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求学日常

《大明求学日常》

第一百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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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芸芸见到那人后, 又让林家仆人去把蒋平找来。

蒋平来的时候,看到那个被捆得严严实实的人,又看到她身边还站着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眉心微动。

“听说你做了一件大事, 现在闹得满城风雨, 你知道整个应天府有多少御史吗?”他似笑非笑说道。

江芸芸没说话,只是平静说道:“那你还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一直蹲在地上吃糕点的顾幺儿倏地一下抬起头来, 眼巴巴地看着蒋平。

“我如今只是来看看小孩的叔叔。”蒋平指了指顾幺儿, 笑眯眯说道。

顾幺儿立马凑过来:“蒋叔你真好, 这个糕点给你吃。”

他把最后一块没咬过的糕点塞到蒋平手心。

蒋平看着小孩乱七八糟的头发,无奈揉了揉他的脑袋:“等这事了了,我再找你算账。”

顾幺儿呆呆得了一声,不明所以。

蒋平把人推开,趣味十足地看向江芸芸:“想要我做什么。”

江芸芸指了指地上五花大绑的人,然后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要是这次还不是, 那可就真的是要打草惊蛇了。”蒋平眉心微动, 看了一眼那个一直冷眼旁观的年轻人,“不觉得太冒险了嘛。”

江芸芸嗯了一声:“现在大家都是心照不宣,我要是什么都不做, 那这件事情就真的掀过去了。”

蒋平惊讶得打量着面前的江芸芸, 忍不住说道:“自来父父子子,这么重的孝道压在你身上,你难道真打算视若无睹不成, www.youxs.org,你真当官场是可以靠你一清二白,一身正气走过去的吗。”

江芸芸也跟着愣了愣。

蒋平注视着她,温和又冷酷地继续说道:“江来富死了, 就是现在最好的局面。”

江芸芸沉默着,没有开口反驳。

一直不说话的江泽抬眸看了过来,他似乎想笑,但嘴角只是抽搐了一下,整个人陷入死气沉沉中。

“你这么聪明,你想你肯定已经想通了,江如琅在你身上押宝,你说江来富杀了周家人,他就替你把江来富杀了,他在给你卖好,你收下才是皆大欢喜的局面,而且你可是扬州的解元,只要你平平安安考上会试,去了殿试,今日这些扬州,应天府官场上的人便能和你关联在一起,同僚、同乡、同榜、座师、录取你的考官,都是你今后不可或缺的力量。”

蒋平平静,又极具诱惑力地说道。

“他们已经给了你体面了,你现在追究下去,那就是不体面了。”

江芸芸长睫微动,冬日的风吹得人脸颊泛红,带着丝丝疼意。

扬州的北风都还着冰冷的水气,打在人脸上格外冷。

“十一岁的解元,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吗,江公子,你的老师刚给你取了字,叫其归,他对你一腔爱意,就连我这个外人都感受到了。”蒋平沉声说道,“你该为他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考虑一下。”

顾幺儿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人。

院子里的气氛倏地安静下来,原本那个躺在地上呜呜的人也没有继续扑腾,江泽面无表情地站在阴暗处,顾幺儿蹲在江芸芸边上,撑着下巴想着蒋叔的话。

他虽然听不懂,但隐约觉得蒋叔说得这些实在动人心。

蒋叔一向是军里负责劝降的人,不仅人敏锐,口才也好,说起话来一套又一套的,不论是谁听了,心里都要动摇几分。

江芸会听吗?

他把手里冷冰冰的糕点塞进嘴里,好奇地去看江芸芸。

蒋平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态度和气,神色温和,缱绻动人心。

江芸芸叹气:“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就是太知道了。”

蒋平不解地看着她。

“黄河泾渭分明,为什么它不叫泾渭河,还是叫黄河呢。”江芸芸自言自语道,“因为它本身带有大量泥沙,再清的水进去了都会变黄,但黄河自己却不知道,它只是向东奔流,一去不复返,最后浩浩荡荡,无人可拦地入了海。”

蒋平心中微动。

“一滴墨水掉进水里,自然是无事发生,可之后会是一滴又一滴,到最后再干净的水,再洁白的纸,再无辜的人,他都会成为黑的,成了世人口中无所不能的利器。”江芸芸眸光微动,最后看向冬日不甚明亮的天际,伸手一指,笑说着,“可你看,天还是亮的。”

