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求学日常

《大明求学日常》

第一百九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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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上巳节, 学院按照传统需要举行祓除畔浴的活动,也就是老师带着学生结伴去水边沐浴,称为“祓禊”,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进, 多了曲水流觞和郊外游春两项活动。

出发前, 山长亲自为此次参加活动的学子们佩戴兰草。

学院里的读书人大都不爱动弹, 年纪大的就不参加了, 又听说这次是江芸带队,有骨气的读书人大都不愿参加,结果没几天就听说这次活动隔壁紫阳书院的大小姐们也要参加, 又有不少人没骨气地好奇报名了。

所以这次出门爬山的人浩浩荡荡,为学院之最。

“这些大小姐娇滴滴的, 别爬到一半走不动了。”

“我们爬山, 她们来干什么啊。”

“哎, 江斋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啊。”

江芸芸正和顾幺儿一起收拾弓箭,闻言摇了摇头:“不清楚的。”

大家一脸不信,只觉得江芸这人背叛了他们, 和那些女学生站在一起, 但碍于这人最近怼怼的功力实在厉害, 就不好意思多问。

白鹿书院这边,不少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紫阳书院那边也是格外热闹的。

“带不带面罩都可以的,咱们现在是读书,不要管那些禁锢。”

“鞋子要换好穿点的,最好厚一点,等人谁走不动了,大家相互搀扶一下。”

“吃的啊, 别带了,学院准备了吃食,到时候我给你们拎过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出门玩,但出门玩肯定不会是坏事的。”

“别害怕,大家都在一起呢,要是有人出言不逊,我找其归去揍他们。”

娄素非常有斋长的派头,穿着学院的校服,站在同窗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这次有十个带队老师,监院闻实道是领头的,他来来回回,两个院子各自跑了好几趟,确定都准备无误了,这才大手一挥出发了。

两边的人在山门门口整队遇上,各自目不斜视得站着。

“咳咳,其归你们队伍人多,你们先走。”闻实道只当没察觉到诡异的气氛,笑说着,“就五老峰的东面,今日不比赛,走走停停即可。”

江芸芸笑眯眯点头,小手一挥:“走,我们出发。”

等一行人离开后,闻实道这才对娄素等人说道:“我们今日爬山,爬不上的人要提早说,我让人给你们安排轿子。”

“小小五老峰!拿下!”娄素信誓旦旦说道。

闻实道没说话,看着一个个兴致勃勃的小姑娘,点头说道:“那我们就出发吧。”

“为什么我要走在后面。”有个小娘子不高兴问道。

娄素扭头去看她,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然后笑眯眯说道:“明珠肯定是很厉害的,但我们也要照顾一下其他姐妹啊。”

说话之人乃是南昌水运漕帮家的大小姐,娄素等人在酒楼惊鸿一瞥的白衣女子,杜明珠。

许是家中做得的是水运买卖,她虽长得颇有江南女子的温婉柔美,但性格却格外江湖豪气,半点也不肯认输。

“是啊,慢慢走也好啊,风景这么美,免得到时候他们走快了,挡住了我们的视线,反而耽误我们看花看树了。”说话的人是广信府东同书店的老板的小女儿章才储。

章才储性格温柔,是所有女学生里学问最好的,据说还不会说话时就开始看书,可是广信府远近闻名的小神童。

“先走吧,我昨夜和紫娘扎了几个风筝,到时候我们可以去放风筝,三月三正是放风筝的好季节呢。”

说话的人是南康府巧制坊的二小姐,齐玉溪。

紫娘则是袁州府兴旺阁家的大小姐,随红玉。

大家虽在家中颇为受宠,但也极少能这么多人一起爬山,一时间也颇为开心,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这几日可有难处?”闻实道跟在队伍后面,随口问着娄素。

娄素小手一挥,大气说道:“大家都好得很,读书很认真的,月底考试说什么也要争一争主榜的。”

白鹿洞学院每次考试都和正式考试一样,名次分为主副榜,各五十个名额。

“那就好,学院对你们管束颇多,你们可有哪里觉得不方便。”闻实道又问。

娄素摸了摸下巴:“这个我要问问同学们了。”

“行,你问问,能解决就解决。”闻实道笑说着。

一群小姑娘开开心心爬着山,时不时摘点花,又或者念几句诗,高兴极了。

对面的江芸可就不好受了,一群人围着她打转。

“做什么!”她伸手把人哄走,不高兴说道,“挡着我走路了。”

