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男人有着与江啸宇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容颜,却又微妙的不同。
可是若说江啸宇还是个英气逼人的少年,这就是一个漂亮俊美的男人,外露的凌厉收敛成了眼底的杀伐狠厉,即便在这空荡荡的,快要宛如废墟的宫殿之中,也带着一种不可攀附的凌然之色。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此刻像打量自己所有物一般淡漠地看着姜姒。
他淡淡开口,道:“过来。”
姜姒:……
为什么他梦里梦外都那么霸道跋扈!
但姜姒没有与一个梦中人多做计较,走过去,想要提醒他这是梦境。
可一靠近他,他就一把将她抱起。
姜姒惊惶之下,发现他的手居然是毫不避讳地放在她的臀部上的。
她全身一个激灵,瞳孔也颤了颤。
虽然现实中的江啸宇是没有边界感,但还没有到这一步。
她怒道:“你做什么!”
面对她的反抗,江啸宇那漆黑的眼睛更加幽暗。
“怎么?我才落魄,你就急不可耐地想另攀高枝?”
他一夜之间,修为尽失,宫殿破败,失去了天下,再次变得一无所有。
而她,则从千般勾引,万般撩拨,到现在碰都不让自己触碰?
姜姒听他越说越不像话,“你在胡说什么?”
她话音一落,他困住自己的手臂更用力了一些,她有些吃痛,轻轻唔了一声,道:“江啸宇,你轻些。”
然而他力道非但没有变轻,落在自己身上的眸光也越发冷漠,“江啸宇是谁?”
她道:“江啸宇是你啊,你中了合欢宗的诡阵,现在正在幻境之中,你醒醒啊。”
而对方则是挑起剑眉,淡淡道:“你在说什么鬼话?”
姜姒有些无奈,生在梦中的人不知道自己在梦中,就如喝醉的人总是不愿承认自己喝醉。
想着怎么跟他解释,他却放下了自己。
姜姒刚刚松了一口气,江啸宇却把自己往梁柱上一推。
她只觉得背上吃痛,“江啸宇!”她正要抱怨,发现他长臂一伸,人欺了过来。
他的突然靠近让姜姒全身一僵,她害怕他要吻自己,急忙转脸避开他,手推着他的胸口。
江啸宇被他一躲避一推,目光变得更加凌冽,力气也大得很,姜姒吃痛后有些害怕。
想起合欢宗梦境,无论是边邵还是喻泽林,www.youxs.org。
自己该不会是闯进他春/梦里了吧。
这混蛋居然梦的对象是自己!
像喻泽林一般,他十一把兵器随便梦一把不好吗!
她心中发怒,推他的力气更大了一些。
这彻底触怒了她,一把抓起她的手,拖着她朝内殿走去。
姜姒彻底慌了神,“江啸宇!你放开我!”
然而他却根本不听
,拖着她进了一个破败的寝宫,将她往只剩破棉絮的床上重重一扔,发出重重的吱嘎之声。
梦里梦外他还真是本性难移,她终有一天会被他摔成脑震荡。
溅起的灰尘让姜姒咳嗽不已。
姜姒惊惶之下,几乎是对自己身上的他拳打脚踢,“你这个混蛋!”
而江啸宇却按着她的双手,一口咬在了她脖子上。
就连这个触感,都与之前一样。
姜姒力量哪里能够反抗得过江啸宇,只觉得自己进了一个糟糕的梦,在幻境里被他占了便宜,那是不是只能吃哑巴亏?
“你醒醒!”
江啸宇在看见她抗拒的目光的一刻,其实本就没有□□的双目更加地冰冷。
果然。
所有人都一样。
当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他们都会抛下自己。
他缓缓撑起了身,冷冷看着她。
只缓缓吐出一个字:“滚。”
姜姒从惊愕中起来,他神情依然倔强骄傲,可是却流露出一种孤寂和没落。
让姜姒微微一愣,但却还是没有继续停留,立刻离开。
走出寝殿看着江啸宇自己造出来的这个幻境,又或者说是他的梦:
这是个极为奇特的梦。
天下第一仙山上面有宫殿,宫殿里面却只有一群乞丐。
她从乞丐的口中得知,江啸宇一手遮天,在这里自立为王。不想却在一夜之间,他修为尽失,所有人弃他而去。他成了这个废弃宫殿的落魄君主。
姜姒不禁感叹,从喻泽林的梦她就看出,这个幻境投影的不过是造梦人的潜意识。
喻泽林爱剑如痴,索性碧水在他梦中成了妻子。
而江啸宇的梦,何尝不是他内心的折射?
