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左登就不知怎么睡了过去，等祂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左登朝旁边摸了摸，没摸到与自己一样的身躯，触感有些凉，估计是离开一会儿了。
没了拥抱，左登竟感到有些空落落的，祂翻了个身，坐起来，刚穿好衣物，就看到天尊身披清凉的晨露，手中端着两碗大吃货帝国经典的豆腐脑走了进来。
“醒了？看在你大概还没适应自己就是‘天尊’的份上，我给你做了早餐，去洗漱一下来吃饭吧。”
穿着松散的玄色长袍，天尊的长发很是优雅的全部梳起，要是脸上的表情没有那么强的攻击性的话，看起来倒真像一个性情温润的人类。
“你还会做饭？不会是直接从历史迷雾中褥出来的吧？”质问出声，左登在天尊向祂投来冰凉的眼神前连忙闪身出门。没办法啊，祂还是有点怕天尊。
摸了摸鼻尖，左登洗漱完回卧室，就看到天尊坐在圆木桌前，手里捧着一串竹简，正细细的翻阅着。
见左登回来了，天尊将竹简扔进迷雾，脸上带着笑意，说的话却不容拒绝：“坐下吃饭。”
不满的瘪了瘪嘴，左登老老实实的坐下，持起熟悉的餐具，看着面前浇着一层香菜，没有放葱的白花花的豆腐脑，脑子一抽就问了出来：“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葱花？”
“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用筷子的头端敲了敲左登的脑门，天尊托着下巴笑着说道。
“嘁”了一声，左登一边吃着出自正宗支柱“天尊”之手的豆腐脑，一边问道，“你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是希望我舍弃人性吗？”
“当然，若你能完全舍弃人性，那当然是最好的。”天尊漫不经心的说道，头都没抬，“若你不能也没关系，只不过就是让你沉睡，一直睡到末日结束好了。”
“我也没指望你能彻底消磨掉人性。不过，我也想知道，在你了解这一切后，还会想着拯救祂们的命运吗？”撑着下巴，天尊饶有兴致的看着另一个自己，漂亮的狐狸眼满满的探究。
静默片刻，左登垂眸望着瓷花碗里的美食，缓缓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在我的认知里，我还是个人类，我不知道当我看见他人悲惨的命运时，会不会出手相助。”
“呵”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天尊没有继续发问，只是微微眯了眯眼，单方面下了决定：“既然如此，就把一切都交给我吧，总之，我不会害你。”
闻言，左登猛地抬起头，望着一幅无所谓样子的天尊，不知祂是想了什么办法，嘴角勾起，像只盯上猎物的蛇。
沉默的吃完一顿饭，左登坐在庭院的桃花树下，望着不远处的大门，问一边坐着翻书的天尊：“我还是不能出去吗？”
“不能。”天尊一动不动，语气坚决的回道。
“现在是第一纪，外面的人类都还没有摆脱疯狂，我出去也不会跟谁有交集啊，你把我关这干什么。”疑惑的皱起眉，左登的目光移到天尊身上。
“外面还有‘上帝’。”
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句话，天尊抬头望向左登那被风吹的四散飞舞的墨色长发，金眸暗了暗：“过来。”
“怎么了？”
茫然的眨了下眼，左登乖乖的走到天尊面前，不明所以的望着祂。
“蹲下，扭过去。”抬头仰视左登，天尊的手中变幻出了一把木梳，没什么情绪的开口。
一见天尊拿出个梳子来左登就知道祂要干什么了，抚摸了一下自己从未打理过的垂至后腰的长发，左登有些不自在的摸了下鼻尖，很是温顺的蹲了下去。
感知到天尊冰凉的手牵起自己的一缕长发，木梳一下一下从上到下滑下去，带着撩人心弦的触感，左登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在隐隐发烫，内心蹭蹭的蹿起了一股气，让祂很想立刻扭身去拥抱天尊。