“那些女学生怎么不见了。”这是好奇,看热闹的人说道。

“肯定是走不动了,在下面哭唧唧呢。”这是鄙夷,满心不悦的人说的。

“哎,你是斋长和娄素关系又这么好,怎么也不让我们认识认识。”这是抓耳挠腮的丙班同学。

顾幺儿听了一会儿就觉得烦,整了整小弓箭跑了。

他打算打个野鸡小兔子加餐。

王阳明也打算走,但是江芸芸眼疾手快抓住了。

王阳明性格好,眼神尖,说话有趣,每次都能一下抓住说话人的心里,很容易和别人打成一片,在白鹿洞书院名声极好。

江芸芸一直怀疑,那个王阳明心学说不定是心理学呢。

王阳明不得不苦哈哈留了下来,对着越来越多围上来的人四两拨千斤地打着太极。

“哎,你见过那些娇滴滴的小娘子没有啊。”还是有人见缝插针挤进来,拉着江芸芸说道。

江芸芸小脸一板,严肃说道:“什么小娘子,是我们的同窗,你要是再这么流里流气说话,我就告诉监院去,让他打你手心。”

那人瘪嘴:“我就是好奇,都在一起读书一个月多月了,我们还没见过面呢。”

“有什么好见面的,自己读自己的书去。”江芸芸无情说道,“二月的月考你是不是两榜都没进。”

“哎哎,出门玩呢,说什么读书的事情。”那个学生落荒而逃。

一行人磨磨唧唧得走着路,没一会儿就听到有女孩子的欢声笑语声,下意识停了下来,往后张望着。

原本说说笑笑的女孩子们一看到他们就不笑了。

“咳咳。”江芸芸只好从人群中挤出来,和站在队伍后面的娄素四目相对,然后各自咳嗽一声。

“那个……你们打算去哪里休息啊。”江芸芸被人戳了戳脊背,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想去放风筝,去山顶。”娄素也老实巴交说道。

两人说完又沉默了,各自挠了挠下巴。

“我们也是要去山顶看看。”江芸芸的背都要被人戳紫了,只好龇牙咧嘴说道,“那我们一起走吧。”

“你们先走,我们慢慢走。”章才储和气说道。

女孩们还挺团结,说不走还真不走了。

江芸芸被人嫌弃了,只好转身,把男同学都往上赶。

“走走走,少搁这里碍事。”江芸芸轰着人继续往山上走。

男同学们只能梗着脖子先走一步了。

“看见他们就烦。”杜明珠见人走远了,不高兴抱怨着。

娄素扭头,认真说道:“不要这样说,其归说不能去树立敌人的。”

杜明珠小脸沉着没说话。

“明珠就是心直口快而已。”章才储轻轻挽着杜明珠的手臂,“刚才你说你爹那一次春日带你和你娘去寺庙了,然后呢?”

“然后因为长得太凶,不给他进入,我爹不甘心,爬墙进了寺庙,被抓了个正着……”杜明珠一脸嫌弃。

“看我编的花环好看吗。”随红玉的手格外巧,听说雕刻的手艺更厉害,她沿路摘了不少花,没一会儿就变出一个漂漂亮亮的花环了。

她轻巧在娄素和杜明珠头上各自带上一个,笑说着:“真好看。”

娄素摸了摸花环,咧嘴笑:“肯定好看的。”

这边小姑娘们开开心心得打打闹闹。

江芸芸那边也很热闹,但都是闹心的,不停有人唆使江芸芸带他们去会会女同学,美其名曰:都是同学。

江芸芸面无表情地把他们都赶走了。

她其实不想今日出面当这个领队的,奈何闻实道大笔一挥,根本不听她的话。

女学院刚出现,自然是要慎之又慎的,争取平安带出过一两届,才能循序渐进地开展进一步接触。

现在接触多了,万一被哪个卫道士看到了,可不是又要逼逼赖赖许久。

江芸芸每日都往学长和山长的办公室里窜,很知道现在外面还是热闹。

听说各路言官都上了折子,言论基本上是一边倒,也不知道朝廷会不会有什么举动。

学院现在平静无波,山长显然是力排众难,强背着很大压力的。

今日出门的第一要义,别出事!

只是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还是有管不住腿的人悄悄朝着女学生那边溜过去。

江芸芸听到消息后火急火燎去逮人,上去就是狠狠拧了他胳膊一下。

“给我回去。”江芸芸丢脸极了,小身板硬揪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大男人拔腿就走。

得益于整天拉弓骑马,江芸芸觉得自己现在强到可怕。

“其实,若是可以,不若坐下来好好聊聊。”章才储在她第三次窜过来,一手抓着一个人的后脖颈,小脸忙得通红时,忍笑说道。

江芸芸扭头,大眼睛扑闪着。

“之前得益于小解元为天下女子说话,今日小女不才,想自己为自己说此话。”章才储温温柔柔说道。

江芸芸眼珠子都转晕了,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甚至不知道这事要不要应下来,只好先把登徒子们带走,看了一眼也呆住了的娄素,然后嘴里碎碎念着:“那我去找找闻监院。”