渴望力量,渴望权力。
但是他又觉得自己随时可能失去这一切,变得像曾经乞讨之时一般一无所有。
他之所以不断地向上,不断地修行,不断地积累财富,将手中一切攥得死死的,只因为他比别人都更害怕失去这一切。
因为他的内心觉得若没有了力量,权力,财富,他便会失去一切,孤单落魄地度过余生。
那自己在他梦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难不成是她的王后,或者王妃?
皇宫中的乞丐道:“是一个没有名分的暖床婢。”
姜姒嘴角一抽。
这个狗逼。
让他死在梦中算了。
想到此处她真想撂摊子不干,努力劝说自己,他是为了给自己找合欢蛊的解药才入梦的,这是梦,只是梦。
她一边这么告诉自己,一边拿了一个破碗,盛了一碗护城河的水向宫殿走去。
而宫中那位英俊的君王正撑着头孤独地坐在破旧的床上。
他看着姜姒走进,眉头依然紧皱。
干裂的嘴唇轻启,冷冷问:“回来做什么?”
姜姒将护城河水递给了他,
道:“喝水。”
她知道江啸宇必然一眼看得出那是不太干净的护城河水,
不想他居然只是看了一眼,举起来一饮而尽。
姜姒心中有一丝歉意,但想着自己是个没有名分的暖床婢这事,心中有歉意全消。
她道:“你若真心对人,别人也会真心对你。”
其实姜姒早就觉得,无论是桃乐儿还是喻泽林,江啸宇都从未真心相待过他们。
对他而言,他们更像是一群酒肉朋友。
他不过是用他的能力,用他的钱换取他们的陪伴而已。
江啸宇却只是冷笑一声,对她道:“听你这口气难不成是对我真心才来爬我床的?”
姜姒:……
爬床?
爬床!
她深吸一口气,不跟梦中人计较:“那你对我又如何?”
江啸宇像是陷入了沉思。
他是最有权势的男人,本该拥有天下最好的东西,最美的女人。
她恰好是这山海界第一美人而已。
至于真心?
他觉得有些可笑。
他缓缓吐出两个字:“玩物。”
姜姒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不敢相信他居然说这样的话!
梦中的他,少了万剑宗宗规的束缚,还真是比他本尊更狗。
她压制着怒意道:“你若再不醒来,就活活在这里孤单死吧!”
说完,转头离开。
圣子说他也会入梦,或许她该先去找到圣子,让圣子来劝说这个狗逼。
江啸宇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
不知为何,此刻的她比之前要鲜活得多。
他垂眼看了看手中的碗,所有所思。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喝水了。
她是在他落魄之后,唯一回头给他递了一碗水的人。
姜姒走出了江啸宇的宫中,场景却一次又一次变幻,这一次变成了一个山洞。
山洞阴湿漆黑,姜姒准备离开,可是一到洞口,外面便就电闪雷鸣,一道惊雷生生把姜姒劈了回来。
姜姒退回洞中,一转身,发现洞中亮起了一盏盏灯。
这些灯不是普通的灯,而是一盏盏莲灯,莲灯一盏盏亮起,迅速点亮洞穴,那场面竟有几分空灵和壮美。
莲灯之间坐着一个清俊的少年,他双目轻阖,圣洁又慈悲。
“圣子?”
姜姒欣喜能够顺利找到圣子,“我没有办法唤醒江啸宇和喻泽林,你的话,他们应该会听一些。”
圣子缓缓睁开眼,抬眼看着姜姒。
“您在说什么?谁是江啸宇?”
姜姒微微一愣。
现在面前的圣子与之前的圣子有着些许的不同,这应该是圣子十五六岁时的模样,清绝的模样中还带着几分青涩。
难不成……
圣子也被幻境侵蚀了?
也就是说清醒的人就自己一个?
姜姒依然不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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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记得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
圣子悠悠看着他,“为什么您会在这里?”
这是圣子第一次对自己的称呼是“您”。
姜姒觉得有些奇怪。
难不成是因为她在这梦中因为跟了“国王”所以鸡犬升天,世人给了她尊称?
可想起暖床婢这个身份,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姜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幻境之中。
她正寻思着自己该怎么跟他说起之时,释空铉又道:“你有没有在乎过我?还是我对你来说从来就是不值一提?”
姜姒听到此处大惊。
不不不,圣子在说些什么啊?
