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踏云志

《少年踏云志》

第十七章 风叶初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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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天色已晚,叶子灰便起身向郭师告别,少年也欲早点回去打坐调息,试着在今夜感应契机,看能否顺利破境晋入清士三品境界,毕竟他现下距那三魄境气炼仅只一线之差罢了。

事实上,叶子灰当下于这三魄境气炼的破与不破仅在一念之间而已,他若动念去强行冲关,那早在其踏着赤云回龙门山的路上,于那云雾缭绕之间他就已经完成了破境升品。

可是这小子却没有,道是他自四年前第二次踏上仙途之后,不知为何养成了一个异于常人的修行习惯,也不好说是怪癖或恶习,但这习惯落在寻常修士眼中显得相当之怪异。

却是叶子灰如今在修行上对自己有个奇怪的要求,或者说是种穷讲究,便是他不“主动”破境,倒并非是说他放弃了修行之事和那破境的上进心思,他仍旧勤恳积极的修行,只是不于修行上去刻意的做那冲关之事。

他如今可以说是“主动”修行而“被动”破境,走的却是一条修行上“水满则溢”的路子。

再说回此间。

少年向师长作揖拜别后,郭无锋起身送叶子灰至慎独园外,二人直走到那条白色鹅卵石道的尽头,师生间才依依惜别。

叶子灰正向外走去,迎面而来了一大波修士,瞧着都有些年纪,不似参加跃龙门考核的少年人,中间却也有叶子灰的两位“熟人”,正是那严姓和张姓的二位老者。

这群人和叶子灰错身而过,双方并未有什么交流,只是那混迹在人群中的严姓老者在少年经过后,忍不住回头打量了两眼,口中好像也含混不清的小声嘀咕了两句,看那口型,他仿佛是在说什么“像是”或者“不是”。

张姓老者倒是没注意到严姓老者的异状,正和人群中的其他人搭着讪,他与老严此次混在这支队伍中,是因为领头的几人同那逍遥镇学堂的带队修士较为熟稔,他们这群人是特地来拜访逍遥镇的人马的,而先前也有熟人招呼严姓老者和张姓老者一同前往,他们二人在山上呆着无事,索性也来凑个修士间的热闹。

而这逍遥镇学堂能变得如此炙手可热,皆是因为其在去年的跃龙门上可谓是出了大风头,给平民学堂露了大脸,不提虽然跃龙门失利但得到了赤龙传承的叶子灰,便光是他的那几位兄弟在去年也都是大放异彩,个个尽皆成绩斐然。

在过往的一年间,北州平民学堂界里也一直流传着逍遥镇学堂“六子登科,齐跃龙门”的说法。

所以这间学堂一下子就打出了名气,这几天的时候便接连来了很多人来拜访郭无锋他们,顺带打听今年逍遥镇学堂参加跃龙门的士子成色如何。

只是,便如郭无锋先前和少年所说,他到逍遥镇学堂教书数十载,像叶子灰他们这般的少年,也是他仅见过的唯一而已,逍遥镇学堂毕竟只是一介平民学堂,论底蕴哪能和那些资源集中的宗门、世家与书院去比呢?

事实上,荒州各大世家以及荒京城五大书院那才是荒州之地每年跃龙门当中产出天骄的重镇所在,逍遥镇学堂去年能出了叶子灰他们一群人,简直可以说是在鸡窝里出了几只凤凰那样稀奇,而这些实然都跟那名叫王保荣的修士有莫大的关系,因为去年逍遥镇参考人员中跃过大龙门的只有叶子灰那五位兄弟,而这都可以说是王保荣一把手教出来的几个学生。

而像逍遥镇学堂的其他人马,寥寥有一两位在去年是碰到了小龙门的,更多的人则是连那道最低的龙门都摸不到边儿的,至于今年嘛,叶子灰方才带着点好奇也问过,郭无锋先前也如实回答了少年,这一届逍遥镇学堂参加跃龙门的士子最高境界也不过是浊士五品。

……

叶子灰尚未走远,就听得身后起了阵喧闹声。

“欸,老郭你在这儿呢!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啊,今天来的这位是……这位是……这位你昨天也见过了……”

“诸位啊,这位就是逍遥镇学堂的郭无锋了,我跟你们讲,去年逍遥镇跃过第二道大龙门的那几个小家伙可基本都是他带出来的学生啊!甚至还有一个姓‘和’的小家伙跳到了第三道龙门呢!!”

