左右。她这布料比别人的要贵上差不多一半。

“这不贵了,这可是不要票的内部货。”

何玉燕手头上的钱不少,但并不准备当这个冤大头。

“一尺四毛钱,我全都要了。”

听到四毛钱,大姐差点要跳起来骂娘。但后面那句又让她硬生生把话给吞咽了回去。

天知道,这布到手后,可是压在她这里快半年了。再不出手,都怕要褪色了。

女人咬咬牙:“行,但这布我那还有一匹。两匹布你都带走,四毛钱一尺。”

“成交……”

两匹布确定交易后,何玉燕表情放松下来。等待对方取货的间隙,拉着顾立冬商量:“我觉得这人手里可能有些渠道。”

顾立冬出门在外,见多这种倒腾货物的人,闻言点点头。

于是,等这大姐推着个小推车,把布都带过来后。何玉燕直接上去就问:“大姐,能帮忙淘换自行车票么?”

大姐一愣,看向何玉燕的目光立更亮了。

只见她不着痕迹地扫视周围一圈,接着点头。

“真不跟我一起去?一起过去比较快?”

何玉燕摇头:“我们在这里等就成。大姐,相信你从我们的口音听出了我们是外地人,这才放心跟我们交易的,对吧!”

大姐看到何玉燕说话时,嘴角露出的自信笑容。知道自己这是遇到聪明人了。

她丢掉那副紧张的面孔,十分淡定地点头:“没错。要不是你们是从外地来的。我也不会跟你们交易那么多布料。自行车票有,但要换可没那么便宜。”

黑市的自行车票,光是一张票的价格就要几十上百。而且他们要得着急,必须一个小时内换到。加急就得加钱。

“大姐,放心,我们的实力你应该心里有数。”

大姐看向顾立冬手里的大包小包点头。之后不再磨叽,放下话就马上离开。

这一等就等了大概半小时。

然后,何玉燕看到这大姐带着个老头急匆匆过来。老头背着个背篓,一副着急的模样。

顾立冬立刻抓住何玉燕的手,示意对方小心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妹子,东西我弄回来了。”

见何玉燕没有理会自己,而是盯着那老头。大姐立马讪笑道:“这是曲老头,家里出了点事情。手头上钱不够。反正刚好遇到他,就把他带过来。他手里有点东西,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

说是刚好,但何玉燕确定这人是故意把老头带到她跟前的。

不过,这老头看样子确实是家里出了事情。表情看起来相当凄苦,身上的衣服也是乱糟糟的。

老头听完老邻居的话,立刻讨好朝何玉燕笑笑。何玉燕尽量板着脸,不准备给个好脸色。

那大姐估计有点理亏,立刻让曲老头把背篓里的东西拿出来。

好家伙,阳光下,一个深棕色的雕花嵌螺钿仕女图官皮箱出现在眼前。这东西叫官皮箱,是因为这东西一开始设计出来,是放在读书人的书房,装笔墨纸砚使用的。

到了后期发展成为女性装载首饰用的首饰盒。

这东西观看实用性,其实并不太值钱。但这做工,这木料,这雕花,保存完好。表面没有一丝划痕。里面有三层小抽屉,抽屉打开后又有小抽屉。类似俄罗斯套娃那样,十分别致。

“这东西多少钱出?”

看出何玉燕喜欢,大姐刚开口想喊个高价,就被曲老头打断了。

“这东西是我祖爷爷传下来的,用的都是好料子。工艺是江浙那边的大师傅做的。外头风声紧张的时候,这东西都是藏起来的。要不是家里老婆子病得实在厉害,我也舍不得拿出来。”

曲老头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官皮箱的表情相当不舍。

何玉燕不是趁火打劫的性格,加上上次白得的一千三百多块钱。心里估摸着官皮箱的价格。然后就听到老头说:“我就要五十块。”

这价格跟她估算的差不多,何玉燕也没跟他多说什么。给对方递了五十块。然后就看向那大姐。

大姐被她这豪爽的交易给震惊了。这不当吃不当喝的破木头箱子。就是拿去烧火,她都嫌弃箱子太小。结果换了五张大团结。

“大姐,时间不早了。票拿出来,按照之前说的那样来换。”

之前双方确定过,用一百斤的粮票交换一张自行车票。双方都觉得自己占了便宜。交易很快就达成了。

大姐看着何玉燕夫妻两人拎着大包小包,扛着两匹布飞快离开的背影。刚想夸对方真是大方,就看到手里的全国粮票上,都给人标了个统一的记号。

这种做法是他们这种人才会弄的。瞬间,大姐就开始发散思维,觉得何玉燕他们夫妻两是从北城来黑市大头目。毕竟,顾立冬脸上的拿到刀疤还是挺唬人的。大姐就是被这刀疤吓得不敢搞任何小动手。

“黑市大头目”夫妻两,一脸笑容的扛着东西直接就朝招待所跑。因为东西太多,甚至连之后吃饭都顾不得。

到了招待所门口,其他人还没过来。夫妻两人找了个角落放下东西,开始休息喝水。

他们这次带的行李就一套衣服,早上退房的时候就已经带了出来。加上买的饼干、糖果、红糖以及后面的两匹厚布。再之后买到的官皮箱。满满当当放在地上,何玉燕看着十分有成就感。

官皮箱她不敢直接放出来,还是放在曲老头带过来的背篓里。这东西回去后有时间再慢慢欣赏。

倒是这布料,回去后裁出能做两身衣服的布料。到时候给她爸妈送过去。

她妈还好,两三年会做一套新衣服。她爸因为是厂里的正式工,有工作服可以穿。十多年没做过一件新衣服。要给他做还不让,说不要费钱。就连她结婚的时候,她爸身上穿的衣服还是跟人借的。

这种省钱的方式何玉燕不太赞同,却很尊重。

在这个年代,何父能够以一己之力,从农村到城里成为一名正式工人。虽然不是什么大领导,也不是管理层。但这个铁饭碗对于大字不识的他来说已经足够骄傲。

而且,他还跟妻子一起努力养活了三个孩子。三个孩子中有两个都是高中生。

其他的何玉燕可能做不到,但给父母买块布做衣服的能力还是有的。

当然,何玉燕还有一个计划。暂时看不出效果,就看看顺利的话。等市场开放后,说不定家里能有一番新气象。

这头夫妻两人快快乐乐地在招待所门口等着。那头,一道匆忙的身影直接朝附近最大的医院奔去。

来人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看年纪估计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女人虽然行色匆匆,但是行动相当迅速。一看就是有目标地在寻找什么东西。

很快,女人来到了一间病房,找到了一个老头子。

“大爷,你是不是有个东西要出手?”

女人问得隐晦,但大爷却立刻明白对方的来意。

这段时间,家里老婆子得了急病。手头的钱很快就花光了。他托了几个老友帮忙牵线,好把家里那个祖传的官皮箱卖个好点的价钱。

之前一直没人来问。这东西刚卖出去没等多久,倒是有人来问了。

这大爷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刚卖官皮箱给何玉燕的曲大爷。

“东西啊!东西都没喽。没喽。”刚给老伴交了治疗费,曲大爷的心情很好。

他心情好,对面的女人心情就糟糕透了。

“卖呢?卖给谁呢?什么时候卖的?”

噼里啪啦的话如同炮仗一般扔出,炸得人耳朵生疼。

曲大爷连忙伸手给老伴捂住耳朵。满脸不高兴地对着女人说道:“哎,我说你这女同志就很奇怪。我卖不卖跟你有啥关系?去去去,赶紧走。不然我喊人了。”

女人被赶出病房,只想尖叫出声。这该死的老头,跟回收站那个老头一样可恶。

为什么?为什么又被人抢先一步?

女人实在想不明白,到底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每次给自己提示,提示哪里可以捡漏。但等自己真去捡漏的时候,宝物总是被人先一步弄走。

在北城好几次都这样,宝物被人捷足先登。

于是,当前天晚上她睡觉的时候,做梦梦到一个津市的木头箱子时,女人以为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在北城总是错过,那到了津市总不会错过了吧!

为了这一趟津市之行,她跟人借了一百块钱。辛辛苦苦扒火车才过来的。

结果,结果又晚了一步。女人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时间很快就接近中午12点。中间顾立冬去了一趟国营饭店,买了几个包子馒头回来。夫妻两人就着水也吃得津津有味。

东西买得太多了些,两人都不想去国营饭店招人眼。

“怎么这么早啊你们。”

老马领着两个司机从前头大马路走了过来。三人各自扛了个大麻袋。显然这一次收获颇丰。

顾立冬这边除了那两匹布太大了些,不好遮掩。其他东西都用箩筐装好了。

大家不会去打听对方弄到什么好东西。十分默契地对视一眼,就准备等老牛那些人过来。再一起去螺丝厂提车。

几人没等多久,老牛他们也过来了。

何玉燕诧异老牛这四个人都是两手空空的。不是说这几个人专门干投机倒把的吗?怎么两手空空啥东西都没有?

很快,何玉燕就知道自己实在太天真了。

四台大货车停在螺丝厂仓库门口。昨天卸货后已经是空车的大货车。这会儿有两台车斗塞满了东西。

车斗被军绿色的油布遮盖得严严实实,外人没办法看清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但是,光是从这满满当当的样子,就能看出老牛他们带了不少东西。

“老牛,你们这是疯了吗?”

老马看出了这些货大概是啥,气得脸红脖子粗。

老牛很淡定地瞥了他一眼:“货是装在我们这两台车的。你们的车斗空空的,我没占用已经很给面子了。闲事别管那么多。”

“好好好。不管是吧!那你们自己走,别跟我们一块儿。免得被你们带累了。”

这个时候开车在路上跑,是没有交警或者其他官方人员来查的。

但有一种情况,比如突发事件的拦车检查。又或者有人朝纠察队举报。

无论是哪种情况,按照老牛他们这样的货量,说不得马上就要被抓去劳改。

老牛显然不太在意老马的看法。听他这样一说,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

“那更好,不用跟你们这些人走。我们还能跑快一点。”

看着老牛他们开着两台大货车先一步离开,被留在原地的众人面面相觑。

有眼尖的人直接说道:“老牛这是疯了吗?他那车斗装的可都是自行车。”

自行车应该是刚出厂还没组装的,但轮胎的形状很明显。就是盖着油布也能看得出来。

“另外一台车放的好像是电视机。”

两种货物都是这个年代的贵重物品。何玉燕上午那会儿更是去百货商店亲自看了价格。

投机倒把搞这种货值高的商品,显然赚头不小。但风险也特别大。

“这个事情回去后,我会跟科长说。你们一个个小心点不要漏了口风。”

能做这样大的生意,又这样明目张胆。显然有不少人给老牛行了方便。

老马只能吩咐大家闭上嘴巴,免得真出事被人找麻烦。

顾立冬接收到老马的眼神,微微点头:“我媳妇儿也不会说的。”

大家上车后,何玉燕跟顾立冬坐在车斗。身边放着他们买的那一堆东西。之前何玉燕觉得自己买了很多东西。但是看到老牛那个阵仗,觉得自己真是弱爆了。

“他就不怕被人抓了吗?”

那么多自行车跟电视机,光是本钱就吓死人。

“他应该只负责运输。”顾立冬结合自己的经验,十分准确地说出了老牛这人的主要作用。

“回去后记得小心点。”

何玉燕就怕老牛那伙人要干什么缺德事。或者因为被抓,带累顾立冬。

想了想,何玉燕又开口:“不行,回去后,咱买的东西得藏起来一些。我怕他们哪天栽跟头了,就把你攀扯进去。到时候家里这么多东西,有些还真不好说。”

顾立冬听罢觉得这事儿有道理。

“家里之前刷墙漆,修洗澡间的时候,留了些水泥砖头。等回去后看看在耳房那挖个小地窖出来。”

大杂院以前是大户人家的院落,自然是有地窖的。但这地窖秀在院子底下。是一个大型公共地窖。一般到了冬天,各家各户的冬菜会储存到里面。这种公共地方,显然不适合存放私人财物。

回程一路十分顺利,两人在下午五点多顺利回到大杂院。

扛着那么多东西,自然被大妈婶子们拉着问了很多。何玉燕拦住大妈们进门的动作,示意顾立冬先扛着东西进去放好。

而她则是跟大妈们打起了太极,东拉西扯,愣是不让她们有打听的机会。就那两匹粗布,太显眼了些。好几个大妈凑过来就问能不能把这布料让一些给他们。

“这布看着多,但我娘家那边人多。如果是我跟立冬的那还好。但这布本来就是我娘家托我们弄来的。现在可不能就分出去。”

何玉燕说完,见大妈们的表情各异。又乐呵呵地说道:“那布有多的话,我铁定来问问大伙儿谁要。”

孔大妈嗓门最大,立刻嚷嚷:“到时候一定得先给我。那布是我先瞧中的。”

“哎,你住在前院,不能就这么算。”

就在大妈们吵吵嚷嚷的时候,何玉燕居然看到沈清清朝这里走了过来。她蹙眉看向对方,等着看这人想做什么。

“立冬他媳妇,你回来啦!”对方这没事人一样的招呼,让大伙儿都安静了下来。

大妈们可都记得前两天沈清清才跟顾家小两口撕破脸。没想到那么快就当没事了。现在的小年轻脸皮还挺厚的。

大妈们心里嘀咕,面上却看向何玉燕,一副等着看她回答的模样。

何玉燕面对这个情况,挑挑眉,并不准备理会沈清清。

沈清清见状跺跺脚,咬牙还是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我想问你借衣服,就你结婚时候穿的那件大红色裙子。”

何玉燕被这人的厚脸皮给震惊住了。

天啊!