但祂控制住了这种冲动，甚至还默默吐槽：不愧是活了千万年的妖孽啊，就是会撩拨人。
似乎感知到了左登的想法，天尊拿着手里的木梳轻轻敲了一下左登的头，嘴角溢出一声轻笑。
古风的庭院中，巨大的桃花树下，两个一模一样的东方美人难得和煦的相处，似乎连风都很是喜欢祂们，轻柔的风拂过，吹落几朵粉嫩的桃色花瓣，轻飘飘的落下来，落在石桌上，茶杯里，甚至有几片落在了两个美人身上。
盛放的牡丹花摇曳着，肆意散发自己国色天香的身段，傲然立于天地间，不把任何事物放在眼里，雍容而华贵。
将木梳扔回迷雾，天尊挽起左登那绸缎一样光滑柔软的墨发，手中变幻出一柄雕刻着精美牡丹的木簪，将梳起的发牢牢固定住。
望着清清爽爽的左登，天尊满意的点了点头，拍了拍祂的肩，示意祂站起：“你是不是不会挽发？”
“啊，我的确不会。”眼神四处飘着，左登就怕自己看一眼天尊就要抱上去。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总是想抱祂，难道是因为祂是另一个自己吗？
“想抱就抱，我又不是不让你抱。”瞟了左登一眼，天尊吹散茶杯中落下的桃花，轻轻抿了口，伸出双臂，将这个脸皮薄的人性抱进怀里，让祂坐在自己腿上，双臂环着祂的腰，“连挽发都不会，你可真是个废物。”
语气讥讽，似乎此刻抱着人的不是祂一样。听进耳中，左登咬牙切齿的磨了磨牙，身体却很诚实的抱紧了天尊，头埋进祂的颈窝，深深的吸了口天尊身上若有若无的牡丹花香。
“算了，以后我帮你挽发吧。”抚摸着左登的背部，天尊淡淡的开口，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啊？”左登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天尊。
“怎么？这么惊讶？”挑了挑眉，天尊暗自叹息一声，“你什么时候才能接受自己就是天尊这个事实？你是我，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我很爱我自己，我当然会对你好。”
轻轻哼了一声，左登小声的反驳：“你一个源质成精也知道什么是爱吗？你有‘心’这种东西吗？”
“你不就是我的‘心’吗？小人性。”捏着左登的下巴，把祂的脸对向自己，天尊金色的海洋汇入那双漆黑的眼中，目光灼灼的直盯着祂“你说我不懂爱，那你是否懂呢？我扮演过的人类太多了，各种各样的感情也都感受过，即使不理解，我也知道那种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的。”
“我从未经历过面对另一个自己这种事，对我来说，这是很新鲜的。但我想，我知道我看到你时的情绪是什么，大概就是，很安心，很高兴吧。”
松开左登的下巴，天尊抱紧祂，眸色暗暗的望着远处：“看到你在，我就知道未来的我还活着了，虽然复活的过程不顺利，但既然祂们把你送回来了，我就会让你活下去，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沉默着，左登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抱着天尊，原本还隐隐想要拯救他人的心终于有了一丝犹豫。
祂若是真正的天尊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所有人都希望自己死，彻底的死亡，被压紧棺材板，最好一直都无法苏醒，最好连带着精神烙印都消除，最好完全消失在这个宇宙里。
祂太清楚了，尽管读者经常调笑着要当福生玄黄天尊的信徒，但当祂真的出现在文字当中，那怕只有一个烟枪，一个不清楚的意识，所有人就会立刻大喊：退！退！退！生怕祂们的“主角”受到一丝伤害。
福生玄黄天尊啊，你这道教的神明当得也太失败了吧，你看呐，那么多人讨厌你，甚至想要篡改你的命运，将那强大的身份，力量，按在别人头上，却又不舍得失去所谓的人性，让那人握着你的权柄，顶着你的脸庞，去做各种堪称c的事情。