“哦哦哦!这位就是逍遥镇学堂的郭无锋老兄啊,您看看您看看,那老话儿咋说的来着?都是名师才出高徒啊!”

“哈哈哈~欸,诸位过誉了,过誉了,都是些不成器的臭小子,哈哈哈……再说了,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啊,都是逍遥镇学堂里的诸位同仁一起辛苦的结果嘛,还有那几个小家伙自身也是下了不少苦功哩,哈哈哈……”

喧嚣声伴着叶子灰的身影渐行渐远,只是少年遥遥听得身后郭师的大笑声,他也暗暗摇头笑而不语,心内为师长此刻的快意而觉得自豪。

老师能以学生为骄傲,原本就是做学生的一种殊荣。

另外叶子灰也暗为兄弟们而自豪,心想道:“也不怪这些修行人世俗,毕竟我逍遥镇‘大’学堂去年也算是好好威风了一回,以不过平民学堂的出身,而众兄弟都得列为‘上清’修士,去年跃龙门时,骆驼、黑子、大头、小红都是清士一品境界,考核场上高高一跃而轻松过了五百丈位置处的大龙门,后来皆在榜上前百名修士中”。

“至于阿龙,他去年那会儿更是已然入了清士二品境界,当时在那道龙门里一跃六百丈,正正好摸着边儿压线跳过了真龙门,于这荒州泱泱数十万参加考核的少年修士中列为第四十七名,入了那前五十的天骄席位!”

“众兄弟个个好样的,没一个孬种。”

叶子灰的嘴角也不由得扬起抹弧度,仿佛兄弟们的荣耀也是他自身的荣耀,只是那抹弧度尚未等挑得高些,又缓缓弯了下来。

“只有我去年拖了大家的后腿……”

他嘴角渐渐掉下去的弧度又略略带着了些苦涩,暗想道:“他们几个一年了,都没给我来一个消息,连去了哪座高等仙府深造都不传信通知我……”

“哥几个定是生我的气了。”

“我晓得的,他们是恶我绝情,怨我背信弃义,轻贱了兄弟情意,莫说骆驼的头七没赶上和他们一同祭奠,便是连这座山都不肯下,可是我……”

行走间的叶子灰暗暗神伤,低头叹了一口气。

“是我对不住哥几个,该的,我该的……”

“唉。”

天边的云彩绕着夕阳。

夕阳的红光把山上的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长的歪歪斜斜,似乎投射在地面的孤影的主人要立不住了。

叶子灰立得住,他要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他一个人,有两条命。

他要一个交代,世间不肯给,他就到前路自去拿。

天道不予。

人道来取。

泛红的夕阳隐没在远方地平线之下。

龙门山上空的云越堆越厚,越积越重。

只是那天上的云再厚重,怎抵得过人间少年心事的沉重。

不过,想必龙门山今夜会下一场大雨,很大的雨。

……

……

……

亥正二刻。

漏断人亦静。

只听得窗外的风唰唰的刮着山上的草木碎石。

屋内,叶子灰盘坐在床榻上,以《寿世传真录》中记载的修炼法门运气行功,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两眉之间靠印堂稍下的位置,正是人体眉心轮所在。

他反复地精炼蕴藏其中的灵慧魄,为这一魄不断地在蓄着势,只静等此势缓缓养成一股他如今的修为再也压制不住的大势。

而直待得势成的那一刻,他便可携这大势所趋,势如破竹地打开人体喉结处的那一道脉轮,开始锤炼蕴养七魄之三的气魄了,彼时他亦即是进入了清士三品境界,是名三魄境气炼品阶的修士了。

