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弟他不可能是白切黑

《小师弟他不可能是白切黑》

第 51 章 南泗之境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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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境啊!谢卿礼的父亲不就是死在生死境吗!】

云念下意识看一旁的少年。

他依旧是那副看不出情绪的模样,看起来颇为淡定,似乎为此感到惊骇的只有他们。

“生死境,然后呢师兄?”

唯一开口的只有谢卿礼。

徐从霄很难说话,开口像是漏气的风琴,一个字一个字似乎蹦出来一般。

“死……会……死,别去……”

他的眸光逐渐暗淡,眼帘微垂又成了先前的那副模样。

“从霄!”

“大师兄!”

而谢卿礼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总归目光毫无落脚点,看着像是在看徐从霄,又像是在看别的地方。

在几人焦急的目光下,他淡声道:“我替大师兄重塑了三分之一的神丝,其余的神丝我会慢慢替他重塑,他没事,只是有些累。”

他从人群中转身离开,并未管身后看过来的少女。

起初的脚步尚且还算稳定,即将迈出房门的那几步却匆匆忙忙,落在云念眼里俨然有慌乱的趋势。

她再无心去管徐从霄,慌忙跟上谢卿礼的脚步。

刚走出房门,少年捂住胸口猛地吐出大口鲜血。

“师弟!”

身后的人连忙上前来到他身边。

少年别过头不断咳嗽着,随着他的动作嫣红的血大股大股涌出,便是掌心死死捂着也挡不住喷薄涌出的血。

云念吓得魂不守舍,绕到他眼前拉下他遮盖的手。

血浆浓稠粘腻,拉出的血丝挂在他的掌心和唇间,少年本就苍白的薄唇上染上嫣红的血。

滚动的喉间溢出一声破碎的喘息,他艰难地握住她地手:“我没事,别害怕。”

云念回驳:“怎么可能没事啊!”

她抬手为他擦去唇角滴落的血,眉心紧蹙长睫无意识地颤抖。

谢卿礼又成了以往的模样,眉上和长睫覆上了森寒的薄霜,霜花顺着蜿蜒向下爬到脖颈,延伸进衣领之间。

又是他脊骨中的那个东西在作祟。

云念咬紧牙关,心底深处蓦地腾起一股难言的躁怒。

屋内的人在此时也听到动静赶了出来。

“阿礼!”

扶潭真人大步上前便要去探他的脉搏。

谢卿礼不动声色地靠向云念,果然见少女下意识撑住他的身体。

温香软玉在怀中,她根本没察觉到他那点小心思。

少年唇角弧度微微上扬,朝扶潭真人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有些累,让师姐扶我回去休息便可。”

扶潭真人皱眉:“怎么可能没事,师父来为你疗伤。”

谢卿礼又往后缩了缩躲开扶潭真人要来拉他的手:“真的没事师父,我这是老毛病了,毕竟渡劫的体格,休息会儿便可以,我现在有些困,让师姐陪我回去吧,师父和苏师姐江师兄留在这

里照顾徐师兄。”

脸色虚弱的少年垂了垂头,满脸的疲惫掩盖不住,颇为无力地往云念肩上靠去。

他都虚成这样了,云念本就不清醒的大脑更加糊涂,急急忙忙揽住他:“师父,我陪师弟回去。”

“欸,真的不需要师父——”

“有劳师姐。”

扶潭真人一脸担忧地望着一高一矮离去的身影。

江昭和苏楹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诡异的沉默。

真就一个心眼多一个没心眼呗。

云念扶着谢卿礼回到流光榭,少年虽然是压在她身上,实际上刻意收了力道,云念托着也不算艰难。

刚带着他回屋,他忽然别过头吐出大口鲜血。

“师弟!”