闻实道也是为难,和小孩大眼瞪小眼。

“你觉得如何?”闻实道问。

“我不知道啊。”江芸芸摸了摸脑袋,小声说道。

两人齐齐叹气。

“你说山长为什么要踏青啊。”江芸芸小心翼翼问道,“有什么特别指示吗?我听说外面现在很热闹。”

“是啊,多亏了小解元文采斐然,出口成章,现在外面到处流传着小解元的锦绣文章啊。”闻实道沉重叹气,“你懂我们一睁眼就听说又有那些大官来的消息时,有多紧张嘛。”

江芸芸摸了摸鼻子,扭捏为自己找一个小小的优点:“那我这不是也给书院打出名声了嘛。”

闻实道看了他一眼,只觉得懊悔,当初怎么就觉得这小孩乖得很呢。

以貌取人要不得啊。

“山长没有什么指示,三月三踏青本来就是每年都要做的事情,而且山长临走前只说不要出幺蛾子即可。”闻实道也跟着皱眉,“所以山长是真有什么打算嘛。”

山长年纪这么大了,吃过的盐比那些小孩吃过米的还多,难道真的没料到这些男同窗会如此讨嫌嘛。

“所以,山长觉得可以见面。”江芸芸摸了摸下巴。

闻实道看了过来。

“因为没有说话就是同意啊!”江芸芸小手一挥,“见见面也好,一直这样僵持的关系传出去才是把柄,其乐融融,说起来才是动人。”

她越说越激动,以拳拍掌:“我们用言语说得再好那也是嘴上花花,只有实际行动才是最能打动的人。”

闻实道看着激动的江芸芸,悠悠说道:“我本以为和我山长十来年的交情,已经足够彼此了解,没想到今日才发现原来是你和山长心连心呢。”

江芸芸无辜地眨了眨大眼睛,然后露出一个乖巧灿烂的笑来。

—— ——

五老峰的东面山顶郁郁葱葱,春日绚烂,百草生长,山风吹过,天高地阔。

如今中间放着一条条案几,桌子上还摆满了食堂做出来的糕点渴水。

男男女女分开而坐,两个斋长排排坐在右边,几位学长和监院则坐在对面,左边的位置。

两边人都不好意思对视着,气氛就好像马上就要沸腾的水,虽然马上就要冒泡泡了,但就卡着那点未到的时间,所以显得格外煎熬。

娄素悄悄推了推江芸芸,江芸芸又悄悄去看闻实道,闻实道只是闭眼装死。

“咳咳。”江芸芸只好硬着头皮上了,“那个大家应该都是第一次见面吧。”

大家依旧窸窸窣窣的,却还是没有人主动开口说话。

“自我介绍就算了吧。”江芸芸话锋一顿,笑眯眯说道,“人也太多了,介绍完糕点也冷了。”

众人下意识看向桌子上的糕点。

“所以,由我隆重介绍一下现在的情况。”江芸芸突然站起来,大声说道。

娄素许是没想到动作这么大,惊得瞪大眼睛。

江芸芸踱步到女同窗身边,认真说道:“这是我们学院迈出的伟大的历史的一步!”

她说完,就去看娄素。

娄素鬼使神差地用力鼓起掌来,因为有人带头,后面的掌声也三三两两回过神来,等回过神来,又觉得不对劲。

“孔夫子说有教无类,当年是为多少国家培养出了人才,现在我们的袁山长深受儒学教育,完美响应儒家号召,如此朴素的教育平等的精神,而现在,在座的各位都是这个历史的见证人,所有人都会记住这一天……”

江芸芸演讲的口气抑扬顿挫,配合着时不时扬起的手指,哪怕有些人并不服她,在此刻也不得不被她说的话激得满心激动,跟着娄素的鼓掌也时不时鼓起手来。

“有教无类,童子羞于霸功;见德思齐,狂夫成于圣业。”江芸芸话锋一转,目光炯炯地看向所有人,“此刻,我们学院得到了一个质的飞跃,而我们正是其中的经历者。”

“对!”娄素大喝一声,手掌都要拍烂了。

“当然,我也知道有些人心里也是有点疑惑的。”随着慷慨激昂的演讲结束,江芸芸话锋一转,一脸和气说道,“我们今日聚在这里,就是为了解决此事。”

“学院俱时一体,荣辱与共。”江芸芸一脸沉重说道,“我们为了更好的前进,就要拔除心中的疑惑,才能携手与进。”

她说完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看向场上所有人,目光平静温和。

“‘人能弘道、非道弘人’,道的存在在于你我的心中,而不是他人人云亦云,所以今日大家畅所欲言,但下了这座山,我们只需要记住自己当年选择读书的道,外人的纷纷扰扰,皆不足与所道。”

众人神色一冽。

“都说小解元是个亮堂人,今日一见,所言非虚。”坐在第一排的章才储温温柔柔地看向江芸,眉宇间格外平和,“我愿意开第一个口。”