难道沈清清还以为上次那件事情之后,自己还会跟她有任何往来吗?

“不借。”

何玉燕坚定地丢出这两个字,也不跟大妈们拉扯了。直接转身朝家门走去。

“你这人也太小气了。上次的事情不是道歉了吗?要不是婚事太仓促,我也不会跟你借衣服。”

说起这个,沈清清不免有点埋怨亲爹定的婚期太仓促了些。

昨天去阿平家提亲,然后婚期就在后天。就这么两天时间,什么准备都来不及。特别是结婚要穿的嫁衣,两天的时间根本弄不来大红色的布料。

她扒拉了一下亲朋好友,就何玉燕这个邻居,穿的嫁衣是大红色连衣裙。

那裙子她看过了,红艳艳的十分好看。

所以,自认为道歉后事情就过去了的沈清清,理直气壮地上门来借衣服。

何玉燕并不理会身后的叫嚣,直接回到家里把门一关,就跟自家男人一起收拾东西。

屋外,本来还在跟何玉燕套近乎的大妈们,一个个看向沈清清的表情如同见了鬼那般。

“我滴那个乖乖哟。这清清平时瞅着还挺懂事的。咋说出来的话我听着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孔大妈拉着边上的郑大妈嘀咕起来。

郑大妈嘿嘿冷笑:“管她们呢!顾立冬那个小媳妇就不是个好的。你还像个傻子似的巴巴去讨好。要啥布料你不会问我儿媳妇吗?”

周围几个想要布的大妈一听,这才想起林荷香的亲妈,可不就是纺织厂的厂办干部吗?这职位也能弄些瑕疵布。

这样一想,大妈们立刻围着郑大妈恭维起来。话里话外是拜托她帮忙弄些瑕疵布、碎布头啥的。

而沈清清被人这样直白拒绝,只能气呼呼往家里跑。边跑边骂何玉燕个小气鬼。

何玉燕在屋里跟顾立冬说了外头的事情。引来了顾立冬惊讶的目光。

显然,对方也觉得沈清清好像变得不认识一般。

“反正我是不准备理会这个人的。还有,我刚在院子听说她这个周末就结婚。你去不去我不管,我可不去。”

刚好买了布料,何玉燕准备明天上班,后天放假就拿着布料回娘家。至于沈清清的婚事,她可不参加。刚大妈们拉着她瞎扯的时候,提了几句说周末那天,沈家会在院子摆几桌,请大杂院的邻居一起吃饭庆祝他们家娶了个女婿回来。

顾立冬见何玉燕那副气鼓鼓的模样,笑着揉了一把她的脸蛋:“放心,我也不去就是了。相信沈叔不会责怪我们什么。”

两人就这样收拾起带回来的东西。晚饭也没出去吃,简单地煮了个面条。饭后夫妻两人一人一根津市特产大麻花。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何玉燕拎着两条大麻花就去上班。

结果,就看到有个年轻女人站在回收站的大门口。正在跟康大爷对骂。

第28章

“个死老头, 早点去死吧!占着茅坑不拉屎。霸占回收站不让我进去。你信不信我去举报你。”

康大爷一点也不怕这些咒骂。反而从关着门的岗亭伸出脑袋,嘿嘿骂了回去:“我爱咋滴就咋滴。领导都没来管我。你算老几?”

一大早两人的争吵声音很大,路上有些去上班的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 瞧瞧他们这是干啥来着。

年轻女人显然被康大爷气得不轻,直接就一脚飞踹到回收站的大铁门上,发出一阵砰砰的声响。

要不是赶着去上班, 何玉燕估摸着经过这里的人都舍不得走了。

她倒好, 正好在这里上班,可以继续看热闹。

女人见踹了几脚铁门, 康大爷依然龟缩在里头不出来。想到自己刚到手的工作, 咬咬牙就准备离开。离开前, 她撂下狠话:“死老头,我跟你说。这事儿没完。以后我天天来, 看你怎么把我拦在外头。”

女人离开的时候,正好从何玉燕身边经过, 还看了她好几眼, 心中琢磨着这人有点眼熟。

何玉燕也认出了这个女人。就是上次她跟顾立冬来回收站买摇摇椅的时候,从她身边经过的那个奇怪女人。

“刚有个疯婆子你见着没有?”

康大爷乐呵呵地把大铁门打开, 好心情地跟何玉燕开起玩笑来。

何玉燕知道对方不是个不讲理的, 就直接问道:“大爷,那女同志是不是你之前说的、来到咱回收站乱翻东西的那个?”

康大爷点头,表情不屑道:“这女人应该是想捡漏发财想疯了。上次你们搬走那个摇摇椅没多久, 她就开始来这发疯。我在回收站干了几十年, 这种人可见多了。”

何玉燕听到这话,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是自己忽略的。

而康大爷则是继续在那说话:“关于摇摇椅的事儿, 你可别让那女人知道。不然不知道她要发什么疯。”

何玉燕点头,同时心中第一次对摇摇椅有了些猜测。难不成, 那摇摇椅真的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哦,对了。这人前几天还来找过收音机。”

听到这话,何玉燕的心跳慢了半拍。

如果说摇摇椅她还没觉得有啥。收音机那里面可是藏了很多钱票。那些钱票昨天在津市花了一部分。买到东西还堆在家里没收拾完呢!

何玉燕的警惕心在这一刻完全升了起来。

不过,面上不显,把手里拎着的两根□□花递了过去:“大爷,这是特意给你带的津市□□花,又香又脆。”

“哈哈,好东西,好东西。幸好我牙口好,不然可就要错过好吃的了。”

昨天一天没来上班,今天院子堆了些杂物。不多,但何玉燕干脆开始收拾起来。这一忙活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

中午自然就要去供销社的食堂吃饭。

供销社的员工不少,除了柜台的售货员,还有仓库的职工、办公室其他不同部门的职工等等。

大家混杂在一起,谁也不认识谁。

何玉燕很快打好饭菜坐下来准备开吃。就看到有个熟悉人凑到李丽丽身边,两人一起走了进来。

那人估计没发现坐在门口座位上的何玉燕,只一心讨好地说着:“李同志你好。这次真是麻烦你了……”

而她口中的李丽丽,表情却显得相当不耐烦。

何玉燕看着这两人去到窗口打饭,然后走到另外一边,忽然就觉得这事儿可真有意思。

今天康大爷有事中午就回家去了。要不然,康大爷过来这里吃饭,绝对会跟那人有冲突。

没错,凑到李丽丽跟前的女人正是早上那位找康大爷吵架的年轻女人。对方早上放话说以后天天来回收站找茬。何玉燕当时还以为这是气话,没想到人家居然在供销社工作。

不在这里工作,也不太可能在这个点跑到供销社大食堂吃饭了。

接下来看到陆续进来的几个新面孔,更加证实了这一点。

原来这几个都是供销社刚入职的职工。其中有三个是临时工,剩下两个是正式工。这五个人就是这家供销社今年要招收的人数。

何玉燕算了算时间,才反应过来今年各大单位的招工应该差不多结束了。剩下没有工作的人,大部分将要在这一周的时间内,被安排到全国各地下乡,支援农村建设。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刚刚出现的这几个生面孔,一个个都应该有点能耐。

何玉燕有点担心那个执着于回收站的年轻女人,会不会有什么大来头。

而那头的年轻女人并没有发现何玉燕的存在。相反,她正在努力讨好李丽丽,期待从这个传闻中手特别松的女人借点钱。

年轻女人名字叫许翠萍,今年18岁。家住在城西一座人口特别多的大杂院。初小毕业后,许翠萍就在家里帮着干家务、糊火柴盒、带弟弟妹妹。按照她的人生轨迹,她应该在18岁那年,跟大杂院的其他年轻人一样。收拾好包袱下乡去的。

但是,幸运之神对她格外得青睐。就在她准备报名下乡的时候。她开始频频做梦。

第一次的梦里,出现一个被埋在土里的粗陶罐。一双看不见的手把粗陶罐从土里挖出来打破。一堆袁大头从陶罐里面掉出来。

那种清脆悦耳的声音,即使是梦醒后,许翠萍都不会忘记这种声音。

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发财梦而已。

谁知道接连一个星期,她每天晚上都做着同一个梦。这让她不得不重视起来。开始仔细辨别梦中的场景。

然后,她就发现了这场景跟她家附近的公厕边上很像。

之后,为了印证自己的梦境,许翠萍经常大半夜提着家里的木铲子,在公厕作为挖来挖去。最终,她在距离公厕安放粪缸大概一米左右的地方,挖出了粗陶罐。

那个时候的激动,现在想想许翠萍都觉得浑身战栗。

当然,最激动人心的时刻,莫过于把粗陶罐打破后,从里面掉出来的那一小堆袁大头。而这些袁大头最后给她弄去黑市,换了五百块钱出来。

有了这五百块钱,许翠萍越发觉得自己脑袋清楚了不少。于是,她跑去跟人套关系找门路。最后把这钱买了一个供销社的工作。

严格来说,是供销社仓库出入库临时登记员。

但甭管是临时工还是正式工,有了这个工作,她终于不用下乡了。

至于怎么跟家里说这个事情,许翠萍公开说的就是帮人临时顶班。之后要把工作还给人家的。她家里都不是什么聪明人,只要她每天都能弄点东西回去,并没有人会管她。最多就是遗憾少了一个带孩子的劳动力。

当然,因为她把粗陶罐挖出来,这个梦就不在出现了。

就在许翠萍遗憾的时候,她开始做第二个梦。

这一次的梦跟一个木球有关。不过,那个球并不大,加上当时她在忙着避免下乡的事情。就放过了寻找木球的机会。

但从第三个梦开始,许翠萍就发现自己干啥都不顺利。

比如那个摇摇椅出现在梦里的时候,她刚好手里的钱都拿去换工作了。一做这个梦,就拼命去辨认梦中的地点。最终她锁定了附近的那个小型回收站。

没想到去到那个回收站,东西没找到不说,还给看门的死老头臭骂了一顿。

这还不算完。等到当天晚上不在做这个梦的时候,许翠萍就知道那摇摇椅肯定被人给弄走了。

不等她捶胸顿足,第四个梦出现了。

这一次梦境发生的场景还是那个回收站。而梦境物品从摇摇椅变成了一个破烂收音机。关键的是,这破烂收音机有她现在紧缺的各种票据跟现金。

许翠萍当下跟捡到宝一样,饭都顾不上吃就跑去回收站。

这一次情况更加糟糕,回收站那个死老头居然不让她进去了。就是她去闹了几次,那死老头也没同意她进去回收站。

要不是她问了好几个人,知道这死老头有点人面。许翠萍早就去举报这死老头了。

同时,她也后悔当初找工作的时候,应该直接让人帮忙把自己弄进这回收站的。可惜,现在回收站已经招到一个临时工。她是彻底没戏了。

不过,老天爷总是格外得偏爱她。

这不,她刚气得个半死,就再次做起了第五个梦。

这个梦也很好,她将会从一个木箱子里,找到一个夹层。夹层里面放着一把古朴的钥匙。这把钥匙是城中心一间废弃院子的地下室钥匙。那个地下室,梦中并没有完全显示出里面放了什么。

但是,许翠萍知道肯定少不了好东西。不然,不会出现在她的发财梦里。

没错,这些昭示着各种金银财宝的梦,被许翠萍叫做发财梦。这种梦只要开始,只有梦中出现的物品被拿走后,她的梦才会消失。

而这第五个梦中的场景,发生在津市的一家医院。

为了能顺利拿到那个破木箱,许翠萍特意跟人借了一百块钱,揣着钱就赶紧上了前往津市的火车。被人截胡了两次,她已经特别焦躁了。

但是,这一次她依然无功而返。去到津市的时候,她又慢了一步,破木箱被人买走了。

许翠萍记得自己当时就气得个半死。恨不得把那个卖木箱的老头揍一顿。

但这还不算完。

回程的路上,她那借来的一百块钱,居然被小偷给摸走了。

许翠萍当初借钱是那么得自信,现在就有多么得沮丧。

钱是从亲戚朋友那借来的。大家都知道她有本事,弄到一个临时帮人顶工作的机会。所以,借钱给她特别爽快。

现实是许翠萍真的没钱了。

今天是她来供销社正式上班的日子。认识的人不多,但有一个叫李丽丽的,听说特别喜欢借钱给人。只要她看你顺眼就借。这种散财童子,在这个时候简直就是许翠萍的救命稻草。

散财童子李丽丽十分受用地听着这个新来小妹的恭维。

没错,许翠萍这样的临时工,又是从更加穷的大杂院出来的。在她眼里,就是个打杂小妹。而这小妹找自己的原因,李丽丽多多少少是知道的。

但是,她不在乎。她有自己的盘算,借点钱出去没啥。反正她每次借钱给人,都会让那个人写下一张借条。有了借条,以后要收回钱很容易。要是对方不还,直接到单位领导闹一场就行了。

“你要多少钱?”