少年一手撑墙,一手背着云念擦去吐出的血。

在云念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神色变得很快,阴狠在眼底快速闪过。

“你怎么样,我为你疗伤。”

他按住她的手:“没事,我自己可以。”

身上的这东西又开始闹了,他确实有些恼怒。

谢卿礼来到一旁的软榻上盘腿坐下,又给云念拉了个椅子放在他身边抬手便能够到的地方。

少年拍了拍木椅:“师姐坐,等我一会儿。”

接着面前出现了个木桌,零零散散放着些水果干果,他还贴心地准备了降火的茶。

“你吃些东西,我马上就好。”

他闭上眼运功,留下云念一人面对眼前的吃食沉默。

【……他怎么跟哄小孩一样?】

云念神情复杂地坐下。

因为灵力的运转,少年的衣袍微微煽动,垂下的两缕乌发随风飘散。

薄霜渐渐融化幻化为水珠挂在他脸上。

【他脊骨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云念不知道。

但谢卿礼频繁受伤,云念自然也看出来了些规律。

谢卿礼身上的寒霜和他冰冷的体温不是那东西搞的,而是他自己强行压制它带来的后果。

只要他一虚弱,脊骨中的东西就会作祟,谢卿礼的经脉会自动反应与之对抗,双方抗争的后果就是他的经脉变成了如今这般寒凉郁结。

【他脊骨中的东西……是不是想控制他?】

这也是云念的猜想。

能关乎整个修真界的存亡,决不是等闲的东西。

能把谢卿礼折磨成这般模样,他甚至只能以自残的方式去压制它,这东西邪佞的很。

【我看谢卿礼好像也不知道这是啥……】

云念垂下眼,顺手取过桌上搁置的贡柑剥开。

她在脑海里漫不经心回系统的话:“不,他知道。”

【……他知道怎么不跟你说?】

云念沉默了。

昨日少年抱着她时候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师姐,我有很多秘密无法告

知你,你若是知道会陷入险境2,如今的我也没有勇气告诉你。”

他是这么说的。

云念的目光落在眼前紧闭着眼的少年身上。

知道这东西的身份会让她陷入险境,会是什么呢?

【裴凌之前说自己看见了天命,男主说这东西是他父亲在生死境得来的……】

生死境,可窥天命。

所以与天命有关。

所以她不能知道。

所以谢卿礼不敢告诉她,怕她因此被卷进去,怕天谴降临在她身上。

【他不过就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若不是你来的话,他就是自己面对浮煞门,自己背负所谓的天命,唉……】

云念麻木地塞着手中的贡柑,唇齿间满是香甜,入口的后味又有些酸涩。

【所以你要去南泗城吗,你大师兄都那般说了。】

南泗城与生死境有关系,他们会因此丧命。

谢卿礼说那兜帽人来自柴家,可却亲自灭了柴家,屠尽自己的家族,事情一定不仅仅因为柴家要去支援裴家这么简单。

而柴行知、雀翎,两个从徐从霄口中吐出的名字,或许与那兜帽人有关系。

柴行知会是那兜帽人吗?

系统也想不明白:【若那兜帽人真是柴行知,姑且就算他两千年前就是渡劫了,可尚未飞升就算再牛掰最多活一千五百岁,他要真是柴行知早都化为一堆白骨了。】

云念还没说话,系统又急忙嘴刹:【不对啊,裴凌也没死啊,他也没飞升,甚至是三千年前的人!】

本来懒散靠在椅中的人忽然坐了起来。

对啊,还有裴凌这茬呢。

裴凌确实没有飞升,若他留在下界,就算是渡劫也得天人五衰,为何还活着?

除非……

【他在一个时间静止的地方。】

云念上次见到裴凌之时,他的周围是虚无的黑暗,那两条锁链为何能困住一个渡劫后期修士。

他还说自己遭到天谴困于此处。

云念呢喃:“生死境。”

生死境据说独立于修真界外,无人知晓它到底在哪里。

生死境是离天神最近的地方,可以窥见天命。

生死境的时间是静止的,在里面感受不到一缕风、一滴雨。

“师姐?”

云念忽然回过神来。

她这才警觉自己方才竟然因为惊愕出了声。

他似乎疗过伤了,冰霜被压下去只余细密的水珠。

云念:“我在,方才在想些事情。”

“嗯。”谢卿礼烘干身上的水珠,顺手接过云念手中的果皮扔在一旁的盘里,“师姐在想生死境?”