蒋平的视线下意识看过去,冬日的天总是灰蒙蒙的,可天际边缘,群山之巅,还是有一抹长长的,狭窄的,偏又明亮的光线。

它不能照亮整个天空,却还是在所有人抬头看天时,一眼就能看到。

日出东方,煌煌劈晨曦,历天而行,复入东海。

竟当真有人要做那轮太阳。

蒋平的视线被那日光刺痛,那口气自见了江芸就是一直提着的,直到现在才缓缓吐下,一脸钦佩说道:“是解元公大义,我曾深夜看花,感慨晨曦之短,无法看遍百花盛放,却不曾想过原来若是高举薪烛,自有繁花盛开。”

江芸芸只是看着她笑。

“江如琅想得再好,那也是他的一厢情愿,我虽在黑暗中,却不能与狼共舞,更不能明知前路是错的,依旧为了自己的利益踏上去。”江芸芸正色说道。

蒋平抱拳,折腰行礼。

江芸芸一惊,连忙回礼。

“那我去了。”他上前,直接把人提溜起来,大步离开了小院。

其实蒋平一直对着江芸是抱着审视的态度。

一开始,将军说要把幺儿送过来,他是不信的,一个还没他大腿高的小孩怎么能养得好幺儿。

再后来,他听到幺儿很黏这小孩,心里更是不服,幺儿是他一手带大的,又聪明又乖巧,是不是被人蛊惑了,听着更不是好人了。

然后,顾幺儿写了一份歪歪扭扭,图案比字画还多的信,说自己没钱了,他就主动说要来送钱,顺便去看看幺儿,要是他过得不好,说什么也要把人提溜回来。

他在扬州城转了一圈,甚至还去了那个乡下田地,看了那片土地,所有人都对这位小解元赞不绝口,漂亮,聪明,伶俐,读书还这么好,他看了这么多还是不信,自来读书人都是会骗人的,他见多了。

又后来,看到顾幺儿在码头里闯祸,弄得大家都很尴尬,偏只有江芸芸依旧情绪稳定,和和气气地安慰着,他开始觉得江芸这脾气还算不错。

直到跟着他智抓李达和江来富,他才发现这人是真的聪明,反应极快,别人只走了一步,他几乎能想到后面五步,好想当真是话本中算无遗策的神人一般,但读书好和人品又没关系,他几次三番让幺儿陷入险境,这可不行。

可知道今日,他发现是自己狭隘了,这人和自己之前见过的读书人都不一样。

他们说他‘君心似日月’,当真是不假。

任谁都看得出来,只要认下江来富是畏罪自杀,他依旧是清清白白的小解元,她的未来依旧一片坦荡,要知道江来富本就是罪有应得,死了便死了,何苦搭上自己呢。

可他不愿意。

是非曲直,定要水落石出。

江来富不是不该死,而是江来富要死,他本就要死,却不是罪魁祸首的罪名。

“将军总算做了一件靠谱的事情。”他驾着马车离开时,突出一口白气,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的幺儿,跟了这样的人,一定会有出息的。

日月之下,星辰同辉。

—— ——

“那我们怎么办啊?”顾幺儿吃完糕点,拍了拍屁股站起来,傻乎乎说道,“坐得屁股真冷啊。”

江芸芸失笑:“这么冷的天还坐地上,冷也是你应得的。”

顾幺儿还是傻乎乎的笑:“有了这个人,是不是就能把江如琅抓到了。”

“不知道。”江芸芸笑了笑。

顾幺儿不笑了:“为什么啊。”

“因为上了衙门,就不是我们能做主的。”江芸芸无奈说道,随后微微一顿,“幺儿,以后你要是袭了爵,一定要记住,我们决定一件事情前……”

她开了口,却又犹豫着要不要说下去。

顾仕隆还这么小,那都是长大后的事情。

顾幺儿却好奇问道:“什么啊?”