她是女学生中年纪最大的,据说是自小身体不好,家中长辈请了大师算过,要过了二十才能婚配,此后余生才能平安健康,无忧无虑,所以家中一直留着她仔仔细细养着。

今年,她刚好二十。

“诚如小解元所说,两边学院若是不能心平气和谈一场,也和外面一般针锋相对,与学校才是最大的坏处。”章才储温和开口。

她长得只能算清秀,但眉宇间有着被诗书浸润过的温和,气质雅致,言辞谈吐温和斯文,总能让人不自觉听进去。

江芸芸满意点头。

“说吧,我们读书你们哪里看不爽了。”直爽脾气的杜明珠暴躁开口,“我们既不能考状元,只是想读读书,既然是圣贤的书,你们能读,我怎么不能读了。”

“可这没有先例!”有男同窗说道,“传出去,我们学院会被人笑话的。”

闻实道也终于睁开眼睛,看着逐渐热烈起来的场景。

江芸芸见情况有条不紊进行着,扑通一声坐了回去,摸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眼珠子这边看看,那边瞧瞧,也是格外忙碌的样子。

“你可真厉害。”娄素竖起大拇指夸道。

江芸芸得意一笑,嘴角那个小小的梨涡一闪一闪的。

“若是我们这十三人中有一人进了正榜,你们就休说那些我们不爱听的,读书不就是各凭本事嘛!”杜明珠豪气挥手说道。

男同窗们被一激,纷纷点头赢下这封战书。

“真是斯文败类,男男女女还要说话,真是不知羞耻。”不远处的树林里,有三人遮遮掩掩地躲着,“我要写折子弹劾他们去,袁端这个山长也是越做越糊涂了。”

“对!”另一个人也跟着附和着,“这世道要乱了啊。”

“啊啊啊,你怎么流血了!”其中一人正打算走时,突然看中边上的同僚额头上冒出一道血迹来,吓得失声尖叫。

那人迷茫地摸了一下,瞧着一手滚烫的血,然后也跟着尖叫起来。

“小声点!小声点!”最后一个冷静的人瞧着那可怕的江芸好像听到动静看过来了,连忙压着两人的嘴巴,一手拉着一个走了。

他们刚走,只见重重树影里,一个小脑袋拨开树叶,从树冠里探出脑袋,手里还捏着一只一箭封喉的野鸡,野鸡的血滴答滴答流着。

顾幺儿好奇地看着离开的三人,小眉头紧紧皱着,又看了眼对面热闹的场景,歪头想了想,然后悄悄溜下树,跟着他们跑了。

一边鬼鬼祟祟跟在人屁股后面,一边给自己脸上抹着野鸡血。

—— ——

下山的时候,江芸芸找不到顾幺儿急坏了,没一会儿就看到王阳明背着手溜达回来了。

他打量着江芸芸,摸了摸下巴,冷不丁问道:“你会打顾幺儿嘛?”

江芸芸眼皮一跳:“他又做什么了?”

“其实算好事。”王阳明笑眯眯说道,“就是有点江湖气,果然是义薄云天的未来小将军啊。”

江芸芸忍不住掐了掐手腕:“仔细说说,怎么个义薄云天法。”

王阳明又不说话了,笑容加深,促狭说道:“你家幺儿肯定很积极和你说,但他现在忙死了,估计没空。”

江芸芸听得眼前一黑。

直到晚上,顾幺儿才偷偷摸摸摸回来,只是眼尖,突然看到自己床上坐着一个人,吓了一跳。

但毕竟是一双刚出炉,还不爱读书的眼睛,在黑暗中也格外锐利,一眼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轮廓。

“干嘛吓唬我啊。”顾幺儿兴高采烈跑过去,“你怎么还不去睡觉啊。”

江芸芸阴森森问道:“你没话和我说?”

顾幺儿不动了,站在一步之远的位置,努力想了想,不高兴说道:“是不是王守仁这个混蛋告状的。”

江芸芸冷笑一声,不为所动,冷静说道:“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交代清楚,不然休怪我打人无情。”

顾幺儿眼珠子转了转:“那我说了就不打我了?”

江芸芸听得倒吸一口气。

——坏了坏了,越听越不是好事。

“那你保证哦。”小孩磨磨唧唧靠过来,坐在她身边,笑眯眯说道。

“不好保证的。”江芸芸咬牙,“你快给我老实交代。”

顾幺儿在黑暗中掏了掏,掏出香喷喷的烧鸡,又是一小包银子,最后才掏出三个硬邦邦的,冰凉凉的东西,摸索着塞到江芸芸的手心中。

“这是什么?”江芸芸眯眼,借着微弱的光,仔细看了看,“印章?字不太好看,谁的啊?”