说到底，我也是一样的，顶着你的脸庞，用着你的力量，若不是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你，我怕是早已去改变各种人的命运，去做不符合“天尊”行为的各种事了吧。
命运啊，真是一个神奇而又恐怖的东西。
我到底是不是你呢？若我不是你，你为何放过我，可我若是你，有人性的你，还是你吗？
所以啊，别对我这么好，“我”只是一个外来者，不值得你去付出任何代价。
“别胡思乱想。”伸手拍在左登的后脑上，天尊无奈的声音响起，“你就是我，这是我说的，没有人敢质疑。我不在乎有没有人讨厌我，谁会在意蝼蚁的小心思呢。我在乎的只有你，只有自己，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值得我放在心上的事。”
抱着左登站起身，天尊带着祂直接穿过屏障，现出了庞大的身躯，无数触手张扬着在宇宙间挥舞，这巨大的怪物没有脸，有的只是黑液和灰雾组在一起的“马赛克”。在巨大的身躯面前，蔚蓝的星球如同一个鸡蛋一样，被触手稳稳的托在一个吸盘中。
被天尊突然的举动惊得差点心梗，左登也显出与天尊同样别无二致的神话生物形态，好奇的打量着从未以这种视角看过的星球。
“看，这就是支柱或者外神眼中，这颗星球的样子。”天尊的话语透过灵性直接进入左登的直觉中，“这个宇宙，由‘最初’创造，我们也算是祂的孩子，而星球，大概就是创造中不小心浮现的残渣吧。为了不让‘最初’苏醒，我们为祂上演一场场戏剧，为祂歌颂，为祂吟唱，希望祂一直沉睡。”
“既然如此，我就从不会在意人类，也不会在意任何事物，在一场又一场的轮回中，那只不过是为了让‘最初’沉睡的砂砾而已。”
“宇宙之大，谁会在意那些？我本就逍遥又自在，何必被困在那小小的方圆之间？不过是图一乐子罢了，不管是当人类的道教神明，还是作为一个‘反派’，只是为了给这无聊的存在长河添一点兴致。”
天尊的触手肆意的在宇宙间飞舞，语气充满了疯意和癫狂，简直像个精神错乱的疯子，言语张扬，充满了挑衅和讽刺，将本就战战赫赫的外神惊得都不知退到了何处。
“等你恢复记忆后就明白了，这世间的一切，从不值得我们去做什么，也不值得我们去爱。因为那怕我们只是淡淡的一瞥，那些人类就要崩溃，祂们承受不住，承受不了神明的那怕一个细微的动作。”
“即使，之后会有人类通过晋升，一步一步的踏上神座，那也不可能与我们相比。”说到这里，天尊将视线从那颗星球转到另一个自己身上，“我们，你，我，上帝和那位母神，我们之间才勉强算得上平等。当你明白一切后，就会发现，任何人性，任何感情都没有存在的意义。”
“若人性的你在那旅途中爱上什么人，到最后，你就会发现，爱意相比于存在，只不过是一种脆弱的东西。”
默默听着天尊的长篇大论，左登望着那颗星球，忍不住吐槽：说什么平等，你这是来自“原初”的傲慢吗？还有爱，你说了你爱自己吧，这不是前后不一吗？若是我的存在威胁到了你，你会杀了我吧。
“会。”灵性直觉中很及时的传来了声音，“我说过，爱意比不上存在，但是，在那之前，我的确有过爱，我确实是爱自己的。”
微微闭了闭眼，左登实在是说不过这个蛊惑人心的家伙，直接穿过屏障，回到了那座庭院之中。
而天尊紧随其后，将封印打开，在左登进去后又将封印重新加固好。
“我在那棵树下埋了几坛桃花酿，等过几年，我们一起打开它吧。”自顾自的走到石凳前坐下，天尊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般兀自说道，仿佛刚才发狂一样说了大段话的不是祂。
哼了一声，左登望着那棵在春风中款款而动的桃花，一时间被那美景迷了眼。
怔愣了一会儿后，左登才淡淡的回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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