让人身心愉悦地话听完后,李丽丽相当有操守,立刻问对方到底要借多少。

许翠萍嘴巴还在说着讨好的话,冷不丁听到这个,乐得差点跳起来。

太好了,等钱借到还了亲戚的账后,她得努力去找那个破木箱。

这玩意儿虽然被人给抢走了,但是关于木箱的梦还在继续。这说明买木箱的人并没有发现那把钥匙。

所以,她还有机会能够找到木箱。离开津市前,她终于从那个老头那打听到,买木箱的人是北城人。

许翠萍期待自己的梦再多加把劲,把现在木箱所在的地方,直接在梦里展示给自己看。

可惜的是,梦中并没有详细显示那个地下室所属的地面建筑。不然,她可以不要钥匙。先把地下室所在的地方找出来。

不远处坐着的何玉燕食不知味。她一直盯着那头两个女人的一举一动。

特别是那个女同志,会找摇摇椅,会找收音机。光是这收音机,何玉燕就察觉出她肯定有什么方法。可以得知收音机里面有钱票。不然,为什么能够那么精准定位到他们回收站。

要知道,風雨文学几百个,几十个肯定是有的。

现在,何玉燕知道自己该把饭吃完。下午回家后要先好好检查那把摇摇椅。当然,昨天在津市买的官皮箱还没收拾。刚好下午回到家里后,一起把两件东西收拾好。

另一头,顾立冬也在琢磨着下班后回家要做什么。

“立冬,顾立冬,你个臭小子在想什么?”

顾立冬回神看向老马:“想我媳妇儿了。怎么呢?”

老马见顾立冬那副装傻充愣的模样,就气得牙痒痒。但人家不愿出头,他只得叹口气:“我待会儿直接去找老周谈谈老牛他们的事儿。”

顾立冬点头:“你去吧!要登记的油票给我。我来给你报销。其他事儿我可不管。”

见对方说得那么清楚,老马只得摇头走进科长办公室。

顾立冬也跟着摇头,又看了一眼办公室的情况。

不同于其他部门,运输科平时的办公室基本没几个人。除了要出车的,剩下的司机轮休。如果不是要整理报销资料,申请油票,很多人都不会呆在办公室。

这会儿周围没人,昨天跟他们回来的老牛那伙人更是不在。

至于他为啥摇头,那是因为他知道,老周肯定不会管老牛他们做什么。

他这人应该不是跟老牛一伙的,但这人性格圆滑,喜欢两边不帮,更加喜欢推卸责任。以后要是老牛那些事儿真被人发现。他也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这样的人不能说是坏人,但铁定不是个好人就是了。

正这样想着,他居然看到董建设在门口张望几下。见到只有他一个人在,立刻缩回脑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顾立冬看着对方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人,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离开的董建设有点紧张,更多的是暗骂差点被人给发现了。

下午五点钟,何玉燕准时关上回收站的大门,准备下班回家。

中午康大爷离开后就没在回来。何玉燕赶鸭子上架,体验了一次回收站门口大爷的感受。说实在话,还挺新奇的。

更让她高兴的是,那个找茬女人并没有出现。

熬到下班的点,她麻溜儿收拾东西关门走了。

刚回到大杂院,门还没进呢,就在大门口被孔大妈给拉住了。

“立冬他媳妇,下班啦!”

何玉燕点头:“下班了,孔大妈。做饭了没?”

孔大妈乐呵呵地点头:“饭焖上了。老沈家明天准备在咱大杂院办席面,你们夫妻两知道吗?”

何玉燕摇头:“大妈,不知道。没事的话我先回家做饭了。不然,待会儿立冬回家没饭吃可就不好了。”

这孔大妈经常话里话外教她做人。什么男人不在家,女人不能吃太好太饱。什么男人回家,女人就得热饭热茶端上。

现在,何玉燕也用对方的话怼一怼。

孔大妈一听这话,讪笑道:“哎哟,立冬是个小伙子。多少比我家老赵炕饿。”

“说吧!孔大妈,你到底想怎样?”

孔大妈见状也不绕弯子了:

“明天不是沈铁生家的清清结婚吗?今天我们院儿几个商量好了。人家老沈家说不收礼请咱全院吃饭。但咱也不能不厚道。这不,我们下午去百货大楼买了一个搪瓷盆,一个暖水壶,代表咱院儿的人送过去了。”

看这话给绕的。

何玉燕无语地摇头,直接拒绝了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

“沈清清这人跟我们夫妻没有往来。我们不准备吃他们那顿饭,自然这礼物也不准送。孔大妈,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家做饭去了。”

说出了这么个借口后,何玉燕就直接绕过孔大妈回到家里。

回家的第一件事自然是给大鹅换换水盆。

没错,那只立了功的大鹅,被他们养了起来。

平时夫妻两人外出或者上班的时候,就直接把大鹅养在灶膛前。在那铺些稻草,再留个水盆、食盆就可以了。就是这鹅黄金味道有点大,每天晚上顾立冬回来都会清理一遍这沾了鹅黄金的稻草。

一般把稻草捆起来,直接丢粪缸就可以了。这玩意儿在农村也是用来沤肥种地的。

给大鹅换好清水,何玉燕看了看手表,见顾立冬还没回来。就准备拿出条腊肉,今晚做腊肉蒸米粉吃。

不过,这头她的刚准备切腊肉。厨房门口就站了一个人。

“冯大妈……”

冯大妈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说道:

“刚老孔跟我说了,那个一起买东西送老沈家的事儿,你别她胡诌。这个事儿是我们几个老姐妹一起做的。并不准备问其他人要钱。不止你家,就是许家小夫妻,吕家小夫妻都不用给钱的。”

何玉燕听到对方解释,心下点头。冯大妈还算是个明事理的。

什么整个大杂院的邻居合伙买东西送礼。如果送的人是其他人,她还没什么意见。换成沈清清她可不乐意。这种人,以后迟早有她好受的时候。

“那你们夫妻明天来吃这一顿吗?婚宴定的是明天中午那一顿。老沈说了,到时候我们各家各户出点桌椅板凳就可以。”

何玉燕放下手里拿着的刀,认真说道:“大妈,我拒绝。我家男人同样拒绝。我们不是跟沈家完全不往来。但跟沈清清是完全不往来的。”

冯大妈从董家之前的事情,大概就看出了何玉燕的硬气。

所以,这一次孔大妈叫她过来劝劝,说什么维护大杂院的和谐,她还真不太想来。现在,她尽了自己作为大杂院管事大妈的责任。立刻就转换了角色,开始跟何玉燕唠起了八卦。

何玉燕get到了对方的意思。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于是,她就听到了沈家上赖家提亲的细节。

“哎哟,你是不知道。老沈喊我过去当中间人的时候,我还不好意思拒绝。结果,一去到赖家,转头我就想走了。你是不知道……”

原来,这赖家所在的大杂院,住的人多不算,到处是乱搭乱建的棚屋,差点没地儿下脚。而赖家的人不愧是男人多。甭管人家穷不穷,那架势摆得足足的。直接就给冯大妈脸色瞧,气得她差点转头就走。

最后还是沈铁生硬气,直接丢下一句爱嫁不嫁。这才逼得赖哈平出来打圆场。

“反正啊,我是看明白了。这种家庭出来的小赖,估摸着不是啥好东西。”

说道最后一句,冯大妈特意压低声音。

“幸好老沈压得住,谈彩礼的时候咬死只给六十块。赖家想多要点,就被老沈骂他们是卖儿子。”

冯大妈说起当时的情况就觉得十分痛快。

沈铁生可不止骂赖家卖儿子,还当场质问他们准备给儿子准备多少嫁妆。北城人讲究有来有往。这赖家收了六十块彩礼,最少得给赖哈平拿出一半做嫁妆。

三十块不多,但对赖家来说,估计也要肉疼好久。那家人的具体情况冯大妈都听沈铁生说过了。

如果是她的女儿,她肯定不会让对方嫁进去的。提到女儿这个话题,冯大妈的眼神就黯淡下来。

哎,各家又各家的烦恼。她家的女儿不比沈清清好多少。

何玉燕见冯大妈的情绪一秒钟就从兴奋变成了失落。有点搞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但她聪明,知道有些事情估计人家不想说。

于是,她立刻转移话题,说起津市买的布料可以匀一份给对方。

顾立冬回家吃饭的时候,就听媳妇儿说起这件事情。

“对,你做得很对。冯大妈这人没啥坏心。但作为咱院儿的管事大妈,总想让大伙儿和和气气一起过日子。”

何玉燕也知道冯大妈的想法,并不生她的气。身边生活的都是善良的人,总比坏人强。

“对了,我今天在回收站……”

何玉燕把今天遇到的那个奇怪女人一说,果然顾立冬也有同意的疑虑:“这人我看看托人打听打听。”

两人都觉得那个女人有古怪。既然能够提前预知收音机里面的钱票。那么,那个对方一直苦苦寻找的摇摇椅,肯定也有哪里是他们遗漏的。

这样想着,夫妻两人快速把饭吃完。就走到堂屋角落,把摇摇椅搬到堂屋中间的灯泡下。

昏黄的灯光下,其实看不太清这摇摇椅的细节。

这东西买回来的那天,何玉燕负责清洗。顾立冬负责修补断裂的扶手。就这样,两个人都没能发现这摇摇椅有啥不一样的地方。现在,也只能说尝试尝试看看。

最简单的检查方式,就是挨个儿把组成摇摇椅的木条都敲击一遍。这种办法一般只能检查出木条是否中空。如果里面藏着的东西,跟木质结构之间没有缝隙,或者缝隙很小,那这种检查方式就没用。

顾立冬先是用这种最笨的办法检查了一遍。果然没有任何收获。

“要不拆开来看看?”

这个时候的木质家具,基本上都是采用榫卯结构制造的。眼前的摇摇椅看着不像是现代家具,更像是民国时候的产品。那个时候已经出现了铁钉、螺丝钉这种东西。

不巧的是,这张摇摇椅的主体木条就是用了螺丝钉连接的。

这样一来,他们要想弄清楚这摇摇椅内里到底有啥。只能把螺丝一颗颗拧开,把组成摇摇椅的木条一根一根拆卸下来。

这一动作,直接就耗费了两个小时,时间也来到了晚上九点左右。

这个点,大部分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了。

而西厢房顾家这里,两个小年轻这会儿心跳得飞快,好像要从胸口蹦出来那般。

“天啊!”

