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雪离开四中的行动很顺利。

他带着影子里的三只鬼和一个主角,和槐越相约在四中旁的一条隐蔽街道见面。

槐越的身份江怀雪不太了解，但在之前的状况下，槐越受到的关注要比江怀雪多得多。

他现在怀疑,槐越真的能在这个时候脱离众人的注意和他们碰头吗？

在等待的时候,以防万一任舟和苗家姐妹也没有从影子里出来。

幽深的巷子两侧都是砌起的墙壁，待在这个死胡同里让江怀雪产生了只有他和林翊两个人在共处的感觉。

之前虽然也这么“共处”过，但前面的情况紧急,比起心里隐秘而敏感的感受，生死危机才是放在首位的东西。

现在四中的事情勉强告下一个段落,除了最后特意留下的方肃外，可以说江怀雪和林翊在四中都完美地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就连江怀雪答应这几只鬼的事情能完成的都完成了。

紧张了许久的气氛突然平静下来,江怀雪还有些不太习惯。

林翊主动开口：“停药后的戒断反应是什么样的感受？”

林翊找了一个话茬。

男人倚靠在一旁的墙上,他身上虽然没有受到什么重伤,但却有许多无关紧要的大小伤口。

大多数都是在和周小凭打的那一架里产生的。

林翊不在意地处理着自己身上的伤口——血流多了还是挺麻烦的。

“我来吧。”

江怀雪看着林翊粗暴地用自己的力量进行伤口愈合的时候,还是第一次没有接林翊的话茬。

天赋觉醒者都有或多或少的自愈能力,但像林翊这样粗暴地用力量催促伤口自愈的办法，痛苦程度堪比不打麻醉给自己缝伤口。

优点是很有效率，缺点是又痛又耗费自己的力量，很少有人愿意这么做。

江怀雪看到这幕后,作为一个明恋林翊的人，他自然会忍不住心疼。

江怀雪还是头一次这么强势,他没等林翊同意就掰过林翊的手，江怀雪的能量从握住林翊手心的地方涌入了他的体内。

本来就带着治愈效果的能力将林翊身上的大小伤口尽数治愈。

从之前江怀雪帮助凶宅恶鬼修复的时候,林翊就已经知道了江怀雪应该是有类似治疗的能力。

只是没想到这个能力会这么的……优秀。

沾染上鬼气的大小伤口,全部都被一股温暖柔和的力量拔除，几分钟后林翊身上再也看不出任何伤口的痕迹。

林翊盯着江怀雪。

眼里没有丝毫为这种舒适感觉的留恋。

反而带着严肃的审视。

过后，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轻笑一声。

“阿雪。”

林翊对他说：“你察觉到什么不对了吗？”

林翊的话音带着温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和江怀雪的关系很好，这会正在关心江怀雪。

但江怀雪听出了林翊话里的不太寻常。

江怀雪抬头，松开握住林翊手掌的手：“我不清楚什么才算是戒断反应。”

他没有直接回答林翊的话，反而从刚才的话题重新聊起。“但我从离开我家开始，就时不时地会感觉到一种很迷幻的感觉。”

江怀雪说的话没加什么修饰，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感觉自己在睡觉，会不自觉把心里的各种想法放大再用最直白的方式说出来，说出来也不对，应该是一定想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这种直白的方式这是不对的，太自私了。”

江怀雪继续说：“偏偏在我断药前从来都没有觉得这是一种自私的、不对的想法。”

“只有在断药后我才会在这种迷幻的感觉中察觉到不对。”

“这样的我也太讨厌了。”

江怀雪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落寞。

这是一个在林翊面前很好的自我剖析的机会。

江怀雪铺垫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刻的坦白。

他在清醒时表现出来的种种态度，足以让江怀雪在这个时候表现出审视时态的模样时不惹人怀疑。

三只鬼待在江怀雪的影子里，丧失了许多人类情感的鬼怪这会也不太理解江怀雪和林翊在聊些什么。

算了，反正和它们也没关系，还不如闭眼休息。

三只鬼直接在江怀雪的影子里休息起来，封闭了感官的沉睡让三只鬼魂恢复着体力。

这下江怀雪和林翊真的处成二人世界了。

江怀雪在心里默默为任舟拉着苗家姐妹休息的举动点赞。

他在林翊面前不由得落寞许多。

江怀雪最终还是回答了林翊的问题。

“就算察觉到什么不对又怎么样。”

才怪。

江怀雪也知道，他真正觉醒的天赋应该更偏向治愈，除了刚觉醒时的爆发外，正常情况来说，他的能力根本就不会在对上方肃的时候能达成碾压的可能。

这是同生共死蛊和那颗眼球宝石附加给他的。

不属于他的东西使用起来必定会付出代价。

所以林翊才问他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江怀雪知道原因，但他可不能在林翊面前说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要在林翊面前以退为进才行。