实然这清士三品境界可算作是修行者的一道重要关隘,因唯有等修士进入了气炼层次,其才方可做到将体内由天地灵气炼化而来的真气外放出去进行攻伐争斗。

而叶子灰于数日前,曾在那座土堆坟茔之前运气震断了身上蓝色长衫下摆处的一角衣料,其实这已就算是摸到气炼境界的门槛儿了,但以他目前外放的真气程度,却是只能用来扯布料、吹吹灰什么的,是打不了人的。

听得窗外的风越刮越大,掀起阵阵呜咽声。

屋内的油灯仍自安然无恙,偶有灯焰跳跃闪动几下。

床榻那里,眼见得叶子灰周身渐渐有无形气流往复运动,他体内积蓄的那股势也慢慢带着些势不可挡的意味出来。

道是叶子灰周身乃无形气流,却又如何可得觉察?

但见那屋内桌上的一盏油灯燃烧间,复将这无形的气流在床帐的帷幔和房间的墙壁上隐隐照出了些影迹。

这气流原是无形而有影的,真个妙哉。

这修行间的种种异象怪闻,更道奇哉。

伴随着夜色加深,屋内油灯焰芒的不住闪烁,叶子灰周身的那股气流也愈来愈粗壮,投射在房间各处的气流影迹益发清晰可见。

猛然,随着灯盏里的一朵油花爆起。

这段时日以来叶子灰在灵慧魄中始终蓄养着的那股势须臾之间——自成大气候!

少年忽地睁开已闭目数个时辰的一对凤眼,眸中神光暴涨,喷薄欲出,身遭玄妙气机萦荡,发梢无风而自动。

只听闻他登时低喝一声。

“破!”

起势了!

此“破”字一出,叶子灰灵慧魄内的大成之势便宛若深渊下的苍龙抬头一般,充斥着一股浊浪排空、翻江倒海的气概,正冲出灵慧魄直往喉轮处的气魄汹涌袭来!

势已起!

当下,便破!

“哆!”

“咳咳!”

但闻得叶子灰房屋的门框上猛地传来“哆”的一声!

少年心神预警,当下强行中断行气,又一口闷气卡在胸膛中,迫得他干咳了两声,才稍舒缓了些。

却道修士破境时,最是忌受袭扰,轻则行功岔气,重则受着内伤。

茶馆说书人讲的那些修士比斗时当场破境的事例,多是信口胡诌,是些不懂修行的人在臆想那修行者的情况。

自古临阵破境,皆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无一不是迫不得已之际才行此无奈之举,但凡脑子没坏掉,就不可能做那对敌之时而临阵破境的蠢蛋行径!

修行,不是逞凶斗狠,而是与天争胜的大事业,哪容得下许多鲁莽?

偶有冲动二三,便需日后费八九分力气去为当时的冲动买单,次次临阵破境,场场险胜一招,那些说书人是糊弄傻子玩呢?

一个是讲故事的不用脑子,一个是听故事的不动脑子,好嘛结果大家全信了,啧~妙哇……

将场上的时间线稍稍往回捯些……

却道屋外月至中天,屋内的叶子灰将将起势要破开清士三品境界的修行关隘,本来他破境就在今晚,而便在那道关口摇摇欲坠之时,少年忽觉心神示警,当时突然有一颗小石子从十几丈外“哆”的一声正中他的房门!

今夜。

他的破境,就此被人打断。

这叶子灰到底还是修行时日尚浅,思虑不熟,其原以为在这座山上于跃龙门前他当是平安无事,故才不曾麻烦郭师或寻山上的童子帮他来护法,可不料今夜竟遇着如此情形!

床上的叶子灰两息功夫理顺气息,当即夺门而出。

复见得一人立于远处阴影里,天上正是浓云蔽月、星遮无光,叶子灰也瞧不真切那人的相貌身形,他带着怒气正欲诘问对方,却见那人转身而去,脚下生风,竟是飞也似的逃了!

叶子灰更觉怒不可遏,原本方才破境被此人打断已是犯了修行者间的忌讳,这恶毒贼子又如此作态,当真是十分可恨!

他定要给那人好生一个教训!

这叶家七少爷的虎须,可不是谁都摸得?!

“呔!贼子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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