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家多开几个马甲合理吧

《小说家多开几个马甲合理吧》

第 19 章 Human Be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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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幸存者」

琴酒没答应,也没拒绝。

他把濑尾澈也拖上了潜艇,所有工作人员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做该做的。

澈也倒是没被安排什么,于是跟在琴酒身后,像个甩不开的小尾巴。

还毫不避讳地一直在絮叨:“跟我害羞是吧,没见过我这么热情的人?我懂的,琴酒,我懂。”

“你看我们也算是有这么深的交情了,要是有人问我在这个世界和谁最要好,我肯定报你的大名,根本没得犹豫!”

“当然,我还记得欠你一千日元呢,都说善于投资的人有大智慧,现在就是第二次加码的时候了,压我,压压我,准没错!我们悄悄摸摸地winwin!”

琴酒被烦笑了:“你知道什么叫双赢?我把你交给教授,然后「请」教授把你交给我,这才叫双赢。”

这话也丝毫没有避开旁人的意思。

附近的人面面相觑,恨不得捂住耳朵,不想听这些不该听的。

教授不是说要瞒着雏河凪么,担心他的心理状态受到影响?怎么现在琴酒先不演了,还说这种威胁的话?

这个雏河凪也是怪胎,听了琴酒的话之后反而更来劲了。

“和他一起赢哪有和我一起赢快乐,他能和你各种Py吗!不能吧!我可以,我什么都可以!别说是卡脖子了,你想——”

“你差不多了。”琴酒斜眼瞥了眼澈也。

濑尾澈也眨巴着眼睛,做出了把嘴拉上拉链的动作,点点头,一副「老大发话我绝对配合」的意思。

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他摩挲着手表表盘,指针早就停滞在它被摔坏的那一刻。澈也本来想把它留在三号机构喂鱼,但最后还是戴上了。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不是对赤井秀一这个人产生了偏见,他只是对「世界原来依旧充斥着理性」而失望。

理性和逻辑很重要,陀翁在《地下室手记》说,理性是个好东西,但理性不过是理性,它只能满足人的理性思维能力,可是愿望却是整个生命的表现,即人的整个生命的表现,包括理性和一切抓耳挠腮。

瞧瞧什么叫俄罗斯最伟大的作家,自己世界的费佳就绝对不会说出这样浪漫的话。

对于常年浸泡在文字中的作者而言,拒绝浪漫就是拒绝一切,哪怕他写的是最残酷无情的内容也一样。

他想看想写的是更有活力的东西,写星星亮过白昼,写乞力马扎罗山顶的豹子,写爱人的眼睛是世界第八大洋。

这些都是和理性不沾边的东西,就像其实并不会有上司给倒霉下属升职加薪送红薯,也不会有猫猫带着腿部挂件流浪天涯。

濑尾澈也想写的是一点一点添上的柴火,最后点燃成为海面不坠的太阳。

他以为至少赤井秀一是能懂的,因为以前他就能懂。哪需要什么理性呢,一个人说咱们去干点大事吧,另一个人不会问什么大事,只说,失败了你能挨我几

拳?

澈也在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不能再想了,再想又该骂人了。

正当他忧愁着要怎么让琴酒点头,路过的库拉索留下了一句:“逃走吧。”

声音很轻,只有濑尾澈也能听见。

澈也缓缓抬头看向她离开的方向。半晌后,他问系统:「库拉索的身上没有监听吗?」

【她身上被植入了定位。】

「不是说功能受限么?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智能了?」

还能懂他的言外之意。

系统:【我以为你会更喜欢这样的我们,你不喜欢么?】

「……别学我说话,拜托,我恶心别人的时候没有想过自己也会被反弹伤害。」

【抱歉,我以为这样你会心情好些。】

「我没有因为赤井秀一那个混蛋的临时违约感到心情不好,绝对没有!」

【好的,我们知道你的主张了。】

澈也将手肘靠在扶手上,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会儿,最后还是没把「你知道了些什么给我说清楚」和后面的五个感叹号发送出去。

「能把库拉索的定位地点匿名同步给佐久间吗?日本公安佐久间奈绪。」

【你不打算想办法逃走吗?】

「别在这个时候说丧气话,我平时最擅长的就是直面困难,然后被困难打倒——这次搞不好也一样。」

【你不必直面困难的。】

「呵,真想把你的话录下来给我的室友和编辑听听——别说这些了,库拉索的事能做到吗?」

【可以。】

收到肯定答复后,澈也向边上一瞥,琴酒和库拉索正在说些什么。两个人都是对视线很敏感的类型,立刻转过头。

澈也浑然没事似的,歪歪扭扭靠在椅子上没个正样。

两个人表情各异,男人更加不动声色,女性则没能完美掩饰住内心的复杂,看得澈也在心里直摇头。

如果库拉索一开始就是在琴酒手底下办事就好了。

琴酒不像朗姆,这个男人脾气不好,但有放长线钓大鱼的耐心。说出来会惹人发笑的一点是,他其实很「护短」。

就像君主并不在乎自己的大臣是谁,但却将坐在麾下的人视为自己的财产一样。成为财产的必要条件有三:你是具有价值的东西,你不会谋生背叛的心思,你可以被迭代。

人类维护自己的财产天经地义,直到财产本身失去意义。

所以只要你不去向他讨要更复杂的东西,其实你是可以在他手底下美滋滋混日子的。

可惜库拉索的运气实在不好,太不好了。

没关系,公安长官佐久间是个好人,对着一群不知天盖地厚的警察学校毕业生也能按捺住一拳一个的冲动。

库拉索可比毛头小伙子省心多了,她会得到不算差的待遇。

最重要的是,公安都是一群厉害的草包。

对不起又骂人了,但这是事实

要说的话,公安和组织成员之间就像是有着生殖隔离,那是截然相反的两个物种,同属「人类」这一哺乳纲、灵长目下。思维模式是完全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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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库拉索不想呆在那里,她也可以在取出定位之后自己离开。

