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疯了言情文男主

《逼疯了言情文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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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生死关头,他只想着阿梨

孟梨闻听此言,顿时就急了。

一旦常衡自封了灵力,那就全完了,到时候还不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的吗?

反正常衡又不知道,被关在铁笼里的小狐狸,就是他苦苦寻找的阿梨,因此,孟梨丝毫不担心叶家主会拿他来要挟常衡。

至于被吊起来的“叶姑娘”,是千面郎君假扮的,只要让常衡知道,这个叶姑娘是假的,自然也就威胁不到他了。

可问题是,该怎么让常衡知道呢?

要是孟梨在此刻,变回人形,那不就是上杆子送人头的吗?

不仅会成为叶家主要挟常衡的筹码,反而还会被常衡发现,原来一直以来,和他朝夕相处的少年,居然就是他毕生最痛恨的狐妖!

到时候只怕孟梨好不容易才刷出来的好感度,瞬间就要分崩离析了,以前所做的所有努力,也将白费!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急得小狐狸在铁笼子里抓耳挠腮。

而此刻,常衡顺着叶家主手指的方向,果然一眼就认出,被吊在树上,衣衫不整,还浑身是血的人,正是叶姑娘。

顿时神情大变。

“看样子,你是认出来了,不错,她就是被你抛弃的可怜小姑娘。”叶家主笑意吟吟地道,“我见她孤身一人,在此荒郊野岭,生怕她遇见旁的坏人,思来想去,与其让她遇见别的坏人,不如,让她落在我这个坏人手里。”

“你到底是谁?叶姑娘与你们有何仇怨?”常衡沉声道,攥紧了手里的桃木剑,鲜血顺着剑尖,滴答滴答往下落。

孟梨仔细瞧了瞧,这才惊觉,那桃木剑上的血,根本就不是旁人的血,而是常衡自己的血。

他身上的玄色道袍,此前被孟梨脱了,此刻身上穿的,虽也是黑衣,但衣袖处,露出好大一截白袖,都被鲜血浸透了。

想来应该是胳膊处受了伤。

可问题是,他是见识过常衡的厉害,这几个叶家的门生,纵是让孟梨上,他都能变成狐狸,拖延好长时间,只要他心狠,当场杀了他们也未可知呢。

怎么可能伤到常衡呢?

孟梨恍然间想起,小系统曾经说过,小道士修的是无情道,这个无情并非是麻木不仁,没有感情,而是博爱苍生,怜悯众生。

只不过,不能破身,否则就会灵力尽失,看样子是因为不久前,孟梨才破了他的身子,以至于常衡现在,根本就没有灵力!

所以才会受伤。

现在只怕就是强撑着Y妍而已。

因此,封不封灵力,其实都一样了。

可要是被叶家主发觉了,那还是得完蛋!

孟梨急得在铁笼子里抓耳挠腮,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急得都快要口吐人言了。

奈何他们毫不在意一只狐狸闹出的动静。

叶家主道:“我与这小姑娘倒是无仇无怨,只不过是寻道长有些要事,但这个小姑娘是个不懂事的,无论我怎么逼问,她就是不肯交代你的下落,只一味地掉眼泪,看样子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啊。”

常衡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更加苍白,几乎连一丝血色也没了,身子微微一摇晃,像是快要站立不稳了。

叶家主趁机又道:“怎么,道长是做了什么事,惹那小姑娘伤心了么?”他这属实是明知故问,还故作感慨,“有时候,真是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居然还会被情爱之事所伤。”

小狐狸愣住,狐狸耳朵扑腾扑腾的。

啥?

被情爱之事所伤?

难不成,小道士已经拒绝了叶姑娘?

哇哦!

孟梨瞬间就开心了,心里暗暗冒出了粉色泡泡,果然,小道士很有责任感,一旦和谁确定了关系,就会快刀斩乱麻,和其他人断绝来往。

此话一出,常衡喉头一甜,又一口血涌了出来。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自然会让人觉得,他十分在意叶姑娘的安危,闻听此言,心痛到无以复加,几乎快要摔倒了。

而孟梨只是心疼他,急得在铁笼里上下乱窜。

叶家主便是如此想的,当即就重复道:“自封灵力,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孟梨根本无暇顾及别的,一心一意只想着,不能让常衡自封灵力——主要是不能让叶家主知道,常衡已经失去了灵力。

当即就急得伸爪去抓铁笼。

触碰到铁笼四周贴的黄符,燎得他发出嗷嗷的惨叫声,一边蹦跳,一边疼得龇牙咧嘴,嗷嗷乱叫。

这边动静一大,果真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常衡一看见狐妖,瞬间就如同见了死敌一般,双眸猩红,咬牙切齿道:“狐妖!”

吓了小狐狸一跳,嗷呜一声,夹着尾巴往角落里缩了缩,连耳朵都耷拉下来,瞧着可怜兮兮的。

叶家主见状,眉头一蹙,不悦道:“这是我的灵宠,你莫吓着它了。”

孟梨顿时眼睛大睁:我靠!你别瞎说啊!咱们可不是一伙的!

“原来,你们竟是一伙的?!”常衡自然是误会了,以为阿梨又被狐妖掳走了,当即怒火中烧,神情阴沉地逼问,“阿梨究竟在哪儿?”

“他不在我手上。”叶家主不悦地道,“不过,你若是再不自封灵力,我就很难向你保证,那个小姑娘是否能安然无恙。”

他拍了拍手,一个门生松了绳子,另一人抽剑,抵着假叶姑娘的脖颈,似乎为了让常衡看清楚假叶姑娘的脸,叶家主甚至还走了上前,用手腕上的珠串,挑起了她的下巴,凌乱的额发之下,正是叶簌簌娇俏明艳的脸。

此刻布满了血点和泪痕,瞧着真真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

千面郎君此前被封了嘴,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仿佛在求救一样。

常衡又怎么忍心,见死不救呢?

就算只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都不可能见死不救。

更何况是朝夕相处过的叶姑娘。而且,不久之前叶姑娘还舍身救他。

舍身救他。

只要一想到,醒来后,第一眼见到的,竟是衣衫不整,满脸泪痕的叶姑娘,常衡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肝肠寸断。有那么一瞬,他竟觉得大家一起死了才好。

一起死了,在场所有人,包括那只狐妖,一起死。

只要他们都死了,就再也没人知道,常衡与叶姑娘曾经发生过一段露水情缘。

阿梨也就永远不会知道了。

“你还在等什么?是想等这小姑娘的尸体凉透不成?”

叶家主越发不悦,只觉得这个道士对他家簌簌,也不是很真心,事到如今,竟不想着救簌簌,反而一而再,再而三询问孟梨的下落!

那么大人了,又没被他们抓住,难道还会死在外面吗?

他家簌簌——虽然是假簌簌,可是献身,还受伤,此刻生命受到威胁,小道士还磨磨蹭蹭,到底在等什么?

连自封灵力都不肯,只怕也不会为了簌簌,就心甘情愿剖心。

也不知道千面郎君到底有没有跟小道士好好温存!

常衡唇角露出一丝苦笑。

事到如今,封与不封,又有什么区别?

他的一身修为,已经尽数散了,除了还会些昔日的剑术之外,半点灵力都没有。

也罢,他今日若是死在这里,就算是赎罪了,只不过,他还没有找到孟梨,就算他没有时间,妥善安排孟梨的未来,最起码,也该好好告个别。

眼瞅着,常衡失去灵力的事,就要露馅了。

孟梨一着急,就什么也顾不得了,张嘴就咬系在后爪上的铃铛,不顾被符咒伤得满嘴喷血,待铃铛从爪子上脱落,就用尽全身的力气,猛然往铁笼撞了过去。

哐当一声,铁笼的门还真被他生生撞开了,小狐狸立马跳了出来,跟刺猬一样,毛毛扎扎,挡在常衡面前,冲着叶家主龇牙咧嘴。

“你这畜生!枉我对你那般好,你竟如此不识好歹!”叶家主神情一厉,同左右吩咐道,“抓住它!别让它跑了!”

他自己则是挟持着假的叶簌簌,冲着常衡喊:“你再不自封灵力,我即刻便划了她的脸……”

话音未落,原本在人群里来回逃窜的小狐狸,竟然猛一转身,冲着叶家主飞扑而来。

叶家主冷冷一笑,一手挟持着人质,另一只手作势要打小狐狸,恰在此刻,一柄桃木剑远远飞掠而来,他不得已,只好用打狐狸的那只手,挡住桃木剑。

一挡之下,才惊觉,剑身上半丝灵力也没有。

先是一愣,随即叶家主笑容更加森寒:“是我白费心了,原来,你已然灵力尽失!”

明白这点之后,他索性松开了人质,吩咐门生上前拿住常衡。

小狐狸没能得手,眼瞅着常衡手无寸铁,还被十多个门生围堵,急得不行,见桃木剑被叶家主一挥之下,铮的一声,竟扎在了大树上。

立马想扑过去,抽回桃木剑,丢还给常衡应敌,可他是狐妖,根本就不能碰桃木剑。

爪子才一搭上,就立马被燎得缩了回去。与此同时,灵力尽失,又手无寸铁的常衡,很快就被抓住。

叶家主仰天大笑,直接提出要求:“你和那个小姑娘,今日只能活一个,你选她,还是选你自己?”

常衡几乎没有犹豫:“杀了我,放了她罢。”

“杀你易如反掌,只不过,我需要你身上的一样东西,作为交换。”叶家主正色道,“你的菩提心!”

此话一出,常衡神情骤变,下意识问道:“你如何知晓此事?”

“世间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来人,拿刀来。”

叶家主接过匕首,揪起千面郎君,用刀子贴在他脸上,当着常衡的面,毫不留情在他脸上划了一刀。

常衡瞬间瞳孔剧颤,大声道:“你放了她!要杀要剐,只管冲贫道一人!”

“我说了,我只要你的菩提心。”叶家主晃了晃手里的匕首,“你若肯剜,我就饶他一命,若是不肯,我就只好当着你的面,将他一刀,一刀,凌迟给你瞧了。”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答案了吗?”

常衡不答反问:“我只想知道,阿梨到底在哪儿?”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知他在哪儿,兴许是察觉出此地有异,独自逃命罢了。”

叶家主很是不悦,又抬手在千面郎君脸上划了一刀,还言之凿凿地道,“可怜这小姑娘,真是生得花容月貌,却因为道长而惨遭飞来横祸……也不知,她醒来后,看见自己变成这番模样,可会后悔,自己为何死咬住牙,宁死也不肯交代道长的去向呢?”

“……”

“你这道士,怎么这样心狠?这小姑娘对你用情至深,你却浑然不把她的性命当回事——”叶家主寒声笑道,“还是说,你贪生怕死,宁可辜负真心,也要苟且偷生?”

第52章 叶姑娘,你杀了我吧

孟梨暗暗啐了一口,这要是真的叶姑娘,倒也罢了,一个假的叶姑娘,居然就想骗常衡剖心,门都没有!

立马一个鲤鱼打挺,可还没挺起来,四面八方就伸过来七、八把剑,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小狐狸:“……”

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狐狸吗?至于用七、八把剑,抵他脖子上吗?

不久之前,叶家主才说,小狐狸是他养的灵宠,既然是灵宠,就是自己人,呐呐呐,干嘛还拿剑抵着他?

“把它看紧了,别再让它逃了。”叶家主用眼尾余光瞥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小狐狸,冷冷一笑,“这般野性难驯的畜生,就该好好吃点苦头才行,待我料理了这道士,再新仇旧怨,一起算!”

他一说“新仇旧怨”,常衡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当即浓眉紧蹙,沉声道:“新仇旧怨……难不成,当日在密林中,这狐妖所伤之人,根本不是什么平民百姓,而是你们的人?”

这么说来,杀了当铺老板,还抢走叶姑娘发簪的,就是这伙人了。

孟梨疯狂眨巴眼睛,暗暗直呼常衡聪明,居然仅凭一句话,就猜对了。

心里狂喊,再猜猜,再猜猜!

真相已经很接近了!

只要常衡猜出,这些人和叶姑娘是一伙的,说不准,常衡就会彻底对叶姑娘失望。

还会对小狐狸心生愧疚吧?当初,常衡可是误会了狐狸,还弄断了狐狸一条尾巴呢。

哼。

孟梨暗暗噘嘴,等常衡对他心生愧疚,他再告诉常衡,其实自己就是那只小狐狸好了。

叶家主没想到这小道士反应倒快,也自知失言了,为了不引起怀疑,他勾唇冷笑:“算你聪明,这一路上,我们确实一直尾随呢,只不过——”他若无其事,又在“叶姑娘”的脸上划下第三刀,这一刀极深,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剧烈的疼痛,竟让原本疼晕过去的千面郎君醒了过来,当即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还剧烈挣扎,却又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束缚。

孟梨看着都觉得肉疼,就算千面郎君贴了面具,但这个深度,定划伤到了面具下真正的脸。如果他要是千面郎君,此刻早把叶家主祖宗十八代,来回骂了几百遍了。

“我讨厌有人枉顾我的命令!”叶家主眼神一戾,寒声道,“你只管再拖延便是了,下一刀,我就不划在她脸上了,我会划在她的胸口……对了,你们出家人,可以看女子的胸口么?”

他把刀子悬在千面郎君的胸口,作势在找位置下刀,还故作无意地问,“又或者,能摸吗?你们出家人,可以近女色么?”

常衡看得目眦尽裂,鲜血从死死咬紧的牙齿中,溢了出来。几次想冲过去,都被左右的人按住了。

叶家主道:“你可不许乱来呢,否则,我这刀子没准就扎到哪里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啊。”

这已然是有凌|辱的意味了。

孟梨瞬间就沉默了,设身处地想一下,在不知这是假叶姑娘的情况下,换作任何人,都无法眼睁睁看着,而置之不理的。

要是换作自己,只怕叶家主才划第一刀的时候,他就已经大喊大叫了,到了这会儿,肯定都情绪崩溃了。

“……我剖。”常衡沉痛地合上了眼眸,再睁开眼时,又恢复了往日的古井无波,轻声道,“我可以把菩提心给你,但请你拿到我的心后,务必放了这位姑娘,莫要再为难她。”顿了顿,他又道,“除了我的心,你们尽可取走,我身上任何东西,只求……”

“什么?”叶家主突然有点好奇,小道士在求他们什么。

“只求,你们不要再伤害孟公子。”常衡轻声道,“我与他,只不过是萍水相逢,与他并不相熟。”

今生有缘无分,来生若是还能相见,他就不当道士了,男也好,女也罢,他只想和孟梨再续前缘。

此话一出,孟梨瞬间愣住。

叶家主不禁笑出了声,倒是不信这说辞的,如果小道士真的不在意孟梨,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为了孟梨,而辜负他家簌簌了。

此番不过就是为了保全孟梨罢了。

他也是真的很好奇,如果今夜,被他挟持在怀里的人,是那个叫孟梨的少年,那在他身上,划第几刀时,常衡会同意剖心?

