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理想是构建【久野弥生】。”

真人的话音落下,久野弥生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整个密室落针可闻，寂静到可怕。

不是构建任何一个人)_[(，不是还没抽出来的小真,而是……

构建他自己？

久野弥生细细品味系统的那两行通知,尝试圈出要点,做进一步的分析。

首先，排除掉那是第二个“久野弥生”的可能性。

其次，小真也是真实存在的人格——只不过一千七百抽都没有抽出来，原因不明,仍需攒钱抽卡努力。

所以，系统的通知栏和真人所说的【久野弥生】,都只有一个对象——就是弥生自己。

那么,

假设弥生曾在过去的某一个时刻，突然想不开，自己洗脑了自己。

“抛却过往”——对应“失忆”，恰好,弥生忘掉了很多过去的事情。

“拥抱新生”——这是弥生的第三十三次周目，是他决意终结过往轮回，开始全新人生的新周目。

此前的无数次,弥生从未活过大于23岁。如果他这辈子做到了,就证明他不断轮回的命运已经被改变。再加上又给人格们创造了身体和身份背景，用“新生”一词来形容,是再恰当不过了。

“追随您”——假设成真的话,那就是自己追自己。

“不惜一切完成您的理想”——真人说,理想就是构建久野弥生。这是系统塞进真人被初始化后的脑子里的重要事项，绝不会出错。

弥生开始回忆、审视自己的过往行为。

他是否有不惜一切、莽莽撞撞，只为实现“理想”的时刻。

久野弥生重新翻开系统的通知栏,一行行地向上翻阅，他看得很快，但很仔细，不错漏一字一句。

从最末到最顶，久野弥生看到了那一句话：

【目标：构建长谷佑贵】

【进度：30%】

弥生的手指微微收紧。

这是他第一次成功试探出马甲的构建度上涨方式——他要让马甲与原著人物有交集，他要让这个世界对他的马甲产生足够的认知度。

大家越是了解他，越是接纳他，与他产生深刻羁绊，构建度涨得越快越多。

尽管试出这条路的代价是，弥生主动撕了一张卡。

他在诸伏景光面前自杀死遁，给诸伏景光留下深刻印象，让景光产生剧烈情感波动。

长谷社长和诸伏景光对峙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让系统拍的cg图片还妥善地保存在系统相册里。

扳机扣下时的“咔哒”轻响，子弹从枪膛迸发而出时那股弥漫不去的硝烟味道。

以及子弹穿心而过时，心脏在顷刻间死去的濒死感。

放在当时，弥生最多只是惭愧于利用了景光。

而如今，恢复了轮回记忆的弥生，是最讨厌死亡的。他怎么会主动杀死自己？

那的确只是一张卡，一张没有生命和灵魂、只靠人工智能运算维持运转的普通卡牌。

可是……

撕卡的时候，承受了一切，接收一切感官的不是AI，是久野弥生！

扣下扳机的人是他，体会濒死感的人也是他。

弥生直到此刻，才错愕地想：他怎么会选择这一步？

要与威士忌组产生交集的机会多的是，要让诸伏景光产生情感波动的方法也多的是！

他怎么会因为这种方式可能增加的构建度最高，耗时最短，就毫不犹豫地选择死遁？

弥生的呼吸微微急促。

他死了那么多，那么多次。

可即便是在最艰难的时刻，弥生也从未想过自己终结自己的性命。

他只这么做过一次。

在第三十二次周目时，他将正在跳楼的太宰首领一脚踹回天台，放任自己从高处坠落。

可那并不意味着放弃，而是向死而生的新生机。

“……”

抛弃过往，拥抱新生。

向死而生。

弥生有些荒谬地想，他会不会根本不是看不开洗脑了自己。

而是看得太开，又主动、提前对自己释放了技能。

在临死之前，久野弥生便成为了他自己的信徒。

理想只有一个：

在这个世界构建他自己。

不惜一切代价，终止轮回，自由自在地活下去。

为此，他可以杀死“自己”，可以精神不正常，可以彻夜通宵一夜三开，哪怕在半年之内把自己多次搞进医院。

弥生微微恍惚。

似乎……

在陆续抽出他的人格们（SSR）之后，他就渐渐停止了疯狂三开马甲，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的举动。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三开过了。