果然糊弄不过去。

云念糯糯应下:“是。”

谢卿礼神色未变:“父亲和阿娘在当年去了生死境,我父亲为护阿娘死在那里,阿娘并未告知我生死境究竟在何处,因此我也不知

。”

云念道:“想必谢夫人是不想你去掺和这些事情,她想你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我的生活。他的声音有些虚妄?_[(,“可是师姐,南泗城我一定要去的。”

他很坚定。

也很果断。

这是云念早就知道的答案。

她紧握的手忽然就松开了,好似松了口气,眉目间的笑意如春水般荡开。

“我知晓,我也会陪你去。”她将手中还剩一半的贡柑递给他:“去去血气,方才吐血了一定难受吧。”

莹白的手上放着一半的贡柑,她剥的很干净。

“拿着吧,跟我矜持什么呢。”

她拉过他的手。

贡柑入口便是清甜,她总喜欢吃这些甜腻的东西。

云念拍拍手道:“说实话若不是沈敬和席玉邀请我们去琴溪山庄,我早就带你去南泗城了,这组织跟南泗城有关,这些年失踪那么多剑修,最初也是发生在南泗城,包括裴凌前辈……”

少女忽然收了声:“你是不是知道裴凌前辈在生死境啊?”

谢卿礼颔首:“最初不知晓,出了翠竹渡后猜出来的。”

若裴凌以人身还能活三千年,只能是在生死境。

云念感慨:“以后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我们是伙伴,你不能再自己生抗了。”

他便也笑:“知晓了,我有师姐。”

清冽的声线在耳边有些滚烫,云念的耳根一阵燥热,欲盖弥彰别过头。

“我们过几日启程去南泗城,我的化神雷劫还未过,你的身子也还没好,这几日我需要渡劫,你便好好养伤……徐师兄那边,我知晓你想尽快知道真相,但你的身子也很重要。”

“好,师姐。”

云念径直转身:“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她走的匆忙,衣裙拖曳在地随着走动漾出波纹。

身后好像有少年隐约的笑声,云念逃也似地出了门。

脸颊有些燥热,往日最为正经的“师姐”二字也有些难以启齿。

明明以往他也这般喊她,可如今再从他的嘴中听到这两个字,少年压低的声线,拉成的尾音,温柔又缱绻的眼神让她羞于面对。

比之以往,他现在似乎有些强势,与她的距离拉近许多。

云念拍了拍微红的脸。

【你小师叔也来了,去找他吧,若论阵法这世间没有人比你小师叔更强。】

对,若论阵法无人比得过温观尘。

所以这琴溪山庄的天罡万古阵,以及望月台下面那万州过到底是怎么回事,还得温观尘去看能不能发现别的线索。

她步履匆匆赶路之时,一人迎面走来。

穿着一身锦服,乌发用玉冠高高束起,眉目不算太过出众但胜在周身的气质温润。

【他今天穿的是紫缎锦——】

“值我们踏雪峰几月的开销?”

系统还没说

完,云念面无表情开问。

系统:【……起码五年。】

云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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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她才是真正的牛马。

沈之砚来到了她身前,他昏迷了许多天,眼窝下面有些乌青,周身的颓靡明显,纵使身上穿的再过光鲜亮丽也遮盖不住从肺腑间蔓延出来的颓丧。

云念见到他也有些难以言语。

毕竟沈之砚能昏迷这么多天,其中也有她的功劳,她那一摔足以让他十天半月站不起身。

“云姑娘。”

“殿下。”

“云姑娘怎么不看我?”

云念:“……殿下,当初摔你的事情我不后悔,要杀席玉我也不悔,他做错了事情那是他应该的结局,你糊涂我也应该打醒你。”

这次是毫不避讳的直视。

两人对望许久,沈之砚忽然便笑了。

他弯了弯眼,这倒是出乎云念的意料,她以为沈之砚会生她的气。

他叹了口气,风流倜傥地摇着手中的折扇:“我知晓当时自己糊涂了,你做的对,是我的错。”

“……殿下明理。”

“不过云姑娘,你那一摔是真的让我躺了十天。”

云念尬笑:“……哈哈,那真是不好意思。”

沈之砚也没计较的意思,两人之间的矛盾烟消云散。

“云姑娘也是要去望月台吧,我刚从那边回来。”

“是。”

他又没说话了。

云念也不知道该说啥。

沈之砚今日并未带随从,自得知他的身份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独自相处。

云念有些尴尬,正要找借口离开之时。

“云姑娘。”

一片诡异的寂静中他开了口。

云念下意识仰头:“嗯?”