簌簌是三刀,那孟梨会是六刀,九刀,十二刀么?

可惜没抓住,也不知道躲哪儿去了,真像是阴沟里的臭老鼠,怎么都打不死,阴魂不散!

而孟梨也不信这番说辞的,他不信的。

他不信常衡真的待他如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最起码,他们的身体,目前来说,是有一两分熟悉的。

眼看着常衡接过匕首,居然真的要剖心了。

小狐狸急得不行,嗷嗷乱叫起来,叶家主嫌吵,呵令门生,把小狐狸的舌头割下来。

孟梨哪肯?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撞翻了左右拦路的人,却被叶家主一记掌风打飞出去,嘭的一声,正好撞在了钉有桃木剑的大树底下。

此刻,孟梨根本管不了桃木剑会伤到他,连滚带爬从地上窜了起来,身体才一接触到桃木剑,就发出了滋滋啦啦的声响,冒出大量白烟,他疼得不行,可还是死死抱住桃木剑,两只后爪子猛一蹬树,竟当真把桃木剑拔|了出来。

嗷呜一声惨叫,远远将桃木剑抛了过去。

而他自己则是被反弹出去,啪叽一声,摔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了。

常衡应声抬头,恰见桃木剑倒飞而来,一瞬间脑海中闪现过平生所学的所有剑招,以及术法,竟如有神助一般,接过桃木剑的一刹那,竟有一股莫名的力量,瞬间在身体各处游走。

他知道,这股灵力并不属于他。

而是之前被他误打误撞,收入了体内的玉衡碎片的力量!

无论怎样都好,他现在有力量能救走叶姑娘了!

小狐狸力竭,倒在地上,四只爪爪无力地耷拉着,只听见耳边传来刀剑相接的锵锵声,勉强掀起一丝眼皮,就瞧见眼前人影晃动。

可没一会儿,就倒了一地。

他迷迷糊糊的,就看见常衡通身散发着诡异的煞气,手持桃木剑,杀气腾腾的,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纷纷败下阵来,连叶家主也打不过他,没过几招,就被撂倒了。

一张黄符砸下去,瞬间开启传送阵,逃之夭夭,其余人也纷纷遁地的遁地,飞天的飞天,撒迷|烟的撒迷|烟,总而言之为了逃命,各显神通。

可怜小狐狸被呛得剧烈咳嗽,好不容易才爬了起来,哆嗦着四只爪爪,还没来得及向常衡揭发千面郎君的真身——

桃木剑竟夹着一张黄符,迎面袭来,惊得小狐狸当场往后一倒,惊恐地望着剑尖,瑟瑟发抖,眼底满是伤心。

就算常衡不知道,小狐狸就是阿梨,阿梨就是小狐狸。可常衡眼也不瞎吧,刚刚难道都没看见,是小狐狸拼死,把桃木剑拔|了出来,抛还给他的吗?

就冲着这点,真的不能放过狐狸一次?

到底和狐妖之间,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怨,才会如此?

剑尖在距离小狐狸的喉咙,只差半寸之遥时,停住了。

浓烟弥漫的夜色下,常衡的身影显得隐隐绰绰,脸上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喜怒。

僵持了片刻后,他还是收了剑,沉声道:“从此往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意思就是,不杀狐狸了?

孟梨暗暗大松口气,心想,常衡还是很正直善良,恩怨分明的。

忽想到了什么,他赶紧弹跳起来,就见浓烟散尽后,常衡走到了千面郎君面前。

千面郎君很显然是吓坏了,整个人瑟瑟发抖,他还顶着叶姑娘的脸,看起来是既可怜,又柔弱。

“对不起,叶姑娘。”常衡身子一晃,居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用桃木剑将千面郎君身上的绳索割断之后,便把剑献了上去,脸上无悲无喜,“你杀了我吧。”

孟梨:卧了个槽?

不是……这什么个情况?

莫说,这是假的叶姑娘了,哪怕就是真的叶姑娘……此事归根结底起来,也怪不了常衡罢?

常衡也是个可怜的受害者啊,刚刚还差点就亲手剖心了!

更让孟梨双眼瞪如铜铃的是,那位假叶姑娘,居然伸手握住了桃木剑!

小狐狸一急,猛然就扑了过去。

可它此前为了咬断系在爪子上的铃铛,嘴都受伤流血了,或许是飞扑时,面容太过狰狞,龇牙咧齿,很是吓人罢,常衡居然以为狐妖想伤人,一挥衣袖,就把狐狸打了出去。

可怜的小狐狸就跟个皮球似的,骨碌骨碌顺地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住,疼得发出嗷呜嗷呜的可怜声音,望着常衡,委屈地耳朵都搭拉下来,满眼都是难过。

而常衡只是面无表情,冲他轻轻吐出一字:“滚。”

却完全不知,他百般驱赶,甚至动手伤害的小狐狸,正是他发疯般,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的阿梨。

第53章 你别总是撵我走啊

孟梨难过又恼火,真想调头就走,再也不要理这个臭道士了。

可又担心自己这么一走,千面郎君趁机杀了道士,那该如何是好?

见千面郎君握住了桃木剑,小狐狸立马弓起腰背,八条狐狸尾巴,高高竖了起来,冲着他龇牙咧齿,还发出“嘶嘶嘶”的威胁声。

却再度遭到了常衡的呵斥,依旧是寒着脸,让他滚。

孟梨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不离开的话,那么,常衡真的会杀了他。

忽然,千面郎君掷开了桃木剑,一把迷|烟撒了出来,眼前视线瞬间受阻,待再能视物时,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好在,千面郎君并没有伤害常衡,或许是瞧不上区区一把桃木剑,觉得破木头剑,伤不了人吧。

无论怎样都好,万幸的是,常衡的菩提心保住了。

小狐狸大松口气,绷紧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脱力的一下趴伏在地,眼巴巴看着常衡又跪着沉寂了好久好久,才捡起桃木剑,撑着地站了起来。

起身的一瞬间,身形还有些摇晃。

“从今往后,你最好永远消失在我眼前,否则,来日再见,我定会杀了你,绝不留情!”

落下这么一句之后,常衡就抓着桃木剑,摇摇晃晃往林深处寻去,他要继续去寻找孟梨。

小狐狸看着常衡的背影,越来越远,浸泡在浓墨般粘稠的夜色之中,最终彻底消失不见,才慢慢收回了目光。他又休息了一会儿,才搭拉着尾巴,找了个犄角旮旯地,独自舔舐伤口。

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才戴回珠子,重新变回了人形。

为了不被常衡发现异常,他还寻了条小河,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之后才开始想,自己今后的路,应该怎么走。

小系统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从此往后,孟梨就只能孤军奋战了。

他又回到了此前的山洞,寻思着,常衡或许还会回来找他,可是奇怪的是,无论他怎么找,居然都再也找不到了。原先来时经过的密林,也变了个样子,入目可见的碎石杂草,俨然就是一片荒野。

而天色不知不觉,也亮了。

孟梨觉得事有蹊跷,还是别赌气了,尽快和常衡汇合才行,千万别再横生枝节。

他凭印象,想回到客栈,说不准常衡已经在那等他了。

可他找来找去,怎么也找不回去了,甚至连之前的镇子,也犹如凭空消失了一般。留下的,只有大片大片的荒坟。寒风一吹,冰冷刺骨,他不由自主打了几个冷颤,抱着胳膊,来回搓了搓,举目四望,竟对此地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才后知后觉,此前他们入的小镇,只怕就是叶家主设下的幻象,如今叶家众人被常衡打跑了,幻象自然而然,也就消失了。

孟梨此刻又累又困,肚子还饿,一点力气都没有,只想找个地方躺一会儿再说,到此地到处都是荒坟,他总不能随便挖个坟,躺里面睡觉吧?

青|天|白|日的,要是被旁人瞧见了,指不定以为诈尸了呢。

他得赶紧找找,附近有没有人家,好讨口吃的,先解决温饱问题。

走着走着,就路过一片柿子林,可眼下还未入秋,柿子又青又涩,根本就吃不得。

更何况,孟梨也没有钱。

只好揉了揉饿得扁扁的肚子,继续往前走,边走边有气无力喊着常衡的名字,喊到最后口干舌燥,他也懒得多费力气。也不知走了多久,竟体力不支,晕倒在地。

耳边嗡嗡作响,眼皮子沉得要命,隐隐约约,他好像听见了细微的脚步声,之后,意识就彻底断开了。

待孟梨醒来后,入眼就是很陌生的环境,他躺在竹床上,房里陈设简单,除了张竹床,就一方书案,案上堆放了几本书,距离得远,也瞧不清是什么书,旁边还放了盏铜炉,点着香,似乎是檀香,隐约还能听见外面传来悠扬的钟磬打击声,还交织着肃然的诵读声。

听着倒是有些像道乐。

自己这是在哪儿啊,怎么还能听见道乐……?难不成,已经来到了常衡的师门,此刻正在道观之内?

忽然,外头传来推门声,一个穿着湛蓝色道袍,容貌清秀的小道士走了进来,见孟梨醒了,顿时面露喜色,回头同身后的道士说了什么,而后就接过对方手里的衣物,缓步走了进来。

孟梨刚要开口,却发出了沙哑至极的声音,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厉害。

“公子,请先喝水。”那小道士端了水来,轻声道,“你莫怕,这里是道观,是常衡师兄带你来此地的。”

原来如此。

那孟梨昏倒之前,听见的脚步声,应该就是常衡找过来了。

既然已经回了道观,那孟梨就放心多了,喝完水后,嗓子终于舒服了许多,他问:“那他人呢?”

“常衡师兄在闭关,一时半会儿只怕不会出关,公子大可在道观中放心住下,待常师兄出关后,你再寻他罢。”顿了顿,小道士又道,“对了,我道号为玄相,若是公子有什么事,只管寻我便是了。”

“原来是玄相道长,那你也别公子公子地叫我了,我叫孟梨,孟是孟浪的孟,梨是梨花的梨。”话到此处,孟梨的肚子很没出息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他有点难为情,赶紧伸手捂住了。

玄相道:“我去拿吃食来,这是换洗衣服,观中只有道袍,还望孟公子莫要嫌弃。”

“……”嘚,这小道士还挺客气的嘛。

“不嫌弃,不嫌弃,有的穿就行了!”孟梨估摸着,常衡之前给他买的衣服,都丢客栈里去了,有两套还是全新的,他都没来及上身呢,想想真是好可惜。

不过,如今他已经和常衡有了肌肤之亲,就以常衡的性格,定不会吝啬于给他花钱,以后肯定还会给他买好多新衣服的。

道观吃斋,都是粗茶淡饭,一点油水都没有,但孟梨此刻饿得很,也不挑食,一番风卷残云之后,腹中火烧火燎的感觉,才渐渐消散了。

他从玄相口中得知,原来常衡将他带回师门,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

意思也就是说,孟梨昏睡了三天三夜!

玄相道:“常衡师兄命我好生照顾你,我本来还担心,你迟迟不醒,可是受了什么伤,眼下见你醒来,可真是太好了。”

他还有晚课,便要先行离开,孟梨也不好强留他。

临走之前,玄相还刻意叮嘱他道:“眼下天色已晚,孟公子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日我再过来,带公子四处转转。”

睡了太久,骤然醒来,胳膊腿都躺得酸疼,孟梨换好衣服,就下床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房里没什么家具,桌上的书,都是一些道法之类的东西,他没什么兴趣。

见外头天色昏暗,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出去转转,兴许能瞎猫碰上死耗子,摸到常衡的房间,也不一定呢。

孟梨见四下无人,大摇大摆就出了房门,这道观比他想象中要大,建立于高山之上,周边群山连绵,因此极其寂静。他转了一大圈,也没遇见半个人影。

更糟糕的是,他看哪间房子长得都差不多,一来二去,竟然都摸不回去了。

眼瞅着天色越来越沉,要是再摸不回去,不会被人当成小偷罢?

纵然不被当成小偷,他今晚也不能睡在庭院里啊。

也不知道常衡好端端的,干嘛要闭关,难不成是受了很严重的伤,所以需要闭关休养?

还是说,常衡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自己破了色|戒,所以干脆自闭了?

正当孟梨发愁之际,忽嗅到一股很浓郁的香烛气,因为气味太过浓郁,他还狠狠打了两个喷嚏。

鬼使神差就顺着气味寻了过去,浑然没注意,自己越走越偏,周围也越发寂静。

一直走到了一处庭院中,那香烛气就越发浓郁了,他寻思着,气味这么重,该不会是哪个小道士晚读的时候,打了瞌睡,再把烛台打翻了吧。

那可不得了了,得烧死人的。

他一边嗅,一边往里走,走到一间房门口,就停了下来。

房门紧闭,里面点着灯,气味就是从里飘出来的。

孟梨刚想抬手敲门,忽想到,道观这种地方,都是有宵禁的,现在这么晚了,只怕子时都过了,要是他贸然敲门惊动了人,若是有事还好,要是没事,会不会连累对方受罚呀。

毕竟,他之前看电视剧,里面的道士连几点睡觉,几点起床都有讲究的。自己不是道士,不知者不怪,要是连累别人反而不好。

这般一想,他索性在纸糊的门窗上,戳了个小洞,然后就透过小洞,往里瞧去,隐约就见白墙上,落着道人影,直挺挺的,跟木头似的,这么晚了,居然还没睡。

恰在此刻,他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屋里立马传来熟悉的男声:“什么人在外面?!”

