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婚迟早要离

《这个婚迟早要离》

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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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青裁缓过劲儿,这才仰起脸。

因生理性疼痛而微微泛红的眼圈,瞧着着实可怜。

温皓白的视线不敢与之太久对视,他迅速低头,顺势捉住她的脚踝。

被精装本硬壳砸到的脚趾有点红,再过一会,许是要肿起来了。

他问:“家里有药箱吗?”

庄青裁直言:“不用麻烦了,没那么严重。”

说罢,她又轻叹:“……就是可惜了那本《雪莱诗选》,书角肯定折了。”

又是诗集。

扫视零落在楼梯上的书籍,庄青裁狐疑:温皓白他平日里经常读诗吗?搬家居然还带了一箱--或许不止一箱的中外诗集?

她颇感意外,冷冰冰的工作机器居然也有感性的一面?然后,这个问题就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唇瓣间溜了出来:“你很喜欢读诗?”

温皓白明显愣怔了一下,而后才答:“无聊时会读一读。”

说话间,他的另一只手碰了碰庄青裁的脚趾。

痛感再次席卷而来,庄青裁忍不住瑟缩,更忍不住好奇,索性将事故现场想象成访谈现场:“你小时候的梦想,该不会是长大以后成为诗人吧?”

她眼角眉梢带着笑意,手里就差个话筒。

温皓白见“伤患”状态还不错,用手掌靠近腕部的位置轻轻揉着泛红的伤处,冷冷轻嗤,难得剖开心扉:“我若有这种想法,成天舞文弄墨、伤春悲秋,阅川集团就完蛋了,更别说让温家那群刺头对我服软。”

“哪有那么夸张。”

“生意场上从来都不需要诗人。”

说完这句话,温皓白双唇紧抿,似是并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

庄青裁被对方的思绪拖扯着,直面了一回自己不曾理解过的低落和无奈。

她干笑两声,抓过那本《深沉的玫瑰》,翻开夹着书签的一页,轻声诵读:“你是上帝在我盲眼前展示的音乐、天穹、宫殿、河流、天使、深沉的玫瑰,隐秘而没有穷期……”

偷偷瞄他一眼:“喜欢这篇?真没想到,你还挺感性的。”

温皓白没有否认:“只是偶尔不那么理性。”

瞧看出他的不自在,庄青裁合上诗集,话锋一转:“我说你感性,你好像并不是很乐意,那就只能说你性感咯。”

是句俏皮话。

如果是现场采访,被采访者应该当即流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而台下观众也会齐刷刷地哄笑给掌声……

可面前的“采访”对象是温皓白,他仿佛没有听见,只是将脸埋得更低,加重了手中揉捏的力道。

庄大主持人略显失落。

目光游弋间,却发现了男人微微泛红的耳廓。

庄青裁怀疑自己看错了。

缓缓贴近企图看个究竟之际,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吓了她一大跳--她是真的很想跳起来、拉开这样的危险距离,只是,温皓白紧紧捉着她的脚踝,不允她胡乱动弹。

那是庄青裁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和这个男人之间不仅有身份地位的差距,还有形体力量的绝对悬殊……

如果他当真动了歪心思,她几乎没有反抗的可能。

是温皓白的手机在响。

扫了一眼来电显示,他眉间的不耐烦近乎要溢出来,迟疑许久,最终还是按下接通键。

这样近的距离,庄青裁能听得很清楚,电话那头是个娇滴滴的女声,光是一句“你怎么这么迟才接我电话呀”,就能让人酥了半边身子。

温皓白依然是万年不变的冷淡语气:“又有什么事?”

庄青裁撇了撇嘴:他说了“又”字,说明,对方不是第一次找他有事。

等不及女人开口说第二句,温皓白直截了当甩出句话:“你不要再瞎折腾了,我没有时间帮你收拾烂摊子,需要钱直接和我说。”

猛然意识到身边还有个庄青裁,男人晦暗不明的眼神飘过来。

庄青裁立刻懂事地将脸转向一边,抬手扣弄着木质楼梯雕花围栏上的一根木刺。

啧,价格这么贵、做工这么好的东西,也有瑕疵……

跟人一样。

听完温皓白的“警告”,对方先是一愣,随即又夹着嗓子开始嘀咕“我不是要你的钱呀”“真的不能出来见一面吗”“他们说你结婚了所以你老婆到底是谁应该不会是我的对家吧”之类的话。

声音有点耳熟,合理推测是那个名叫白娇蕊的女明星。

霸道总裁和作精女明星啊……

男主角要不是自己老公,这个CP真的可以磕。

庄青裁如是想。

其实就算男主角是自己老公也无所谓……

她大度!

