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弟他不可能是白切黑

《小师弟他不可能是白切黑》

第 48 章 琴溪山庄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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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的话像是惊雷炸开,云念被轰的意识不清。

如今已经是深夜,原先挂在夜幕中的圆月和冷星都消失不见,厚重到堪比世界末日降临的云层将整个琴溪山庄笼罩在内。

渡劫修士的雷劫骇人。

当今修士从练气到大乘,每个大境界分为前中后三个小境界,跨过一个大境界只需过一次雷劫。

但渡劫不一样。

一旦从大乘修至渡劫,从渡劫前期到渡劫中期,再到渡劫后期,每一个小境界都需要过雷劫,雷劫一次比一起强悍,每一次雷劫都是生死难料。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飞升的,这便是上界挑选修士设置的关卡。

所以当裴凌说他没有飞升之时,云念在那一刻的惊愣不是作假。

她想不明白,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经历了这么多次雷劫,为何放弃飞升留在下界?

关于渡劫修士的雷劫有多恐怖,云念之前只是听人提起,直到如今看到……

云层翻滚,粗壮的劫雷在其中穿梭蜿蜒,闷重的雷声撕开天幕,酝酿着要砸下来劈死雷阵中央的人。

【他明明冲破了渡劫中期,可他掩盖住了自己的修为,就如你一般!】

云念在裴凌的指导下一举冲破化神,可眼下不是渡劫的时候,裴凌想办法掩盖住她已经跨境的事实,暂时躲避了天道的追查,待解决完琴溪山庄的事情后才会解开禁制承受雷劫。

但这般戏弄天道的后果也很严重,雷劫会比之前加倍。

可她不要紧,她只是元婴过化神,在到达渡劫之前,无论哪种境界,雷劫总共就七道,就算加倍后也只不过十四道,她有听霜相护,撑死了去半条命。

【可谢卿礼不一样啊!渡劫前期的雷劫是十六道,中期是三十二道,他……他起码要过六十四道劫雷!他如今重伤,这雷劫会劈死他的!】

渡劫修士的雷劫即使还未降落,仅仅是余压都让她难以承受。

听霜拽着她要将她拖离这里,云念磕磕绊绊呢喃:“不要,不要……”

她挣扎着:“放开我,听霜!”

听霜认主是自然听她的命令。

云念从空中跌落在地,跌跌撞撞要跑向雷阵中央,大脑此时高度紧张,连一点反应的余力都没有,满脑子只有那浑身浴血的白衣少年。

他会死的,他会死的!

腰带被什么东西勾住,云念向前的脚步再难迈动一步,身子陡然腾空,再一睁眼已经被吊在虚空中。

她垂首去看,古朴磅礴的长剑牢牢束缚着她,将她拖向远离谢卿礼的地方,听霜在她的身边护送着她。

“碎荆,放开我!”

云念又气又急,气谢卿礼一心赴死竟连碎荆也不带,就算碎荆在渡劫的雷劫中或许也起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但左右可以为他拦下一两道劫雷。

急他阻止她去帮他,也害怕他真的死在雷劫之中。

她根本没发

现,自己从始至终害怕的都是谢卿礼死,而不是她的任务失败。

她只怕他死。

她害怕见不到他。

“碎荆!碎荆!放开我!”

可碎荆只听主人的命令。

它的主人下达的命令是:

将她带走,阻止她进入雷阵范围。

“听霜!听霜救我下来!”

听霜犹豫着,这种开了灵智的剑有自己的认知,它知晓那雷阵的恐怖,私心不想让自己的主人进入雷阵。

只是这片刻的犹豫,云念腰间的凤扣中涌出熟悉的灵力,强大汹涌,但又柔情万分。

灵力进入她的经脉,云念挣扎的动作越来越无力,眼前的光亮虚化凝聚成一条明线,直到彻底消失,意识堕入黑暗。

碎荆带着无知无觉的人头也不回地离开。

谢卿礼死死掐着身下人的脖颈,少年将其贯在地上。

被压制的人感知到将要到来的威胁,疯狂挣扎扭曲着身躯,灵力不要命地往少年身上打去。

“谢卿礼,你真是疯了!”