孟梨一听,顿时就乐了,这声音不就是常衡吗?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玄相居然骗他说,常衡在闭关,分明就好生生待在房间里嘛。

孟梨哼了一声,直接双手推开房门,大摇大摆走了进去,果然瞧见,墙面落的人影,正是常衡。

但不知为何,常衡此刻跪在地上,面前摆放着石像,以孟梨的眼力,也认不出是什么像,但他认得牌位,就放在三清像的下面。应该是常衡仙逝的师父的灵牌。

案上的香炉里,点了三柱香,又高又粗,也不知道得烧到啥时候,屋里香烛气浓得都能晕死人,偏偏门窗紧闭。

孟梨真担心常衡这个傻子,会不会一氧化碳中|毒。

“怎么是你?”常衡面露惊色,随即在看见孟梨要去开窗户,顿时面色一沉,“不许开!”

“为什么啊?咳咳咳。”孟梨一边捂着口鼻,一边扇风,“你老是待在这种密闭空间,还点这么粗的香烛,会窒息的!”

然而,常衡并不听他的,一挥衣袖,原本才打开的房门,就被他掩上了。他敛眸,对着面前的三清像,沉声道:“孟梨,你不该来此。”

“我也是稀里糊涂,才走到这里来的……对了,我听玄相说,你闭关了,你是受伤了吗?”孟梨问,见他一直跪着不起,还十分纳闷,索性绕到了常衡侧前方。歪头瞧他。

一瞧之下,顿时吓了一跳。

常衡的脸色青白交加,一副快要猝死的样子,孟梨立马想伸手拉他。

“退后,你不可以站在那里。”常衡出言提醒。

孟梨只好默默退开了,他很不理解地问:“闭关就闭关,为什么要跪在这里呢?”膝盖不疼的吗?

旁边明明有垫子的呀,干嘛要跪在冷硬的地板上?

孟梨好心好意,从旁边拖拽了两个垫子,一个自己坐,一个推常衡面前,还拍了拍,示意他也坐。

“孟梨,你不该来此地。”常衡摇了摇头,沉声道,“玄相没有告诉你,入夜后,不可以在观里随意走动么?”

“你别怪他,他跟我说了,让我睡觉,可是,我已经睡了三天三夜了,现在一点都不困,再躺下去,我都快躺退化了。”

一听说孟梨居然连睡了三天三夜,常衡顿时面露惊诧,下意识想把孟梨拉过来,好好看看他,可随即想起,自己已经破了身,不干净了。

更何况,三清像前,又怎么好失仪?

“你先回去,待我出关后,自会去寻你。”

孟梨:“那你什么时候才出关嘛?还有啊,你的脸色好差,不能起来的吗?”

“不能。”

“为什么呢?是你做错了什么吗?”孟梨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他可能是在受罚。

“是。”

“那你该不会跪了三天三夜了吧?”

“嗯。”

“……”

孟梨无语了,终于明白常衡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了,也就是常衡,要是换作孟梨,此刻早瘫在地上了。

他估摸着,常衡是因为他的缘故,所以才会被罚,顿时就把之前常衡撵他滚的事儿,抛之脑后,愧疚地问他,怎么样才能起来。

可常衡不回答他,只是让他走。

“你,你这臭道士,真是不知好歹!我是在关心你!”孟梨气鼓鼓的,“你别动不动,动不动就撵我走!我,我也是有脾气的,你老是这么撵我,要是我真的,有一天,我真的走了,你就是想见我,也再见不着了,看你怎么办!”

话到此处,他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忙背过身去,悄悄擦了,才不肯让常衡瞧见。

“对不起……”常衡的声音颤颤的,像是非常难过,“对不起,对不起……”

第54章 打铁要趁热

孟梨抬手揉了揉鼻子,心想,可恶的小道士,这还拿不下你吗?

他哼了一声,才道:“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起来了吧?”

常衡望着面前的三柱高香,轻声道:“等这三柱香烧完了,那我便能起来了。”

“啊?等这三柱香烧完?!有没有搞错啊,这,这,这么长,这么粗,得烧到猴年马月啊,等这香烧完了,你这双腿也别想要了!”

常衡居然这时候同他理性分析起来,说什么,不会烧到猴年马月,再烧个七、八日,约莫就能烧完了。

孟梨瞪着一双乌黑的眼眸,歪着头瞧他,十分不理解地问:“不是,这门规真的没毛病吗?怎么不说等狗舔完了面,鸡啄完了米,蜡烛烧断了铁链,再让你起来呢?”

在他看来,这哪里是惩罚门中弟子,分明就是在虐待!

不,就是蓄意谋害他人生命!

谁家正经人能一口气跪个十天八天的,这不就是要人命的吗?

“不行!这种封建迂腐的门规,我看得改一改才行!这哪里是惩罚你,分明就是要你去死!”孟梨立马上手想要强行将常衡拽起来。

在此刻,只觉得常衡就是生活在封建社会,被一些封建礼教残害的可怜小孩儿。不管是身为朋友。还是什么,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常衡跪到死为止!

“孟梨!”常衡冷冷道,“三清像面前,岂能容你放肆?你给我出去!”

“常衡!!”比谁嗓门大,是吧?

那孟梨也不带怕的!

他用比常衡更大的声音说话,还是站着的,看起来非常有气势,他道:“你,你又没有杀人放火!纵是犯了什么错,要受罚,也不能把你往死里罚罢?圣贤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都跪三天了,肯定早就知错了,以后也会改过自新的。既然如此,那干嘛还要等香烧尽呢?”

常衡道:“你又不是我,你怎知我知错了,又怎知我以后会改过自新?”

他这么一反问,倒是把孟梨给问住了。

孟梨顿时就面红耳赤起来,心想,常衡莫不是真因为和他这啥那啥了,才会被罚吧?

这小道士怎么嘴上没个把门的,他不说,孟梨也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呢?

常衡这什么意思?难道是不知错,也不打算改过自新?

那意思是不是说,他认为和孟梨欢好,本是无错的,既然无错,也就不会改。

孟梨刚刚还气势汹汹的,瞬间就显得有点蔫了。他很是难为情,撇开脸,两手又开始无意识地乱绞了。

好半晌儿才支支吾吾,又超小声地道:“那,那什么,就算是这样,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呀。”

当时还是孟梨主动的呢。

“你先回去吧。”常衡深呼口气,望着面前神像威严堂堂的三清像,目光下移,就落在了师父的灵牌上,轻声道,“若是师父怜悯我,自会熄灭香烛。”

孟梨一向不怎么信鬼神之说,哪怕现如今身处在修真界,他心道,要是你师父在天真的有灵,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你被女主,和女主背后的家族欺骗得团团转,不仅剖心,还入魔了呢?

想了想,他悄悄瞥过去几眼,琢磨着,怎么样才能把香烛弄灭。靠吹得肯定不行。

用剪刀剪?

或者用刀拦腰斩断?

但动作会不会太过明显了啊,常衡又不瞎,肯定会阻止他的。

到时候把香烛弄坏了,不仅会被常衡凶,就以常衡的死脑筋,没准当场重新点燃三柱,那前三天不就白跪了?

“那,那我还是先走吧。反正我留下来,也帮不上忙,你还不高兴。”

孟梨吸了吸鼻子,来了一招以退为进。

常衡道:“抱歉,我并非有意要凶你,只不过……”

“我明白,我都明白的,原本呢,按理说,我,我们是朋友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也应该陪你一起跪的……但你是知道我的,我怕疼……”孟梨边说,边左右乱瞟。

“无妨,此事,本就无你无关。”常衡见他神情有异,便问他,“你在找什么东西吗?”

“我有点口渴了,想喝水。”

常衡便为他指明了茶壶所在之处,还告诉他,喝完水后,就赶紧离开吧。

孟梨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走过去倒了杯水喝了个干净,然后问:“那你受罚,能吃饭吗?”

“不能。”

“啊,那真的不会把你饿死吗?”孟梨都惊呆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小道士是什么铜墙铁壁,还是木头人啊,居然不用吃饭!

“我服用过辟谷丹了。”

“原来如此……”孟梨点了点头,话锋一转,“但光是辟谷有什么用?你有吃什么辟水丹吗?”

“没有这种丹药。”

“那不行,人不喝水是会渴死的!”孟梨道,“怪不得你的脸色这么差!你的嘴巴都干裂起皮了!纵然你有错要受罚,也得活着受啊,要是受一半渴死在这里了,怎么办?你再有错,也罪不至死吧?”

他倒了满满一大杯水,“我知道,你不能起来,那我端着喂你喝,还不成吗?”

“这……”

“什么这啊那的!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你也该为我考虑考虑吧?”孟梨卖起了惨,可怜巴巴地说,“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就只认得你,如果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办啊……我虽然是个手脚健全的,但我脑子不好使啊,我,我以后要是被别人欺负了,怎么办……呜呜呜,我好可怜,也没有人管我,照顾我,与其这样,那我不如……”

“我喝!”常衡实在听不下去了,“劳烦你了。”

“不劳烦,不劳烦!喂你喝完,我就立马走!”

孟梨端起茶杯,缓步往常衡面前走去,趁着常衡在看三清像,没有留心自己这里。找准机会,直接一杯水,泼到了香炉里。

瞬间发出滋滋的声音,眼瞅着三根香烛灭了两根,还有一根只剩点火星子了。

常衡大惊失色,忙要出手护住最后一点火星子,哪知耳边传来孟梨的一声惊呼,左脚往右脚一绊,竟然往旁边摔了过去。

他在抢救香烛和孟梨之间,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选择了孟梨。也因此抬起了一条腿。

“哎呀!”孟梨故作惊慌,顺势倒人怀里,两手还握着空水杯,满脸愧疚地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不小心绊倒了。”

“孟梨!”

“你凶什么凶嘛,我又不是故意的!”孟梨索性抬手掩住眼睛,装哭起来,“呜呜呜,我好心好意端水给你喝,你居然还凶我!你今天敢凶我,你明天就敢打我!我怎么那么命苦啊,好心没好报啊……”

“对不起……我,我没有凶你,我只是……”常衡手忙脚乱将人扶了起来。

一抬眸,见最后一丝火星子也灭了。

他长叹口气,又垂眸睨了一眼孟梨。

“看我干嘛,”孟梨撇嘴,“这只是个意外,又不是我诚心的……”

“你回去吧。”常衡去取了新的香烛来,作势要点燃。

孟梨赶紧扑过去,抱住他的手臂,震惊道:“香都灭了,你也起来了!那还点什么啊!定是你师父在天有灵心疼你,所以才会绊我一下……反正灭都灭了,你别辜负了老人家一番苦心啊。”

他有时候觉得,常衡真是个死脑筋,为了阻止常衡犯傻,孟梨又装头痛,捂着头一阵哀嚎。

“阿梨,你这是怎么了?”常衡果然放下了香烛,抬手扶着他,十分着急。

“我也不知道,突然头好痛,感觉要长脑子了,啊,不是,反正就是疼!”孟梨边说,边连连打喷嚏。

常衡只好将他先带离此地,待回房间后,就赶紧取来清凉油,置于孟梨口鼻处。

孟梨眯瞪着眼,突然觉得一股清凉直逼天灵盖,瞬间就睁大眼睛,掩着口鼻,惊问:“哪里来的风油精!”

“你头还痛吗?”常衡拿着风油精继续向他靠近。

“不疼了,不疼了!就是还有点晕,你给我揉揉罢。”

孟梨假模假样地歪在床上,对常衡手里的风油精深恶痛绝,都不知道修真界哪来这种玩意儿的。

眼瞅着常衡居然把风油精倒在掌心里,他赶紧道:“别别别!我不喜欢风油精!”

“这是清凉油,用这个揉一揉,头就不疼了。”常衡轻声道,绿色的油水,倒在掌心,很快就往四处散开。

他合着手掌,揉搓了几下,再分开时,不仅手心油光水滑,连十分修长的手指,也隐隐泛起一层浅绿。

孟梨很是嫌弃地往旁边躲了躲,可还是被常衡抓住,两手揉上了他的太阳穴。

虽然风油精的气味冲,但揉久了,还是挺舒服的。

孟梨眯瞪着眼睛,哼哼唧唧地享受。

心想,打铁要趁热,趁着他们三天前才那啥过,赶紧温存一下,加深加深感情。

反正睡都睡过了,罚也受过了,常衡在道观定也待不下去了,不如一鼓作气,逼着常衡还俗得了。

但是!

常衡必须把手洗得干干净净才行!

孟梨可不希望自己一会儿被风油精蛰得鬼叫。

第55章 男主真是不解风情

孟梨按了按常衡的手,抬头冲他眨了眨眼。

奈何这个小道士不解风情,还一脸迷茫地问他怎么了,是不是眼睛干。

孟梨简直拿刀捅死他的心都有了。

他咳了一声,然后拉开衣领,边扇风,边说好热。

常衡凑近端详他片刻,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在确定他真的没有发烧之后,告诉他,后山有条小河,清澈干净,热的话,可以去那里冲个凉。

孟梨:“……”

“不过,你最好白天去。”顿了顿,常衡又道,“因为我听说,那里常有水蛇出没。”

“……”

难道是自己暗示的还不够明显?

孟梨细细琢磨,之前在书摊上,意外瞥了几眼不可描述的小黄|文,里面怎么勾引男人来着?