好半天,何玉燕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表达自己的震惊。

顾立冬这个负责拆卸的人,这会儿同样惊讶地不知道该说啥好。他伸手揽住了媳妇儿的肩膀,好歹给自己增加点真实感。

实在是谁能告诉他们,为什么这平平无奇的摇摇椅,组成它的木条都是木包金。

没错,就是木头包着金。

准备来说,除了破掉的扶手是纯木头。组成摇摇椅的其他木条,统统都是木头包着金箔。

金箔本来就是经过锤炼过后的薄薄金片。质地柔软,提炼技术好的金箔甚至可以入药。而眼前的金箔被人为地折叠成块,硬生生塞进了狭小的中空木条里面。因为塞得多,甚至让人找不到多少金箔跟木条之间的间隙。

何玉燕看着顾立冬从其中一个木条中,抽出已经变形的金箔缓缓展开。

薄薄的金箔上虽然有很多折痕甚至断裂的地方。但这已经足够让两个目瞪口呆。

“咱这运气也真是好。”

可不是嘛!何玉燕自己都感叹起来。天知道这摇摇椅当初看到的时候,除了扶手断裂,其他地方并没有任何问题。如果是其他部位出现断裂,估计这东西也到不了她这里。

“这椅子不能放在这里。”夫妻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这椅子平时就是他们夫妻两人使用。但是,现在多了一个女人,一个他们都不认识的女人,可能知道这摇摇椅的秘密。何玉燕的单位跟对方的单位太近了。迟早有一天,对方会知道那摇摇椅到了自家。

毕竟这东西当初叫板儿爷拉回来的时候,可是大伙儿都见着的。

“看来,咱之前说挖地下室的计划得提前了。”

这话听着好像挺辛苦的,但顾立冬脸上的笑容已经明显到何玉燕都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谁都喜欢金钱,这没什么好羞耻的。这金钱还是他们不经意间得到的。这种好事谁能不高兴呢?

“这东西藏起来后,咱还得想办法弄一个差不多的。”

大杂院的邻居知道这摇摇椅是个破烂,平时没啥人关注的。但冷不丁没了也不成。

而且,何玉燕心里还有个隐隐的坏主意。假如,哪天那个女人真的找过来,她也能靠一把假的把人给糊弄住。

当天晚上,两人顾不上休息,加上明天不用上班。干脆从九点多开始忙活,一直忙到十二点才睡觉。这个时候,那个地下室已经有了点形状。

地下室被挖在灶膛前面的那点位置。本来计划挖在耳房后墙跟墙壁之间的空地上的。但在这里作业,很难避开一墙之隔的前院赵家。想了想,最终索性把地下室挖在灶膛前头的空地上。

就是这两天会不方便做饭。而且门不方便打开,住在空地上的大鹅也得往前挪窝。

晚上不睡觉挖地下室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两人都黑着眼圈,打着哈欠,扛着东西回食品厂老何家。

回娘家的路上,何玉燕还在想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年轻人要节制,要节制。”

第一眼看到女儿,何母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等看到顾立冬被二儿子拉走后,她立马把女儿拉到里间说话。

“你们现在年轻觉得没啥。但等老了就知道厉害了。还有你,哪能纵容男人,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黑眼圈,一直打哈欠,抖动的双腿,还有脖颈间的红印子。哪一样在何母看来,都是年轻人放纵的结果。

自家闺女自家疼,她可不能让女婿把女儿年纪轻轻就折腾坏了。

何玉燕: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刚开始何玉燕都没反应过来是咋回事。等看到何母的视线后,大概就明白了。然后忍不住黑线。

黑眼圈、打哈欠是因为生物钟改变,昨晚忙活到十二点多才睡觉。

双腿颤抖是因为昨晚挖土的时候,要帮忙清理挖出来的泥土。虽然顾立冬一直不让她干。但何玉燕也心疼男人。更加不觉得自己就帮忙抬点泥土是多大的事儿。

至于脖子间的红痕,那就更加冤了。大夏天晚上不睡觉可不就是喂蚊子的吗?为了这个,她把脖子几个蚊子包都抓红了。

“反正你自己要把持住。就是女婿要放纵,你也得把人拉住。”

经过女儿那半遮半掩的解释,何母更加不相信女儿说的话。但何玉燕也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说出来。只能让亲妈教训自己几句。

而顾立冬得到的待遇更加不好了。

吃饭的时候,何母时不时就用挑剔的眼神看着他。一副这臭小子凭啥娶我女儿的样子。

这让何玉燕感动之余又觉得有点好笑。

隔壁老李家,李丽丽今天也回来了。

何玉燕吃完饭准备去水房的时候,就看到这人也拿着条毛巾走了过来。

“燕子,你终于回来啦。”

何玉燕点点头,不太想跟对方聊天。但忽然又有了一个主意。

昨天中午在食堂跟你一起吃饭的那位女同志叫什么?

李丽丽偶尔去上班,在供销社大食堂都能见到何玉燕。现在对方一问,她立刻知道何玉燕问的是谁了。

“那是我们供销社仓库新来的临时登记员。叫许翠萍。怎么,你跟她不对付?”

这么直白的话,得来的是何玉燕一个无语的表情。

“她的情况你知道吗?”

李丽丽点头:“好像是住在城北大杂院的。今天刚来上班就找我借钱。可能家里条件比较差吧!”

事情问完,两人都沉默地拧开水房的水龙头不再说话。

不过,两人不说话,但两人的亲妈可就有很多话要说。走廊的其他邻居,早已经出来看热闹。

“我家丽丽这一次回来,给我们两口子带了两罐麦乳精,生怕我们没营养。”

说这话的时候,靳大妈还一副我好随便,但我女儿太孝顺的欠扁样子。

何母十分无语地看了对方一眼。接着若无其事地看着大孙子跟两个孙女玩耍。

见何母不接招,靳大妈有点生气,但她更加享受其他邻居那羡慕的目光。

养女儿十八年,她就是为了这个时刻。

那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很多人是不会懂的。

她女儿这样争气,嫁给那样的好人家,手里还扒拉了那么多钱。以后好日子那真是天天有。说不得哪天她这个当妈的。还能喝一碗麦乳精,撒一碗来听个响儿。

“你这样高调好吗?”

何玉燕想到对方刚刚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于是又好心地提点了一句。

然后就看到李丽丽那张普通但年轻脸上,出现一抹不符合她年纪的沧桑。

“我怕什么?我现在能做的,就是趁着怀着大宝的时候,拼命搂钱。能搂到多少是多少。”

李丽丽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夹杂着让人心惊的疯狂。

何玉燕差点就想问对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是,李丽丽已经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回到家里,何玉燕还有点愣怔。

“怎么呢?”

顾立冬在屋里陪老丈人喝茶,见媳妇儿这样子,关切地问了句。

何玉燕摇头。她总觉得李丽丽这种状态不太对劲。但是,又不像是人家要死要活的那种。

反正,不太好说。

她准备以后中午在供销社大食堂吃饭的时候,多观察对方一下。

在娘家逗留了大半天,两人就直接回家了。

公交车差不多到站的时候,何玉燕就看到对面有两个面熟的女人,跟几个大妈一起上了一台离开的公交车。

何玉燕觉得奇怪。

刚一回到大杂院,就看到二院院子里还放着几张方桌条凳。桌上的饭菜都吃得光光的。大伙儿正在一边聊天一边上收拾碗筷。

估计是有了董家的事情打底,这一次他们没有参加沈家的婚宴,大伙儿的反应并没有多少稀奇。甚至隔壁江婶子还拉着何玉燕说道:“你们晚回来一步喽。不然铁定能看一场热闹。”

说这话的时候,江婶子眼神都发起了光来。

估计是看到何玉燕回来,充满了表达欲的孔大妈也凑了过来。然后郑大妈也凑到孔大妈身后,就是冯大妈也放下手里的活计跑了过来。

不到一分钟,何玉燕周围就聚集了大杂院几乎所有大妈婶子。

这让她不禁挠头的同时,还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立冬他媳妇,我跟你说。你是不知道这赖家人哟。啧啧,我总算知道什么叫穷山恶水出刁民了。”

抢着开口的孔大妈,那双眼睛写满了快问我,快问我这三个字。

何玉燕也被勾起了好奇心。直接问道:“出啥事儿呢?”

“嘿嘿,今天这婚姻赖家人都来了。好家伙,带了不知道多少亲戚。直接把咱大伙儿准备的位置全坐满了。”

这……这种不讲究的行为,让何玉燕十分震惊。

因为她听说了,这一次沈家娶赖哈平,就请大杂院的人一起吃顿饭就好。就是亲戚都没请几个。更加不用说请赖家人了。

“我说我说。”郑大妈顾不上何玉燕讨厌她。连忙插话:“这算什么。我还听说这赖哈平的亲妈,事先跟亲戚收了礼金,然后才把亲戚带到咱大杂院,就想蹭席呢。”

何玉燕眼睛都瞪大了。这么不要脸的行为,简直让人无语。

“那后来呢?”

“嘿嘿,后来啊!老沈出来说了,他们要不走,就找人把他们全丢出去。最后这些人不走,老沈直接从保卫处叫了人过来赶人。”

冯大妈接话继续:“最让人没想到的是,沈清清因为这个事情,居然拦着老沈。老沈一气之下,直接把她跟赖哈平一起赶走了……”

何玉燕:……有点后悔没留在家里吃瓜了。

瞬间,她忽然想起刚刚下车前看到的那一幕。那两个眼熟的人里面,其中一个沈清清,另外一个可不就是那个女人吗?

第29章

“老沈, 就这样把清清赶走。她在那样的人家要怎么生活哟!”

院子里,大杂院的邻居凑到一块儿,说着刚刚沈铁生赶走女儿沈清清的事情。正房里, 范婶子拉着男人开始念叨起女儿来。

“那家人一看就不是省心的。要不是之前说好婚后住咱家,我都不想同意这个婚事……”范婶子见自己说的话,男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顿时泄气了。

这一桩婚事, 说到底就是女儿识人不清,还婚前就跟人发生了那种事情。搞到他们当父母的陷入被动的局面。

沈铁生见媳妇不再念叨, 这才把手里抽完的烟头摁灭, 粗声粗气地说道:

“你瞅瞅今天清清的那个样儿。哪里有一点心向着咱这当父母的。不让赖家人蹭席, 就要阻挠我。哼,她那么喜欢赖家人, 那就让她去跟赖家人住上一段时间,让她享受享受。”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一切都在沈铁生的预料中。

当确定赖哈平的为人后, 沈铁生虽然同意了女儿跟对方的婚事。但那个时候要求赖哈平入赘。第一个要求对方是做到了。

但如果以为这样简简单单就能蒙混过关,那就太小看他沈铁生了。

不是说喜欢她女儿, 情不自禁在婚前做下错事吗?还敢拿这件事情来威胁他答应婚事。那他就成全他赖哈平。

当然, 女儿那些个让人心寒的行为,也促使了沈铁生制定第二个计划。

这个计划说起来也简单。就是找人去撺掇老赖家的人。让他们在结婚的当天过来蹭席,最好闹出点事情来。他这才有机会进行第二个计划。

显然, 赖家人的贪婪让他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想到上午把赖哈平赶走的时候, 对方那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沈铁生就冷笑连连。

不就是看中他只有一个女儿, 打着吃绝户的想法,接近他女儿吗?

现在, 他就让对方的盘算没掉一半。

剩下一半,就看赖家的生活,能不能让女儿清醒过来。

如果女儿清醒过来,他的计划就算成功。

如果女儿清醒不过来,那他也不会再心软。

这个计划是他一个人悄悄制定安排的。其他人包括身边唉声叹气的媳妇,全都不知情。

外人前脚觉得他这个当爹的真好,给女儿找了个入赘的好女婿。后脚就被他赶走女儿一家的行为感到困惑。

而这些,沈铁生都不在意。

女儿这些年是被他们夫妻宠坏了。他希望对方被自己赶走后,能真正地靠自己立起来。至于中间吃苦什么的,谁年轻的时候不吃点苦头呢!

被沈铁生赶走的赖哈平,确实如同他预料的那般,这会儿正气急败坏。

他想不通为什么最后关头,临门一脚居然就出了岔子。家里这些蠢货自己明明交代过了,结婚头两年得装样子。等孩子生下来后,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结果,这些蠢货不听自己的叮嘱就算了,居然还敢在宴席当天,带了一大帮亲戚朋友上门来蹭席面。被沈铁生请走的时候,还拒绝了。

他们的脑袋统统都被驴给踢了。不然,为什么会做出这样没脑子的事情。

只希望被自己交代回娘家求情的沈清清能机灵点儿。这老沈家就她一个孩子,只要她嘴巴甜,肯定能让沈家父母态度放软,把他们夫妻两叫回去住。

这样想着,赖哈平就听到外头响起了嘈杂声。接着就看到沈清清跟几个他们院儿的大妈婶子一起回来了。

“事情没办妥吗?”

沈清清听到赖哈平的问话,绝望摇头。刚想开口解释说几句,就被人给抢了话头。

“平哥,嫂子这样可不行。我跟着去,居然看到她爸妈连门都不让她进。她这算什么独生女?”