谢卿礼按住他,少年清俊的眉眼上沾着干涸的血迹,因为身下人的剧烈挣扎带动他的伤口崩裂,鲜血一股股贯出淌满地。

他的唇色苍白,偏生笑得温柔:“你不是不怕吗,你抖什么啊?”

“谢卿礼,你是要死吗!强行压制雷劫,凭你现在这副半残的身体一半的劫雷都撑不过去!”

“那又怎样?”他偏头躲开兜帽人的攻击,修长的手依旧掐着他的脖颈将他牢牢按在地上。

他收紧手,愉悦地看着被钳制的面逐渐赤红的眼,听着他粗重的呼吸。

“要不要赌一下,看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呢?”

他好似说到了很开心的话,满脸都是笑意,原先清冷的气质陡然间乖张狠戾。

“谢卿礼!”戴着兜帽的人红着眼,“你难道不管你那师姐了?你不是喜欢她吗,你舍得丢下她一个人?”

提起云念,少年的笑意敛去几分,几乎是阴沉着脸看他。

手上的力道依旧未曾松懈,谢卿礼用了浑身能调动的灵力去压制他。

头顶上方的雷阵在酝酿,迫人的威压不容忽视,他知道天道很生气,是带了杀心降下这劫雷的。

他也知道自己大概过不去今天这劫雷。

兜帽人还在问:“你舍得她吗?你舍得她孤零零活在这世上吗?”

瞧见少年清淡的眸子,他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声音越发轻,带着引诱的语气:“她受人欺负没有人帮她出头,她遇到险境没有人去救她,她难过在夜晚哭泣时没有人安抚她,你舍得——”

“我舍不得。”

少年冷眼打断了他的话。

还未等他欢喜自己的话开解了他,便见到少年不知何时又取出了一柄木剑狠狠刺穿了他的胸膛。

他拧着剑柄,风轻云淡道:“但你说的这些都不会发生,不会有人敢

欺负我师姐,她很强大,遇到险境也有自保之力,她心性坚韧,绝不是会用眼泪解决问题的人,也不需要旁人去给与那些毫无价值的安抚。”

“我不舍得她,我喜欢她,我想永远陪着她,我想与她成婚护她一生,我想跟她有个家,我想她成为我的家人。”

他拔出剑,血水喷溅在脸上,蜿蜒过鼻梁和下颌,凝成血珠滴落。

“可我的命不是我自己的,若我为了与她在一起而放弃血海深仇,我师姐也会看不起我。”

他握着剑柄又是重重捅了一剑,动作干净利落。

“十五年前裴家和柴家灭门,十三年前谢家灭门,从那时候起,我活着的意义便只有一个。”

他仰头望着虚空中的劫雷,声线异常的平稳。

“杀了你,即使同归于尽。”

第一道劫雷在此刻轰然降落。

山石炸裂,树木粉碎,狭长的裂缝浮现在地面,周遭的一切都在晃动。

它重重劈在了少年身上,溢出的余压炸开在被木剑钉在地上的人身上。

两人不约而同吐出大口鲜血。

谢卿礼并未调动灵力护体,而那带戴着兜帽的人疯狂地要动用灵力,灵力尚未凝结成防护罩,又是一道粗壮的劫雷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劈下,一股脑砸碎了他的防护罩。

而谢卿礼跪倒在地,脊背上的伤痕中隐约透出白花花的骨头,附在其上的血肉焦黑,连血都溢不出来。

劫雷一道接着一道,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身边被木剑钉着的人拔出长剑想要逃跑,却又被紧跟着降下的劫雷劈中跪倒在地。

这场雷劫带了必杀谢卿礼的心。

它不容任何人离开这里。

它会剿灭雷阵中所有生灵。

这也是谢卿礼的目的,他在去年便已经濒临渡劫中期,只是一直压制修为未曾渡劫,直到今日见到这人。

他放开灵力限制,一股冲破渡劫中期,强行压制雷劫为的就是现在。

他的双臂撑着地,几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勉强直起腰。

他望着那被雷劫劈的大口吐血的人,他笑得分外愉悦:“你跑什么……我们来看看,今日是你受的劫雷多还是我多?”