眼神要迷离,香肩要半露,姿态要优美……他记得,插画上的小美人,好似把一条腿翘起来,搭在了男人肩上的。

孟梨瞥了几眼,自己跟常衡的距离,又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然后赶紧摇头,觉得太羞耻了。

又不好意思说这痒那痒,求好哥哥替他解解痒,碰上个脑子不开窍的出家人,快愁死他了。

孟梨可没有那么厚如城墙的脸皮,只是哼哼唧唧,让他先去洗干净手。

常衡虽然疑惑不解,但还是去洗干净了手,回来时就看见孟梨已经脱的只剩条裤子了,端坐在床边,还拍了拍旁边的床,示意他也坐过来。

他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慌忙侧过身去,心里默默念起了清心咒。

“阿梨,你该回去了。”

“急什么啊?”孟梨瞥了他一眼,自己又不是鸡,一入夜就得回笼,他见常衡不肯坐过来,直接上手拉了一把。

常衡落座之后,又默默起身,离他远了一些,轻声提醒:“快过宵禁了,你待在我这里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以前我俩住店只开一间房,睡一张床,怎么来了这里,就不合适了呢?我不明白,你给我讲讲。”

孟梨边说,边往常衡的方向挪了挪。

“我现下还是戴罪之身,须闭门思过反省,这期间不可以随意离开,更不能见人。”

常衡见他挪过来了,索性又往旁边挪了挪。

“你是戴罪之身,但我不是呀,你不能见人,但我可以过来见你啊。”孟梨又往他旁边挪了挪。这回直接把常衡挤到了角落里,两人贴得很近了。他还顺势把左手搭在了常衡的大腿上。猫儿一样,偷偷捏了捏。

本以为这么赤|裸|裸的勾引,已经再明显不过,岂料常衡是个不上道儿的,居然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吓了孟梨一跳。

“你干嘛啊?好端端的,突然站起来……不是,你就不能跟我坐一起,好好聊会儿天吗?”孟梨仰头瞧他,见小道士抿着嘴唇,神情肃然,琢磨着,他这不会是害羞了吧?

当即心里暗乐,顿时就生出了调|戏出家人的心思。

孟梨清咳了几声,随后才捂着胸口,呼呼喘着粗气,故意制造大动静。

常衡果然回头瞧他,看了一眼,又慌慌张张地撇开了脸,说话磕磕绊绊:“你,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胸口很不舒服……”孟梨装出一副很难受的样子,嘶嘶倒抽冷气,还时不时发出哎呦哎呦的声响。

“怎么会这样?”常衡神色紧张,看着孟梨难受的样子,忽道,“我去寻懂医术的师叔过来,给你瞧瞧,你就在此等着……把衣服穿好,我很快就回来。”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孟梨赶紧拉住他的手腕,忙道:“哎,那个……嗯,不用了,其实就是有点胸闷,我休息一会儿应该就没事了……当然了。”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用脚去勾常衡的腿,从脚踝一直勾到大腿,眼睁睁看着常衡的脸越来越红,气息也越来越沉,心里乐得不行,故作无意地道:“要是有人肯帮我揉一揉,应该就不闷了。”

常衡闻听此言,目光灼灼地注视他良久,在这种几乎有点审视的严厉目光注视下,孟梨只觉得自己像是没穿衣服,浑身都不自在起来,顿时也装不下去了,神情尴尬地笑了笑,坐直了身子。

常衡喟叹一声:“阿梨,你别再闹了,夜色已深,你该回去了。”

“你怎么老是赶我走啊,这天色那么黑,我胆子小,又不认路,你就不怕我再迷路的吗?”孟梨暗暗直呼臭道士不解风情,自己都这么暗示了,他居然还是不明白,真是太迟钝了,看来非得来点开门见山的才行!

“万一,万一我稀里糊涂的,摔倒了,掉水井里了,或者是闯进了别人房间,惊着人了,那怎么办?”

他一边说,一边起身,背着手,围绕着常衡转了几圈,见常衡眼尾的余光,一直跟随着他转,就突然逆向旋转,猛跳到常衡面前,想趁其不备,直接亲他一口。

岂料常衡身手敏捷,竟直接躲开了。

孟梨一阵郁闷,但也没有气馁,反而还跟小学生一样,满脸天真地问:“你是道士,那肯定就熟读了许多道法,那我考你一个问题,阴阳交感,男女配合,天地之常理也,是什么意思啊?”

“你从哪里看来的这些?”常衡有些惊讶,闻听此言,再度让他想起了那天晚上,顿时神情就难看起来。

甚至怀疑,孟梨是不是察觉出了什么端倪,可仔细瞧他的神情,却又不像。

看来还是自己多心了。孟梨哪里就会知道呢?

“就是我房里桌子上放的书里所写啊,里面还写了什么,造化合元符,交|媾腾精魄,还有什么雌雄交|媾之时,刚柔相交难解……我一点都不懂哎,交|媾是什么意思?精魄又是什么意思啊?你跟我讲讲不行吗?”

孟梨露出一副好奇,又天真懵懂的表情,眼巴巴瞅着常衡,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来问去的,把常衡问得俊脸通红,气息紊乱,竟一时无法回答,只是面红耳赤地偏过头,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不会罢?你居然也不知道?”孟梨眨了眨眼睛,故意激将,“那好吧,既然你不知道,我只能去问玄相了,或许他知道呢?”

“不可!”常衡突然就急了,连忙转头来,低低凝视着孟梨,正色道,“你不可去问玄相!”

“那我问你,你又不告诉我啊,我真的不明白。”

孟梨跟他装傻,看着常衡羞耻得连耳根子都烧得通红无比,暗暗偷笑,觉得常衡真是好容易就脸红啊。

也不止是容易脸红,他哪哪都特别容易红,只要血气一上来,浑身白里透红,滚热无比,就跟烧红的火炭似的,别提有多吓人了,同他素日里白白净净的面容,截然不同。

任谁也想不到,这么斯文俊秀的道士,却偏生那儿长得无比狰狞恐怖。孟梨不由身后隐隐作痛起来,手心里起了层薄汗,立志要将常衡今晚拿下。

索性就猛然推了常衡一把。

常衡没有防备,竟跌坐在床上,孟梨手疾眼快,长腿一抬,直接坐在了他的膝上,顿时惊得常衡立马要站起来,孟梨赶紧歪过去,两手揪住他的前襟,听见小道士的心脏扑通扑通,跟打鼓似的震天响,又觉得他纯情又好笑。

“阿梨,你……!”

“我什么我?我就是想跟你请教一些问题!”孟梨理直气壮,还顺势舔了一下常衡的耳垂。

这下可不得了了,常衡的身子瞬间僵硬无比,竟直挺挺地弹了起来,幸好孟梨两手揪住了他的衣襟,否则非摔下来不可。

“孟梨!”常衡的语气瞬间严肃许多,“下去!”

“你干嘛又凶我啊,我,我要哭了,呜呜呜。”孟梨一边装哭,一边在他身上蹭了蹭,直把小道士蹭得坐立难安,几次想抬手将人推搡下去,却又担心会伤着人。

常衡的声音都哑了:“我不是要凶你,我只是……”

“不听不听!”

孟梨两手捂住耳朵,使劲摇头,故意收拢起双腿,然后肉眼可见小道士烧得头顶都开始冒白烟了,顿时觉得十分新奇,刚打算上手捏捏,看看梆梆了没有。

下一刻,后颈一麻,就瞬间人事不知了。

待醒来时,孟梨已经回到了房里,外面的天色也亮堂了。

玄相推门进来,手里提着食盒,见孟梨醒了,就喊他赶紧洗漱吃饭。

孟梨气鼓鼓的掀开被子,怒吃了三大碗饭,吃完之后,玄相就带着他在道观附近转了转,都是一些山啊水啊,花啊草的,没什么看头,他心里气常衡不上道儿,转了会儿就借口身体不舒服,打算再去找常衡。

哪知玄相居然交给了他一本《清心咒》,让他每日抄上一抄,还说是常衡吩咐的。

这下孟梨更气了,觉得那个臭道士真是半点都不解风情,索性大手一挥,提笔在宣纸上画了个大王八,还写下了常衡的名字。

之后,等晚上玄相过来,就让他帮忙转交,还特意叮嘱:“玄相小道长可不许偷看!”

玄相道:“自然。”

待常衡拿到孟梨画的那副大王八图时,愣了好长时间,才不禁哑然失笑。

玄相见他笑了,顿时很惊奇,问道:“怎么了,常师兄?是那位孟公子抄写得不好吗?”

“不,抄得很好。”常衡赶紧把画收了起来,不肯给玄相看,想了想,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特别精巧的玲珑锁,“劳烦师弟,把此物转交给孟公子。”

顿了顿,他又道:“你再告诉他,如果他每天都抄清心咒,那我每日都赠他礼物。”

玄相接过玲珑锁,闻听此言,顿时就酸了:“其他刚入门的弟子,也会抄清心咒,但从未见过师兄赠他们东西,看来师兄对孟公子真是满意。”

第56章 你是常师兄最宝贝的

孟梨在房里哪里待得住。

他有任务在身,可不能当个只会混吃等死的咸鱼。外头天一黑透,他就立马开门,打算去寻常衡。

结果一开之下,居然拽不动。

他使劲拽了好几下,还是纹丝未动,只听见门外传来咚咚咚的声音,看样子是被谁锁上了。

真是可恶至极!

他只是来道观里小住几日,大小算个客人,怎么能锁着他呢?

孟梨气鼓鼓的,一猜就知肯定是常衡吩咐玄相锁的门!

那个不解风情的臭道士,实在太气人了!

该不会以为一把破锁,就能把他锁住吧?

孟梨调头跑去推窗,结果还没触碰到窗户,就被一股透明的结界弹了一下。

该死的!

居然在窗户上设下了结界!

他不死心,又满屋子乱找,试图找出可以逃出去的暗门之类的,结果找了一圈,一无所获。

尝试着找什么硬东西,把门砸开,可找来找去,就找到几本破书!

孟梨就不明白了,常衡到底在害羞个什么劲儿!

自己都那么主动了,他居然还推三阻四的,气死个人!

眼下居然怕他夜深人静偷跑过去,还把门给锁了,窗户给封了,简直是太、过、分了!

该不会真以为他的身子淫|荡得很,一天不找男人亲亲抱抱,挨顿狠|操,心里就不舒服是吧?

他才没这么贱!

孟梨翻身上榻,倒头就睡。

气得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顶着一对熊猫眼,怒吃了两大碗稀饭,还一直瞪着给他送饭的玄相。

“孟公子,你别这样看着我,都是常师兄的意思,他说你有夜游症,恐你深更半夜,夜游症发作,再独自离开了房间,若是受了伤,反而不好。”

“咳咳咳,啥?啥夜游症?我???”孟梨直接被呛得喷饭,满脸不敢置信。

常衡不是一向不撒谎的吗?他怎么能睁眼说瞎话,跟玄相说他有夜游症呢?

这太不像话了!

那个天杀的坏道士!

“对,师兄说的就是你,你有夜游症。”玄相默默掏出手帕,将孟梨喷在桌面上的饭粒擦拭干净,笑容真诚地道,“不过,孟公子请放心,那把铜锁非常坚固,哪怕是用刀,也很难劈断,另外,我还在窗户上施了术法,绝不会伤到孟公子的同时,也能确保孟公子绝对出不来。”

孟梨:“……”

他的眼尾一阵抽搐,皮笑|肉不笑地道,“那还真是谢谢你啊。”

谢谢你全家!

“不必客气,我与常师兄虽非同一个师父座下的弟子,但自小都是一起长大的。常师兄为人正直良善,待人宽厚,我一直都很敬慕他。如今他吩咐我照顾好孟公子,我自当尽心尽力,绝不让孟公子受半点伤。”顿了顿,玄相又问,“对了,你有午睡的习惯吗?”

孟梨毫不怀疑,如果他说有的话,那玄相一定会在大中午,把他的房门锁起来,赶紧摇头,连忙说没有没有。

“那便好。”玄相又道,“对了,昨晚我从师兄那里回来时,又被别的师兄寻了去,便来晚了,当时孟公子都睡下了。便没有打扰。”

他将常衡给的玲珑锁拿了出来。

“这是常师兄送给你的。”

“你,你确定,这个是他送给我的?”孟梨有些不敢想象,拿起玲珑锁,仔细端详,感觉就是个精巧的小玩意儿,不像是用来惩罚人的。他咳了一声,神情不自然地问,“那,那他还说了什么没有?”

“常师兄说,只要孟公子每日抄一份清心咒交与他过目,那么,他就会送你一件小礼物。”

“呦,想不到还有这福利呢。”

“什么?”玄相没懂。

孟梨道:“我是说,原来常衡用这种法子,来鼓励督促弟子们认真修行啊。”

“孟公子误会了,常师兄虽然为人宽厚,但他教学时,很是严厉。但凡出一点错,都是要罚去跪香的,我也是第一次见他送人礼物。”玄相望着孟梨手里的玲珑锁,又道,“我记得,此物一直是师兄很宝贝的东西,听说是他母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这些年,他一直好生珍藏着,没想到居然会给了你。”

孟梨愣了愣,呆呆地看着手心里的小锁。

“我想,在常师兄眼中,或许孟公子比这把小锁更宝贝吧。”

孟梨瞬间脸红,羞耻地话都说不利索了,结结巴巴地道:“才,才不是这样呢,我看他啊,分明就是想用锁把我锁起来,他总是觉得我喜欢乱跑,老是把我当小孩儿看待,可我已经十七岁了!”

“你十七啊?”玄相惊讶,“我还以为你只有十四、五岁!”

孟梨:“……”那面相显小,怪他咯?

“那,那他有没有说我画……不,说我抄的那个,嗯……”

玄相点头:“说了,他说孟公子的字很好。”顿了顿,他很惊奇,“我第一次听常师兄夸人字好,但我当时没瞧见。孟公子可否写两个字,让我瞧瞧?”

孟梨:“……”他总共就写了俩大字,还是在大王八的脑袋上写的。

“还有,观里门规繁多,我又有些杂事在身,恐怕得下午才能过来找你,到时候,我带你去后山转转,那里种了许多花草,还常有野兔,翠鸟出没,你若是喜欢,我替你抓一只来,养在屋子里,陪你解解闷。”

孟梨:“我想,你肯定要说但是。”

玄相笑了:“对,但是,常师兄说你不认路,所以让我叮嘱你,不可独自出去,尤其不能离开道观。”

“好了,好了,知道了。”

孟梨看了看手里的玲珑锁,突然就消气了。

但这并不能让他老老实实待在房里,哪儿都不去。

等玄相收拾了碗筷离开后,孟梨就溜出了房门,但他前天晚上是稀里糊涂才寻到了常衡。

走夜路和走白路根本不一样。

孟梨跟瞎猫似的,在偌大的道观里转来转去,转来转去,转了好几圈,愣是没找到那天晚上所走的路。

反而还被一个年纪大点的道士抓了包,以为他是逃了早课的小道士,拽着他死拉活拉,要拉他去上早课,任凭孟梨怎么解释,自己真的不是道士,就是来道观里找朋友的。

可这个道士古板得很,根本就不听,还训斥道:“你说你不是道士,那你身上怎么穿着道袍?我看你就是存心逃了早课,还谎话连篇,岂有此理!”