年轻女人的声音从沈清清身后响起。声音是挺好听的,但话中的意思却不怀好意。

沈清清转头看向说话的人。这人她记得,叫许翠萍。住在赖家所在耳房隔壁的厢房。

自己第一次来这座大杂院的时候,对方就扒着赖哈平说话。神色间那种炫耀示威,沈清清还记得清清楚楚。

“这个事情跟你有关吗?你一个没结婚的小年轻就别在这叭叭。”

沈清清就不是个脾气好的。特别是因为喜欢赖哈平,更加不爽这座大杂院的女人。

没错,赖哈平太受女人欢迎了。受欢迎到这座大杂院,这一片胡同上到七十老太,下到两岁女娃,几乎个个都喜欢跟他往来。

这是赖哈平的人格魅力所在,沈清清不觉得他有错。既然男人没错,那错的就是女人。

如果她这样的想法被沈铁生这个当爹的知道,恐怕会对这个女儿更加失望。

许翠萍被沈清清一怼,直接一脸委屈像地跟赖哈平诉苦。

可惜,这会儿赖哈平正对事情的走向跟预计不一样,而焦灼万分。根本没心思理会这些女人的斗争。

许翠萍气得直跺脚。发誓等她弄到那个木头箱子,拿到钥匙得到一个地下室的宝物后,一定要让这些人高看自己一眼。

沈家、赖家两家人的这些爱恨纠葛,何玉燕并不了解。

只单单听大妈们的你一句我一句,已经足够她开眼界。

之前她还觉得人家林荷香是顶级恋爱脑。下嫁给董建设这种斯文败类。

结果,好家伙。人家林荷香嫁过来后过得日子一开头可能不咋滴。但现在过得还不错。天天拉屎拉尿有人伺候。饭也不用自己做。每天除了洗自己的衣服就是上班。也不用跟郑大妈这样的极品婆婆凑一块。

现在转头瞅瞅沈清清。同样的家里条件不错,选了个赖哈平这样的。现在还被亲爹赶出家门。不用说,只能跟着赖哈平住在赖家那间小小的耳房。

据说那家人男男女女都要挤在一间屋子。夏天还好,男人都自觉在院子的走廊,搭建的棚屋里面睡觉。等到了冬天冷死人的时候,就是再不乐意,这男人也得进屋睡觉。

到时候,一间小小的耳房,挤了十多号人,想想何玉燕就觉得头皮发麻。

心里忍不住感叹一声:这婚其实可以不结的。

“怎样?”

顾立冬回来就直接进厨房,开始偷偷加固地下室。昨天已经挖好了地下室的雏形。面积不大,就一个立方大小。只要用水泥跟砖头把这个小小的地下室加固后,等到水泥干透。家里的一些敏感东西就可以转移到里面来。

何玉燕瞅着这个小小的地下室,笑了笑,把刚刚听来的沈家事情,一五一十跟男人说了。最后忍不住感叹:“你说说沈清清这是图啥呢?”

顾立冬听到这句感叹,居然还真停下手上的动作,认真想了想:“估计是赖哈平会捧人吧!”

沈清清虽然平时看着挺懂事的。但毕竟家里就她一个孩子,又是沈铁生的老来女。从小就娇惯着,被父母百依百顺宠着长大。习惯了这种被宠爱的感觉,自然找的对象也是能够提供这种情绪价值的人。

不缺吃、不缺喝、不缺钱花。沈清清就追求精神上的愉悦。

何玉燕被男人的话说服了。这估计就是经济基础跟上层建筑之间的关系吧!

但这沈清清的品味也够独到的。

“别说她了。上午我二哥喊你出去干什么?”

今天上午刚到娘家,二哥就把男人喊了出去,何玉燕可没有漏掉这个事儿。

顾立冬听到这个,眉头也皱了起来:“有人找你二哥,合伙干倒卖的事儿。”

准确来说是倒卖各种从农村收到的东西。

何家二哥在农副产品收购站当临时收购员。这个职位要做的,就是给来卖东西的老乡估价,然后收购,给钱。就跟买东西差不多。只不过这东西买回来是给到公家单位的。

一般老乡能来收购站卖的东西,就是鸡蛋、羊毛、猪鬃、各种家禽家畜、各类蔬菜瓜果等等农副产品。偶尔会有老乡送一些村里找到的瓶瓶罐罐,也往他们这里送。

遇到这种情况,一般这种东西都会让老乡送到友谊商店或者回收站去换钱。

“你二哥不知道搭上什么路子。准备把从老乡手里收到的东西,偷偷截留一部分。然后让我拉到其他地方卖。”

何玉燕听完,差点没跳起来。她这二哥是疯了吗?居然敢干这种事情,而且还拉着她家男人干。

“放心,我拒绝他了。还跟他说这个事情不好干。”

顾立冬见媳妇儿生气,立刻安抚起来。

“而且这个活儿听着好像中间能捞不少。但是,事儿太多太杂乱了。而且农副产品基本上赚头不多。如果真要赚钱,其实干老牛那摊子事儿更能捞到钱。”

顾立冬更加疑惑的是,怎么在这个节骨眼,忽然这二舅哥就来找自己做这个“发财生意”呢?

这些糟心事顾立冬不准备继续说。转了个话题说道:“咱从津市带回来的东西是不是还没收拾完?”

何玉燕一听,一拍脑门。她今天老是觉得有啥忘了干。果然是这个事情。那个官皮箱还没收拾出来。

说干就干。

何玉燕也不墨迹,直接到堂屋把官皮箱翻出来。

这东西回来后就一直放在背篓,堆在墙角边。因为担心里头真的有啥秘密,何玉燕干脆就把家门关上。带着背篓来到了厨房。

等确定邻居们都在聊着八卦,没人注意这里。何玉燕这才轻手轻脚地把厨房门关上。然后把官皮箱拿了出来。

深棕色的外表,看不出是什么木质。上面的雕花看起来相当精致。只简简单单上了一层桐油。箱子四周刻画了一副仕女图。仕女的裙摆上,是一片片由螺钿镶嵌出来的青绿色。

“这东西真挺好看的。”

顾立冬不太懂得这些东西,也能看出这个木箱是真好看。

何玉燕点头。这东西即使不是古董。光是这艺术性,也值得买到手了。

官皮箱是用来收纳细小物件的。所以何玉燕小心地把一层又一层抽屉一一打开。小小的抽屉被她拆卸出来后,何玉燕把小抽屉给顾立冬检查。而自己则是用手伸进抽屉洞里摸索起来。

好一会儿过后,她终于有了发现。

“这里面有一块底板比较厚实。”

顾立冬接过官皮箱的主体,举起来认真看了看,确定了异常之处。之后直接把整个官皮箱都拆卸开来。

这东西用的是古老的榫卯结构拼接而成的。一经拆开,异常的那一块底板直接变成了两块。

一枚古铜制的古老钥匙,连同一张折叠过的金箔掉落了下来。

何玉燕立刻伸手接过这两样东西,直觉这东西肯定有什么来历。不说金箔,就是那把钥匙,也是那种古老铜锁才能用得上的。这种锁只能有一把钥匙。钥匙再配也配不出来。因为上头的锁纹是独一无二的。

而那张折叠的金箔被何玉燕展开后,大概就A4纸大小,上面清楚画了个简易地图。

地图以北城中心古老的建筑为轴心,清晰地标出了一座不知名的建筑。

这种走向,让一向脑洞大的何玉燕,都有种这是老天爷送藏宝图的感觉。

“你看着……”

何玉燕把两样东西给到顾立冬,神情中的惊讶还没完全消失。

顾立冬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接过两样东西看完后,心情同样久久无法平复。

他们这是……

这是又捡到什么大宝贝了吗?

“你说,那个女人是不是知道有这些东西的存在?”好一会儿,何玉燕轻声问道。

顾立冬也是抖了抖嘴唇,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估计应该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顾立冬已经找人去查那个女人的。暂时还没消息回来。但是,看现在手里拿着的东西。他不得不确定对方肯定知道什么东西。而且十有八九是预知的那种。

这种能力听着很可怕,但是走南闯北搞运输的顾立冬,却并不害怕这些异常。

反而在知道对方的能力后,他们可以反过来利用。

“这个官皮箱咱也藏起来先。这钥匙跟金箔放着。我明天请个假,亲自去把金箔上面画出来的片区都走一遍。到时候咱再看看下一步该怎么做。”

这是一个比较好的方法,何玉燕也赞同。至于之后要怎么处理,她们得先把地方找到再说。

因为官皮箱带来的冲击有点大,何玉燕都忘记跟男人提李丽丽的异常。

不同于何玉燕早早离开娘家。李丽丽是在娘家呆在太阳快要下山了才回去的。

一回到钢铁厂的家属楼,还没上楼,就被楼下一个小媳妇叫住。

李丽丽一看对方的样子,就知道这是来借钱的。

她十分慷慨大方:“可以,借多少?”

小媳妇也是听人说李丽丽手松,这才跑过来借钱的。借来的钱也不是她用的。而是准备买点东西回娘家看看爹妈。

她嫁到这里才半年,婆家给安排了工作。但是工资一分都不给她。每个月婆婆都跑到厂里把她的工资领走。这个事情她闹过。但周围人都说着这工作是婆婆给的。自然工资要上交给婆婆。

可是,为什么没人提出力气干活的是自己呢?

小媳妇想不明白,也不想了。但回娘家一定要带点东西的。于是,只能找上李丽丽。

“你放心,这钱我一定会还的。”

李丽丽一点都不怕对方赖账。反正她只借钱给有单位的人。这人不还钱,到时候拿着借条到单位闹。总能把钱拿回来的。毕竟一个工作可比欠的那点钱要值钱多了。

心情很好地给出二十块,换了张借条回来后。李丽丽继续挺着那个没怎么显怀的肚子,走了几步楼梯,回到位于二楼的包家。

“居然还有脸回来……”

包母见儿媳妇回来,刚想骂人。见到对方对着自己挺了挺肚皮,立刻噤声。她可是偷偷找神婆算过,这一胎怀的是大胖孙子。自己可不能骂人。不然,孙子听到会不高兴的。

李丽丽见状,呵呵一笑。也不理会包母,径直走到饭桌前,挑剔地看着今天的饭菜。

“没有肉啊!没肉我可不吃。”

“你……你不怕饿着自己儿子吗?”为了大胖孙子,包母再次忍耐了下来。

而李丽丽则是十分光棍地笑道:“怕什么。儿子在我肚子说要吃红烧肉。我这当妈的能怎么办呢?”

“行了,行了。儿媳妇要吃红烧肉,赶紧去单位食堂买。”包父不耐烦这些个女人事儿。直接开口吩咐道。

钢铁厂是万人大厂,效益好,福利高。食堂自然是有红烧肉供应的。只不过需要职工自己出钱出票购买。

见包母不情不愿地端着搪瓷碗离开,李丽丽嘴角的笑容更加灿烂起来。

包父却在这个时候,把烟点了起来,眼神斜斜看了这儿媳妇一眼:“包力这小子这几天有回来吗?”

听到包力的名字,李丽丽下意识撇嘴:“没有,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包父:“有那心思跟你婆婆吵闹,还不如花心思把男人的心笼住。女人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也就没什么用了。”

包父看中孙子,但也看中唯一的儿子。这几天儿子在外头搞啥,他自然多少知道一些。儿子披上那层皮,干起那些事情没什么危险。但是一直不着家也不是个事儿。

这儿媳妇没什么用。要不是怀了孙子,包父都想换一个儿子喜欢的。可惜,听说之前相亲的那个,居然看不上自己儿子,找了个穷司机结婚了。

不然,换成那个的话,估计儿子就会着家了。

李丽丽可不管包父说啥。等包母把红烧肉买回来,立刻埋头吭哧吭哧吃起来。吃完后嘴巴一抹就进了房间不出来。

“你瞅瞅,你瞅瞅。这是娶了个儿媳妇吗?这是娶了个祖宗回来。”包母见李丽丽离开,立刻开始碎碎念起来。

不过,包父不耐烦听这些。一脚踢倒一把椅子,头也不回出去找人去了。

房间里,李丽丽笑眯眯地从包力装钱的柜子里,又偷偷拿了一大叠出来。然后藏在自己的书包里。

书包除了钱,就是一沓沓借条。

这些借条上面的借款人名字不一,出借人的名字只有一个。但却不是李丽丽的名字。

另一头,吃过晚饭的何玉燕跟顾立冬准备出门散步消食。结果再次被大杂院的邻居拉着说起沈家的八卦。

这个事儿因为反转太多,大伙儿现在都在议论沈家两口子,什么时候会让沈清清回来。

毕竟,沈清清这是娶了个丈夫,还给了彩礼的。要是真住在赖家,那这一场入赘不就是个笑话吗?沈家两口子到头来是没了女儿又浪费了那六十块的彩礼。

何玉燕听着大妈婶子们的分析,再看看正房廊下正在认真补衣服的范婶子,以及边上给范婶子打下手的沈铁生。总觉得这两口子不像大伙儿口中说得那么伤心。

大伙儿正说着话呢,就听到外头吵吵嚷嚷。然后,就看到孔大妈呼啦啦跑到沈家两口子面前,激动地说道:“沈科长,你家清清带着小赖又来了。”

这话让沈铁生夫妻皱眉。而周围人则是一脸兴奋与八卦。

只听得孔大妈的话音刚落,就看到沈清清果然带着赖哈平回来了。这两人还不是空手,手里都拎着东西。

“爸妈,我们回来看看你们。”

赖哈平的话刚说完,就听到孔大妈嚷嚷:“不是回来这里住啊!”