圣子眼中带着哀伤和忧愁,甚至可以说是哀怨。
要说她有什么对不起圣子,那也是虫蛊发作后,在那山洞中,差点破了他的戒,破了他的千年修为。
想到此处,她再一看,发现这个洞穴,好像就是那个洞。
就连外面的电闪雷鸣都与那日一样。
难不成,这成了圣子的心结?
她心中叹气,对圣子道:“对不起,我当时是……”
却听圣子悠悠开口:“我等你那么久,为什么又是他捷足先登?为什么你要忘了我?”
这句话却如平地惊雷一般,姜姒突然睁大了眼,与此同时,外面也是一道惊雷落下,响得姜姒吓了一跳。
这句话的信息量略有点大。
为什么叫圣子等了她许久?
又是谁捷足先登?
什么叫自己忘了她?
姜姒想要开口,却发现他身后一盏盏莲灯的灯芯开始摇晃,本是金色的光芒慢慢变成橙色。
他缓缓抬起了那只素白的手,姜姒不知他要做什么时,却见他轻轻拾起了自己的衣摆,将它轻放在掌心,一举一动虔诚无比。
“圣子……”圣子本是那种该受人尊敬的存在,却以如此虔诚的眼神和姿势对待自己,这让她十分地别扭。
她默默退后一步,裙角从他手中滑过,他却惶恐地紧紧握住裙角,放在唇下,竟然是轻轻一吻。
与此同时姜姒大脑更是如炸开了一般,惊愕地道:“圣子!你这是做什么?”
她想要从他手中扯出自己的裙摆,却看见了他眼下掉了两滴泪水。
这让姜姒更是愕然不知所措。
他紧紧握着姜姒的裙摆,声音带着哀求:“别再抛下我。”
姜姒依然如石雕一般无奈地矗立在原地。
这个幻境,太诡异了。
太诡异了。
可是她想起喻泽林和江啸宇的幻境,若幻境都是他们内心的折射,那简直是细思极恐。
“圣子……你醒醒,你,你是圣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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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度众生,苍南殿唯一传人的圣子啊。”
圣子缓缓抬起眼,语气温柔,“我入苍南殿不过是为了断了对你的贪嗔痴。”
外面的雷声不断,姜姒大脑更是混乱。
她努力回想与圣子相遇的种种,好像圣子对自己,是有些许不同。
特别是这次找合欢宗,他几乎一次又一次地为自己打掩护。
她大脑开始笨重地转动,突然想起了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圣子和身体的原主应该有一段旧情。
这样一说,好像就通了。
毕竟妖女和圣子,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想着原主是个把江啸宇捆在蛛网上,拿着皮鞭准备霸王硬上弓的主,她又略略觉得圣子有些口重。
她正要宽慰他,听他唤着自己:“姒姐姐。”
姜姒一愣。
怎么原主小名都和自己一样?
她蹲了下来,想要安慰圣子,将他从梦中唤醒,“圣子,咱们现在堕入幻境了,这些都是假的。”
圣子:“我倒是希望这一切都是幻境,不然这世间唯一的女神,最是慈悲的你怎么会委身于江野?”
江野,江小野?江啸宇?
好像自己在这个梦中是给他做了暖床婢来着。
可是女神,慈悲?
姜姒只觉得头疼。
自己跟这两个词对不上号,那个原主更不要说了。
圣子这个幻境,是有点乌鸡鲅鱼啊。
她叹了口气,蹲了下来,只能替原主安慰圣子道:“圣子,这些都是假的,我没有和江野那个混蛋在一起。”
圣子这才抬眼,“真的?”
姜姒:“嗯,一切都是假的。”
这时候圣子身后已经变成了橘色的灯光才恢复成了金色,外面的雷鸣声也小了不少。
姜姒对圣子道:“圣子,我们入了合欢宗的幻境……”
她话到一半,看见圣子紧紧蹙着眉头,面上露出潮红,也露出了痛苦之色。
“圣子!你怎么了!”
圣子打坐,道:“我中了合欢蛊。”
姜姒不得不感慨这不愧是合欢宗的幻境,喻泽林和剑要过没羞没臊的生活,江啸宇有暖床婢,就连圣子都逃不过。
姜姒解释道:“圣子,你的合欢蛊已经被我取出来了,你现在没事了。”
话刚说完,她想起了合欢蛊在她身上。
虽然她在这个幻境之中意识很清醒,但是,体内的合欢蛊却一下子躁动起来,就像是与这个幻境呼应一般。
突然,她脸颊开始发热,身体却开始发冷。
圣子一慌,看着瑟瑟发抖的姜姒。
“阿姒姐姐?”