在第二十道劫雷落下之时,谢卿礼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倒地。

浑身的骨头被劈碎了,后背上的血肉不剩什么,他浑身都冷,手腕上的灵丝绳在此刻崩裂。

红绳上串着的珠子滚落在地,血红的灵火珠暗淡无光。

谢卿礼费力抬手去抓它,在下一道劫雷降落前将它紧紧握在了掌心。

那颗珠子灵力耗尽,没有一点温度,摸着比他的掌心还冷。

他的视线模糊,生命力在迅速流失,喘气间都像是在割着肺腑,胸腔内鲜血淋漓。

而那人倒在他的不远处,大口大口吐着血,一道又一道劫雷落在他们身上。

他呢喃着:“师姐……”

想必云念醒来

一定会与他生气,可这次他再也哄不了她了。

他要做这件事,无论付出再大的代价。

人之将死,这一生短短十七载在脑海里迅速过了个遍,他这才惊觉,他好像过的真的很苦,他好像一直在失去。

老管家对他说:“少主,活下去。”

舅舅舅母对他说:“阿礼,这不怪你。”

外祖父外祖母对他说:“别回头,跟着你娘走!”

阿娘对他说:“头也不回地跑,不许看娘!”

其实他们都想他活着。

其实没有一人怨过他。

其实无法原谅他的从始至终只有他自己。

柴家、裴家、谢家,三大家族因他灭门,彼时的他不过是个稚童,可身上背了上万条命。

逃出来后他去了东境妖域,亲手碎了道心重塑经脉选择杀戮道的那天,下了漫天的大雪,只有七岁的他躺在雪地中,醒来时浑身剧痛,周围是血腥流着涎水的一张张嘴,那些狼妖撕咬着他,势必要分食了他。

那是他第一次动用杀戮道,绞杀了整个狼群。

杀戮道蚕食了他的人性,最初的那段时间他时常被心魔控制,迷茫时在妖域大肆杀戮,清醒时坐在山顶吹着晚风。

他立在高高的尸骨上,有时会坐在上面望着一望无际的妖域,指节轻叩身下的白骨,叮叮咚咚的声音像极了谢家门前挂着的那风铃。

他整夜整夜睡不着。

这一生太苦了,他活着到底是为什么?

劫雷在耳边炸起,一道道砸在他身上,劈碎他的骨头,烧焦他的血肉,要拽着他永坠地狱。

视线越来越模糊,他的意识也跟着混沌不清,似乎有道声音在喊着:

“睡吧,睡着了就不疼了,睡着了就不累了。”

“谢卿礼,你很疼吗,你很累吗?”

“闭上眼,闭上眼。”

他勾了勾唇,像是看见了极乐之境,长睫颤抖缓慢敛下。

光亮缩小、虚化、渐渐变成一条细缝。

在一切要彻底湮灭之时……

“谢卿礼!”

破碎带着哭腔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亘古传来,在轰鸣的劫雷之中也格外清晰。

“谢卿礼!谢卿礼!”

他微掀眼皮,依稀可以看见来人穿了一身黑裙。

他看不清她的脸,但下意识觉得,这黑裙穿在她身上不太合适,太过暗沉,束缚了她的活力,她应该穿明媚又生机盎然的湖绿。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群人。

她跑的很快,一人遥遥领先,随着她的走近,腰间系着的深蓝发带随风飘曳。

那是他的发带。

“师姐……”

她毫不顾忌这雷劫,在距离他几步远之时摔倒在地,又迅速爬起扑到他身前。

她的眼眶很红,泪珠在其中打着转却并未落下,她死命压制着自己的泪水。

她将他揽在

怀中,仰头望着即将落下的第五十道劫雷。

师姐,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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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要推她。

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

这不是她能应付的劫雷。

“快走……快走……”

她死死抱着他,清丽的侧脸眉目肃重,红唇紧紧抿着。

“听霜!”