“不是,是给爸妈送点礼物。”

“哇哦……”赖哈平这副表现出乎大伙儿的意料。当下,孔大妈就不客气,上手把东西夺过来打开。

好家伙,是一整条猪蹄呢!

虽然这东西不值钱,但那也是肉啊!很多人看到后,瞬间又觉得赖哈平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就是入赘,也带了肉这样的重礼回来老丈人家。

“爸,阿平弄到一条猪蹄,就巴巴给你送过来了。”

沈铁生看着女儿一副好像受委屈的模样,只觉得心里十分复杂。但他不准备松口:“肉什么就免了。我的工资够给你妈买肉吃。你结婚了,这小赖是嫁给你的男人。以后你就是一家之主,这家里得撑起来。当爹的不能给你什么帮忙了。”

说完,沈铁生十分冷漠地拉着范婶子进屋。

只听得门砰的一声关上,大伙儿面面相觑。

而沈清清则是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

“沈叔这人可真是……”

何玉燕看着这一场闹剧,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沈铁生了。

说他狠心,但他答应了这个婚事。说他不狠心,但这直接把拎不清女儿赶出去受苦的行为,又让人觉得很解气。

反正啊!这个事儿还有得闹腾就对了。

大杂院其他人看向这新鲜出炉的小两口,也各有各的看法。

曹家兄弟一个曾经想要跟沈清清在一块儿,一个喜欢沈清清。两人的情绪估计是最复杂的。

甚至,曹德才还凑到董建设身边,准备跟他吐槽一下这个事儿。

他自认为跟董建设有着晚上聊天的情谊,还以为对方会回应自己的吐槽。没成想刚开口就被董建设表情给吓住了。

董建设这会儿没有心情理会曹德才。

天知道这两天他跑了多少地方。而这一切都是林荷香的亲爹林厂长给他安排的破事。

董建设心里很不舒服,但他不敢违背老丈人的意愿。这是他第一次后悔娶了林荷香这个女人。

虽然副厂长女婿这个身份给了他不少便利。但是,这要他付出的时候,董建设就觉得各位委屈。

所以,当晚上睡觉的时候,董建设看着伸手扒拉自己衣服的林荷香,不耐烦地把人给甩开了。

被甩开的林荷香愣了愣,问道:“你是不舒服吗?”

董建设感觉到自己没有任何反应,加上本就觉得掉进过粪缸的林荷香很脏。而且现在林荷香的亲爹还指使自己干些不乐意的活。这不,听到林荷香的话,只冷冷来了句:“我累了。”

同一座大杂院的顾家,何玉燕则是跟顾立冬恩恩爱爱。

不知道是不是金钱有着它独特的魅力。今天白天回娘家,下午收拾地下室。本应该很累的两人,因为那把钥匙的出现,就觉得自己好像打了鸡血。

不止把地下室加固完毕,等水泥干透就能放东西进去。而且,还把那些要放地下室的财物都给打包好了。

两人来回贴贴几次过后,顾立冬抱着汗津津的媳妇儿,在她鬓角亲了两口。这才说道:“明天我去中心城区那把瞧瞧。然后,顺路弄回一把新的摇摇椅。”

摇摇椅已经被拆卸打包,就等买一个新的放回原来的位置。走这一步就是为了防止后续有可能的麻烦。

“行,你得小心。要是找到地儿也别进去。先跟人打听清楚再说。”

顾立冬点头。金箔地图上表示的那片区域,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里住的人有不少应该是敏感人士。

第二天送走顾立冬后,何玉燕也直接去上班了。

刚到回收站,果然大门紧锁。

昨天康大爷请假的时候,就把回收站的钥匙给到她。说如果家里的事情没处理好,今天应该都不回来。让何玉燕自己管着这个小型回收站。

现在见到这个情况也不奇怪。从兜里掏出钥匙准备开门,何玉燕就听到身后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声音很熟悉,让她开门的手都颤了颤。她这不是怕,而是有点激动。那个女人今天居然就来回收站了。没有康大爷的阻挠,自己是否要放她进去?

这个问题在何玉燕脑中出现一秒钟。然后她立刻就有了答案。

“哎,我说。你们这是要开门还是不开门?”

许翠萍不耐烦地再次催促背对着自己的女人。昨晚她一晚上都没再做关于破木箱的梦,许翠萍就知道事情要坏了。

那破木箱里面藏着钥匙,肯定被人拿走了。这让许翠萍相当挫败。自己来回折腾,结果什么都没能得到。

好在,破木箱的梦没了。但她又做了一个新的梦。梦里的场景还是这个回收站。所以,今天她顾不上上班,准备再次来这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让那死老头让自己进去。

没想到开门的人不是死老头。这让许翠萍相当高兴。

何玉燕心里刚打定主意,就听到后头女人那不耐烦的声音。这让很不爽,同时也联想到了什么。

“这位同志,你是哪个单位的?没人告诉过你,对待工人阶级的同志要如春风般温暖吗?你这也呼呼喝喝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把我当成你家长工呢!”

许翠萍被何玉燕这大帽子一扣,吓了一个哆嗦。总算开始知道懂礼貌了。

“这位同志你好,我着急来回收站找个东西。能麻烦你帮忙开个门吗?”

何玉燕心想,这不是会说人话吗?

面上则是慢悠悠地说道:“找啥呢?我们这回收站只有破烂。大清早能来找啥?”

说出这话的时候,何玉燕故意用怀疑的目光看向许翠萍。

这让许翠萍更加不爽了。同时也懊恼当初就该花钱把回收站临时工的岗位买下来。这样她现在就不用看人脸色了。

“这……我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何玉燕本意也只是想为难为难这人。但不会阻止对方进去里面。

因为,她还需要对方那仿佛寻宝鼠一般的能力呢!

“那行,待会儿你进去可以。但你不能把里面的东西弄乱。弄乱的话就要收回去。”

许翠萍一听,就乐得准备窜进去。然后再次被何玉燕拦住了。

“等等,工作证拿来我看看?”

许翠萍着急去找那个好东西,直接从兜里掏出昨天新发下来的工作证。让何玉燕登记好出入信息后,这才急匆匆走了进去。

“许翠萍”

“18岁”

“菜市口供销社仓库出入口登记员”

这些个人信息一一从何玉燕脑海中闪过,很快就让她对这个许翠萍有了些认识。

然后,何玉燕就听到里面传来翻找东西的声音。

昨天她一天都在回收站,自然知道下班前有人送了一批破烂进来。

送破烂来的是红袖章那些人。破烂是真的很破烂,东西不多,都是各种碎木片、碎瓷片。

昨天赶着下班,何玉燕没怎么仔细瞧。现在看到许翠萍这个女人连班都不上就过来。意识到里面估计又有什么好宝贝了。

跟着许翠萍的脚步,何玉燕来到院子。

院子这会儿放着一堆破烂东西。而许翠萍这个不讲究的,已经用手一件一件扒拉开来。

何玉燕立刻不客气地来了句:“许同志,待会儿记得把东西归拢到一块。”

许翠萍着急找东西,也顾不上跟何玉燕说话。只胡乱点头,眼睛丁点儿都舍不得离开那些破烂。

这给了何玉燕很大的便利。

她站在不远处观察了几分钟,发现这人的目光只盯着各种木条看。忍不住怀疑难道这次又是木条藏金。

这一找,就直接找了一个小时,但一无所获。

许翠萍是跟仓库领导请了一个小时假的。眼瞧着东西在杂乱,一时半会儿确实没法儿找着。只得咬咬牙,问何玉燕中午这回收站开不开。

何玉燕自然是回答不开的。

开玩笑,这里已经固定了开放时间。她才不会为了许翠萍,就给自己增加中午两个小时的工作量。

“那我下午提前过来。”

确定何玉燕同样不好说话后,许翠萍更加不敢让对方下午晚点关门了。只能先回去上班,下午再跟领导请假出来。反正梦中出现的木条已经很清晰了。只要她把这里的木条全部检查一遍,总能找到东西的。

看着对方那不甘不愿离开的背影,何玉燕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人一无所获,但自己已经有了些微想法。

于是,何玉燕直接蹲下来,开始寻找其他没被翻找过的木条。

这些木条看形状大小,很像是从书架上拆卸破坏下来。因为经过暴力拆卸,很多木条木片边边都是木刺。

刚她可是看到许翠萍被木刺刺中的痛呼声。这让何玉燕更加小心起来。

但她花了一个多小时,把剩余的木片都检查了一遍。结果啥也没找着。

“难不成这里面的东西已经被红袖章的人拿走?”

何玉燕这样想,马上又摇头。根据她的观察,许翠萍应该只会寻找那些还没被人找到的财宝。

之前的摇摇椅跟收音机,现在可不见对方来这里找了。

这样想着,她又看看木条木片断面。忽然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把所有大块的破烂堆在一块儿,何玉燕终于在留在原地的碎片中,看到一粒粒石头。石头不大,最大的只有成年人指甲盖那么大的。

但是,对于宝石来说,这个形状已经是很大的了。

没错,她从碎片当中一共找到了六粒蓝宝石。这些蓝宝石的颜色特别深邃,接近深蓝。加上都是没有经过打磨的原石,所以掉在碎片中并不显眼。

何玉燕估计这些蓝宝石,一开始应该是藏在中空的木条中。经过打砸加上运输,到了这里的时候,木条断裂开来,里面藏着的蓝宝石自然嘎嘣掉地上。

许翠萍拼命要找的好东西,就这样大喇喇在地上躺着。结果被对方完全给忽略过去了。

这……简直让何玉燕有点想笑。

其实何玉燕不知道的是,这些蓝宝石在早上之前都是藏在木条中的。但那木条经过打砸跟运输,已经快要断裂。结果,许翠萍因为着急,一来就把这木条最后一点连接处给踩断了。

之后就如同她想的那般,这玩意儿颜色深,又没经过打磨。滴溜溜掉在地上更加不显眼。许翠萍自然就错过了。

另一头,顾立冬一早骑着借来的自行车出发,直接去到中心区那边。

说这里是中心区,是因为国家机关以及古代王朝建筑都在这一片。住在这里的人身份自然跟他们普通工人不一样。

找了一个上午,就在顾立冬准备吃饭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地方。

第30章

这一带的建筑物都是各种四合院、三合院、二合院。胡同更是四通八达, 人员往来不少。

而在这样的区域里,不少院子都住了人。但也有少部分院子并没有人居住。这些没人居住的院子,有些看着还维护得很好。有些则是破败不堪。

金箔地图上显示的区域正是这一带。但具体是那一户人家, 顾立冬并不知晓。

从自行车上下来,他推着自行车走在胡同路上。准备把这附近的几条胡同都走一遍。以便确认最终目的地。

尽管他已经尽量小心了,但还是被在胡同巡逻的大妈给抓着问了起来。

“同志, 哪个单位的?来这里做什么?”

大妈看着眼前这陌生的男同志。高大的身材, 手臂那鼓囊囊的腱子肉,还有眼角的刀疤。怎么看怎么有种太过霸道的气质。总结, 就是不太像个好人。

顾立冬看着拦在自行车头前的大妈, 无奈摇头:“这位同志你好, 这是我的工作证,请查看。”

这年头在外头, 就是隔了几条胡同,只要住在那个片区的巡逻大妈, 觉得你眼生, 都会抓着你核对个人信息。这个时候,工作证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材料。

“哦, 原来是机床厂的司机同志。”

大妈看到工作证的内容, 说话的声音也缓和了下来。但还是继续自己的问题:“你来我们这走亲戚?”