江芸芸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道:“不论你在何处,你和他们都是一样的。”

顾幺儿呆了呆,不明所以,丧气说道:“我听不懂。”

江芸芸只是笑:“走吧,我们去衙门。”

“去衙门做什么啊?”顾幺儿不明白。

“去告诉所有人,真正害死周家的人是谁,江来富不是暴毙的。”江芸芸坚定说道,“天日昭昭,人心灼灼。”

“好哦,那我和你一起去。”顾幺儿笑眯眯说道,“你的暖手炉给我呗,我手好冷啊。”

江芸芸递了出去。

顾幺儿整张脸趴在手炉上,天真问道:“扬州好冷啊,京城也这么冷嘛。”

江泽脸颊抽搐着,他的袖子不知何时已经被扯烂了,挣扎地看着江芸的背影。

“那要把他带上吗?”顾幺儿走了几步,突然回头,跑到江泽身边,警觉地拉着他的袖子,“他会不会跑了啊。”

江芸芸扭头,那张白生生的小脸被风吹得脸颊发红,唯有那双眼睛格外亮:“你来吗?”

江泽看着她,突然咬牙说道:“自然是要来的,你们老江家内斗,我怎么不来看热闹。”

江芸芸只是笑着说道:“那就走吧。”

江泽甩开顾幺儿的手,直接快步跟了上去,恶狠狠说道:“你别不信我,你今日去了那个衙门你就死定了,管你是什么解元,状元。”

江芸芸笑说着:“我知道,可人生不过浮游,浮游也该是有愤怒的。”

江泽脚步一顿,手指抖了抖,最后又突然冷笑一声:“朝生暮死,於我归处,你老师还真是给你取了一个好名字。”

顾幺儿不高兴说道:“你怎么骂人。”

江泽看也不看他一眼上了马车:“蠢货。”

顾幺儿气得直跳脚,握紧拳头就要揍人。

江芸芸眼疾手快把人拉住:“他心情不好,别和他计较。”

“擦擦脸,我们走吧。”江芸芸不计前嫌地递上一块干净的白帕子。

江泽看着那块帕子,瞬间失神。

“给他干嘛,他坏人。”顾幺儿趴在她胳膊上,大声嘟囔着。

江泽闻言,笑了一声,接过帕子,一声不吭坐在角落里。

江芸芸来到衙门前,刚一下马车,就突然被人拉走。

“你不能进去。”黎循传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咬牙说道,“我就知道在这里能逮到你。”

江芸芸扑闪着眼睛,笑问道:“大家都知道了?”

“满城风风雨雨,谁不知道,你知道今天有多少人去应天府了吗?”黎循传拉着她就要走,“走,我们回家。”

江芸芸拨开他的手:“老师知道了吗?”

黎循传板着脸说道:“自然知道了,你回去就等着挨骂吧,这次我可不救你了。”

江芸芸歪着头想了想:“若是老师生气了,一定亲自来找我的。”

黎循传脚步一顿。

江芸芸笑意加深,得意说道:“所以老师是支持我的。”

“放屁!”黎循传第一次爆了粗口,满脸通红,“你在做什么,江芸,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个解元难道真的不值钱,是你捡漏捡来的,外人都这么说,你自己还真觉得是这样吗?他们根本不知道,你每日睡觉时间三个时辰都没有,他们根本不知道你有多认真,他们不知道,可你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江芸,你在做什么。”黎循传眼睛通红,“你忘了,说要和我一起去京城了吗?”

江芸芸脸上的笑缓缓敛下,露出讪讪之色:“我记得啊,我处理好这个事情我就去找你。”

黎循传紧紧抓着她的手,气得手指都在发抖:“你干嘛要为江如琅搭上你,江芸,你疯了吗,你的农事册,你的兵书,你不是说要种出厉害的水稻,你不是说要收复哈密吗?你的土豆,你的番薯,你都不要了吗。”

江芸芸沉默,企图缓和气氛:“没有这么严重。”

黎循传没说话,只是拉着她就要走,面容冰冷:“我不会让你为了那个无情无义,自私自已的人,毁掉自己的前程的,走,跟我回家去,江来富罪有应得,死了就是死了,江如琅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我不能让你因为这样的人渣毁了自己。”

黎循传难得有这么多的力气,直接把人江芸芸的手腕都跩红了,非要把人带走。

顾幺儿一脸迷茫地看着两人。

他不懂,不就是告状吗?