况且江怀雪冥冥之中有一种自己的能力没有那么羸弱的感觉，虽然他的能力偏向治疗，但也并不是攻击全无。

或许他要付出的代价没有那么大。

江怀雪自然不会把这种最隐秘的事情都告诉林翊。

他表现出来的模样看似对林翊唯命是从，实际上心里存在着谁也不曾发现的小心思。

别忘了江怀雪的职业是什么。

原身的经历再加上江怀雪穿书后的种种遭遇，江怀雪几乎不费力气就揣测出了他现在应该会有什么样的心理。

这样的人生经历，产生一点自毁心态不是很正常嘛。

江怀雪想表示——他的本质是个好人。

因为是好人，所以才会对自己之前无意识间做出来的事情产生愧疚感。

而所有放任自流的自残倾向，更是因为他的愧疚。

江怀雪故意透露出来的脆弱和破绽，成了任何人都察觉不到的“真实”。

江怀雪步步为营，终于让林翊答也相信了他刻意展示出来的形象。

没有谁比江怀雪更想活。

但他表现出来的颓然和自毁却无比真实。

想要活肯定要先想死。

江怀雪敛了敛眼眸，和林翊的对话到此为止。

林翊听出了江怀雪话里的意思，轻笑一声后这个话题也就没了后续。

江怀雪也没看出他的想法。

两人断断续续又聊了一会天。

等到天边第一缕阳光洒下的时候，江怀雪和林翊才等来了槐越。

槐越从江怀雪身后翻墙而入。

忙碌了一晚上，他的脸上也有了一丝倦意。

槐越看到眼前完好无损的两个人，笑骂了一句后又说：“真是小看你们了。”

“走吧。”

槐越也没有他是怎么甩掉其他人的，刚走出巷子就有一辆车停在了偏僻巷口。

叶灵灵坐在副驾驶，看到江怀雪后眼里闪过几分惊喜。

她最开始对江怀雪的印象不太好，但短暂的接触下来，江怀雪和传闻中的模样差距不小，叶灵灵的心里自然也少了许多偏见。

能看到他没死，真是太好了。

叶灵灵的想法很简单。

江怀雪和林翊坐到后排，汽车从各色忙碌人群的身边行驶过去，全程都没遇到什么阻拦。

也不知道槐越是怎么做到的。

槐越开着车，一路顺利地朝九水巷驶去。

叶灵灵靠在座位上，熬了一晚上大夜的小孩系上安全带后没多久就睡着了。

太阳从东边缓缓升起，整个沪城已经有不少人睡醒，开始了繁忙而平凡的生活。

“奇怪，怎么感觉今天天气会很好？”

路上几个学生一边走向学校，一边随意地聊着天。

沪城许多早起的人都感觉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样。

明明是寻常的天气，但他们今天的心情都感觉到了格外的舒爽。

毕竟整个城市的鬼气在昨晚都被清洗了一番。

路上不少人都在零零散散地讨论着类似的话题。

知道幕后缘由的江怀雪靠坐在汽车后排，正闭着眼睛休息。

半个小时后，几人就重新抵达了九水巷。

昨晚的影响甚至让九水巷都摆脱了不少阴郁的氛围。

几人下车后，槐越仗着这个地方很少有人踏足，直接手一挥就把他们之前乘坐的汽车变成了一辆白色纸车，收进了袖子里。

怪不得他们几个本该受到重点关注的人能够轻松地离开四中。

槐越拿出来的东西果然不是什么正常玩意。

在朝着九水巷尽头的香火店走路的时候，槐越领着叶灵灵走在前头。

一直到四人都进入巷子后，槐越才开口：“你们真的很会惹事。”

很明显，他是对着江怀雪和林翊说的。

但是槐越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却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

甚至相反，他在说话间带着一种莫名的骄傲。

“出乎我的意料，你们这下可成了整个玄学界的头号通缉犯。”

槐越难掩语气里的激动，说着他从外界那里打听到的消息：“私通恶鬼、残害人类，会带来强烈恶劣影响的疯子。”

“啧啧啧。”槐越羡慕地说：“想当年，我都没受过这个待遇。”

江怀雪听槐越一连说了几句话，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算了，槐越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反正他到现在接触的都不是什么正常人，要不就是一个比一个顶的恶鬼。

江怀雪淡淡地说：“哥哥在你的店里吗？”

他从小养出来的性格淡漠极了，看重的人不多，现在也就在意江淮栎和林翊两个人。

槐越笑了笑：“别急，他马上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