“不知道啊。”顾幺儿捧起烧鸡就开始狼吞虎咽。

“你去打劫了!?”江芸芸大惊失色。

顾幺儿歪了歪头,强调着:“是装神弄鬼去了。”

江芸芸面无表情说道:“仔细说说。”

顾幺儿就三下五除二就把后面的事情简单说了说。

原来他见那三个人嘴里骂骂咧咧还说要去告状,觉得这几人要坏事,所以就跟上去,打算让他们回心转意。

如何回心转意。

很简单,装神弄鬼。

如何装神弄鬼。

也很简单,给自己抹一脸血。

“我是这片的土地公,我觉得刚才那些学生讨论得非常好,听得我身心舒畅。”

“你们去告状不行,我不高兴了,那个血就是我给你们一个教训看看的。”

“女子读书就是好事啊,你们凡人就是屁话多,读个书还叽叽歪歪,我们庙里有女神仙你们怎么不说了。”

“别给我逼逼赖赖,小心我扇你哦。”

顾幺儿还装模作样地借着树枝的弹性假装自己飞走了,临走前还撒了他们一脸血,结果低估了自己的体重差点翻车,幸好被躲在树上看热闹的王阳明拉了一把。

“给他们吓坏了。”顾幺儿得意说道,“我走之前他们还在磕头呢,说保证再也不说这事了。”

江芸芸惊呆在原处,嘴角微动,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这些读书人最讨厌了,看到一分,能写成八分,再加两份恶意揣测。”顾幺儿不高兴说道,“所以我要把他们扼杀在源头。”

他说了半天也没见江芸芸说话,悄悄凑过来,小心翼翼问道:“你在生气吗?”

江芸芸看着小孩又黑又圆的大眼珠子,有点无辜,还有点紧张。

顾幺儿这人看似粗鲁,其实性子还是能沉得住气的。

这两月他一直不动声色地看着两边的情况,因为年纪小,女子课堂走走,男子课堂逛逛,时不时趴在他们边上听他们对于这件事的讨论,甚至还会溜溜达达跑山下去看看。

他很少对这些事情做出评论,甚至会觉得讨论这个事情太无聊了,只是要是有人出言不逊,他还会悄悄举起拳头给他好看。

但他其实也敏锐察觉出山长等人的压力,甚至是江芸芸时不时的沉默,他一如既往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溜溜达达跟在江芸芸身后,但心里想来也是琢磨过此事的。

所以今日他看到那三个人自然而然做出了自己觉得正确的办法。

只是他的小脑袋瓜里,总是能相处出其不意的办法。

大有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想法。

江芸芸想了想,无奈地摸了摸小孩的脑袋。

“有没有哪里摔倒了。”

顾幺儿吊在树上,可不是要磕磕碰碰。

“没有。”顾幺儿见她没生气,这才重新坐回去继续啃烤鸡,“我本来给你打了一个野鸡的,听说山里跑的鸡吃起来最补了,但是为了吓唬他们,不能吃了,等我明天有空再去给你打一只。”

“山里野兽多,你不要莽撞地往里面走,很危险的。”江芸芸低着头,摸着手里的三个印章。

“知道了。”顾幺儿含含糊糊说道,“没有马车,走回来太久了,这个烤鸡有点冷了。”

江芸芸没说话,坐在黑暗中沉默。

顾幺儿吃好烤鸡,自己掏出帕子仔仔细细擦了擦手,又擦了擦嘴,然后也跟着安安静静贴着江芸芸身边坐下。

薄薄春云笼皓月,树荫满地不得眠。

两人从扬州到江西,在黑夜的游船上,在无眠的晚上,在之前要辩论的前一夜,再许多不可计算的时候,她们都是这样比肩坐着。

原本矮她一个肩膀的小孩如今也和她一样高了,只是面容依旧稚嫩,还是喜欢用圆溜溜的大眼睛无声地注视着一切,然后脑海里是奇奇怪怪的想法。

“这事了了,我们就离开吧。”许久之后,江芸芸低声说道,“我要去考试了。”

吃饱的顾幺儿有些困了,不知何时已经靠在江芸芸的肩上上,小手抓着江芸芸的衣袖,模模糊糊地应下。

——江芸去哪,他也是要去哪里的。

——要一直在一起的。

睡梦中,他大声回答的,只是现实中,他困得只能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江芸芸帮着小孩躺好,然后给他仔仔细细盖好被子,却也没有离开,只是坐在床边安静地注视着熟睡的顾仕隆。

“谢谢你。”黑夜中,晚风吹过,疏影曳呜,江芸芸的声音也轻飘得几乎听不见。

—— ——

托顾幺儿的福,这件事情的发展到最后开始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九江开始流传着让女子读书时庐山山神的说法!