原本还想找个机会旁敲侧击问问温皓白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背影当头像,眼下,倒是豁然开朗:主要还是为了哄温老太太开心,顺便再立一个已婚爱妻人设,减少外面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庄青裁尚未脑部完一出狗血大戏,温皓白便挂断了电话--有新的消息进来,甚至不止一条。

他应该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又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将眉头皱的更紧。

身为一名合格的乙方,小庄同志默默将自己麻了的脚从温皓白手里抽出来:“已经不怎么疼了,谢谢。”

回过神来的男人颔首:“再观察一阵子,如果肿得厉害,还是要去医院的。”

“嗯。”

“我等等要出去一趟。”

“喔。”

“可能来不及回家吃晚饭。”

“好。”

“要我喊绣园的厨师过来吗?”

“不用,我是脚趾肿了又不是整条腿截肢了,还没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我这就起来走两步,我还能大跳呢。”

庄青裁扶着楼梯站起身,佯装要往下跳,身子还有点儿不稳,被紧张兮兮的温皓白一把搀住。

她缩了缩,不敢动了。

只小声劝说:“徐姨中午做了这么多菜,我晚上用微波炉热一下就能对付,你去忙你的吧。”

将两箱书放进书房,温皓白便出了门。

尽管临走前他说是公司有急事,但庄青裁觉着,那家伙应该是去见小情儿了。

她周末本就没什么事,再加上脚趾隐隐作痛,索性吃过晚饭、刷了会儿剧,就在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直到晚上十点多才醒过来。

她摒着呼吸听了一会儿,偌大的房子里静悄悄的。

温皓白还没有回来。

但他明明说的是不回来吃饭,可没说不回来睡觉……

想到这里,庄青裁重新摸到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今晚还回来吗?

按照白天的“约法三章”,如果夜不归宿,是要提前通知对方的。

就在庄青裁琢磨着回头怎样才能委婉提醒甲方不要“违约”时,温皓白的消息终于发了过来:你先睡吧。

她翻了个白眼,寻思着,自己也没在等他啊。

庄青裁:你不回来的话,我要锁门的。

也许是那群有钱人更加注重安全和隐私问题,玲珑华府统一安装的防盗门都带着双重保险。

温皓白隔了一会儿才回复:锁吧。

喔,那就是不回来了。

庄青裁爽快地发了个“OK”的表情。

结束对话,她在床上百无聊赖地躺了一会儿,这才慢吞吞地起身去锁门,随后绕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被砸伤的脚趾果然肿了起来,但并不影响庄青裁走动--虽然用脚后跟充当支点的走路姿势不太雅观就是。

她倚在餐边柜旁,小口小口喝水,鬼使神差地用手机点开了热搜引擎,输入“白娇蕊”三个字。

第一页就有明星实时动态,说白姓女演员现身医院。

底下的评论五花八门,有人说她得了抑郁症,有人怀疑她是去产检的,还有人直接爆料说白娇蕊有个才傍上没多久的圈外金主,还去参加过金主公司的年会,字里行间,就差把“阅川集团”打出来了。

庄青裁几乎没有关注过白娇蕊这号人物,一时间难以分辨这些瓜是真是假,只是有点心疼--进医院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转念又想,说不定,那个女人此刻也在心疼“温太太”:合法丈夫,并不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这种情况庄青裁在领证之前就想过,她也并不觉得像温皓白这样位年轻多金、位高权重的男人会懂得洁身自好,但真的掀开那一层遮羞布,让她代入妻子的身份面对背叛婚姻的丈夫时,心里莫名还是会难受。

像是吞了一只苍蝇。

这几天对温皓白积攒起来的一点点好感度也瞬间清空: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和这种男人结婚确实挺没意思的。

幸好,他们会离。

阅川集团。会议室。

端坐在会议桌两侧的男男女女各怀心事,神情紧张地搜罗着消息:楠丰计划扩建科教文中心,一期板块于上个月进行了公开招标,阅川集团作为行业龙头自然对这个项目很是重视,谁知,招标截止日前夕,一向不碰这块蛋糕的益禾集团忽然递交了一份标书……

所有人都在等最终结果。

另一位副总付聪急得直按太阳穴:“孙局早就发过话,阅川的资历放在这里,中标是三只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稳,谁知道益禾那边会突然插一脚!”