沈之砚道:“抱歉。”

云念知道他在抱歉什么。

她无所谓摆摆手:“殿下也不必这般,你当时存了利用我们的心,可那玉镯也是我故意露给你看的。”

当初云念第一次进入记忆之时带着谢卿礼去找沈之砚,故意露出手腕的玉镯想要刺激沈之砚借此得到些消息。

沈之砚也知晓他们的目的,顺着台阶下将皇后与傀儡师可能认识的消息传给他们,是存了利用他们去查这件事的目的。

云念也是后来才反应过来的。

她道:“金丹修士几乎都死了,其余的修士被蛇毒麻痹,又被吸食了些精血,这些时间陆续有宗门来找皇族讨要说法,想必殿下也很头疼,过去的事情便过去吧。”

身旁的人很久没说话。

久到云念那股尴尬劲又上头之时,他低低道:“云姑娘,我还挺羡慕谢公子的。”

“……什么?”

沈之砚仰头长叹:“谢公子虽然身世凄惨,可有踏雪峰真心相护,你们都愿意为了他以身犯险,即使他修

杀戮道也并未放弃,他身边有真正爱他的人。”

他垂首望着只到他脖颈处的人,唇角的笑意依旧柔和。

“可我没有了。”

待云念回过神来,他已经走远了。

系统讷讷:【这……沈之砚其实也挺可怜的。】

可怜吗?

云念也觉得。

虽然贵为太子,如今沈敬去世,他便是人族的王,权力和钱财都有了,可也只有这些了。

人们尊他敬他,唯独没人爱他。

终归世事难料。

云念只余一声惋惜,收回眼赶往望月台。

当时望月台被云念一剑劈塌,望月台下面的那间石室又在苏楹救谢卿礼之时被炸掉,这里如今只余一片废墟,地面上的蛇血混着人血还没清理干净。

身穿蓝色袍服的人捂着鼻子皱眉,乌发半挽半束,眉目清俊柔和。

温观尘清淡的语气中难得露出些嫌弃:“真脏。”

扶潭真人抽了抽眼角,“怕损坏些旁的痕迹便没清理,只等着你来呢,你先忍忍吧。”

温观尘放下手,余光瞥见一旁走来的云念。

只一眼,他微微挑了挑眉:“呦,几日不见瘦了这般多,江昭那小子不给你吃饭啊。”

云念忍住想要顶嘴的心,扯出笑意道:“弟子被这天罡万古阵吓得不敢吃饭,就等着小师叔来替我报仇了。”

她指了指望月台后面的后山:“天罡万古阵的阵眼就在后山祠观,而这里……”

云念又指向地面:“这下面有个万州过,当时那戴兜帽的就是从这下面逃走的。”

温观尘长睫微敛垂首看了一眼地面,嗤笑了声后道:“天罡万古阵你察觉不出来,万州过你也察觉不出来,我不是教过你这种传送阵法是如何布下吗,这五年你都学了些啥?”

传送阵发实际上就是劈开了另一道空间,换言之,他们所在的地方有两个空间,另一个空间无形无色,但确实存在。

只要阵法打开,另一个空间便会显露,便可以到达千里之外。

云念嘟嘟囔囔:“我当时也感觉不对劲,但也察觉不出灵力波动,就没多注意……”

当时她和谢卿礼带着皇后以及徐从霄进到望月台下方那间石室之时,云念确实察觉出不太对劲的地方,好像进入了深渊一般,后背忍不住发寒。

但彼时谢卿礼也没查出什么,她便也只能安下心。

温观尘听着倒是气笑了:“那你还真厉害。”

云念往扶潭真人身后缩了缩。

扶潭真人问:“可能看出些什么?”

温观尘道:“万州过需要用无妄盘,从霄成了如今模样应该有这方面原因,看这阵法破碎后的痕迹……他当时应该是重伤,没来得及用无妄盘便强行撕开了阵法,如今应该是死了的……”

扶潭真人反驳:“可他是渡劫。”

温观尘神色未变:“渡劫又怎样,不用无妄盘强行

撕开阵法,还得摆脱雷阵束缚,他便是裴凌也得死在这里。”

云念探出头:“师叔确定他死了?”