孟梨虽是狐妖,但封了妖力后,本质上就是个文弱斯文,长相清秀白净的少年,胳膊腿,还有腰,都纤细得很。这道士常年吃斋,饭里都没啥油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牛劲儿。

居然将孟梨连拖带拽,直接拽到了大殿里,里面已经坐满了一群小道士,此刻手边都放着书,肃然诵读。

见到孟梨是被硬拽进来的,一时都忘了诵读,纷纷望了过来。

“我,我都说了,我真不是你们观里的道士,我就是过来小住几日……我穿这个道袍,只是因为没带换洗衣服,你,你快放手,你拽疼我了!”

孟梨被拽到了最前面,底下一群人看着他,他就跟逃课又被校长抓包的小学生一样,难堪尴尬,还不知所措。

“胡说,若非本观弟子,怎可穿本观的道袍?”老道士神情严肃,询问孟梨的道号是什么,在哪个师父座下修行。

孟梨刚想说常衡,可又担心这样会给常衡惹麻烦。而且,他见对方年纪挺大的,只怕是常衡的师叔伯,一个搞不好,再连累了常衡。

再说了,他本来就不是道士啊。

这牛鼻子老道真是古板得很,怎么都不信他,更不肯放他离去。孟梨心里着急,很后悔自己没有听常衡的话,独自在道观里瞎跑。

孟梨不想在此地丢脸,见解释不通,赶紧要逃离此地,岂料老道士居然喊人抓他。

他一急,就在大堂里东躲西藏,不让人抓,不小心撞了碰了,弄翻了烛台,踢倒了供桌,底下坐着的道士们见状,纷纷起身阻拦。很快整个大堂就一团乱。

“我都说了,我不是道士!你们怎么都不信我啊!”孟梨被追得绕着柱子跑,见他们穷追不舍,索性道,“那我把道袍脱下来,还给你们还不行吗?”

边说边上手脱衣服。

可在慌乱之下,还不小心把道袍给撕坏了。

那老道斥了句:“岂有此理!祖师爷面前,岂能容你放肆!”

竟直接施法,将孟梨捆了起来,嗖的一声,就拽了过去。孟梨一个没站稳,哐当跌趴在地,顿时眼冒金花。

还没缓过神来,就被两个小道士抓了起来,还要将他按跪在地。

孟梨哪肯?

他这辈子除了清明祭祀,给去世的长辈磕过头,就是去庙里玩,给菩萨磕过头。

什么时候也没被人按跪过!

“放开我!我才不要跪!”孟梨大力挣扎,气呼呼地大喊,“谁稀罕穿你们观里的道袍!我脱下来还给你们还不行吗?快放开!撒手!”

“你到底是谁领进门的?岂敢在祖师爷面前,这般放肆?来人,去取戒方来!”

孟梨梗着脖子,愣是把腰板直了起来,大声道:“我管你去取戒方,还是戒圆来,我都不怕!我好言好语跟你解释,你不肯信,非要拽着我来这里!你们说我是道士,不就是看我穿了你们的衣服吗?那我把道袍脱下来,还给你们不就行了?干嘛要捆着我!”

“非本观弟子,不可着道袍,这道袍是谁拿给你的?”那老道士问。

孟梨也不好说是玄相拿给他的,要不然不仅牵连了常衡,还会连累玄相。他咬了咬牙,索性说:“是我偷来的!”

“你偷来的,你怎么偷来的?”老道士冷笑,很显然并不相信孟梨前后矛盾的话,更认为他就是顽劣不堪,便让人按住了他,接过戒方,训斥道,“早课不随班为一过,上殿诵经不敬为二过,公然喧哗惊众为三过,毁损道袍为四过,不敬师长为五过。打你五十下,你可认?”

“呸!”孟梨用一个字,简明扼要又非常有力地阐述了他此刻的想法。

但这无疑是在火上浇油。他很快就被人按得弯下了腰,可愣是一点没肯跪。

恰在此时,玄相听闻动静,从外进来,惊见大堂里一团乱,而孟梨正被人捆起来按着,当即神情大变,忙上前道:“师叔且慢!”

“怎么,这是你领进门的弟子?”

玄相摇了摇头,神情有些为难。

孟梨见状,赶紧道:“你不要为难别人!反正,反正我把道袍脱下来还给你们!弄乱的大堂,我也会收拾干净!但我真的不是道士!”

“若你并非本观的道士,却穿了本观的道袍,你可知,这是什么罪?”

“我怎么知道!”孟梨心想,那叶簌簌之前也穿过啊,还披过呢。

不就是道袍吗?

又不是龙袍,旁人怎么就穿不得了!

那老道冷冷一笑,又转头问玄相:“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这其实是……”玄相一脸为难,抬头看了看孟梨,见他身上的道袍都扯破了,顿时暗暗心惊。就更不敢说,孟梨是常师兄新收的徒弟了。

“你就告诉我,不是你们道观的道士,穿了你们道观的道袍,到底是什么罪?”孟梨不愿看玄相为难,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不敢承担责任的人。当即便问那老道。

“若你不是本观的道士,又无人拿给你穿,便是偷,你还毁损了道袍,罪加一等,按照门规,须断你一只手。”

“啊?!”孟梨大惊失色,居然这么严重的?居然要断手!顿时就有些怕了。他艰难地咽了咽,“可,可我真不是故意的呀,我,我会缝衣服,我帮你们缝起来,再洗干净!”

老道士冷笑,逼问他:“说!这道袍到底是谁拿给你的?”

玄相生怕孟梨受伤,不得已只好跪下承认。

“竟是你?”老道士惊讶,可随即觉得,这不可能,“以你的资历,还未到可以收徒的时候,绝不可能是你。你如实招来!”

孟梨眼见玄相要把常衡招出来了,当即暗急,竟脑子一热,大力用胳膊肘往旁边的道士身上撞去,作势要跑。岂料还没跑出几步,又被拿住。

这下可把老道士惹怒了,挥起戒方就要打他,吓得孟梨赶紧闭上了眼睛。

就听“啪”的一声闷响,响彻耳畔。

他竟没觉得疼,睁眼一瞧,却见一道黑影挡在了他前面,来人正是常衡。

“小牛鼻子!”

孟梨喊出这声,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但他是个要脸人,赶紧吸着鼻子忍住了。跟见了亲人似的,左右扭了一下,摆脱两个道士的手。

忙往常衡身后贴去,嗅到他身上的降真香,顿时就心安了。

第57章 他的阴暗面,就是想留住阿梨

“莫怕。”常衡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拱手道,“师叔,此人是弟子带回观中的。”

“竟是你?”

“是我,虽还未正式行拜师礼,但我已经收他为徒了,此事我已然告知了师伯。”顿了顿,常衡又道,“不知阿梨做错了何事,竟劳师叔亲手教训?”

那老道士便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虽然没有添油加醋,歪曲事实,但孟梨还是忍不住插了嘴:“我明明都跟你说了好多遍!是你非拽着我不放!我从来都没上过早课,你也不认识我,又怎么能一口咬定,我就是逃了早课,出来瞎逛的?!”

“阿梨。”常衡回眸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插嘴。

孟梨虽然不服气,但碍于这里是常衡的师门,还是忍下了,他不想给常衡惹麻烦。

“你也太胡来了,既没正式拜师,便还不算本门弟子,再者,他方才口口声声说,他不是本观弟子,难不成,他根本不愿意入道?”

孟梨当然不愿意啦,不仅不愿意,他还要想办法逼着常衡还俗呢。

闻听此话,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觉得是个好机会,便道:“对,我就是不愿意!还不赶紧松开!我立马走人!”

“孟梨!”常衡这下语气重了些。

孟梨道:“你如果不放心我,就随我一起走啊。”

可常衡似乎并没打算还俗,只是同老道士说,此事是他思虑不周,还说,甘愿替孟梨受罚。

孟梨只想让他还俗,当即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愿意跟我一起离开吗?”

他把最珍贵的东西,都完完整整给了常衡,常衡也受用了。

这还不足以让他还俗吗?

那如果换成是叶姑娘呢,常衡肯定二话不说,就会还俗了吧?

说到底了,还是因为孟梨不够重要,所以常衡不愿意因他割舍师门,哪怕,他已经占了孟梨的身子。

怪不得要一直躲着孟梨,原来是吃干抹净后,不想负责了。

孟梨难过得要命,众目睽睽之下,只觉得十分丢脸,又不能扯着嗓子,把他和常衡之间的那点破事,闹得人尽皆知,一气之下,转身就跑出了大堂。

他再也不要理这个坏道士了!

一口气就跑出了好远,孟梨才离开大堂,原本束缚着他的灵力锁链,就悄然消散了。

他难过得跑到一棵大树底下,想像着这棵大树就是臭小道士,气得对着大树又踢又踹,结果不小心踢到了小脚指,顿时疼得他蹲下身来,伸手捂着脚。

不争气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转转,他嫌丢人,强忍着仰头瞧天,不肯让眼泪掉出来。冷风一吹,他冷得哆嗦了一下,深呼了好几口气,才渐渐冷静下来。

刚抬手要抹掉眼泪,忽然从衣袖里掉出个东西来,他捡起来一看,居然是常衡送给他的玲珑锁。

孟梨看着就来气,立马扬手要远远丢出去,可随即想起玄相说,这个小锁是常衡的珍爱之物,乃是他母亲留下来的唯一遗物。

就不忍心把小锁丢出去了。

虽然臭小道士处处欺负他,占了他的身子之后,居然还不想负责,但不管怎么说,今日这场风波,终究是孟梨引起的——即便他不是故意的。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逃避责任,毫无担当的人,就算常衡辜负了他,那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常衡替他受过。

当即把小锁往怀里一揣,又转身跑了回去,才一脚踏进大堂,就听见里面传来闷闷的击打声,孟梨一眼就瞥见,刚刚那个老道士,挥舞着板子,在打常衡。

孟梨瞬间就炸毛了。

“住手!不许你打他!”

孟梨跑了进去,推开挡路的人群,径直扑了过去,伸开双臂挡在常衡面前,气得脸都红了,大声道,“你这牛鼻子老道,好生不讲理!明明是你自己古板迂腐,不肯听别人解释!现在居然还打人!”

“孟梨,不可以对我师叔无礼!”常衡忙让他退下。

孟梨回眸瞥了他一眼,见常衡脸色都白了,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定是非常煎熬。又想起他破了身后,灵力尽失,哪里受得了这么重的打?

更何况又是在一群小道士面前,这不就是让他颜面尽失了吗?

孟梨是很气他不负责任,但除此之外,他们还是朋友的,不是吗?

既然是朋友,他又怎么忍心看着常衡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么丢脸?

又怎么忍心看他疼得脸色发白,满脸大汗?

“我不退!我又没有错!”孟梨又气又委屈,忍不住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动不动就赶他走,既然那么想让他走,之前做什么要绑着他的手,寸步不移地拴在身边?

为什么千里迢迢,风雨兼程带他回师门?

又为什么让玄相锁住他的房门,不许他离开道观?

孟梨真的不明白,他一点都不明白常衡的心思,人心真的是太难懂了。

“你再不退下,我连你一起打!”老道士严厉地呵斥道。

孟梨才不怕他,立马挺胸抬头,满脸倔强地道:“你好歹也是出家人!居然这么蛮不讲理!还以大欺小!我不服,让你们的观主出来评评理!”

“好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这般尖牙利齿!我且告诉你,你既不是本观的弟子,方才诸事,我都不与你计较,但常衡是本观的弟子,他私自将你带入观中,还让你换了本观入门弟子,才可以穿的道袍,便是他的过错!”老道士道,“你可以不罚,但他不行!”

“来人,把这位公子请出去!”

从旁立马走出两个小道士,作势要拿住孟梨。

“别碰我!走开!”

孟梨左右躲闪,见那个牛鼻子老道,居然还在打常衡,顿时就急得不行。他也明白过来,如果自己不是常衡的徒弟,就穿入门弟子的道袍,是很严重的事。

更何况,道袍还是常衡让玄相拿给他的,这一下就连累了两个人!

孟梨眼睁睁看着常衡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整张脸惨白惨白的,可饶是如此,愣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他不知道,这得打多少才能结束,但他知道,再打下去,他的小道士就变成死道士了。

可他不想让常衡死啊。

“不要再打了,他,他……”孟梨又不敢让人知道,常衡已经破身,还修为散尽了,咬了咬牙,又道,“他,他会死的!”

“他是死是活,也是本门之事,与你又有何关系?”

这一句话,瞬间让孟梨怔在当场。

是啊,他和常衡之间,到底算什么呢?

朋友吗?可是常衡如果真的当他是朋友,当初为什么不拿着灵石来救他呢?

还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不是吧……如果是陌生人,那常衡又何必带着他四处求医问药,不惜剜肉放血呢?

自己在常衡心里,到底重要,还是不重要?

孟梨糊里糊涂的,他真的不明白,常衡为什么一时亲近他,又一时疏远他,对他忽冷忽热,飘忽不定,难以捉摸。这让他好不安,好惶恐……也好难过。

“有,有关系,有关系的……”孟梨哽咽着道,扑跪在常衡边上,两手揪住他的衣袖不放,“我和他有关系!”

“何关系?”

“师……师徒,我和他是师徒关系,我是他的徒弟,他是我师父。”孟梨断断续续地道,“我此前受过外伤,所以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我,我一时把这事给忘了。”

“这种事,你竟也能忘?”老道士斥道,“真是荒唐!”