顾立冬摇头:“我是个孤儿。平时休假的时候就喜欢到处走走。希望有一天能在路上碰上亲人。”

这话可让大妈吃惊了。这小伙子看着人模人样、好手好脚的,居然是个没爹没妈的。还真是可怜见的。居然还想着在路上晃荡就能遇上亲人。

大妈的同情心完全被顾立冬太挑了起来。也开始热情地询问是否需要她的帮助。

顾立冬的主要目的是来寻找那个地下室,可对什么寻亲没兴趣。当下, 马上换了话头, 问起这一边的住房情况。

“大妈,这一带有房子可以买或者借住吗?我刚结婚……”

听到是刚结婚想找个地方住的。大妈的表情是彻底放松了下来。不是她自夸, 他们这一个片区,无论是环境还是其他方面, 都很方便。搁在旧社会,他们这里就是皇城脚下,离天子最近的地方。住在这能沾不少龙气呢。

大妈心里这样想着,口中却开始跟顾立冬介绍起这边各大胡同的情况。

顾立冬听了好一会儿,终于确定了自己要找的地方。

那是一座普通的一进四合院,算是这个片区里规模比较普通的一处住宅。住宅的前任主人早些年已经去世。前任主人的亲人就把这座四合院上交了。

至于为什么上交,就涉及到前些年就开始实施的各类房屋政策。

目前,这房子虽然是挂在房管所的名下,但因为前任主人的一些关系。这房子并没有被房管所拿出来卖,也没有安排人住进去。

四合院这种平房是需要维护的。这房子空置了这么多年,外墙虽然没有倒塌,但里面的几间屋子,不少房顶的瓦片已经坍塌。院子里面杂草重生,院墙更是长满了各种青苔。

反正,这房子又破又旧又不是时下人喜欢的楼房。没钱买房的人看不上,有钱买房的人更加看不上。

而且,这年头也不兴自己买房。谁家都是坐等单位分房的。

顾立冬听着大妈洋洋洒洒介绍了一通,心中有数。面上不显地点头附和大妈:“谢谢大妈,我都听明白了。等我再走走,看看哪家比较合适。然后再回去跟我媳妇儿商量。”

大妈本来还有很多话要说的。刚看着小伙子脸上有道刀疤,吓了她一大跳,还以为遇上什么坏人了。

结果一看对方的工作证,再一打听那刀疤的来源,大妈就觉得这小伙子是个好的。不然,也不会卖力地跟对方说起那几座院子的好坏来。

“行行行,这住房还是要问问媳妇的意见。不过,你们反正也是暂时借个房子住。等单位分房就好了。所以,这房子最好借个一间屋子。”

这年头私人是不能明晃晃出租房子的,但是可以私下里跟房主协商租住,对外说是亲戚。

还有一种就是跟房子产权所属的公家单位申请租住。这种租住行为是合法的。很多房管所都会做这种出租的业务。

跟热情的大妈道别后,顾立冬这次直接骑着自行车来到了目的地。

这座小四合院,他刚来到这条胡同就看到了。因为这院子是这条胡同最破旧的。顾立冬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觉得这院子应该就是他要找的地方了。

四下张望了一会儿,确定没人在附近后。顾立冬咬咬牙,挑了一处塌了一半的墙头,直接扛着自行车跳进了院子。

院子里面杂草丛生,扛着自行车下落带来的声音并不大。

顾立冬先把自行车藏好,就开始了寻宝之旅。

这是一座典型的一进四合院,格局跟他们大杂院的后院一模一样。就少了个前院而已。

他随意打量了一下这些屋子,发现全部都没有上锁。有些房子甚至大门窗户都是敞开的。从外头就能到里面空荡荡的样子。有些房间甚至门窗都被人给卸下来偷走了。只余下空荡荡的门洞。

这样废弃的房屋,顾立冬看着实在有点心疼。

四合院一般都是有地窖的。但顾立冬认为如果真的要藏东西,是不可能藏在地窖里的。而这一进四合院,除了地窖之外,其他屋子的地下都有可能藏着东西。

按照惯例应该是先去正房查看。但顾立冬这人习惯逆向思维。他直接从面积最小的耳房开始找。而这一找,马上就有了发现。

一进的四合院,光是耳房就有四间。那个地下室就是在正房的东耳房找到的。

准备来说,东耳房这里藏着地下室进出的门。门藏在耳房角落的一块大型青砖石下。只要把青砖石弄走,就能看到一个小巧精致的黄铜锁。

顾立冬把随身带着的钥匙插进去。只听得咔嚓一声,这锁就应声而开。

到了这个时候,顾立冬却停下了继续的动作。直接从新上锁,把青砖石复位。接着再次观察了周围的情况过后,扛着自行车就原路离开。

他并没有直接回大杂院,而是掉转车头先去了趟钢铁厂。

在车间上班的楼解放,听到顾立冬找自己也不意外。跟车间班长打了个招呼就直接来到厂门口。

顾立冬把提前买好的汽水塞了过去,自己也拿了瓶汽水一口气喝完。接着长长舒了口气。

“这是咋啦?”楼解放从小跟顾立冬一起长大,很了解对方的为人。见他这样,估计是遇到什么大事情。

顾立冬不好跟朋友说自己好像发现了很多好东西。但心里有点紧张、有点激动、又有点为难。反正挺复杂的。这让他决定暂时不进去那个地下室。而是准备跟媳妇儿一起,去见证那个地下室的具体情况。

见顾立冬只是笑笑,楼解放也不在意。而是直接说道:“你托我打听的事情很容易就打听到了。”

顾立冬放下手里的汽水,直接看向对方。

而楼解放则是耸耸肩,笑道:“你是不知道,那个叫许翠萍的。居然就是我们钢铁厂的职工家属。住的地方倒是比较远,是城北的大杂院。”

钢铁厂因为职工太多,早些年安排部分工龄长的普通职工,去城北的一些大杂院居住。而许翠萍的亲爹就是在厂里烧锅炉的。

说到这里,楼解放的笑容更加明显:“你是不知道,这许翠萍的邻居还是你的熟人。”

城北、钢铁厂、锅炉工三个单词组合起来。顾立冬立马想到了对方说的是谁了。

“是赖哈平吗?”

“哈哈,就是。你说咱北城也不小吧!钢铁厂职工跟家属加起来也有两三万人了。你居然一下子就认识了这两个人。”

顾立冬闻言嘴角抽抽,但也不得不承认,这该死的巧合是那么得神奇。

接下来楼解放终于认真起来,把许翠萍的家庭情况说清楚。然后,这才回去车间干活。

而顾立冬在准备离开的时候,正好就遇到李丽丽正在边走边跟人说话。

这个女同志顾立冬跟她没说过一句话。倒是听自家媳妇提到过好几次。他本来没怎么留意对方的。哪成想就看到李丽丽忽然伸手,从兜里拿了一卷钱出来给到跟她说话的人。然后那人又给李丽丽塞了一张纸条。

这个场景瞬间让顾立冬想起自家媳妇儿说的那个事情。这李丽丽正在到处借钱给别人。而且那那卷钱的厚度,估计金额还不小。

她这样做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顾立冬心中暗暗想着,忽然就看到钢铁厂的大门有货车开了出来。

这种万人大厂自然是有自家的大货车的。顾立冬甚至还认识里面开车的几个司机。

但是,这个开车出来的人居然不是钢铁厂的司机,而是老牛。

自从津市那一次之后,老牛就规矩了不少。估计是老马找科长聊过后,多多少少有了些作用。

顾立冬也观察过对方,这几天上班很正常,没闹什么幺蛾子。

不过,对方这会儿在钢铁厂,开着钢铁厂的大货车出来,总让人觉得哪里有问题。

心里把这些异常事情记下,顾立冬先把自行车还了。然后坐车去到一家比较远的信托商店。直接在那买了一把跟家里那把同款的摇摇椅。然后拆卸下来打包好,这才满悠悠地坐车回家去了。

顾立冬以为自己今天找到那个地下室,同时打听到了许翠萍的背景,这两件事情已经够让人惊讶的了。

但当他看到下班回来的媳妇儿,从兜里掏出六颗深蓝色的石头时,瞬间觉得自己干的事情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媳妇儿可真厉害。居然又从回收站淘到了好东西。

“这是蓝宝石?”

顾立冬接过媳妇儿手心里的石头,对着灯光查看了半晌,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蓝宝石这东西,他是不懂好坏。但也知道在旧社会,这是大户人家才有的好东西。

这让他忍不住感叹:“媳妇儿,你真是个宝贝。”

何玉燕被他这一声感叹给弄得笑个不停。

在后世其实蓝宝石不算很贵重的石头。有些蓝宝石因为颜色、裂纹、杂质、气泡等等问题,价格会相对低廉。

而她手里这几颗蓝宝石,虽然没有到鸽子蛋那么夸张的大小,而且颜色比较深邃。但是,这蓝宝石十分清透。在灯光下能够看清颜色十分均匀。而且,宝石里面没有裂纹、杂质这些影响宝石品相的因素在里头。

综合下来,这几颗蓝宝石以后也能值不少钱。

何玉燕吃着男人给她夹的红烧肉,边吃边忍不住高兴地眯起来眼睛来。

其实,东西值不值钱,好不好都无所谓。在这个年代,一颗蓝宝石再怎么卖,价格可能都比不上一头猪来得高。这东西到她手里,更多是起到锦上添花的效果。

毕竟,谁都喜欢天降横财。何玉燕有时候还恨不得天降横财一百亿呢!即使穿越前她手头的存款超过八位数,但她也有过这样的幻想。

所以,现在时不时能捡个漏啥的,那种惊喜特别让人高兴。

当然,也多托了“寻宝鼠”许翠萍同志的福气就是了。

想到下班前许翠萍匆匆赶来,忙活了大半个小时却一无所获,何玉燕是半点儿都不同情她的。

毕竟,这人其实嘴巴还挺脏的。

因为找不到东西,就对着她这个回收站唯一在场的职工谩骂起来。那些骂人的话,何玉燕就是回想一下都觉得自己的脑袋脏了。

也怪不得康大爷每次都会跟这女人吵架。

“那地下室明天去看看?”

说到这个,何玉燕就忍不住感慨。这男人居然能够忍住好奇心不打开地下室的门。而是准备等自己一起再打开。这种行为何玉燕觉得有点违反人类的好奇心。同时,也让她更加看清了顾立冬对自己的感情。

那种觉得有好东西,就想跟伴侣分享的欲望,她也有。

互相付出的感情,总是特别美妙。

晚上两人自是一番亲热不提。

第二天一早,何玉燕照常先去回收站看看。

如果今天康大爷还没来,那去看地下室的时间就要往后推了。她不太想推到周末。因为周末胡同肯定会有孩子出没。到时候要做什么都不方便。

估计是老天爷听到了何玉燕的想法。她人刚到回收站,就看到康大爷坐在岗亭里面。如同往常一样,喝着茶看着报纸。

何玉燕高兴地上去就问好:“康大爷,你回来啦!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康大爷看到何玉燕也很高兴,连连点头:“好了好了,这两天辛苦你一个人在管着这回收站。”

何玉燕跟对方聊了几句,这才知道康大爷请假的目的。

“那大妈的手受伤了,你不在家里照顾可以吗?”