银白的长剑自远处飞来,剑身迅速分化出一柄又一柄一模一样的长剑,残影划过,不过转瞬执剑,漫天都是透着寒霜的长剑。

从一把,到数十把,数百把,数千把,直到数不清的长剑聚在一起形成半圆的堡垒将他们完全护在其中。

他们的身后站了数不清的人,一人来到身前,反手挽出剑花直指听霜聚成的剑盾。

“布阵,誓要撑住听霜的剑盾!”

“是!”

是扶潭真人。

他带人来了。

闷重的劫雷砸下,万柄听霜剑聚成的剑盾重重摇晃,数十柄剑破碎,又在瞬间被云念重塑。

数十人脚步轻移来到阵点,随着剑修们默念剑诀,流转着符篆的阵法腾起,贴附在剑盾内侧,强大的灵力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剑盾。

迎着外头轰鸣的劫雷,云念抖着手替怀中的人擦着血。

她的心都在抖,巨大的恐慌自心底蔓延到每一处经脉,全身一阵阵冒着凉气,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窒息感逼迫的她完全稳不住心神。

“谢卿礼,谢卿礼……”

她不敢碰他。

他的后背贴在她的怀中,她好似触碰到了他的骨头,血肉的焦糊味混着血腥气完全掩盖了他的气息,熏得她的眼眶酸涩,原先拼命忍着的眼泪也落了下来。

少年撑起疲软的眼看着她:“师姐,别哭……”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仿佛是吊着最后一口气。

云念濒临崩溃,无措地喊着扶潭真人:“师父,师父救救他……你救救他……”

扶潭真人一边指挥剑修们布阵,一边回身看她和怀中的少年。

只一眼,两百多岁的剑道大能沉默不语。

他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谢卿礼。

浑身都是血,衣衫破破烂烂,脊背上白骨裸露血肉焦黑。

他甚至感受不到他的生气。

扶潭真人抖着声音:“我现在抽不出来身,你将琼浆液喂给他,确保他身上起码要留下一根经脉。”

只要有一根经脉,他便还有救。

若是全身的经脉都断了,他于修行一术上便彻底是个废人了,人不可能摧毁两次道心另选大道。

并且他如今重伤到这种地步,经脉断完后很难救回来,也承受不了扶潭真人的灵力。

云念慌忙接过扶潭真人扔过来的琼浆液,她小心用灵力游走在谢卿礼的经脉中。

全身上千根经脉,他只剩下十几根,岌岌可危到只要再有一道劫雷便会瞬间劈死他。

云念的手

抖到怎么都打不开瓶塞,她慌忙扼住自己抖动的手腕,咬开瓶塞后递到谢卿礼唇边。

“你喝下,你快喝下它……”

可他的意识不清楚,血水不断吐出染红白衣,琼浆液灌进去又顺着血涌出来。

她绝望地哭着喊他:“你喝啊!谢卿礼你喝啊!”

他连睁眼的力气都快消失,没有一丝力气,能隐约听见她在哭,她在喊他。

他想回应她,想说他在,想让她别哭,想为她擦去眼泪。

可什么都做不了。

睁不开眼,抬不起手,说不出话,什么都不做了。

只能听着她哭,听着她崩溃,听着她绝望。

下颌被人抬起,少女的清香和着那些血腥气涌入鼻息,紧闭的唇瓣被人掰开,温软柔软覆盖住他的薄唇。

灌进来的液体冰凉,他下意识想抗拒,却被她死死掐着下颌,只能抬高下颌任由她一口一口渡过来。

那药实在是苦,苦的他心肺都疼,他忍不住皱眉想紧闭唇齿拒绝她。

可温柔的女声却在此刻传来:“张嘴,喝药。”