但好在没有再打常衡,只是让常衡日后好生管教自己的徒弟。

随后就甩袖离去,人才一走,一群小道士就围了过来,师兄师父师叔,好一通乱喊。

人群把孟梨都挤到了角落里,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又下意识低头使劲绞着衣袖。忽然,人群又散开了一条道儿,孟梨一抬头,就看见常衡向他走了过来。

面容苍白,唇色寡淡,几乎完全看不出血色。

但他神情很平静,眸色发红,像是深潭里的水,沉得让人心慌,却又杂糅着隐晦的柔光。

见孟梨呆愣愣的,便主动伸手拉住他,也不管身后众人,直接离开了大堂。

身后玄相连忙吩咐众人继续上早课,随即就赶紧追了过去,果然常衡没走多远,身形一晃,就险些摔倒。

孟梨抱着他,却觉得常衡好像快碎掉了,无论他怎么努力,将人往上拉,可是常衡还是倒了下去,他摸过常衡的手心,都沾到了血,慌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在玄相及时冲过来,一把将人捞了起来。

孟梨身子单薄,又不是修道之人,根本抱不动常衡,只能跟在玄相身后,一路小跑。

玄相将常衡安置在了床上,就让孟梨去柜子里找出医药箱来,才伸手要脱掉常衡的衣服,却突然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一惊,忙唤了声:“师兄!”

“你让阿梨出去,他怕血,别让他瞧见了。”常衡的声音很低。

玄相点了点头,接过孟梨翻找出来的医药箱后,就让他出去打盆水来。

孟梨立马就出去打水,可出去之后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哪里有水井啊。

就又折身回去问,房门却嘭的一声,从里面关上了。他推了两把,纹丝未动。

后知后觉,这分明就是不想让他进去。

孟梨既委屈,又难过,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什么忙也帮不上,就只好坐在房门口的台阶上。

等了好久,屁股都坐麻了,身后才传来开门声,立马蹿起来问:“常衡怎么样了?”

“只是一些皮外伤,不算严重,好好养着便是了。”玄相见孟梨一脸担忧,眼眶红红,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一样,便宽慰道,“你且放心,这也不算什么大错,罚得也不算太重,师叔有分寸,再者,师兄是师门中近百年来,天赋最高的弟子,以他的修为,这点伤算不得什么。”

孟梨心说,你们不知道,常衡现在哪儿还有半点修为可言?指不定连他都打不过了呢。

“这还不重吗?你看——”他把手摊出来,“这都是他的血!”

玄相道:“好在孟公子及时承认自己是师兄的徒弟,否则,师兄只会比现在伤得更重。”顿了顿,他随口道,“孟公子且放心,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作|奸犯科,背弃师门,以及师徒相恋,都不会伤及性命。”

前三条孟梨能理解,可听见第四条时,眼睛瞬间就睁大了,结结巴巴地问:“师徒相恋的话……”

“是本门大忌,也是师门耻辱,一旦被发现,绝不姑息,绝不轻饶,绝不放过。”顿了一下,玄相又道,“不过,我们观里绝不会发生此事的,好多年前开始,就不收女弟子了。”

孟梨:“……”

他暂且没空想这事,赶紧问玄相,自己可不可以进去看看常衡。

玄相道:“你是师兄的徒弟,自然是可以的。”

孟梨进了房门,迎面就是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常衡此刻,只穿着一身雪白的里衣,闻听动静,便顺手抓过一件白色袍子,披在了身上。

乌黑浓密的长发,此刻柔顺地披在了一侧,白色的发带杂糅在乌发里,他背对着孟梨,侧脸的轮廓隐隐绰绰,看不真切,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清冷又疏离。

这是孟梨头一回看见他穿着一身白,只觉得披麻戴孝,像极了才死了丈夫的小寡妇。要是换作平常,他肯定要笑话常衡几句,可偏偏此刻,他就站在常衡面前,硬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此事不怪你,是我思虑不周,你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还是常衡主动开口了,却根本没有回头看孟梨一眼。

站在半掩的窗户前,外面是一片婆娑树影,也不知从哪儿飘来几朵小白花。

像极了梨花。

可这个时节,哪里来的梨花?

“若是没有别的事,你就先行回去罢,玄相会代替我,好好照顾你的。”顿了顿,常衡又道,“等我好些了,就会去看你。”

竟半字都没有提要还俗。

孟梨动了动嘴唇,好几次都想质问他,为什么不肯还俗?是不想对自己负责吗?

可他又倔,拉不下脸面,觉得有些话,不必说得太直白,否则就太令人难堪了。更何况常衡才为他受伤,这时候质问他,就太没良心了。

“我这次会老实待在房里的。”孟梨小声说,心里还是很希望常衡能留自己下来照顾他。

可常衡只是说:“好,我相信你。若是你缺了什么,短了什么,就只管告诉玄相,若是吃着不习惯,也可以告诉他。”

孟梨越发失望,但还是不死心地出言试探:“你知道的,我喜欢吃肉,顿顿都要吃。我吃不惯这里的饭菜,滋味太寡淡了……我不想待在这里,我想走。”

他一说不想待在这里,常衡的神色瞬间就变了,立马就转过身来,沉沉地望着他,就看见孟梨低着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顿时心里闷疼。他知道孟梨心思澄净,又活泼好动,过惯了无拘无束的日子,也知道,外面的花花世界,才更适合热爱自由的孟梨。

孟梨就跟鸟儿一样,应该飞翔于广阔的蓝天,而不应该被他用卑劣的手段,困在无聊闷沉的一方道观之中,眼里的光,一点点被消磨殆尽。

常衡心里很清楚,非常清楚。他应该还孟梨自由。

可是,孟梨一旦离开他,就会像飞出鸟笼的金丝雀一样,一去不复返了。

定会被外面新奇好玩的事物,迷花了眼,他还会遇见更多更好的人,会结识更多志趣相投的朋友。

就算没有叶姑娘,还会有林姑娘,乔姑娘,木姑娘……

越来越多的人和事物,会占据孟梨的心,闯进他的生活,渐渐的,孟梨就会发现,身边有没有常衡,都无关紧要。

甚至还会慢慢忘了常衡。

忘了那个沉闷无趣的小道士。

常衡无法接受这个结局,他没办法接受孟梨早晚要离开他的事实。

心里生出阴暗来,一心一意,只想牢牢把孟梨绑在身边,在他的脚踝上,戴着除了常衡之外,任何人都解不开的锁。

除非常衡哪一天想通了,彻底放下了,他才会放孟梨走,否则,孟梨就走不了。

他走不了!

常衡沉声道:“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

第58章 男主拿捏住了阿梨的命门

孟梨顿时惊得睁大眼睛,猛然抬头瞧着小道士,一脸不敢置信,说话都结巴了。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又不是我要来的,我现在待不惯,我想走了,你凭什么不让我走?”他气呼呼的,脸都红了,“这里是道观,又不是监牢!我是你的恩人,不是你的犯人!我能来就能走!”

“我说你不能走,你就是不能走!”常衡声音愈寒,神情非常严肃。

孟梨不习惯他这样,感觉会吃小狐狸,心里直发毛,可又实在憋不下心头那口怨气,当即更大声地道:“我就是要走!你管、不、着!”

“看来,是我以前对你太过纵容了,你现在越发恃宠生娇!”常衡一改往日的好脾气,语气相当严厉地道,“你既已当众,认了我这个师父,那你就是我的徒弟!我现在比任何人都有资格管你,也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决定你的去留!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都不许去!”

“你,你怎么这样?”

孟梨惊呆了,突然都不认识小道士了,觉得这样的常衡陌生到让他觉得可怕,心里越来越慌,根本没底,可怒火当头,就是天王老子下来了,也不好使!

他一贯倔强,又不肯服软,怒气当头什么话都跟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往外砸,“常衡!你给我听清楚了!我又不欠你的!我当时是为了救你,才承认你是我师父。再说了,你只比我大两岁,才两岁!!!装什么长辈?你当我哥哥都勉强,又凭什么当我师父?少猪鼻子插葱装大象!我,才,不,怕,你!”

他一边说,一边忍不住上手推搡。

知道常衡修为散尽了,只怕现在还不是他的对手呢。他只是想证明,自己不是小孩子,常衡也不比他大多少,凭什么要跟他差个辈分?

谈恋爱就是应该身份对等,常衡老是试图压他一头,算怎么个回事?

年纪轻轻就有爹瘾啊?那也得问问孟梨愿不愿意当儿子!

结果才一伸手,就被常衡一把攥住了,登时手腕钝疼。

孟梨大惊失色,都没来得及思考,为什么修为散尽的人,手劲还如此之大?

就被常衡直接反绞着手臂,压在了后背上,孟梨被迫弓着身子,屁股自然而然就撅了过去。

他羞得无地自容,赶紧挺腰,另一只手胡乱往常衡身上挥,却又被轻而易举抓住,一起绞在了背后。如此一来,他就只能上脚去踹,可常衡似早就看透了他的伎俩,稍一用力,孟梨就发出了堪比杀猪般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常衡!!你个坏道士!大混蛋!你快放开我!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啊啊啊,疼死了,快放开我!”

常衡紧紧钳住孟梨的手臂,听他喊疼,下意识要松手,随即孟梨就找准机会,一脚踹了过来,正踢到常衡的膝盖,常衡的气息瞬间就粗沉了许多,再度用更大的力气,死死将孟梨的双臂绞住,按在他背上。

把人压得直往地上趴,可又因为被抓着手臂,起也起不来,趴也趴不下去,只能被迫弓腰撅臀,宛如献祭,样子滑稽又可怜。

孟梨整张脸都红透了,身体动弹不得,但舌头还是灵活的。

“混蛋常衡!”

“你忘恩负义!”

“卑鄙无耻!”

常衡定定看了他良久良久,才低声道:“我此前就是太过娇纵你了。”

“呸!”孟梨简洁有力地表达了自己的不屑,以及不满。

下一瞬就遭受到了常衡的回击,他只觉得胳膊都快被拧断了,都不明白常衡怎么都受伤了,还有使不完的牛劲儿!

他特别害怕常衡再跟之前那样发疯,突然就往他屁股上揍,那实在太羞了,还不如直接抡拳头跟他干仗呢。

又羞又怕,胳膊还疼,肺管子都快气炸了,孟梨整个就如被激怒的小兽一般,毛毛扎扎的,急得原地乱蹦,大喊着:“放开我!你这个臭道士,坏道士,黑心眼的烂道士!你不是好人!你忘恩负义!你伪君子,真小人,我讨厌你!”

他嘴里胡乱骂,觉得常衡变了,以前那个温柔体贴,像大哥哥一样照顾他的小道士,到底哪儿去了?

自从叶姑娘离开后,常衡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越来越狂野了!

居然还跟他动手……居然动手!

以前好歹只动嘴,现在居然跟他动、手!

果然,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孟梨扯着嗓子嚎叫:“来人啊,杀人了!常衡发疯杀人了!救命呀……嘎。”

伴随着腰带扯落,裤子紧跟着滑落在地,身后骤凉,原本凄惨的叫声,也瞬间戛然而止。

“继续喊,继续叫,现在是白天,你不怕引来其他道士过来围观,就尽管嚎!”常衡脱了他的裤子,直掐到了孟梨的命脉。

顿时不敢喊了,也不敢叫了,更不扯着嗓子嚎了,虽然道袍很长,就算不穿裤子,也足够遮掩到小腿了。

但底下依旧凉嗖嗖的,常衡脱的哪里是区区一条裤子,分明就是把孟梨的自尊心,硬生生扒掉了一层。

孟梨刚刚只是气急了,所以才大喊大叫跟他闹,此刻被脱了裤子,顿时臊得无地自容,只觉得面子里子,一下全都丢光了。气得他紧闭双眼,掩耳盗铃一般把头快低到了胸口。

嗫嚅许久,才断断续续地道:“我,我不喊了,我……我听你的话,裤子……穿上,我,我冷!”

“晚上你都不怕冷,更何况是白天?”打蛇打七寸,常衡这下总算是打着了孟梨的“七寸”,冷冷一笑:“你叫我什么?”

“常衡啊……”

“没大没小!我是你师父!”常衡冷冷道,“喊人!”

这下孟梨就更生气了,他长这么大,都没有这么丢脸过!

常衡明明知道他要面子,还怕羞,居然每次都拿捏他这点!

之前让他青蛙似的,撅着屁股趴桌子上,晾着他,现在更绝,直接脱了他的裤子,按着他,逼他改口叫师父!

今天敢脱他裤子,明天就敢扒他的皮!

孟梨抵死不肯喊,还特别硬气地道:“我偏不!”

“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常衡居然不顾他胳膊疼不疼,很大力将他摔到了床上,孟梨刚想爬起来,后背就他一把压住了。

他急得跟驴似的,一直尥蹶子,结果除了让后腰上的手劲儿更大之外,一点好处都没有。常衡扯断床帘上的穗子,三两下就把他的双腿捆了个结实。

“常衡,你忘恩负义!我要是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当时我就不该跑回去救你,让你在大家面前丢脸!”孟梨大声喊,嘴里也没个把门的,胡说八道起来,“还不如让那个牛鼻子老道,打死你算了!啊呜。”

常衡反手往他屁股上抽了一掌,完全是带着怒意的,所以下手也重。

少年发出了一声呜咽,胳膊也被扭到后背绑了起来,彻底不能动弹了。

“好啊,那在师叔打死我之前,我先打死你!”常衡剧烈喘气,被孟梨连骂带踹,生生逼出了几分火气。

可随即看见孟梨可怜兮兮弓着腰,被他捆得跟毛毛虫一样,趴在床边,闭着眼睛淌眼泪,又瞬间察觉自己刚才说错话了。

他又怎么会打死孟梨呢?

他根本连碰都不舍得碰一下。

常衡顿觉心烦意乱,头疼不已,隐隐心颤,明白这是玉衡碎片的力量,影响了自己的心智。他居然潜移默化中,滋生了阴暗面,意图把孟梨彻底降服。

“阿梨……”他软了语气,从旁唤了一声。

结果孟梨不理他,还直接把脸撇过去了。

常衡的心很乱,血管之中的血液似乎都沸腾起来了,他逐渐情绪失控,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刺骨的尖锐疼痛。

缓了好久,才渐渐恢复了几分理智。

“孟梨,我告诉你,不管你愿不愿意,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拜我当师父了,那我就是有资格管束你!”常衡沉声道,“从今往后,你给我老实待在道观里,哪里都不许去!”