一开始大部分都是嗤之以鼻,但随着故事有声有色的推进,开始有人将信将疑。

“我们三个人的印章都是瞬间没有的,肯定不是丢的啊,那是土地公不高兴了,把我们收走了,说不定要记住我们的名字呢,真是后怕,还好我一直觉得女子读书也是无所谓的,都有女神仙了,现在有女学生也太正常了。”

“那只鸡一点血也没有!都没血了,但羽毛鲜艳地跟活的一样,肯定是土地公的仙法啊。”

“可不是,我们白鹿洞书院的山长也是人瑞啊,九十五岁!那可是九十五岁啊!响当当的长寿啊,我听说他每年都给庐山各峰祭拜的,三月三踏青你知道吧,学院里都是选年轻人,肯定是送年轻的读书人给土地公看看的,说不定收女学生就是土地公托梦呢。”

“别不信啊,山长肯定不会说啊,说出去那不是玷污神仙了吗,但他没反驳啊!没说话就是承认了啊。”

与此同时,大明最年轻的小解元一篇《读书赋》横空出世,瞬间传遍大江南北。

——上古结绳,伏羲八卦,人文乃兴,皇帝垂衣,仓颉造字,以定文章……读书之旨,始于求知,终于求道,是以授业不分男女,修身之分对错……今观天地山河,云烟收藏,古之学者三人闻道,只求吾师,今之学者为人,岂能失之圣人之风……赞曰:读书不作儒生酸,休言女子非英物,以文载道晓明心,九天知晓已大同。

自此流言蜚语议论不断,长达三个月的指责在此刻终于达到喧嚣口,舆论也不再是一边倒。

与此同时,广信府东同书店的老板和南康府巧制坊开始大量宣传庐山土地公的事情,中间夹带着那篇惊世骇俗的《读书赋》。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不少商户都开始打出家中有会读书的女孩家,在店内买东西可以减价,江西各府这样的买卖风向此起彼伏。

书院内,袁端依旧一脸高深地作壁上观。

闻实道开始一脸敬畏地看向自家山长。

“马上就要入夏了,你去看看冰都有了没。”袁端淡淡说道。

闻实道只好一头雾水地离开了。

人一走,袁端这才松了一口气,端起茶来抿了一口。

“看来真是天命啊。”他叹气说道,随后又笑了起来,得意地摇头晃脑,“瞧着这青史也有我袁某人的名字了,可不是天意!”

他喝完一盏茶,关上门,抽出一叠纸开始涂涂写写。

扬州城内,五典书院一番之前的沉默,开始大肆支持此事,甚至还翻出许多古代女子的英雄事迹印刷成册,直言巾帼不让须眉。

一直闭门在家读书的张灵和在家守孝的唐伯虎也跟着帮忙宣传,唐伯虎甚至还写诗附和,其余好友虽不直说赞同女子读书,但对江芸的这篇文章报以极大的赞赏。

黎家,黎淳看着自己的小徒弟在江西的风云事迹,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就说叫伯安去一点肯定没用,他瞧着也很爱玩。”他如是抱怨着,但还是把那篇赋拿起来,再仔细读了读。

这篇文章精彩之处,器识之闳伟,议论之卓荦,文章之雄隽,政事之精明,如挟海上风涛之气,凛冽之风以贯日月,依旧是他以其无意不可入,无事不可言也的风格。

“真是长大了。”黎淳只是看着那篇文章,似乎就能想起这个小泼猴挥着小手指点江山的骄傲模样,“一个不错眼就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外面吵的厉害呢。”黎风抱怨说道,“还有人说我们芸哥儿好好的解元整天想着女人的事情。”

“要女子读书可是山神发话的事情,要我说芸哥儿肯定就是老天庇护的小人,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厉害。”

“女子读书绝不是和男子读书这么简单的事情。”黎淳把赋放下去,淡淡说道,“男子可以科举,那女子呢,以前都是女子供着男子读书,那以后呢,女子要是都读了书,时不时世道也会变化……”

黎淳闭上眼,慢条斯理说着:“太多问题了,自古以来的问题若是一直没有改变,也是有道理的,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绝非小小的一个变化。”

黎风没说话了,悄悄去看老爷。

黎淳也没有说话,可随后又忍不住睁开眼叹气:“世人都说他不好,可我是他的老师,我怎么能说他不好呢,他是没有坏心眼的,总是想着天下大同的事情,我年纪大了,已经不能去帮他实现这个理想了,但也不能拖他后腿。”

黎风也跟着叹气:“芸哥儿当真是很好的小孩了。”

“有没有附和他的赋?”黎淳抬手开始研墨。

“只听说有一个叫星子先生的人附和了,不过被骂的更惨了。”黎风说,“老爷可要看看。”

“星子先生?”黎淳抬头想了想,随后轻笑一声,“不用,那老头写的东西我可不看,写的这么差,被骂也是应该的。”

