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柔和、听着舒心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说道：“关总，刚刚您也看过、品尝过，师傅们也试炒过。菜品的质量，他们都非常得满意。味道究竟如何，关总应该有所评判吧？”

那道柔和的声音，有个片刻的间隔。而后，他继续说道：“关总，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您应该更为清楚吧？这样的一个价格，并非我们虚报，而是物有所值。”

杨卓颖收住脚步，没有继续向前走。这样的一番谈话，她不想进去打扰。因为，她也想听一听，侧面了解一下情况。尽管，这很不符合她的身份，当然，也显得有些不礼貌。

那个家乡的口音，似乎是占据着主动，显得有恃无恐。他不耐烦地说道：“什么物有所值？我说它值，它就值。我说它不值，就算是有点品质，那也是白费！”

他转换个语气，带着几许不屑，说道：“师傅们满意又怎样？我不采购，他们能耐我何？我采购别人家的蔬菜，杨家私坊菜馆里，照样座无虚席、生意火爆！”

那个柔和的声音，依旧平静地回道：“关总所言在理。‘没了张屠户，也不会吃带毛猪’。不过，精益求精，让杨家私坊菜馆，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对于关总来说，终究是一件好事吧？在这其中，也有您的功劳啊！”

那个家乡的声音，被称为”关总“之人，发出了“嗤”的一声冷笑。他不以为然地说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杨家私坊菜馆的声誉，能够再上一个台阶，好事啊！可是，我有什么好处呢？”

那个柔和、舒心的声音再次传出：“提高了店面的声誉，口碑载道，您做出了更大地贡献，领导也会看在眼里，自然会嘉奖于您。”

那个“关总”，操着家乡的声音，变得有些沉不住气。他用着不满的语气，说道：“这种‘大饼’，留着给你自己画吧！这里边的道道儿，我比你懂！痛快点说，现在，眼前，我能有什么好处？”

那个柔和的声音，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地说道：“关总，给您一成的辛苦费，如何？”

那个“关总”，再次嗤笑一声，说道：“一成？你打发要饭花子呢？别人挖空心思，给我五成的回扣，要采购他们的蔬菜，我都在考虑之中！”

他停顿了一下，用着责备的语气，反问道：“你也没照昭镜子？给我一成的好处，就想为我们供货，你做梦呢吧！你还真是纯洁呀！”

那个舒心的声音，并没有变得异样，依旧柔和地说道：“关总有所不知，我们只是小本经营。种植这种高品质的蔬菜，成本非常得高。给您一成的好处，表面看来，似乎有点低，可是，对于我们而言，也没剩下多少利润。”

他间断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然后，他又说道：“关总，您看这样，您多关照一下，我们给您一点五成，您看如何？这已经是极限了，我们未必能赚钱。”

那个“关总”，显得极为不满意。他有些气急道：“一点五成？去你得极限吧！哄小孩子不哭啊！这样，看在你这些蔬菜，还有点品相的份上，我也不要五成，只抽三成吧！否则，你就去找别家吧！”

燕轻尘不需要计算，他也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三成回扣，比起别人的五成回扣，好处还要更多。尽管，对面的这个关总，嘴上很是大方，可是，心里的那本帐，却算得很精啊！

燕轻尘没有生气。因为，现在，他也算明白，出现这样的情况，是一种普便的现象。这种现象，算是一种规则——行业潜规则。

燕轻尘为人处事，有他自身的原则，但是，他并不刻板、迂腐，自然也知道变通。底线可以降低一点，但是，不能没有底线！送给对方回扣，一点五成，就是他的底线，最后的底线！

燕轻尘再次和声说道：“关总，您看啊，我们路途遥远，需要每天送货，成本真得很高。我们种菜很不容易，也非常得辛苦，几乎没有多少利润。您就体谅一下，可以吗？”

燕轻尘迟疑了一下，说道：“您提的这个条件，我们确实承受不了。我们再商量商量，如何？”

关贞飞怒道：“商量什么！？这点道理都不懂，你还出来做事呢？没空和你啰嗦，滚蛋！”

杨卓颖再听下去，已经完全没有必要。她基本已经确定，田山市私菜坊馆分店，客户投诉得最为厉害，业绩严重下滑的原因，到底出在哪里了！

尽管，偷听别人的谈话，确实不那么礼貌。可是，今天的杨卓颖，对于自己的这一做法，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缓步向前，走进了后门，后厨的院门。

一个看着十七、八岁，非常年轻的男人，正朝着自己这边走来。杨卓颖能够断定，这个年轻的男人，就是那个声音柔和，听着让人舒心的人！

因为，另一个男人，尽管，见到自己走进院门，却依然很生气。他操着家乡的口音，一脸地扭曲，正在朝着这边大骂：“乡巴佬，简直不识抬举！活该你受穷！一点世道都不懂！”

这个操着家乡的口音，正在朝着这边怒骂，被称作“关总”之人，杨卓颖并未关注。因为，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于一点，一个人的身上。那个已经转过身子，面朝她走来，年轻人的身上。

这个年轻的男人，或许是个男孩，对于刚才之事，并没有受到影响。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很平静，很柔和，让人感觉很舒服。

他在见到自己时，还轻轻地点了点头，与自己打个招呼。同时，在他的脸上，还露出一个微笑，一个和煦、春风般的微笑。

就是这个微笑，如同一股清泉，注进了杨卓颖的心里，她那早已干枯、沉寂的心里。杨卓颖忽然有种感觉：冬天过去了！春天来到了！

她全身的血液，似乎，也在这一刻，变得凝固住了！她的大脑，突然变得一片空白！这道身影，如同三月的酥风，情人脉脉的手，抚在她的脸上，身上。

这个年轻的男人，这道情人般的身影，与她擦肩而过时，杨卓颖一惊而醒。

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更没有觉察到，此时她的气息，竟然微微有些急促、发喘。而她的声调，也失去了平常的冷静，激动中显得很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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