他们都有证据了,肯定能把人抓起来的啊。

蒋叔,黎楠枝,干嘛都这么激动啊。

“道合君臣义,恩深父子情。”江泽站在马车旁,见状,阴阳怪气说道,“自来就是‘臣事君,子事父,妻事夫,三者顺,天下治;三者逆,天下乱’,如今儿子要告老子,可不是天下乱,你让这写书立著,治国安邦的人如何看他,剥去一个解元头衔都是轻的。”

顾幺儿吃惊地看着他:“真的?”

“家无二主,尊无二上,他告的可是自己的爹啊。”江泽讥笑着。

顾幺儿呆站在原地:“那怎么办啊?”

江泽低着头,捋了捋被自己弄皱的袖子,随后冷不丁问道:“你读过诗经里的曹风蜉蝣吗?”

顾幺儿摇头:“没听过。”

“心之忧矣,於我归处。”

他用帕子仔仔细细擦干净脸。

“心之忧矣,於我归息。”

他把袖口整整齐齐捋好。

“心之忧矣,於我归说。”

他满是怀念地念完最后一句,然后把帕子塞回袖子里,抬脚走了。

顾幺儿一边是拉拉扯扯的两人,一边是突然诗兴大发的江泽,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走了,这事以后就不能翻案了。”江芸芸企图挣扎开他的桎梏。

奈何黎循传狠了心,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江来富死了,周家的仇就是报了。”黎循传冷酷说道,“就是报了,江芸。周家,周家也没帮过你,是不是。”

他一张脸通红,他觉得自己很无耻,却又不得不狠下心来做这个坏人:“你一直靠的就是你自己,怎么就要为一个家破人亡的周家做这么多,你不是最聪明吗,这点权衡利弊都不会吗。”

江芸芸沉默地看着他。

“我对周家,对周笙,必须要如此。”她神色悲戚,却又一脸认真。

她占据了江芸的身体,她接替了周笙倾注在她身上的爱意,那个让周笙不得安生,让周鹿鸣颠沛流离的仇,这个仇,她是为了死去的江芸,不得解脱的周家人。

“你让其他人去行不行?”黎循传红了眼眶,哀求着,“其归,你要去归一条不归路吗?”

一声咚咚声骤然两人耳边响起。

江芸芸扭头去看。

江泽用力敲响衙门口的大鼓,嘶声力竭喊道。

“我要告状,草民乃江来富之子,我要状告主家江如琅,杀害我爹,烧我全家十三口人命,我要告状,我要为我爹伸冤。”

江芸芸大惊失色,下意识想要过去。

黎循传一把把人拉住,整个人都在发抖。

“不要去。”他用力拉着江芸芸的手,声音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求求你了。”

“江如琅为一己私利,侵占河运,杀害良民,埋尸大坝。”

江泽整张脸因为呐喊而通红,鼓声却越来越急。

“杀害恩师,强求民女,开设赌场,桩桩件件都是死罪。”

“他会死的。”江芸芸喃喃自语。

——凡奴仆首告家主者,虽所告皆实,亦必将首告之奴仆仍照律从重治罪。

衙门大门被打开,衙役怒目而视,贯穿而出,团团把人围住:“就是你敲的鼓。”

江泽停手,喘着气说道:“是我。”

“你是江家的仆人?”衙役居高临下问道。

江泽顿了顿,点头说道:“是。”

“奴婢状告主子可是“非公室告”,我们不受理的,你快走。”衙役呵斥道,挥手赶人。

“可我坚持告状。”江泽不为所动,坚持说道,“江如琅杀害我爹,我一定要告状。”

“那可要先打二十个板子,会死人的。”衙役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你不怕。”

江泽沉默。

衙役这才露出笑来:“那你快走吧。”

江泽低着头,看着自己落魄陈旧的衣服。

今日之前,他也曾白衣如雪,穿着最华美的衣服。

“不怕。”他手指紧握,强忍着畏惧,镇定说道:“生命几何时,慷慨各努力,我不怕的。”

衙役大怒,脸色青白交加,手中的刀几乎要拔了出来。

“你要做什么。”顾幺儿立刻呵斥道,“别人来告状,你怎么还打算杀人不成。”

衙役握刀的手一顿,随后大手一挥:“给我带进来。”