“腿长在我身上,我想走就走!”孟梨闭着眼睛同他吼,“反正我是不会喊你师父的,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吧,常衡你这个坏道士,你忘恩负义,你不知好歹,你有眼无珠,你鼠目寸光……你个乌龟王八蛋,呜呜呜,我看错你了……”

原本弓起来的腰背,瞬间就弓得更厉害了,活像是只毛虫,在床上蛄蛹。整个屁股麻完了,他不想要屁股了,他好疼,好想哭的,但又要脸。死死咬着牙齿,把脸都憋得通红。

“不许再骂!”

常衡气得直发抖,他以前那么乖巧,那么懂事,那么活泼可爱的阿梨哪里去了?

好不容易才压制住的火气,瞬间又烧了起来,心底隐隐有道声音,在蛊惑他——

你现在已经是他的师父了,你比任何人都有资格管束他,也比任何人都有资格拥有他。

孟梨是你的,他只是你一个人的。

如果他不听你的话,试图反抗你,逃离你,那么……就囚|禁他,囚|禁他。

囚|禁……他。

他是你的。

“……阿梨,别闹了。”常衡头疼欲裂,心乱如麻,强撑着开口,声音都哑了,“我先送你回去,你老实些,我过几日……”

“别过几日了!”孟梨把脸埋在被褥里,耳根子红到快滴血,“你今天敢打我,明日就敢杀我!我,我要走,我不要跟你待在一起!”他得先离开常衡,好好冷静冷静。

或许冷静几天,对双方都好。

可是常衡此刻听不得他说这种话,心里再度响起了蛊惑的话语:孟梨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不要你了,他想抛弃你。

……

要是徒弟敢逃走,那就……打断他的腿!这样,他就再也不能跑了。

“不要说了!”

常衡抬手掩着头,十分痛苦。他希望心里的声音能消停一点,不要再蛊惑他做出任何伤害孟梨的事情了。

可他越是压制,越是容易滋生心魔,他越是克制,就越是迫切地想要得到孟梨。

连心魔的样子,都是孟梨不着寸缕地冲着他微笑,可下一瞬,孟梨就左拥右抱,当着他的面,肆意和其他人交|媾,嘴亲的吧唧乱响。

“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少年倔起来,惯会跟人唱反调,常衡越是不肯放他走,他就偏偏说要走。

嘴上说着走,实际上,还是希望常衡好声好气地挽留。

“脚坏了,又要怎么逃走呢?”常衡抓着他的脚踝,作势要捏。

孟梨唉声惨叫,鼻涕泡都冒出来了,呜咽着喊:“你,你真要弄坏我的脚啊?不行,不行的!”

“以后还听不听我话?”

“听,听的。”

常衡冷笑:“你叫我什么?臭道士,坏道士?伪君子?小人?还让我去死?”

“那是气话……”

“喊师父!”

“师,师父……我脚疼。”

常衡:“我还没捏。”

“……”

“你自己说,这样羞不羞?你怕不怕?”常衡问他。

孟梨当然很羞,非常羞,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可常衡还要明知故问,他又气又恼,羞耻地眼泪汪汪,但又倔,愣是不肯求饶,只是说:“我,我都十七岁了,我不是小孩子!你这么对待我……你,你是变态,我要去大家面前揭发你!”

“去罢,那你可要说得详细一些,告诉他们,你是怎么被我扭着胳膊,褪了裤子,又怎么被绑起来,按在床上,挨的揍……如果你不怕羞,你大可以让其他人也看看,你伤在了哪儿。”常衡冷笑。

把孟梨气得都不行,脸埋在被褥里,呜呜咽咽地哭,可常衡连哭都不让他哭,居然还把他翻了个面,抓着床帘给他抹眼泪,视线下移的时候,突然瞳孔震了一下。

孟梨一愣,也顺着他的目光望了下去,顿时觉得头顶的天都塌了,崩溃地大哭大喊:“不许看!呜呜呜,不要看我那里!不能看!”

常衡也很尴尬,他不知道教训徒弟,会让徒弟起反应的,赶紧偏开了头。有心安慰孟梨几句,又难为情地不知如何说才好。

更何况,这种情况下,孟梨居然能起来,似乎也不是很正常吧?

莫不是有什么隐疾?

但见孟梨崩溃成这样,也不好多问。

常衡默默拉过被子,盖住了孟梨的腰,结果孟梨哭得更大声了,还怪他:“都是你啊,你这个变态!我,我看错你了!”

把他弄成这样,居然不想着解决问题,直接拉被子盖住……这不是掩耳盗铃,又是什么?

他恨常衡的不开窍!木鱼脑袋,就是欠敲!

第59章 他说想死是真心话

常衡头疼到心烦意乱,喉中隐隐翻涌着几丝血腥气,忍了又忍,才堪堪憋回即将呕出的血,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腰带,就听见孟梨一边呜咽着哭,一边恨恨地磨着后槽牙骂他死变态。

他摇了摇头,把腰带折成两股,抓在掌心,脖颈处的青筋几乎快要爆出来了,威胁的意味十足,“你根本一点都不怕我。”

“我,我已经很疼了,我怕了……那个,我不骂了,我再也不骂了,我要是再骂你,我就是,就是汪汪叫的狗!”

孟梨吓死了,和道袍配套的腰带,不是纯棉布的,而是带点硬度的软皮革,这玩意儿要是抽在身上,滋味肯定很难熬。

他只是倔,又不是傻,也没有那方面的癖好,才不喜欢被人按着揍,心想着识时务者为俊杰,赶紧服软了。

可他的嘴巴是服软了,那儿还没有,难受得他直哭。

常衡就掰过他的脸,用手帕给他抹眼泪,抹了一遍,又湿透了脸,再抹一遍,很快又哭湿|了脸。常衡看了自然是很难受的,冷静下来之后,只想好好哄哄孟梨,可他一直哭,也不说话,闭着眼睛,眼泪珠子还啪嗒啪嗒往下掉,看起来非常非常可怜。

和方才张牙舞爪,对常衡连踢带踹,还满嘴脏话的小野猫截然不同,当真像突然换了个人一样。

“好了,别哭了,男孩子哪有那么多眼泪要掉?”常衡软了语气。

孟梨才不搭理他,又闭着眼睛哭了一会儿,觉得那儿还是没下去,绷得非常难过,他还被绑着手脚,想自己弄一弄都难。

却也不愿开口求常衡帮忙,听见常衡说他眼泪多,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就是脑子突然那么一抽抽,居然脱口一句:“我眼泪再多,也没有你喷得多!”

常衡顿时非常迷茫,完全没理解这是什么意思,甚至还问了句:“我喷什么了?”

“你,你自己心里清楚!”孟梨红着脸,咬牙切齿,觉得他分明就是明知故问,更不想理他了。可不理又不行,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松开我,我,我要,要……”他说不出口。

太难为情了。

常衡见他如此羞赧扭捏,纵然再不开窍,也明白了什么,顿时神情一变,更加尴尬,忙起身想走,却又不放心留孟梨一个人在这。

却也不愿看见孟梨自己动手。

就这么僵持了片刻,听着耳边孟梨唉唉哭泣,想必那滋味很是难熬,常衡只好教他念清心咒。

孟梨崩溃到哭:“念鬼的清心咒!我是个活男人,不是个死太监!”他在床上蛄蛹起来,气得够呛,“我又不用你帮忙!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不可……那样,很伤身。”常衡难为情地道。

孟梨简直被气笑了:“伤个鬼身!你打我的时候,怎么不说会伤身?!”

常衡便不说话了,突然掀开被褥,一只手伸了进去,孟梨以为他这是要帮忙,虽然非常羞耻,但还是默许了,还歪头咬住了被褥。

哪知那只手在被褥里摸索了一番,突然一指猛往孟梨小腹下三寸的位置,戳了一下。孟梨“唔”了一声,瞬间瞳孔都溃散了,大脑一瞬间空白,懵了很久才逐渐清醒,崩溃地拿头撞床,恨不得死上一回才好。

“你,你果然是个死变态!太过分了!呜呜呜…”少年跟鹌鹑一样,蜷缩着哭,尤其看见常衡白皙修长的手指上,都沾了点脏,顿时更崩溃了。

常衡也是没办法,所以才往那处穴道猛戳了一下,本以为能止住孟梨的荡漾情|欲,谁曾想会弄巧成拙。

怪他。

都怪他。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动手。

耳边持续传来孟梨呜呜咽咽的哭声,还夹杂着几句骂,以及一句句的“我要走”,“我再也不相信你了”,“我要走得远远的,让你永远找不到我”。

常衡实在是忍无可忍,严厉呵斥了一声:“住口!”

孟梨吓得狠狠一抖,虽然还是很不服气,但他的屁股都疼麻了,现在可是大白天!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居然关上门来,被捆成毛虫,按在床上挨揍,太他妈丢人了!

他祖宗十八代的脸,都被他一次性丢得彻彻底底!

万一被别人知道,那孟梨想死的心都有了。

哪知他怕什么就来什么,下一刻,房门就被敲响了。

“师兄,我奉师叔之命,给你送伤药来。”

孟梨一听玄相来了,顿时吓坏了,立马要挣脱束缚,可却全然无用。他可担心被玄相看见他这副丢人现眼的样子,不得已,只能用求饶的眼神望着常衡。

常衡冷冷一笑,居然无视他求饶的眼神,道:“进来吧。”

孟梨瞬间想死的心都有了,眼睁睁看着房门被推开了,可就在玄相进来的前一刻,常衡捞过被褥,把他整个盖了个严严实实。

“孟公子不在这里么?”玄相左右环顾了一圈,忽然惊道,“师兄!你身上……快些坐下,我替你重新包扎!”

孟梨藏在被褥里,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玄相发现了,身下被褥都是湿的,他趴着可不舒服了。又不敢挪动。依稀能听见隔间传来两人的对话声。

玄相问:“怎么好端端的,又流这么多血?师兄你到底做了什么?”

“方才,有一只野猫溜了进来,张牙舞爪得很,我为了制服他,费了些工夫。”

“师兄,你也真是……有野猫进来,你不必理会,待我过来处理便是……你忍着些啊。”

孟梨暗暗冷哼,心说,我才不是野猫,我是野狐狸!

就该让臭道士疼,疼死他算了!

他后背疼,那自己屁股还疼呢,坏死了!大变态!

自从叶姑娘走后,常衡越来越变态了!

“师兄,你的脸色看起来真的好差……要不然,我请师父过来给你瞧瞧吧?”玄相满脸担忧,总觉得常衡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对劲儿。

常衡摇了摇头:“我无事,休息几日便好了。”

“那好吧,如果师兄有哪里不舒服,一定不要忍着。”玄相还是很不放心,但见常衡坚持,也不好多言。

“对了,孟公子那里……”

常衡道:“我罚他回去闭门反省了,今日,不许过去给他送饭。”

“闭门思过是应该的,只是不送饭的话……”玄相有些担忧,觉得孟梨那个身板,一天不吃饭,只怕要饿坏了。

“无妨,饿不坏他,只当是给他个教训,让他长长记性。还有,以后不要喊他孟公子,他既已认了我这个师父,往后,就是观里的弟子。你如何对别的弟子,就如何对待他,无须特殊照顾。”

常衡这话,完全就是说给孟梨听的。

气得孟梨在被窝里,大口咬着被褥。

“那好吧。”玄相刚要告退,常衡又突然道:“不过,劳烦师弟,中午送些吃食来,多加点盐。”

玄相惊讶:“师兄,你不是辟谷了吗?”

“嗯,但不久前在外破谷了。”

“那多加盐做什么?我记得师兄口味一向清淡。”玄相万分不解。

常衡道:“你只管听我的便是了。”

等玄相走后,常衡才掀开了被褥。

只见孟梨跟毛毛虫似的,趴在床上,一看见常衡,就把脸扭过去。

“你今日就待在这里。”

“那不行,师父罚我回去闭门思过呢。”孟梨跟他犟嘴。

常衡摇头:“你不会好好反省的,你待在我这里,我也放心些。”

中午玄相送了饭菜来。

常衡喊孟梨过来吃饭。

孟梨阴阳怪气:“我不能吃饭的,师父罚我今天不许吃饭呢!”

常衡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道:“现在褪下长裤,也不能令你感到羞耻了,是么?”

孟梨顿时臊得俊脸通红,也一瞬间明白,常衡这是要通过让他羞耻,来达到管住他的目的!

这实在太可恶了!长此以往下去,他岂不是真成了面团,任凭常衡揉捏?

“你还是出家人呢,动不动就脱人裤子,你都不知羞耻!”

常衡:“若是此招对你有用,那就再好不过了。”

孟梨最后还是乖乖把饭吃了,肚子是自己的,饿到了就不划算了。

人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孟梨却觉得说得不对,当师父的不一定能像亲爹那样操心劳力,但当徒弟的,确实跟当儿子没什么两样。

孟梨就此开始了苦逼的徒弟生涯,可怜他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睡觉之外,几乎都在常衡的眼皮子底下。

常衡养伤期间,还不忘记“虐待”他,让他学这学那,还给他找了一堆书,规定每天背三页,然后还要抄清心咒。他认为孟梨心不静,所以身不清,才会生|欲|念。

孟梨刚开始是不肯的,倒不是不愿意学习,而是不愿意被逼着学,第一天就在书皮上画王八,结果常衡发现后,就在他脸上划了一道墨痕,还不许他擦,擦了就打手心。

他妈的,这个小道士是真打!

直接拿毛笔往他手心上抽。

不仅如此,常衡管他很严的,只要看见他不老实,就在他脸上划一笔,每次都会把他画得满脸都是墨水。实在画无可画了,就让孟梨叼着毛笔。

孟梨羞得不行,一来二去,也跟着学了点东西。

还会在看书时,故意把书举得很高,都超过了头顶,然后悄悄放下来一点,试图偷窥常衡,可每一次都会被常衡的目光,精准无比地锁定。然后像是老鼠见了猫,立马灰溜溜地低下头。除了教他读书写字,常衡还会教他一些简单的剑术,可孟梨是狐妖,他不敢碰桃木剑。

常衡是铁了心让他学,让他拿着桃木剑,他立马背过手,死活不肯碰,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咬着牙说自己不想学剑。可常衡认为,就他那点三脚猫功夫,根本不能保护好他自己,不学剑,就得学画符,反正二选一,必须学。

可问题是,孟梨也不能碰符纸啊,他为了不碰桃木剑,也不碰符纸,就只能弄伤自己的手了,趁着左右无人,一咬牙,心一横,居然直接用手去端烧红的炉子。

不过幸好被常衡发现,并且及时拦住了他,否则,他的两只爪子,非得被烫伤不可。

但下场也没好到哪里去。

常衡气得厉害,居然拽着他回了房间,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根竹笛,一下一下往他手心里抽,抽得孟梨鬼叫,一边抽,还一边训他,内容不多,就俩字:顽劣!