他听见了她的声音。

他一向听她的话。

他松了劲,唇上的柔软离开片刻,又重新覆了上来撬开他的齿关,渡来的液体依旧苦涩,但他没有拒绝,仰头任由她动作。

他昏昏沉沉不知喝了几口,那药苦的他直皱眉,紧蹙的眉心又被温暖的指腹抚平,他的头被人推了推,这次靠在了她的颈窝,鼻息间都是她身上的桃花香。

他呢喃着:“师姐……”

“我在。”她将脸颊贴在他的额头上,轻轻蹭了蹭他安抚着他:“睡吧,我会一直守着你。”

她说会一直守着他。

那些灌进来的药给了他一点力量,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握住了她的手,修长染血的手强硬挤进她的指缝。

她没有拒绝。

他顺利与她十指相扣。

“师姐,你要一直陪着我,不能离开我。”

“好,你醒来我就在,睡吧,师弟。”

劫雷震耳欲聋,可谢卿礼实在太累了,又疼又累,困倦潮水般淹没了他,

他的呼吸逐渐平稳,云念茫然抱着他。

“师父,还有几道劫雷?”

扶潭真人的脸色已经苍白,浓密的眉皱起,身边倒下许多力竭的剑修,听霜聚成的剑盾支离破碎,还在顽强坚持着抵抗汹涌的劫雷。

“最后一道。”

最后一道,一道定生死。

若撑不过去,他们都得死。

可所有人都已经力竭,不过一群大乘和化神,能撑这么多道渡劫中期的劫雷已经不易。

或许真的过不去。

云念在此刻很平静,她坐在地上抱着谢卿礼,听着云层中传来的阵阵雷声,与所有修士们一起等待即将到来的最后一道劫雷。

这会是最强的一道。

云念

小心将谢卿礼放下,掰开紧紧扣着她的手。

她站了起来,与苦苦支撑的扶潭真人并肩而立。

她问:“师父,你信我吗?”

扶潭真人的脸上和额上都是汗水,垂首看着自家徒弟。

以往她是最不让他省心的一个,虽然天赋好,但颇为懒散,只会上山摘果子下河摸鱼虾,于修炼上没有一点积极,他这个当师父的没少操心。

可她什么时候就突然长大了呢?

十八岁的少女五官明媚,红唇上沾着血水,莹白的下颌上也挂了几分嫣红。

她问他信她吗?

扶潭真人忽然笑了,揉了揉她的头。

“念念,为师永远都相信你。”

云念望向身后的人,他们中有些跌坐在地无力站起,有些还在咬牙支撑。

她认识很多人,有御兽司的执事陈秉正,有第十二门的长老元擎,有折枝峰的峰主……

他们本来可以不用面对这些的。

可是他们是跟着扶潭真人来的,是为了救一个内门弟子,宁愿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冲进这渡劫的雷阵。

他们冲她点头,无声告诉她:

想做什么便去做。

因为他们是同门,同门永远不会背叛同门,同门会永远相信同门,将脊背露出给彼此。

云念回身透过被击碎的剑盾望向盘旋曲折的最后一道劫雷。

它酝酿了许久,迟迟不肯落下,似乎在吸取力量想要一举劈死所有人。

脑海里是裴凌送她出来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云念,剑修手中的剑只有在保护别人之时才是最有意义的,只要你执剑的信念足够坚定,心境足够明澈,你手中的剑便所向披靡,境界限制不了你,元婴也可以杀掉大乘,一切都是未知。”

境界限制不了她。

只要她执剑的心无比坚定。

云念迎着凛冽的厉风,衣裙在风中凌乱飞舞,束发的玉簪早已不知掉落在哪里,青丝仅由一根发带束着。

她闭上眼,听着耳边嚎叫压迫的雷声,感受着挂在面上犹如刀割的夜风。

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之中,一柄长剑伫立萦绕,剑身细长通体银白,锋利的剑尖寒芒闪闪,精致的花纹雕刻成霜花的样子,剑柄上刻着龙飞凤舞的两字:

听霜。

光泽逐渐从听霜剑身上蔓延,从微弱到明亮,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坚利。

光晕逐渐扩大,与此同时,少女的身后一柄长剑显露。

它从虚化到渐渐真实,从细长且只有三尺,至宽阔到遮天蔽日,迸发的光亮照亮了周围的一切,撕开了漆黑的夜。

它越来越大,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威压逼人。

轰——

最后一道劫雷划破云层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砸下来。

灭顶的威胁从上笼罩下来,将所有的退路切断。

立在最前头的少女毫无动作,在场所有

人只能看着那劫雷迅速朝他们逼近。

能相信吗?