温观尘颔首:“看这阵法的损伤程度十之八九,当然也不排除他有什么邪术可以在短时间内恢复。”

说到这里他又话锋一转:“不过他就算恢复,也定然打不过你那小师弟的,在修行一术上兴许成了个废人。”

云念的心却怎么也松不下来。

总觉得不会这般简单,能带领一个门派灭了三大家族的人,将整个修真界玩的团团转,怎么可能这般轻松便输了?

温观尘:“后山的天罡万古阵我看了,起码布下了十年,也就是说从十年前他们便计划好了会将谢卿礼引来这里,用这阵法困住他。”

云念:“可有关天罡万古阵的记载不是早被裴凌烧干净了吗?”

温观尘反问:“任何东西只要存在便不可能完全抹去它的痕迹,你怎知哪一本古书中不会留下呢?”

他话锋一转又道:“天罡万古阵可以压制剑修手中的剑,而据我所知,柴家的防御阵法名唤万相阵,可以压制刀修手中的刀。”

温观尘话中的含义他们都听了个明白。

“师叔的意思是……万相阵可能是……模仿着天罡万古阵布下的?”

一个可以压制剑修手中的剑,一个可以压制刀修手中的刀。

“你还不算太笨,还有得救。”

温观尘点了下她的额头,衣袖拂起带来一股冷香。

云念吸了几口忍不住问:“师叔,我以前就想问你到底熏的什么香啊这么好闻?我也买一些。”

怎么他们一个两个男人身上都这么香。

温观尘白了她一眼。

扶潭真人没眼看:“这种事情以后再说,先看阵法。”

他问温观尘:“你确定这属实?我并未听说过柴家的阵法。”

温观尘颔首:“我钻研阵法这么多年,这世间便没有我不认识的阵法,当年柴家布下万相阵时我偷摸去研究过,确实可以压制刀修手中的刀,尤其开了灵智的。”

“刀剑虽分两派,但数千年前也属于同一宗,继裴凌后才分出的。”温观尘说:“因此万相阵对我的本命剑也有些压迫作用,我便换了柄刀试试,但那刀完全不能动弹。”

云念有些不明白:“可柴家习刀啊,为何会布下专克刀修的阵——不,不对。”

扶潭真人也反应过来了。

温观尘挑眉望着两人。

云念呢喃:“柴家灭门会不会便是因为这万相阵?这也是那人布下的阵法,包括当年的裴家,三天内灭门……会不会有天罡万古阵的原因呢?”

一阵风吹来,带来一股血腥味。

温观尘连忙捏住鼻子:“所以你们现在要去查柴家啊,万相阵是柴家第三任家主柴行知布下的,想必他知道天罡万古阵,仿着天罡万古阵来的,说不定那柴行知便是那戴兜帽的。”

云念:“可

他怎么可能活两千多岁呢?只有生死境的时间才是静止的……”

温观尘问:“你怎知他没去过生死境?”

一语惊醒梦中人。

云念倏尔抬头。

对啊,她怎么知道那人去没去过生死境?

倘若他那两千年一直待在生死境,直到前些年才出来的,那他为何能活到现在便有了解释啊!

云念眸光一亮,双手拽下温观尘捂鼻的手紧握摇晃:“感谢师叔!等我从南泗城回来就勤勤恳恳当小白鼠给师叔试炼阵法!”

温观尘使劲甩她:“别拉我的手,这里好难闻,我的鼻子!”

知道温观尘这人龟毛洁癖的很,云念连忙松手笑呵呵看温观尘,再次鞠躬行大礼:“多谢师叔点醒我们!我们过几日便去南泗城查柴行知和那千年龟妖。”

“师父我先回去了!我去准备渡化神的雷劫,这几日准备好我们便准备去南泗城了!”

她提着衣裙便要转身离去,如今温观尘的一句话算是点醒了她,她可以先从柴行知和生死境下手。

扶潭真人连忙拽住她:“你还真准备去南泗城?那里还不知道到底有什么,要去也是师父去,你们不许去。”

云念按住他的手,在扶潭真人怔愣的目光中,她忽然扑上前抱住了他。

她抱的很紧,贴着扶潭真人的胸膛细声道:“师父,这是我们必须去面对的事情,你还有大师兄要照顾,他苦了十五年才回到家。”

扶潭真人没说话。

她仰起头笑嘻嘻:“孩子翅膀硬了就放手让他们去飞吧,师弟可是渡劫呢,我们肯定没事的。”

云念趁着扶潭愣神的功夫,出手颇快拽了拽他的胡子。

赶在扶潭真人震怒前她撒腿就跑:“师父,你的胡子先别乱修,你自己弄不好,等我回来帮你修!”