孟梨只觉得被烧红的炉子烫伤,也定不会有常衡打得疼,常衡逼问他,到底为什么不肯学剑,也不肯学画符。大有一副不说出个正经理由来,就会打废他爪子的架势。

可是笨蛋常衡又怎么会知道呢?

孟梨是狐妖啊,常衡以为能保护他的桃木剑,以及符纸,全然都是伤害孟梨的东西。

常衡只会觉得他顽劣不驯,觉得他爱使性子。

孟梨一贯不太会撒谎,编的理由也乱七八糟,自然挨了好久的揍。常衡一点都不心疼他,他都疼哭了,也不放过他。

常衡看他走神,问他在想什么。

孟梨脱口一句:“我想死。”

然后,常衡就更生气了,气得还吐了口血,脸色相当难看,把孟梨吓得够呛。

当天晚上,两只爪子连碗筷都拿不起来,还是常衡喂他吃饭,孟梨赌气,吃了几口就跑回去睡觉,没一会儿常衡过来找他,他正在气头上,把被子蒙过头,闷声闷气地说自己睡着了。

常衡在门口站了挺久,后来还是没进去。

半夜醒来时,常衡居然也在,还偷偷给他抹药,等人走后,孟梨对着月光一瞧,就看见床头放着一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正是白天抽他的那根竹笛!

他第一反应就是一刀把竹笛劈两半,可随即在看见竹笛上刻着小小的几朵梨花,又犹豫了。

盒子里还有一包东西,上面还写了三个隽秀小字:赠阿梨。

孟梨迷茫得很,不明白,常衡到底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

这纸包的东西,到底是糖,还是毒。

他尝了一口,确实是甜的,还闭眼等了好久,也没有死。

白天的时候,他说是因为怕吃苦,才不肯学剑,学画符,这都是骗常衡的。

但他说,他想死,却是真心的。

就是因为这事,孟梨跟常衡开始冷战,装病不去常衡那里。

常衡过来找他,只要才一靠近他,他就装成很害怕的样子,蜷缩在角落里哭,他只要一哭,常衡就不敢碰他了。

孟梨透过被褥和胳膊肘的缝隙,看见了一张写满难过的脸,他看着常衡变得越来越暴躁,也看着常衡变得越来越憔悴。

第60章 孟梨连夜逃跑

常衡今日穿的依旧是一身白色道袍,他的脸色比衣服还白,眸色却深得像砚台里反复研磨的墨,隐隐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苦涩。

他不再开口,也没什么动作,就静静地站在床边,沉寂地凝视着抱着被褥,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哭泣的少年,看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孟梨都有点哭不下去了,喉咙都哭哑了,哭得累了,在这种审视又十分晦涩的目光注视下,他险些就要缴|械投降了。

余光瞥见常衡伸手过来,突然就放大了哭声。常衡神情一僵,最终还是默默放下了手。

“我还会再来看你。”

他将一直攥在手心里的小药瓶,轻轻放在了孟梨的枕边,他的手指非常纤细,又长又白,像是上等的美玉精雕细琢而成的。虽是个道士,但气度非凡,哪怕穿着最朴素的道袍,也给人一种很贵气的感觉。

更何况此刻不苟言笑,严厉到让孟梨觉得他好陌生,也好可怕。

“我不会给你布置任何功课,你好好养伤。”顿了顿,常衡的语气沉了些,“但是,别让我发现,你不在房里。”

孟梨气得直咬被褥,可愣是没敢再跟他犟嘴。

一直等人离开后,才猛地掀开被褥,一手掐腰,一手往门外指,大声道:“我呸!你这个臭道士!我就不听你的!我想走就能走!”

话音未落,门外就传来常衡的冷笑:“那你就试试。”

吓得孟梨顿时就蔫了,忙又缩回了角落里,眼睛睁得跟兔子一样。

该死的!真艹啊!

常衡居然没有走!

八成是料定他心有不服,所以,就站门口等着呢。

实在是太可恶了!

吧嗒一声,门外落了锁,孟梨先是一愣,随即扑到床上,嗷嗷哭叫:“我又不是你养的猫猫狗狗!你凭什么要锁着我?你凭什么要把我关起来?你凭什么!呜呜呜。”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凭什么…”

“你这个坏道士,坏道士!”

他的哭声,从被褥里闷闷地传了出来,又传到了门外,常衡不忍听他这么哭,侧过身子,不肯再往房里看,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真的心软放孟梨走了。

眼里亦是泪光闪烁,独自在外站了很久,一直等屋里的哭声渐渐消停了,才一个人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孟梨尝试过用板凳砸,用刀子劈,可无论如何,也弄不坏那副大锁,他有想过,把珠子摘下来,变回狐狸逃跑,却又担心,还没跑出道观,就被一群小道士围起来打死了。

他也想过,要不然,就告诉常衡实情吧,或许,常衡知道他就是那只小狐狸后,会对他心生愧疚,也会因此前冤打他,而感到抱歉。

常衡说会再来看他,但孟梨一次都没瞅见,反而是玄相一天能跑来十几趟。

孟梨有想过,要趁着玄相不注意,偷偷溜出去,可每一次都会被玄相抓个正着。

玄相脾气挺好,还半开玩笑地道:“孟梨,小师叔平时待你不薄罢,一日三餐,准时给你送饭,连衣服都是我帮你洗的。你这要是跑了,常师兄找不着你人,那我可就倒大霉了。”

“怎么会呢?你虽然喊他师兄,但你和他不是一个师父座下的啊。”孟梨才没那么好骗,直言道,“你的师父是常衡的师伯,我就不信常衡敢拿你撒气。”

玄相正色道:“常师兄从不拿任何人撒气,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

“呵。”孟梨撇嘴。

“他为人很好,我与他虽不是拜在同一个师父座下,但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平易近人,又沉稳可靠,观里的弟子都很敬慕他。更何况,他是下一任掌门的人选,我自然应该听他的话。”顿了顿,他笑了一下,“师兄让我好好看着你,我岂敢马虎大意?”

孟梨承认,从前的常衡确实平易近人,还十分温柔,但自从叶姑娘走后,常衡就变了,脾气越来越差,不仅凶他,还揍他,分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偏偏玄相还满口说常衡的好。

孟梨笃定玄相是没挨过常衡的打,要是玄相跟自己一样,也被常衡揍过,就能完全理解他心里的苦闷了。

但偏偏孟梨是个要脸人,怎么好意思跟玄相说这种事?只能闷闷不乐地用筷子使劲戳碗里的胡萝卜。

“我虽不知,你和师兄之间,到底又怎么了,但我想,师兄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

“哼。”

“师兄他很在意你的。”玄相又道,“我与他同门多年,从未见他将哪个弟子单独带在身边。你是第一个。”

孟梨暗暗撇嘴,心道,那我也是第一个被常衡揍的弟子罢?

这种福气谁想要谁要,反正他不想要。

“不过,我一直以来都有个疑问。”他放下了筷子,转头望向玄相,正色道,“我知道,修道之人的首要任务就是锄强扶弱,降妖伏魔,济世救人,但是我总感觉啊,常衡格外讨厌狐妖。”

此话一出,玄相脸色就变了,道了句“我还有事”,就起身收拾碗筷准备走人。

孟梨能放他走才怪,软磨硬泡,双手合十来回乱搓。他本来就长得显小,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软声软气央求人的样子,自然是很惹人怜爱的。

玄相犹豫了一番,才道:“常师兄在出家之前,曾经是离国的太子殿下。”

“啊!!!”

“他有一位至亲,不,是两位至亲,惨死在狐妖手中,也因此,才舍弃了太子身份,出家当了道士。”玄相说完之后,就走了。

孟梨愣了好久,怪不得常衡那么憎恨狐妖,竟有这番隐情,也怪不得小系统始终不同意让他告诉常衡,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默默把珠子藏在了衣领里,藏严实了。

打算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玄相经常来看他,给他带了好吃的,都是甜甜的小点心,还给他带了几本好看的书,无非就是古代爱情小说。在没有手机,又不能出门的情况下,吃着点心看小说,确实挺好打发时间的。

但时间一长就不行了,孟梨跟玄相说,自己想下山逛逛,待在观里很无聊。

玄相道:“当然可以啊,只不过,你得经过师兄的同意才行。”

“哪一个师兄呀?”

“当然是常师兄啊,除了他,还能有谁?”玄相说得理所当然。

孟梨不死心:“我是问,哪一个常师兄啊?”

玄相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当然是常衡,常师兄啊,你千万别再问我,是哪一个常衡师兄,这观里只有一位常师兄,就是你师父。你想出去,就只能去找他。”

“那,那我找你行吗?”孟梨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玄相苦笑:“我想出去,都得找他,你觉得我行吗?”

孟梨:“……”

冷战第十天,真的太煎熬了,两只爪子早就好了,屋里能翻着玩的东西,也早翻烂了。孟梨寻思着,要不然求和吧,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玄相也是这么劝他的,还帮孟梨去常衡面前递话,说孟梨想师父了。也因此,那把大锁终于被打开了。

孟梨像是被放出笼子的鸟儿,欢快地从房里跳了出来,常衡没有让他立马过去,还说,让他先自己在道观里四下转转透透气,只是不许出去。

虽然不能出道观,但能出来透透气,孟梨已经很开心了。

他像是又活了一样,四处蹦跶,看见路边的花也香,草也青。遇见的小道士们,都知道他是常衡新收的徒弟,还向他捏指行礼。

孟梨只好学着他们的样子还礼,但手指不太灵活,笨拙的样子,惹人发笑。他一口气跑到后山,摘了一大捧野花,扎成一束,打算送给常衡,顺便提要求,说自己想下山转转。他真的快憋死了,嘴里也熬得慌。

不是饭菜里多加点盐,就能代替荤腥的。

岂料走近房门时,忽听见房里传来人声,孟梨本想走开,可在听见自己的名字时,鬼使神差停了下来。

“……那日,我见那孩子百般抗拒,分明就是不想拜师,可你又坚持要收他,不得已,只好用了苦肉计,以作试探,不曾想,那孩子竟当真回来了。只不过,他似乎心不在此,也没什么道根,资质也普通。若只是外门弟子,倒也罢了,偏偏是你的亲传弟子。你将来可是要继承掌门之位的,你的亲传弟子,自然应该千挑万选。你师伯知道后,还寻我过去训斥了一番,责问我不该帮你。”声音是那天的老道士,就是常衡的师叔,他道,“那个孟梨到底有什么长处,竟让你这般非收不可?我瞧他倒是劣玉拙质,朽木难雕,不是上上之选。”

常衡道:“他确实桀骜不驯,又顽劣了些,但心思并不坏,我执意收他,也只不过是瞧他可怜,仅此而已。”

“哦?你竟不是因为喜欢?”那老道士闻听此言,还松了口气,“如此一来,将来还可为你寻更好的弟子来。”

“我实则并不喜欢他的性格,过于任性。”常衡的声音很轻,却又如雷贯耳,“我亲自教他,无非就是不想让他影响了别的弟子而已。除此之外,他在我眼里,与旁人并无任何不同。”

“也望师伯,还有师叔,不要因为我收他当亲传弟子,就对他有过高的期许和要求,他只要守门规,不犯错,行得正坐得端,谨记师训即可。”

老道士:“那孩子性子倔,轻易不肯服软,我看难。”

常衡低声道:“无妨,弟子一定会好好教他的。”

门外,孟梨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从来没想过,原来自己在常衡心里,桀骜不驯,顽劣任性,只是心思不坏。

常衡只是可怜他,实则一点都不喜欢他,哪怕,他都把自己的第一次,献给常衡了,可是常衡还是一点都不喜欢他。

或许,还会觉得他很讨厌,所以,才会在师叔面前说这种话。

孟梨本以为,常衡寸步不离地盯着他,还一直单独教他,是因为偏爱,现在才发现,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只怕,常衡早就烦透他了罢。

孟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他烦闷地把采来的花,丢进了水池里,蹲坐在岸边,一直到天色黑透了,还不肯回去,玄相路过时,瞧见了他,便停下问他怎么了。

孟梨摇了摇头,抱着膝盖,把下巴枕在胳膊上。

玄相又道:“天色晚了,你再不回去,师兄该着急了。”

“他才不会着急!”

玄相一愣:“怎么会呢?师兄最在意的就是你了。”

“胡扯!”孟梨咬了咬牙:“他,他……我什么都不想说了!”一气之下,调头就跑,根本不管身后玄相喊他。

孟梨心里委屈,想起玄相之前说,师徒恋是本门大忌,乃是耻辱,或许,常衡就是拿捏住孟梨心善,没有坏心思,不忍心害死人,所以,才非得收他为徒。

为的就是让孟梨打落牙齿混血吞,不能,也不敢告诉别人,他和自己的师父睡过了!

想明白这点后,孟梨难过极了,觉得越来越看不懂常衡了。

他要跑,要逃,要离常衡远远的。

任务太难了,常衡的心太|硬,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怎么都捂不热。

不,不是捂不热,而是常衡不喜欢他,否则,再古板的冰山,也终究有消融的那一刻。

是他太傻了,他还以为只要自己献身了,常衡就会喜欢他,爱他,宝贝他。

殊不知,常衡根本没拿他的贞洁当回事。

在常衡心里,叶姑娘比他重要,掌门之位也比他重要,什么东西都比他重要,就只是因为孟梨不重要。

孟梨趁着夜色深,一口气跑到了山门口,那里有负责扫地的道士看守,他便捡起来一块石头,往草丛里砸,等人过去查看时,再一溜烟逃出了山门。

迎面吹来的山风,寒凉刺骨,将他身上的道袍吹得猎猎作响。

犹如薄刃割着皮肤,微微刺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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