他沉吟片刻,随后抬笔亲自为自己的小徒弟助阵。

他亲手教出来的徒弟,一笔一划带这他走上这条路,那现在也该让他这个老师再推他一把了。

——让他先感受一下大明的风雨吧。

内院,金旻看着那份读书赋,她已经很瘦了,脸色毫无血色,可还是强忍着精神自己拿过文章仔细看着。

“芸哥儿能如此为女子说话当真是不易啊。”伊文低声说道,“若是当年姑娘也能去读书就好了。”

金旻沉默着,盯着那几笔女字,手指微微颤动。

“姑娘可是累了,快躺下休息。”伊文连忙上前说道。

金旻失神般看着伊文,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去南京一趟,若是回春有空,就请她来,说我有话要和她说。”

—— ——

这些内容传到京城自然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黎循传第一个写赋应和,徐经思索几日后也让家中的店铺开了家中女子识字就可以减价的活动,而且力度颇大,祝枝山想了想也跟着写信给各大好友,自己也开始写诗相应。

顾清虽不曾直接写文,但面对此事还是抱有宽容的意见。

“读书明理,若是天下都明理才是德政啊。”

毛澄倒是不赞同此事,觉得此事有违礼教,甚至直接出言反驳此事。

王献臣和沈焘保持沉默,并不发表意见。

南北两方的文人在一时间齐齐发力,www.youxs.org,本就热闹许久的内阁一夜之间被大江南北的折子给淹没了。

位卑言高的御史们冲在最前面,最高纪录是有一个人一天写了八本弹劾的折子。

不赞同此事的把江西上上下下的官员的都弹劾了一遍,甚至还有人要求剥夺江芸这等妖言惑众的解元名头。

赞同此事的,大都是认为读书明理,女子有孕育后代的职责,读书可以更好养育下一代,也有人非常赞同江芸的观点,直言既然圣人没有规定男女读书,那按道理就是谁都可以读书的。

一时间骂战纷纷,甚至听说还有政见不同的御史们当街互殴的。

李东阳听到动静,一声不吭,也不管他的大儿子上蹿下跳,一会儿觉得女子读书确实奇怪,一会儿又觉得江其归说的其实很有道理,整天往外面跑。

只是他在读到老师的《和读书赋》后,只是悄悄写了一份信,连夜送到内廷。

皇宫内,朱祐樘揉了揉额头。

“女子读书闻所未闻,江西各级官员在做什么。”他不悦说道。

李广一听,立马说道:“可不是,江西上上下下跟着一个小童胡闹,真是没了体统。”

“让他们停了此事,闹得民间乱哄哄的。”朱祐樘一本正经说道,“自来如此就该遵守,如何能莫名修改呢。”

“正是如此,就跟炼丹一样,讲究的就是阴阳调和,现在女子读了书,可不是阴阳失和,要我说,那个江芸简直是其心可居,这个解元的名头给他带着真是南直隶的耻辱。”李广义正言辞说道。

萧敬眉心微动,突然对着一侧的小太监打了个眼色。

小太监悄悄退了出去。

“想来是年纪小被人蛊惑了。”朱祐樘到底惜才,“到底是神童,要多给些机会的。”

没多久,外面突然传来小太监和太子的声音。

“江芸!江芸!”朱厚照迈着小短腿哼次哼次跑过来了,一把巴在父皇腿边,软绵绵说道,“他的文章呢。”

朱佑樘一脸笑意:“怎么不去看你妹妹啊。”

朱厚照坚持说道:“听说他做了文章,想看,妹妹先不看。”

“都是不干净的东西,殿下可看不得。”李广笑得见眉不见眼。

朱厚照打量着他,然后扭头不理他,眼珠子激灵地在桌子上扫视着,然后盯着其中一本折子,眼巴巴说道:“给我看看嘛。”

“你还未读书呢,还认识字不成。”朱祐樘嘲笑着。

朱厚照坚持不懈说道:“看看嘛,萧敬你给我读读。”

小太子已经好久好久没听到江芸的动静了,寻常人都以为小孩子年纪小,很快就会忘记这个小解元,但谁也没想到小太子对江芸的事情还是格外关注,只要听说他的事情,千里迢迢都要赶过来听一耳朵的。

萧敬看了眼陛下。

朱祐樘无奈:“读吧读吧,真是不消停的小孩。”

朱厚照满意点头:“来,读给我听听。”

萧敬捧起那本折子,恭恭敬敬读起来,小太子还装模作样地摸着小下巴。

“如何啊?太子殿下。”朱祐樘调笑着。

“写得好。”朱厚照一本正经说道,“读起来朗朗上口的,而且说得很有道理呢。”

“什么道理?”朱祐樘眉心一动,不解问道。

朱厚照自然是说不出来的,但又不能丢分,只能掐着手指哼哼唧唧说道:“就是很有道理的,爹你仔细读读。”