温皓白刚刚结束和庄青裁的对话。

他等了好一会儿,直到确定对话框不会再出现新的消息,这才抬眼,好巧不巧撞见身边的温守业举着手机拍会议现场的小视频。

后者不好意思地咧咧嘴:“……家里那位查岗呢。”

言下之意,老婆以为他这么晚不回家是在外面鬼混。

温皓白没说话,允他继续。

后者却没顾场合,仗着长辈的身份,开始打听他所谓的家事:“听说,温总不声不响就把人生大事给解决了?”

婚讯是传了出去。

至于结婚对象是谁,看样子,他们还没查出来。

温家人消息灵通,温皓白这几天可没少接“问候”和“祝贺”的电话,他的太极打了一套又一套,眼下,已经懒得再想敷衍的说辞,索性直接藏着掖着:“是有这么一回事。”

温守业接着探听虚实:“老太太见过了吗?”

“见了。”

“什么时候也带给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见见……”

“等我觉得时机合适,自然会将她介绍给家人们。”温皓白凉凉一句话,堵住他的嘴,“业总,今晚不谈家事。”

温守业僵了脸,没好再问。

阅川集团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职位最高者才是“温总”,旁的,都是名字里随便取一个字。

这完全是因为温老太太身体犯病那几年,阅川内部鱼龙混杂,说得上话的高层里光是姓温的就有好几个,都盼着能分一杯羹。

温皓白一接手阅川,便雷厉风行解决掉了一批吃里扒外的蛀虫,挽回一部分直接损失,剩下的,他打算温水煮青蛙,逐步“优化”。

温守业就是正在煮着的一只。

虽说不谈家事,但不得不承认,叔叔辈积攒下来的夫妻相处之道,点醒了新婚不久的温皓白。

他思考片刻,默默将手机举起来,点开拍摄界面……

韩奕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放了一杯在他手边,桃花眼眨巴:“呦,夜不归宿给嫂子报备呢?有已婚人士的样子了!”

温皓白皱了皱眉:“有消息了?”

被这么一打岔,他放下手机,视频自然也没有发出去。

韩奕知道他想问什么,喝了口咖啡,才慢悠悠回答:“益禾那边管事的不是和你们温家沾亲带故的吗?科教文的项目,谁赚不是赚?”

温皓白冷着脸:“我给你那么高的年薪,不是让你来说漂亮话的,从现在开始我数到十二,说不出点有用的东西,就从我面前离开……”

韩奕立刻软下来:“禀报温总,据小的我以身犯险、深入敌营,发现对面是虚晃一枪。”

见周围有目光聚拢过来,他换上一副正经神色:“刚瞄到了一眼益禾那边的留存文件,标书好几项报价都高于我们。”

“靠谱吗?”

“为了策反益禾总裁办那助理小姑娘,我差点连色相都牺牲了。”他笑得轻浮,“绝对靠谱。”

听韩奕这么一说,在座好几位都长舒了一口气。

温皓白的神色却并没有放松:“总裁办的人能让你‘瞄一眼’机密文件,说明益禾那边跟本就没打算藏着--这不是虚晃一枪,而是在提醒我们,明年开春的大剧院项目,退一步。”

韩奕做了个恍然的表情,忽而又问:“那你会退吗?”

温皓白合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各凭本事。”

意思很清楚。

温、祁两家是有点儿姻亲关系,但这个亲又不亲在自己这一脉上,没必要顾虑,如果项目合适有赚头,还是要尽力争取的。

温守业还是不服气:“怎么想这次也是被姓祁的那家子给背刺了,难道我们就这么忍着?听说益禾那边投了个线上平台,这里面的水深着呢,我们要不要……”

温皓白瞥他一眼:“既然没有损失,就没必要无故树敌。”

温守业想继续拱火:“是他们先搞的小动作。”

温皓白一句话堵住他:“人这一辈子难免要吃几次屎,别细嚼就行。”

话音落定,所有人都愣住了。

啥?

吃……啥?

细细咂摸一遍,阅川高管们开始慌张,开始惊恐:他!温皓白!温文尔雅张弛有度的温大总裁!出自书香门第最年轻的家主!生气都不会说半个脏字的矜贵绅士……

刚刚说了句什么有辱斯文的鬼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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