除了偶尔几次翻车不慎生病，再也没有试过每周必低烧一次，每月必高烧三次的传遍米花医院的“光辉”事迹。

“不惜一切代价”——原来他已经践行过这句话了。

**

咒灵被消除了记忆，宛如刚从咒胎中诞生的新生儿，被一键初始化，脑海中除了基础认知，就只剩下他要追随的主人。

弥生发呆的时间非常长。

真人早就悄悄起身，凑到金发男人面前。

他不明白“追随的主人”为什么要问那个关于理想的问题，又久久等不到回复。于是好奇地探头探脑，打量金发男人的面容。

黑夜悄然逝去，黎明早已到来。

金发男人已经从沙利叶的恶魔态，被动切换回了牧师先生的人类态。

真人喊他：“先生？”

久野弥生回过神来，抿了抿唇，低低应了一具：“……嗯。”

真人凑过去：“先生的脸色很难看，你陷入烦恼之中了吗？”

弥生否认：“没有。”

他问：“你不是喊我‘教主’的么？”

真人歪了歪头，神情困惑：“是么？我不记得了。”他从善如流地换了称呼：“教主。”

弥生嗯了一声。

真人问道：“教主，你体内怎么有三个灵魂啊？有高有矮，还有一个头上长角。”

弥生：“…………”

又来了！

刚忽悠完，下一秒你失忆，就又要忽悠一次吗。

弥生的额角突突地跳。他沉吟片刻，也没有多余的精力瞎编，决定直接敷衍：“这与你无关。”

他还下达了第一个命令：“你要和我定下束缚，从现在开始，不能再窥视我的灵魂。还要将这事烂在肚子里，绝不对任何人——或咒灵——提起它。”

真人看上去似乎想好奇问一句“为什么”。

但信徒的设定就是无条件执行上位者的命令，因此他不便多问，直接点头执行命令。

束缚落成。

久野弥生松了口气，这样就不用担心真人出去乱说话了。

五条悟尚在外地执行紧急任务，无法在一天之内赶回东京高专。夜蛾正道倒是常年坐镇学校，可惜只有夜蛾一个人在，他是不会同意把真人放出封印室的。

要让真人出来干活，得等五条悟回来才行。

久野弥生交代了真人几句话，让他好好蹲监狱，回头再来捞他出去（打工）。

真人莫得选择权，老老实实蹲大牢。

弥生从狭长的地下隧道中慢慢向上走，通过这个长廊，便是一处旋转向上的长楼梯，再向前走一段路，便能看见封印室的出口。

他一边走着，一边整理思绪。

路很长，但牧师先生的腿也很长，步子迈得大，又走得快，没多久就回到了地面上。

灿金色的晨曦从郁郁葱葱的树梢洒落，在男人的肩膀、衬衣处留下斑驳的光影。

弥生慢慢停下脚步。

他问相原晴辉：【关于我的“理想”，你知道多少？】

相原晴辉答道：【我没有这段记忆。事实上，我也很吃惊。】

弥生并不意外。

相原晴辉对他毫无保留，记忆几乎是对他完全放开的，每次同步，都是所有人格中最全面的那一个。

如果相原晴辉知道点事情，相原一定不会瞒着他。

至于沙利叶……

沙利叶与相原晴辉在这一周目才开始分开，前三十二个周目的记忆都是完全共享的。

相原晴辉不知道，沙利叶自然也不会有印象。

【您该休息了。】相原晴辉劝道。

【……好吧，相原先生，接下来交给你了。】弥生对相原晴辉说，【我先回去本体。】

相原晴辉恭敬道：【好的，教主大人。】

弥生将大部分意识切回了本体。

东京，米花町，武田宅。

闹铃响起。

本体被闹铃叫醒，正

要探身去摁掉闹钟。

恰逢分出去一整晚的精神体回归，脑海中一阵尖锐的刺痛，久野弥生当场倒吸一口冷气，撑在床垫上的胳膊一软，整个人趴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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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