可以相信她吗?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死亡的逼迫下双腿疲软,可无一人逃跑,只是在暗地悄悄调动浑身的灵力,试图在待会儿少女失败之时替她拦下这一道劫雷。

劫雷越来越近。

十尺。

七尺。

五尺。

直到……

它到了眼前。

“云念……”

不同的声音在同一时刻喊了她的名字。

一直闭着眼的少女忽然睁开眼,眸底毫无波澜。

她挥剑而下,随着她的动作,身后腾飞的剑影劈天盖地呼啸而去,威压卷起她的衣衫和墨发。

高楼瓦解塌陷,方圆数十里的树木拦腰震断,地面上的裂纹终于坚持不住陷落,黄土和碎石被厉风卷起一起冲向砸下的劫雷。

庞大的剑身与降下的劫雷相撞,溢出的威压将所有人压迫地跪倒在地,浩荡的声势回荡在整个雁平川上空。

不断有熟睡的百姓打开房门披上外衣,仰头望向远处的夜幕,可除了一片黑以外什么也看不见。

一人嘀嘀咕咕:“方才地撼了吗?”

身后跟着出来的妻子拽着他回去:“管那么多干什么,回去睡吧,明早还要上工。”

粗重呼吸声交织在一起,黄土被风扬起扫在身上,细小的碎石刮破了细嫩的肌肤。

云念双臂撑地跪倒,垂下的乌发遮挡住了面容,她的耳朵一阵嗡鸣什么都听不到。

她眼也不眨,呆滞看着地面上逐渐晕开的水渍。

一滴一滴,颗颗分明的泪珠自眼眶坠落,落在地上又溅开成为一滩水花。

她听到扶潭真人似乎在喊她,系统好像也在脑海里叫着她的名字。

她一句也回应不了。

听霜躺在她的面前,银白的剑身上隐隐浮现几道裂纹。

她探出手抚向听霜,本来暗淡的剑身感知到她的触碰,努力闪出些许的光芒,抬起剑柄亲昵地蹭着她。

云念勾了勾唇,泪珠落在听霜的剑身上。

“辛苦了,听霜。”

她再也坚持不住昏倒在地。

扶潭真人打横抱起她,身后有人背起同样昏睡的少年。

他路过某处时停了停脚步。

那里只剩下一摊破碎的衣料和一小片焦灰。

第十二门长老元擎走了上来,跪地探了探地面的灰尘。

他起身之时眉目肃重:“他逃了,琴溪山庄里面还有个传送阵法,叫万洲过,阵点就在望月台下面。”

万州过。

需要耗费起码百年的修为结合上品传送法器无妄盘才能布下。

“当年你将无妄盘给了你那大弟子,或许从霄成了如今的模样也有这方面的原因,那人要无妄盘。”

扶潭真人冷嗤:“万州过也不是好开启的,需要吸取极

其强大的灵力维持阵法,除此之外,他还得想办法突破这雷阵的束缚,想必是调动浑身的灵力强行硬抗雷劫打开了万州过,他最起码得碎半颗金丹,若再严重些,逃出去后也可能会成为个废人。”

最轻的代价是碎半颗金丹,那么修为一定会大挫,虽然是渡劫的体格,但也发挥不出来渡劫的力量,与他这实打实扛了渡劫雷阵的弟子相比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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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他伤的再重些……

或许死在哪里都不一定。

“那浮煞门要如何处理?这些年修真界灭门的灭门,散修们失踪的失踪都是这门派所为。”

