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莫说气话!莫说气话呐!”
孙人杰发现黄灵运情绪不对,赶忙出声道。
但他又见女子埋着头的委屈模样,便继续说:“好好好,小姐不愿回去便就不回去了!孙某今后决计再也不提此事就是了!”
而后二人一同离开后山竹林。
……
“唉。”
叶子灰将兽皮包裹放在桌上,不知怎地又叹了口气。
然后他停在那里,站了有几息时间。
之后转身去床底下拖出来了一口黑色的檀木箱,他蹲在地上,双手按着箱子,右手食指无意识的敲打着箱子边缘。
少年抿着嘴,从鼻间又长长的无声吐出气。
他从怀里掏出钥匙打开了箱子,然后复从那口大木箱里取出了一个方形小木盒。
盒子里只装着三样东西。
最上面的是一个蓝色小布包,里面包着一抔黄土。
布包下面还有两件东西,是她去年寄给他的。
叶子灰取出了布包,露出了下面的东西。
一串红色手链和一封泛黄书信。
手链压在书信上面,书信放在手链底下。
信,他看了十几遍,一字一字,一句一句的反复去看。
他想揣摩体会她写这封信时的情绪和想法,但看了那么多遍,除了满纸的刀子在往他身上和心里戳之外,他实在瞧不出来别的意思。
可让他纠结和折磨的是,和这封冷言冷语的绝情书信一起寄过来的红色朱砂手链。
在更早之前,俩人还书信交流的时候,他信里曾告诉过那位姓江的女子,他刚留在龙门山上的那段日子中,到夜里总睡不安稳,心神不宁,经常半夜被噩梦惊醒。
后来某一天,她忽然来信告诉叶子灰,她已经有了新欢,让他不要再去打扰她的生活了,可随那封信附着的便有这么一串手链。
手链整体是润红色泽的,上面穿着共计二十六颗打磨成米粒大小的饱满红色朱砂小珠子,另还穿有一枚颜色古朴的“东海蓝白金晶细珠”,此珠系属“鲛人之泪”的一变异种珍奇宝珠,表皮色显淡白,内蕴色深蓝,其间还有丝丝缕缕的金色晶丝。
然后在那串手链上,与这枚宝珠对应的位置还有一个微缩版的朱砂藏经筒,上面密密麻麻刻着一篇字体有十分之一芝麻粒儿大小的梵文心经。
是啊,朱砂,心经,这都是安养人神魂的东西,恰好对缓解刚到龙门上长住的他产生的那些症状有很大帮助。
现在,叶子灰想扔了手链和书信,在自己下山前让该结束的东西就都结束吧,把带不走、带不动的东西都留在这座山。
他捏着手链和书信的右手没有使劲,只是有些发汗。
他把最后那一封信,女子的手写信,又装入了木盒之中。
朱砂手链戴在了左腕处。
他重新装好了大木箱,又拿起了兽皮包裹。
然后蓝衣最后一次驻足打量这间他住过一年的陋舍。
他抬脚,倒退着跨出了门,口中无声说着“再见”。
退出屋子后,他站在院外,表情冷漠,眼神复杂。
少年忽而很想放把火烧了这间小屋。
但当他产生了这个念头后,自己便先笑了。
一笑过后。
叶子灰左手拎箱,右手提包。
七少爷,下山了。
……
那边,今年的荒州少年王还在山路上往下走。
这边,待掌过灯后,孙人杰复又来到了山间大殿之中,再次面见红衣女山主。
“小姐,这今年的酒是?”
姓孙的龙门山执事朝上首之人请示道。
“域外战场,黄字旗下九里香三十坛。”
“别处照旧。”
坐在山主宝座上的黄灵运淡然出声。
闻言,孙人杰几度迟疑,末了还是开口道:“从前每年都是给黄字旗那边寄五十坛九里香的,今年却只得三十坛,这……”
“呵”,女子山主忽地冷笑,“只要我还是这荒州龙门山主一日,往后每年便都如此了”。
“本山主早该如此的,早一百多年前就该这样的。”
“别以为我不清楚,从前送往那边的五十坛里,便留下有二十坛酒是他一人扣留的,如今配给黄字旗下的将士们的三十坛酒都是算好的,每一坛都有名有姓。”
“他姓黄的不是素来爱兵如子吗?他有本事就从自家将士们的手里去抠出来啊!”
“只要我黄灵运还是脚底下这座山的主人一天,那他就不配喝我荒州龙门山上酿的酒!”
说着说着,今天这位姓黄的女子又动了些气。
孙人杰站在殿中噤若寒蝉,又似老僧入定。
半晌过后。
上首那位才再度出声。
“但于我外公帐下,今年便再加一坛好了。”
台阶下方,姓孙的男子又觉喜出望外,内心道:“小姐终究还是心软了罢,愿意分给老爷一坛酒了?但这般曲线为之,不免稍显女儿家的矫情……”
而瞧着站立在下首的孙执事明显模样不对,怕他是多想了,黄灵运不由蹙了蹙眉头,复吐声道:“莫想歪了,今年外公那里多出来的那一坛酒,也不是给他姓黄之人的”。
“呃……”心思被女子无情戳穿后,孙人杰难免尴尬几分。
他干咳两声,才问道:“小姐,这一坛酒既然不是给……难道是说我人族在前线那边又出了一位英雄将领?”
黄灵运颔首笑道:“自然是的。”
然后她又补充道:“是一个姓霍的年轻人。”
“哦?”孙人杰侧目道,“这孙某倒不知,未曾听闻域外战场那边我九州又新添了位姓霍的上将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