姜姒全身微微颤抖,她的灵脉为了冷死合欢蛊,也不管她本人是不是会被冻死,此刻她非常地渴望热源。
她克制住了扑入圣子怀抱的念想,只道:“你能不能施一个明火咒,或
者有什么打火石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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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姒心想,我和你老相好不一样,我这个恒温动物新冠时发烧也就是烧到40度,比正常体温高了不到4度都觉得要死要活,真的习惯不了这种为了驱走异物,体温会骤然往冰点靠近的特性。
即便圣子给她升起了火堆,但她还是冷到崩溃,意识也在一点一点抽离。
圣子这时体中合欢蛊也开始作祟,身体开始燥热异常。
他身后的莲灯,灯光再次从金色变成了橙色,甚至带着妖冶的红。
他素白的手轻轻抚在耳边,“阿姒姐姐……”
姜姒轻轻一颤,用残存的意思道:“圣子,你醒醒,这是幻境,这是梦……”
外面风雨交加,她越来越冷。
她想起上一次,在观雨洞中,她缠着圣子,圣子道:“若能渡你,我无悔。阿姒,你会悔吗?”
而这个梦中,圣子比现实之中显得青涩稚气,而且好像非常地依恋原主,姜姒觉得不太妙。
圣子身后的莲灯的光已经变得快成了红色。
他用颤抖的手,将冷得发抖的姜姒搂在了怀中。
姜姒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好像被冻成了冰人一般,根本无法动弹。
她只道:“圣子,你的修为,你的金身不要了吗?”
圣子却道:“姐姐,我永远都修不成正果的,要这金身有何用?”
姜姒一愣:“什么意思?”
圣子永远修不成正果。
圣子看着她,“因为我还有一劫未渡。”
发抖的圣子将冷得无法动弹的姜姒放在了洞穴中的地上。
他捏着姜姒的衣角,略带恐慌又虔诚地看着姜姒,道:“姐姐,渡我。”
江野看着手中的破碗,他生来就没有亲缘。
他活下来是一个奇迹,他像荆棘一样野蛮生长。
他生来便被抛弃,被野狗养大,两岁时养他的野狗死了,他就开始捡垃圾,乞讨,八岁前,除了那条野狗,唯一的朋友也就是那只和他相依为命的猫,可在他七岁那一年,那只猫也死了。
后来这一生,他也没什么朋友,靠近他的人不过是想在他这里获取机缘,修为,灵石。
所以在他落魄后,尽是没有一人为他回头,即便他渴了很久,却也没有人给他递上一碗水。
而她,居然是唯一回头,给他递了一碗水的人。
他觉得有些可笑,想起他们的初遇,想起那红色的蛛网,始终是他心中的一道隔阂。
两人不过是各取所需,他要她诱人的身体,她在这里或许修为,灵石,宝贝。
他想了想,他还是有朋友的,比如释空铉。
那是他的忘年之交,释空铉与他人不同,他早就绝了七情六欲,无欲无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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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些年,真心相待自己的除了师尊外,也就圣子一人。
他准备去找圣子,但是临走前,却还是带上了那个破碗。
他取出了自己仅剩的一把剑:江四。
这是唯一一把自己下百斤的剑,倒也适合她。
反正对现在的他来说剑也没有太大的用处。
用来报她的一碗水的恩情,足矣。
他用双足踩遍万水千山,终于在暴雨和雷电之中,看到了一个山洞的入口。
洞中的莲灯之光,他认得。
姜姒全身僵硬,却依然用手抵着圣子。
她冷得发抖,而圣子却也在发抖。
两个菜鸡搂在一起抖了好久。
这个幻境真的让她觉得既无厘头又无奈。
姜姒嘴唇冷得发抖,嘴唇冻得发白,并附上了一层霜,她看着身上的圣子:“圣子,你醒醒……”
圣子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吻在姜姒的额头的花钿上。
姜姒一愣,圣子的吻纯洁又温暖,在一瞬间,她愣住了。
也就在这一瞬间,她听见了清脆的一记声响。
是瓷器破裂的声音,她突然转头,看见了洞口一身黑袍的俊美男子。
他俊美的脸上带着冰冷的戾气,缓缓看着圣子:漆黑的眼中带着森然的杀意:“我把你当朋友,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圣子也起了身看着江野:“你将她强占时是否又把我放在眼中过?”
江野:“是她勾引我在先,我何时强占过她?”
两人混乱的对话在这荒诞的世界中姜姒已经习惯。
可是她感受得到江野的此刻的绝望。
他一无所有,所有人弃他而去,唯一他诚心相待的朋友却和他的女人有染。
这个幻境,可谓是杀人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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