扶潭真人看了眼怀里的少女,将她往怀里托了托。

不过才几天,他们踏雪峰四个弟子在这琴溪山庄险些丢了命,而他这做师父的察觉到不对之时已经太晚了。

扶潭真人微微抿唇,再抬眼时眉目肃重:“广发安召令,请其余两宗六派十四宫的掌门、以及其余各个门派的执事前来玄渺剑宗议事。”

元擎垂首:“好。”

***

屋内点着安神香,窗户紧闭,屋内温暖如春。

谢卿礼醒来之时便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他侧首看过去,只着中衫的少女躺在他身边。

她的乌发披散,面上未施粉黛,莹白的小脸看起来有些病态,饱满的红唇也显得苍白,交叠的手压在薄被上。

他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荒唐过头,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梦。

她为何会躺在他身边?

直到视线一瞥看到了窗户外忙碌的身影,透过薄薄的一层窗纸依稀可以看出她穿着一身蓝衣,应当是苏楹。

她似乎在熬药,药味从她那边传来内室。

而他和云念的头顶上方,闪着微微荧光的半圆形阵法笼罩了整个床榻,温暖治愈的灵力不断从阵法中涌出。

这是极好的疗伤阵法,只有在重伤时才会舍得用,只因这阵法的维持……极为烧钱。

需要起码万颗上品灵石,差不多是踏雪峰三月的开销。

谢卿礼压了压微抽的眼角。

玄渺剑宗还是一贯的抠门,连阵法都不舍得多布一个,怪不得要将他们放在一张床上,这样便只用布一个阵法。

谢卿礼侧过身看着身边熟睡的少女。

她还没醒。

他虽然伤的比她重许多,但因着脊骨中的那东西,无论再重的伤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只要经脉还没有断完便能迅速愈合。

可她不一样,她好像伤的很重。

谢卿礼拉过了她的手腕,将灵力蕴热后小心探入她的经脉之中。

一段时间后他收回了手,提起的心也沉了回去。

伤的不算重,应当是扶潭真人为她疗过伤,只是她的丹田有些枯竭,灵力过度消耗需要静养。

谢卿礼安静地看着她,一颗心软的不像话。

在失去那些人后,他以为自己这一生将会追寻在复仇的

路上,在大仇得报后了结了自己下去赎罪。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怕死。

在雷劫中将要死去的时候心跳很快,难言的恐慌弥散。

不是怕生命的消亡,而是怕再也见不到她。

他想再见她一面。

他不想死了,想在报完仇后就这么守着她过一辈子。

柔软的目光自少女光洁的额上蜿蜒向下,越过细细的柳眉、紧闭的双眼、浓密的长睫、小巧高挺的鼻梁,到达……

清透的瞳色逐渐晦暗,喉结微微滚动。

“张嘴,喝药。”

她的话还在耳边回绕。

或许当时不清醒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可如今思绪明晰,雷阵中发生的一切都不再糊涂。

那瓶琼浆液是她渡过来的。

温暖的唇瓣和着她的清香,柔软的舌尖撬开他的齿关,冰凉苦涩的药液自她的唇齿间渡过来。

他们津液交融,血液混合,唇覆着唇,身贴着身。

两颗心在那时有了交集。

他看的太过专注,没注意身侧的少女睫毛轻颤,交叠的手指微蜷。

直到一声微弱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意识。

“师弟……”

谢卿礼看了过去。

她艰难地转过身体侧躺,与他面对着面,问他:“你的伤还好吗?”

她醒来第一件事不是质问为何他们躺在一张床上,也不是问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而是问他的伤还好吗?

谢卿礼看着她的眼,忽然就觉得,这世间好像也不是那么孤苦。

她一直都在他身边。

以后也会在。

“师姐。”

“嗯?”云念下意识应,“我在。”

少年撑起身体过来,将她揽进了怀中,高大的身躯将她牢牢困在床榻与他的怀抱间。

苦涩的药香混着他身上清淡的竹香,抽丝剥茧般要将她溺毙,裹成厚厚的茧将她困在其中。

“师姐,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永远忠诚于你,用性命守护你,生死不离,终身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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