扶潭真人吹胡子瞪眼,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他气冲冲道:“你不是喜欢抓她去试炼阵法吗,不如给你了,我不要了。”

温观尘连连推拒:“你可别了,我不喜欢收徒,有苏楹一个就行,而且看目前的模样,你要是把这丫头给我了,那谢小子你也留不住了。”

扶潭真人脸一红:“那不行,我一个大乘有个渡劫的徒弟,这我能吹一辈子,谁要给你啊。”

两人说归说闹归闹,可目光真望向远处离开的人后,神情是不约而同的沉重,方才的轻松好似没存在过一般。

温观尘的面上也褪去了轻松,脱尘的眉目间尽是凝重:“你真放心让他们去啊,南泗城许多年前因为那场疫病已经成了座死城,如今只剩下那玄龟一只妖,从霄这般谨慎的人都能栽在其中,这些孩子刚出江湖。”

“何况还有生死境,就凭这几个毛头小子,真进了生死境可不一定活着出来,而且那浮煞门……如今咱们是一点线索都没。”

召齐各大宗门用尽了手头能用的人,可依旧什么线索都寻不到,好似这个门派是凭空捏造出来的。

云念的身影已经跑出很远。

扶潭收回眼,回身望向身后已成废墟的望月台。

地面的蛇血已经干涸,四周的墙壁倒塌,寸寸塌陷的土地昭示着之前的战况有多么激烈。

“我信他们。”他又重复了句:“我相信他们可以平安回来。”

扶潭真人喃喃道:“师弟,或许这些孩子便是唯一能救世的人了。”

温观尘轻叹:“你我也该退居后方了,放手让年轻人去闯。”

扶潭真人没再说话,并肩伫立目送云念越走越远。

***

谢卿礼换上了身新的白衫,乌发用玉冠束起,将那块龙扣戴在腰间。

穿过竹林,假山,来到一间密室。

修长的手在墙壁上摸索着,如愿到了一方突起。

紧闭的石门被打开,寒意迎面扑来,四周尽是坚冰。

他走进来,正中间的冰棺中安静躺着一人。

他也不说话就站在一旁看。

棺中的女子穿着一身红衣,满头青丝仅用几根玉簪挽着,面上画着精致又不失大雅的妆容,如果不看她的肌肤上密密麻麻的裂缝,她闭眼的模样好似睡着了一般。

谢卿礼从乾坤袋中取出方斜长的木盒。

打开木盒,一根金簪熠熠生辉,簪柄雕刻着映月花的模样。

他俯身小心将金簪簪进棺中人的发髻中。

那根金簪与女子满头的玉簪形成鲜明的对比,实在有些太过格格不入。

谢卿礼兴许也看出来了,低头轻笑了下。

“阿娘说您戴着一定好看,可我怎么觉得不如玉簪好看呢?”

他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拔下那根金簪。

谢卿礼靠着冰棺坐下,一向洁癖的少年席地而坐,冰室的寒意冷的彻骨,他的鼻息间呼出的气息都带了些霜花。

“阿娘在世时总与我说您,您与阿娘关系很好,当年您去世后,听说阿娘哭到昏厥,与父亲的婚期也推迟了许久。”

“这金簪是阿娘准备送您的礼物,可您去世太早,沈敬说您被葬进了皇陵,这金簪便一直没送出去。”

“当年谢家蒙难,老管家替我挡刀去世,舅舅和舅母以及外祖父外祖母死守谢家战死,阿娘带着我逃了出来,可也没逃多久,她说让我头也不回地跑,沈敬会来接我,可沈敬没有来。”

少年有很长的时间没有说话。

许久后,一声叹息落下。

“小姨,我曾经怨过您,阿娘那么信任你的夫君,为何谢家蒙难他没有来,我明明知道不该怨您的,但我那时候没办法了,心里的怨恨急需一个宣泄口。”

“我逃出来后听说了沈敬在抓修士,我查到了当年的真相,我还是放不下您,十四岁生辰那天,我独自闯了皇宫,沈敬险些死在我手上,可皇宫修士太多,那时我只是个化神后期,我没能带走您,您怨我吗?”