他把文章递到他爹眼皮子底下,热情邀请着。

朱祐樘无奈摇头,对着一侧的谷大用和张永说道:“把人带下去。”

朱厚照抱着他爹的大腿不走了,一脸沉重说道:“江芸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找他玩。”

“宫内宫外这么多人,你一个也看不上?”朱祐樘叹气,“怎么还惦记着江芸啊。”

朱厚照一脑袋埋到他爹的腰上,小脸哭唧唧的。

“行了行了,明年就会试了,我瞧着是要回来的,要是不回来,爹下旨要他回来。”朱祐樘一脸怜爱地摸了摸小孩软乎乎的小脸。

朱厚照这才露出下来,蹦蹦跳跳跑了。

“这孩子……”朱祐樘又是高兴又是叹气,“太定不住性子了,今后如何做事。”

李广奉承说道:“殿下可有高皇帝庇护,现在年纪小,爱玩也是正常的。”

“可不是。”萧敬也笑说着,“一眼就能看中小神童,一看就是有祖宗照顾呢,以后这慧眼识英雄的劲可厉害了。”

朱祐樘笑着点了点头,突然看到江芸芸的那份赋,想了想:“这内容哪里好,瞧着都是惊世骇俗之语。”

“小太子年幼还未读书,说不定只是觉得朗朗上口呢。”李广继续给人穿小鞋,“陛下不必当真。”

萧敬却是一脸严肃地不赞同:“殿下有高皇帝命格庇护,怎可当做一般孩童对待。”

朱祐樘跟着满意点头:“我儿的命格确实和高皇帝一模一样,可见是天命。”

李广心中不悦,但还是连忙低头认错。

萧敬见状,一脸怀念说道:“奴婢当年在学堂读书时,早就听闻高皇帝当年是如何一眼找到良相的故事,心中一直遗憾无缘得见,若是今后能在太子殿下身上见到,当真是死而无憾了。”

“是啊,高皇帝的识人目光……。朱祐樘看向手中的折子,话锋一转,“高皇帝说好啊。”

是啊,朱厚照字也不认识,他懂什么。

可他现在信誓旦旦说好呢。

所以,高皇帝又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听说江西的庐山出了一个山神,不少人亲眼所见。

“请徐首辅来一趟。”他合上折子,突然说道。

—— ——

刚入七月的时候,陛下突然要求江西布政使统计江西省这些年的学院科举名单。

袁端听到消息当场笑了起来,九十五岁的老人太激动差点没晕过去。

民间原本沸反盈天的谴责舆论瞬间消失,反而开始有人大肆赞扬女子读书是神兆,神明庇护大明。

巧的是,去年刚治好的张秋,如今改名叫安平镇,今年明明下了大雨,但开封境内的洪峰是有惊无险度过了。

据说当日洪峰之大,所有人都心惊胆战,就连刘大夏也千里迢迢赶回来,唯恐新修的堤坝失守,只见洪峰过境时能听到轰轰雷鸣之声,却不曾想,洪峰走了那一瞬间,水中竟然传来龙鸣,洪水猛地朝着下游河道涌去,整个黄河区域竟无一处受灾。

陛下龙颜大悦,厚封刘大夏,随后八月时下旨要求江西布政使重祭庐山山神。

据说山神爱吃山鸡,特意摆了九十九只山鸡。

顾幺儿远远看到,馋得直流口水。

江芸芸不错眼盯着人,在他脑袋都要伸过去时,眼疾手快把人扒拉下来,一本正经说道:“别看了,那是给山神的。”

顾幺儿擦了擦嘴角:“好香啊,是烤鸡。”

江芸芸把人拉走:“别想着偷吃,不然我真揍你哦。”

顾幺儿摸着肚子直叹气。

“等入了秋我就打算离开了,直接去往京城。”回到书院,江芸芸漫不经心地说道。

顾幺儿惊讶:“这么早吗?我还以为你打算过完年再走呢。”

“不了。”江芸芸背着手,一脸深沉,“老是考第一,给他们留一条活路。”

顾幺儿大笑着:“可你是要考状元的啊,他们可没有活路。”

“哎哎,又开始了吗。”娄素抱着女院的试卷经过,皱着脸,“顾幺儿,在你眼里江其归不会是天下第一吧。”

顾幺儿振声:“当然!”

“不和你这个马屁精说话了。”娄素摇了摇脑袋,“上个月的两榜单,我们进了十个人,我要去问山长讨点奖励来。”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要的呢。”

顾幺儿背着小手,溜溜达达去食堂找吃的去了。

江芸芸独自一人站在白鹿洞书院的台阶上,看着学院里热闹繁荣的景象,突然弯了弯眼睛。

——真是快乐的学院时光啊。

——读书不觉已春深,阶前梧叶已秋声。

她,江芸芸,四年读书时光啊,长风破浪,沧海就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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