康大爷请假是因为他的老伴不小心摔倒,手骨骨折了。家里孩子都要上班,前两天在医院治疗,他就直接请假过去照顾老伴了。

这不,出院了,儿子也找到人帮忙照顾老伴。他这才回来这里坐镇。

毕竟这回收站看着是个收破烂的地方,但打交道的大都是公家单位以及红袖章那帮人。

康大爷并不放心何玉燕一个女娃娃跟那些人打交道。

确定康大爷的老伴问题不大后,何玉燕直接提出了下午请假的事情。康大爷爽快地答应了。

之后,就跟康大爷说说这两天回收站收到的东西,以及被工厂拉走的破烂。当然,许翠萍这号人何玉燕是重点提了提。

“这种人你让她进来干啥”康大爷是十分看不上那个女同志的。但他也没有责怪何玉燕的意思。只是问了些细节,之后就让何玉燕忙活去了。

中午,何玉燕直接在供销社大食堂吃完饭。没等许翠萍过来问东问西,就麻溜儿跟过来接他的顾立冬上了公交车。

顾立冬今天是有车要出的。不过跟人调了班,准备明天再补回来。

公交车车程大概十五分钟,两人顺利来到了那座破旧的小四合院。

大中午的这里人更少了,基本上除了上班、上学的人之外,其他人要午休啥的,都是在这个时间段。

何玉燕跟着顾立冬的身影,一脚就跨过了那段矮墙。

顾立冬看着媳妇儿那灵活的身影,收回了准备抱人进来的动作。

这一次他没有耽搁时间,而是拉着媳妇儿直接来到了那间耳房。

同样的黄铜锁再次出现在顾立冬眼前,这一次他比昨天要淡定了不少。甚至还有空跟何玉燕描述昨天自己的复杂心情。

何玉燕这会儿的心情其实也相当复杂。

这东西知道是一回事,但真正到了跟前,总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随着黄铜钥匙插入锁孔,咔嚓一声过后。顾立冬直接拉开了这扇厚重的门。

黑黢黢的地下室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两人早有准备,在打开门的同时已经迅速远离了出口。

等通气大概半个小时,顾立冬打开手电筒说道:“我先下去瞧瞧。没事儿的话再喊你。”

何玉燕知道这个时候没必要推让,只点头说道:“小心点。要是里面的空气不够,赶紧喊我。”

随着手电光的照射,何玉燕可以看到出入口往下是木质的台阶。看起来当初这地下室建造得很好。台阶踩上去并没有发出难听的声音。

大概走了十多级台阶后,何玉燕看到灯光停了下来。

好一会儿过后,何玉燕再次听到顾立冬发出的声音。

“燕子,下来。”

听到这话,何玉燕立刻拿着手电筒走了下去。

“哇……”

还有两级楼梯才走到地面,但何玉燕已经忘了怎么走路。实在是眼前的景象过于让人惊讶。

只见在两束手电筒的灯光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概十平米的空间。空间看着不大,但塞满了各种东西。

有些一看就是卷轴类的字画。没有打开,何玉燕不知道这字画的具体情况。

有些则是一些瓶瓶罐罐。这些东西,光是从外表上都能看出工艺十分精湛。

自然,那几个没打开的小箱子也引起了何玉燕的注意。看那箱子的形状大小,何玉燕心中有个猜想。

当然,除了这些小件东西之外,这里还堆放了一些大件物品。

何玉燕从楼梯走下,直接站在顾立冬身边:“这些看起来好像是旧社会大户人家的嫁妆。”

没错,那些个大件物品都是些大件家具。从床、柜子、到书桌等等,一个不缺。

当然,那个传闻中的雕花子孙桶,这里也有好几个。

何玉燕认真观察了这些家具的样式,心中有了个想法。

“你说,这些东西会不会其实放了上百年?”

目光所及的家具都是老式家具,不带一点西方特点。这种家具一般都是古代大家闺秀出阁的标配。

但是,如果真的在地下室放了那么久,为什么一直没人发现?这小四合院原来的主人知道这些吗?

顾立冬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搂着媳妇儿的腰,轻声说道:“我是个粗人,看不懂这些东西。但是,确实不太像这几年的物件。”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何玉燕这才拉着男人走到那几个小木箱跟前。

果然,靠近一看,才能看清这些都是官皮箱。比她从曲大爷那得到的官皮箱还要精致好看。

何玉燕把手里拿着的手电给到男人。伸手拂开官皮箱上的灰尘。然后把这东西打开。

一共有六个官皮箱。

第一个打开,里面每一格都塞满了各种小金锭。何玉燕见状,立刻拿出一个凑到手电光前看。

金锭底下刻了几个字,何玉燕仔细辨认,看清了民国XXX这些字眼。心想这些东西都是民国的?

随后打开第二个官皮箱。

这个箱子每一格放的都是翡翠饰品。有翡翠镯子、翡翠簪子、翡翠扳指、翡翠耳环项链等等。虽然地下室的环境看不清翡翠的水头,但从手感何玉燕已经判断出这些都是好货。

这让她对第三个官皮箱更加好奇了。

第三个官皮箱打开,里面同样是各种饰品。这一次不再是翡翠,而是宝石饰品。

等到从第四个官皮箱中,再次看到跟第一个一样的金锭时,何玉燕已经不再惊讶了。

但第五个官皮箱放了让她惊讶的东西。

一打开,就闻到一股股浓郁的松香味。何玉燕凑近一看,居然是一块块墨锭。她对这方面没有研究。但是能放到这里的,估计也不是凡品。

走到最后一个官皮箱面前,何玉燕看向顾立冬。

顾立冬立刻明白了媳妇儿的意思,走过去把手里的手电筒给到对方。伸手直接打开了最后一个官皮箱。

这个官皮箱比之前的几个要大一点,而且样式不一样,只有一层。说是官皮箱,更像是一个大的扁平木盒子。

箱子一打开,就看到一个小木盒。小木盒再打开,就能看到一块包着东西的红布。

看到这里,何玉燕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果然,红布一打开,是一个油纸包。再打开油纸,映入眼帘的是一根被红绳子扎着的人参。人参的主枝大概有成年男人大拇指那么粗。周围很多细小的根须被保存得很好。

顾立冬十分震惊地看向媳妇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相较于夫妻两人此刻的震惊。另一头的许翠萍这会儿已经接近疯狂。

昨天来了两趟回收站,都没能找到梦中出现过的那些蓝宝石。那个时候,许翠萍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

果然,昨晚就没再做关于蓝宝石的梦。那一刻,许翠萍知道自己又被人给截胡了。

但是,到底是谁截胡呢?

今天上午,她没有第一时间去回收站找麻烦。是因为她要想清楚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想了一个上午,甚至还为这个,把出入库数据登记错误,挨了一顿批评。

但是,她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自己的那几个蓝宝石,肯定是被那个临时工给拿走了。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清楚,为什么自己去了两趟回收站都没能找到东西。每次找东西,回收站那个临时工都在盯着自己。

所以,许翠萍认定了东西是被临时工拿走的。同时,她的脑袋瓜子第一次那么清醒。开始怀疑起之前的小木球、摇摇椅以及收音机,是不是那个女人给抢走了。

毕竟那些东西都是在这个回收站出现,又在这里消失的。

这样一想,许翠萍觉得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

当下她也坐不住了。吃过午饭就跑到回收站,准备找那个临时工算账。

哪成想到了回收站,才发现那个临时工居然不在。倒是那个看报纸的死老头又回来了。

于是,许翠萍又跟康大爷杠上了。吵架吵得那叫个精彩。要不是供销社的仓库主任跑过来把她拉走。怕是就要上手打康大爷了。

而康大爷虽然不怕,但他有点担心何玉燕会不会被这发疯女人给缠上。琢磨着等何玉燕明天上班,一定要跟她提提这个事儿。

毕竟那个疯女人虽然没有说清楚。但话里话外都是何玉燕偷了她的东西。但是问她偷了啥,疯女人又不吭声。

“立冬,过来看看这个。”

被六个官皮箱接连震惊,夫妻两着实震惊了好一会儿。毕竟无论是家具、字画还是瓶瓶罐罐,两人都无法估量具体的价值。

但是金锭、各种翡翠宝石首饰、以及那根人参,价值是有目共睹的。

震惊过后,何玉燕就开始从这些财宝中,寻找更多的线索。

很快,她就发现这些官皮箱,无一例外,统统在底部刻印了一个“顾”字。

何玉燕认出这个字的时候,忍不住对着男人说笑道:“这些东西都刻了顾字。真巧,跟你一个姓呢!合该咱找到这些东西。”

昏黄的手电筒灯光下,顾立冬看到媳妇儿虽然笑着,但是表情有点沉重,立刻就意识了对方的想法。

说实在话,他心里也有点沉重。

沉重的原因对一些人来说可能有点可笑。但他确实觉得这东西应该找到它们的原主。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些东西的价值有点太大了些。

之前媳妇儿捡漏的木球也好、摇摇椅里面藏着的金箔也罢。就是破旧收音机里面的钱票,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是,眼前的这些东西,虽然他不太懂,但是价值应该很高。顾立冬所受的教育告诉他,这么巨大的利益,是不应该心安理得私藏下来的。

昨天打听到的消息,这个小四合院的前主人已经死亡。而前主人的亲戚并没有人知道是谁。四合院已经挂在房管局的名下。这些财宝的归属在这个敏感时期就更加微妙了。

上交,怕是直接落到某些人的口袋。自己拿着,心里总是有点不得劲。

何玉燕也看出了男人的想法。放下手上的东西走过去握住对方的手,轻轻摩挲了两下。眼神中流露出只有两人知道的想法。

轻手轻脚把东西归拢好,何玉燕只带走了那根人参。人参的包装已经被他们拆除,继续放在这里,很有可能会变质。至于其他东西,他们两决定再查一查,之后再做决定。

再次见到外面灿烂的太阳,何玉燕只觉得心情同样灿烂起来。

刚在地下室心情百转千回,说是不在意那是假的。但是她始终有种直觉,应该把这些财宝的主人查下去。查下去,可能就会有意外的惊喜。

再加上这笔财宝的价值太大了,心安理得地全部带走她确实做不到。

原谅她这种外人口中的“假清高”。何玉燕做人做事的宗旨就是问心无愧。

而她选的男人,神奇地跟自己有着同样的想法。这让何玉燕相当高兴。

两人手牵手离开那座破旧的小四合院。去坐公交车的路上,再次遇到了昨天那位热情的大妈。

大妈看到顾立冬牵着个很漂亮的女同志,有点不赞同地摇头。但是,这两人看着就是新婚不久感情又很好的小夫妻。她一个过来人也不忍心多说啥。

只走过去轻咳出声:“在外面注意点嗯。小伙子,这是你媳妇儿对吧!”

顾立冬笑出一口大白牙,十分自豪地点头:“对,这是我媳妇儿,她人特别好。”

大妈被他这夸张的笑容给炫了一脸,这才继续:“你们这是房子找到呢?”

顾立冬看向媳妇儿,何玉燕回道:“大妈,我们再看看有没有更加合适的。谢谢你这么帮忙。对了,我听说前头那有座废弃的小四合院。那院子现在能买不?”

大妈摇头:“你们可别看那地儿看着大,其实修起来可费钱了。”

那小四合院,从房顶到梁柱,再到主体结构,哪哪都要修葺。光是修房子的钱,最少也得小一千块打底。

这已经足够让人退却了。

再说,这房子房管所并没有挂出来卖。估计也是考虑到这一点。

反正啊!要大妈说,年轻人还是去“借”个屋子住。等着单位分福利房最划算。

见从大妈这里打听不到多少消息,两人也没失望。反而跟大妈道谢后就先回家去了。

“怎么样?还能托谁打听?”

路上,何玉燕把这个事儿从头捋到尾。结合小四合院的地理位置,加上时局的考虑。估摸着这房子还有些内情。

“没事,那个地下室既然能够隐秘那么长时间。咱在慢慢找人查查,这一次好好查。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顾立冬说了这几句后,就在心里琢磨自己的人脉。刚找谁帮忙打听比较合适。也不知道楼解放这小子,到底在这头有没有人脉?

夫妻两就这样边思考边回到大杂院。

大杂院今天好像也挺热闹的。刚走进大门,何玉燕就听到孔大妈跟郑大妈那夸张的说话声。夹在两人中间的,则是赖哈平这个沈家赘婿。

“哎,你们两居然那么早下班?”

孔大妈率先发现顾家小夫妻,大声嚷嚷道:“过来,过来。正好小赖说的事情,跟你们夫妻有关,过来听听。”

何玉燕听到这话,先让男人回家。把背上背着的那根人参放好。这才就走了过去:“什么事儿?”

赖哈平先是隐晦地打量了何玉燕几眼,见到何玉燕那锐利的目光。知道这小媳妇不好糊弄。收起他那套花花肠子,认真道:

“我听清清说,咱大杂院之前申请那个地下污水管道铺设,上头一直没有个消息。这不,我瞅着这是个好事,对咱大杂院都有好处。就过来问问大伙儿的意见。如果大家乐意的话,这个事儿我愿意给大家帮忙。”

何玉燕是想搞这个污水管道铺设,但可不想欠赖哈平的人情。

“这个事情我看咱大杂院邻居的。大伙儿要怎么做,我们跟着就是了。”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直接转身就回屋里去了。

“他这是想弄什么事情?”顾立冬见媳妇儿进来,随口问道。同时拉着对方进了里间。把窗帘一拉,就准备把人参重新包装储存起来。

“说是弄污水管道的事情。这个事儿不是董建设一直在跟进吗?怎么这赖哈平就想横插一脚?”

顾立冬哼哼:“董建设的事儿,赖哈平这招呼都不打,就想插手?就董建设那小肚鸡肠的人,说不得就给赖哈平下绊子。”

这头顾立冬这样说着,马上傍晚的时候就被现实打脸了。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存书签

热门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