弥生在心底暗骂一声，这也太痛了吧。

以人类的灵魂控制咒灵躯体，受到的影响果然很大，再加上一整夜对真人高强度释放技能，精神力消耗巨大，快要见底了。

换句话说，弥生现在san值狂跌，看什么都晕晕乎乎的。

没切回来之前，弥生还能有心思想这想那。切回本体后，弥生只想睡觉补充精神力。

他犹豫了一会儿，确认自己目前的状态并不适合出门——强行去上学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会很难受，生病概率大幅度上升。

弥生在房间里磨蹭太久，房门被敲响。

“弥生。”隔着一扇门板，男人的嗓音沉磁，温和地催促道：“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

弥生扶着脑袋，头晕目眩地应道：“噢、噢——来了——”

门外安静了半秒，下一刻，门把向下压。

水原秋直接开门进来了。

“你的身体不舒服。”水原秋笃定道，他只听了弥生的一句话，便能判断出弥生此刻的状态。

男人大步向前，抬手就摸向少年的额前试温。

没有发热。

弥生解释：“是精神力耗空后的正常头晕。我昨晚去了一趟高专，收服了真人。”

睡一觉就能好。

水原秋的眉头紧紧拧着：“……你不能在沙利叶的身体里待太久，消耗太大了。”

弥生干笑。

水原秋利落地把人塞回被子里，掖了掖被角。

“睡觉。”

“学校那边呢？”

“我会帮你请假。”

“叔叔呢？”

“警视厅有紧急案件，大清早就出门了。”

“哦……”

“快睡。”

“好噢。”

久野弥生仰躺在被褥中，怀里抱着一个深蓝色的鲨鱼抱枕。

水原秋垂眸看着他，问：“你有话要对我说？”

久野弥生默然片刻，水原秋永远是这样，一个眼神便能读懂他的心思。

“……我用一千七百抽，都没有抽出小真。”弥生说。

水原秋的神色平静：“或许是他比较‘贪吃’。”

“贪吃？”

“是。他需要的能量越大，就需要越多的抽卡次数。”

小真竟然比相原和沙利叶两个人加起来，还要耗能。

弥生并未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反而问道：“那你呢。”

水原秋顿了顿。

弥生问：“那我为什么一百抽就抽出了你。新手福利？因为你没有异能力？”

“里绪有异能力，但五百抽就抽出来了。难道有无异能力的差距这么大吗？”

弥生自问自答道：“不对，真正的原因是……我威胁了系统。

他抽出长谷佑贵之后??[，被当时负债的社长刺激到，一时激动夺门而出，高声喊道：【我要找个车创死自己，大家同归于尽！】

这美丽的精神状态显然吓到了系统。

弥生曾经用话语去欺骗系统，说服系统为他修改出货概率，确保百分百抽出SSR人物卡。

系统的确修改了，但改的恐怕不仅是出货率，还偷偷摸摸把水原秋提到了最前面。

因为……

系统知道弥生会“不顾一切”行动，它只有一次修改的机会，要挑出一个能够阻止弥生、保护弥生的人。

里绪不够刚，相原太顺从，沙利叶是个定时炸弹，小真需要的能量太多。

唯有水原秋是最合适的人。

弥生问水原秋：“最初的时候，你不让我做任务、抗拒让我碰枪、一点风吹草动的不适就催我休息和看医生，是因为这个么？”

水原秋望着他，安静片刻后，点了点头：“一部分是。”

“另一部分呢？”弥生问。

水原秋在床沿边半跪下来，俯低高大的身躯，他侧了侧脸，将脸颊贴在弥生的手掌心里，闭上了眼睛。

水原秋低声说道：

“另一部分，是我想保护你。”

无关任何因素，是水原秋发自内心的心愿——保护久野弥生。

呵护他，珍视他，直到灵魂消亡。

正如那句。

【“我愿意为你献上一切，包括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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