临走前,江泽却突然扭头去看江芸芸。

江芸芸被人死死抱着,那双温和的眼睛在此刻一脸复杂地看着他。

他收回视线,镇定踏入衙门。

他身如浮游,也曾穿着楚楚衣裳翩然起舞,却刚明白,原来生死自来不由他。

—— ——

“明府,按理我不该多言,但此事闹大了,不好。”程钰玉佩也来不及挂上,拦着要上堂的陆卓,言辞切切。

陆卓摸了摸头顶的帽子,沉默着,突然说道:“我做了二十年的县令,判了数百个案件,我自然知道什么情况是最好的。”

程钰脸色僵硬。

“我也知道我来到这里是幸运。”陆卓坚毅的目光看了过去,“我自然也知道若是乖乖地做好这个县令,也终于能往上走一走了。”

程钰垂落在两侧的手指倏地握紧。

“你听过百姓的哭声。”陆卓收回视线,突然笑了笑,一脸无奈,“我听不得这些。”

程钰大惊失色:“御史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那就让他来。”陆卓把他推开,巍然说道,“我审我的案子,那是我的路。”

—— ——

这场案子并不对外,衙门的大门一关,任由扬州城内的人抓耳挠腮也看不到一丝热闹。

江如琅被传唤过来时,一眼就看到马车旁的江芸,正打算上前破口大骂,就被衙役拉走了。

江芸芸面无表情地站着,只隐隐听到风中传来时不时的惊堂木的声音。

清脆、醒神。

越来越多的百姓围了过来,传的话也越来越离谱,到最后好似全扬州城的坏事都是江如琅一人做的一样。

很快,蒋平带着一溜的人来了。

“这不是逍遥楼的人吗?”

“这几个不是西门附近的帮闲吗?”

有人窸窸窣窣说道。

蒋平上台阶前,扭头看了江芸芸一眼,微微点了点头,随后敲门,进去衙门。

又没多久,曹蓁也来了,端坐在马车上,并不下去,只是她的马车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就停在江芸芸边上。

“若是连坐了,你可有想过……”曹蓁的声音幽幽传来。

江芸芸回神,低声说道:“想过了。”

曹蓁垂眸看了过来。

“举人开个私塾,也挺欢迎的。”江芸芸笑说着。

曹蓁冷笑一声:“没出息。”

江芸芸不再说话。

“此事后,你带着你娘和你妹妹滚出江家。”许久之后,曹蓁淡淡说道,“但江家的钱,你一分也别想要。”

江芸芸抬眸,看向帘子后,那道隐隐绰绰的影子,终于露出今日第一个真心的笑来:“多谢大夫人。”

鉴于此事关系甚多,陆卓不得不把人都收监了,至于牵连其中的程钰也不得不羁押在官府。

他捧着蒋平送来的一叠证据,又看着打了二十大板,奄奄一息的人。

“找个大夫给他看看,不要死了。”他下堂前,匆匆吩咐道。

这个消息自然也传了出去,不少人站了一个时辰也没听到具体内容,不由破口大骂,也有人发散思维,一口气编出了八个故事,振振有词,有理有据。

江芸芸看着那个紧闭的大门,又看着那颜筋柳骨的牌匾,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们回家吧。”

黎循传看着她,低下头来,只是还紧紧握着她的手,手心都是热汗。

“走,回家去。”江芸芸反握着他的手说道,“我去找老师谢罪。”

“不要了。”黎循传低声说道,“祖父说了,各复归其根,这是你的路。”

江芸芸突然探过脑袋,皱了皱鼻子:“你在与我生气。”

她靠近得太猝不及防,黎循传一着不慎,完完全全暴露在她的视线中。

那双眼睛还是这么黑漆漆,亮晶晶的。

这个人还是这么爱惹祸,不惜命。

黎循传看着她,堆积在心里许久的着急,慌张,瞬间爆发了。

“是,我在与你生气。”黎循传突然甩开她的手,转身离开了。

江芸芸惊呆在原处。

顾幺儿贱兮兮凑过来,主动伸手去牵她的手,小手肉乎滚烫,嬉皮笑脸说道:“我不生气,我不生气。”

江芸芸低头看他。

顾幺儿只是露出快乐天真的笑来。

“不行,你太笨了,大字不识几个,牵手会变笨的。”江芸芸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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