没有人回应他。

安静到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

“您应当不会怨我,阿娘说您人很好,若您在世一定会疼我。”他将头靠在冰棺侧面,仰头望着头顶上方厚重的冰面,可以往我总是在厌恶我自己。5[(”

“我讨厌自己,为何我是裴归舟的孩子,为何阿娘要为了救我将那东西随着父亲的修为渡到我体内,为何裴家、谢家、柴家三家因为我而死?”

“我逃出来后在妖域待了五年,那里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是只妖便想吃了我,我也只有杀了他们,杀戮道登峰造极之时,人性也逐渐被蚕食,我曾以为我会成为一个怪物,我以为自己接受了这个结局。”

“可是小姨。”他的声音逐渐压低,“我害怕了,我不想变成那样。”

谢卿礼垂下头:“我后悔修杀戮道了,我不想失去人性,我不想认不出来他们,我不想灭世,我害怕变成那样,师姐会讨厌我的,师父也会不喜欢我的。”

“小姨您说,我会变成那样吗?”

这次依旧没人回答。

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和平稳的心跳。

他很久很久没有说话,也不知过去了几个时辰。

有些太冷了,他的脸上凝结了霜花,寒意冰冻肺腑。

谢卿礼扶着冰棺站起身,坐了许久,一朝站起身还有些缓不过来。

“我忘了,没有人会跟我说话,只剩我自己了。”

谢卿礼撑着冰棺的手紧了又松,最后看了一眼冰棺中的人,唇角牵出勉强的笑。

少年道:“小姨,我有了新的家人,这次我会拼尽全力去留住他们,我不会再失去任何一个人了。”

他走出来之时天已经黑透,谢卿礼穿过假山来到竹林,幽深的林间寂静,小路黑不见影,月光有些暗淡,四周几乎不能视物。

他也不点灯,独自走在黑暗之中。

熟悉的脚步声自对路传来。

谢卿礼停了下来,远处的光影模糊,不亮的灯却好似能驱散所有黑暗,在虚空中漂浮着靠近他。

那光越来越亮,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温暖。

直到近在眼前。

从竹林那端走出来的少女提着灯,瞧见他后弯眼笑的明媚又盎然。

她挑了挑眉:“小公子,怕黑吗,我是来卖灯的,骨折价优惠给你,一盏灯只需要一颗灵石哦,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快来抢购吧!”

她穿着一身青衣,几乎与身后的竹林融为一体。

可是好奇怪,他只看得见她。

只有她。

她比世间一切事物都要美好。

他负手而立,也学着她笑:“可是只有一盏灯,姑娘卖给我的话,你要怎么回去呢?”

“嗯……”

小姑娘眉心微蹙,撇嘴装作思考的模样。

谢卿礼也不说话,只站在不远的地方笑着看她。

直到身后又传来了两束光亮。

小姑娘在此刻闪开,颇为骄傲地指着身后:“被耍了吧嘻嘻,我们有三个人呢!”

青年和蓝衣女子也提着两盏灯走出。

苏楹来到身前戳了戳云念的额头,颇为无奈笑道:“你跑的那么快,就是来忽悠谢师弟的灵石啊。”

谢卿礼看向了那青年。

青年别过头,侧脸瞧着有些微红,尴尬解释道:“我可不是来接你的,是师妹说想吃火锅,竹林深处有个亭子,我们买了食材顺道来这里找你。”

云念叉腰:“你说假话,明明是你要来竹林吃的!”

“你放屁,我只是说竹林有个亭子,我没说要来这里吃。”

“你说了!我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两人又开始你一嘴我一嘴吵着。

寂静的林中少女和青年的声音此起彼伏。

苏楹习惯了他们时不时的争吵,闻言也只是摇头。

她走上前将手中的灯递给他:“夜路太黑,纵使是修士也要点个灯,不怕黑吗?”

谢卿礼接过灯,目光轻柔落在远处的少女身上。

他垂下头,唇角的弧度越来越深。

“嗯,不怕了。”

以后都不会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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