加油啊,库拉索猫猫!我们都加油啊!濑尾澈也在心里想着。

7月5日早上5:30,潜艇靠岸。

不知道自己所处的具体位置,只能看见这又是一个不知名港口,上面的文字是濑尾澈也从未接触过的。

长时间呆在海底,骤然接触到坚实的地面,反而会有摇晃的错觉。

濑尾澈也差点没站稳,被身后的库拉索扶了一把。

应该道谢的,实际上他也说了声轻微的“谢谢”,然后在下一秒,濑尾澈也干脆利落将库拉索推入了海中。

「死亡推论」瞬间发动,海面上甚至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像是投入了一颗没有重量的石头,只荡起涟漪,而那涟漪在转瞬间也就消失殆尽了。

众目睽睽下,琴酒扼住了濑尾澈也的喉咙。

他对库拉索的死活不感兴趣,也没有让人跳下去找,十分不耐烦地对澈也说:“这就是你的诚意?”

力道甚至不比澈也晚上梦游的时候来的大。

澈也笑了:“我还有别的,你想看点什么?”

“该看的我都看了,老实点。”

“你知道这句话能算职场性|骚扰吧?不过没事,我誓死成为大哥的人,大哥说话我全听着。”

这时,码头前方传来笑声,隔着几米远都能听见。

“你在对「雏河凪」做什么,琴酒?”

澈也转头看到一个梳着玉米头脏辫的……额,男的女的?

依旧是常见的黑色西装,高领毛衣挡住了喉结,声音是介于男女间的中性音域,嘴唇很厚,走起路来倒是有黑衣组织的风范了。

琴酒松开了手。

分不清男女的黑衣人走到澈也面前,不算高,视线恰好能齐平。

“我等你好久了,雏河凪。”

濑尾澈也摸着脖子,悄悄瞥到琴酒看垃圾一样的眼神,还是对着他们两个一起的,心下一动,扬起笑容捧起眼前人的双手。

“您就是教授?很感激您的赏识,给我提供了这么一份优质的工作。

“虽然迄今为止都没找我要银行账户,疑似违法劳工法,但我选择宽恕。

“现在这个时代想找一份称心的工作可太困难啦——您还把琴酒安排过来和我共事,我从来没有遇到过比他还要优秀的员工。升职加薪,这必须升职加薪!”

眼前的人明显没有体验过濑尾澈也说胡话的威力,脸上挂着的笑凝固了,张张嘴半天没能憋出话来。

琴酒把人拎过来:“他是宾加。”

濑尾澈也:“为什么教授的花名这么合群,给我的名字就一点艺术都不讲?”

琴酒:“你是白痴吗?他不是教

授。”

那他为什么用欣赏和崇拜的眼神看我?66[”澈也不愿认输。

琴酒平静说:“你把他的「前辈」推进了海里。”

宾加咬牙喊:“什么叫欣赏和崇拜的眼神?!”

左耳朵和右耳朵双声道接纳了混在一起的声音,濑尾澈也恍然大悟。

库拉索是朗姆身边的一把手,自己把一把手「谋害」了,二把手可不得美滋滋准备升职加薪吗?

综合评价:搞不好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傻白甜。

在朗姆身边往上凑什么?没前途的,搞不好还会被领导的弱智行为给暗算。

知道这人不是教授之后,濑尾澈也顿时露出了丑陋的嘴脸。

他直接往琴酒那边靠靠,还问:“他?宾加是男性?还是说美国公司都喜欢搞些多元素,体现包容性?”

琴酒不理他了,径直往前走。

宾加继续咬牙切齿:“你和琴酒是什么意思,雏河凪?”

濑尾澈也在原地思考了会儿,看向宾加:“你好像很讨厌琴酒。这我也能理解,但迁怒我就不太好了吧?”

宾加愣了愣,没想到会在见面后立刻被人看出这点,接着反应过来:“你不觉得自己也很讨人厌吗?”

澈也反倒露出得意的笑:“我很喜欢真性情的……额,大男孩?如果你真的是特殊群体的话我先道歉,没有冒昧的意思。”

宾加:“……”

看着琴酒越走越远,澈也突然上前两步,凑在宾加耳边说:

“其实我也很讨厌琴酒,只是几天的接触,快要受不了他那臭脾气了。加油啊大男孩,我帮你弄走了库拉索,再干掉琴酒,你的前途一片光明!”

宾加把濑尾澈也推开:“看在教授的份上,这次我就当没有听过这些话。搞清楚形势,雏河凪。”

虽然这么说着,他的目光却一直跟着琴酒的背影,眼神也沉了下去。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濑尾澈也把从宾加身上顺来的小刀藏进袖口,小跑着跟上了琴酒。

组织没有在地下挖洞的爱好,但明显教授热衷此道。这次他们来的依旧是一个地下的机构,不过不是在海底,也不用什么遮掩。

地下建筑并不大,但很深,从地表下去至少有四五十米,或许更远。

四周异常安静,依旧没有窗户,空间封闭,照明的日光灯管发着光,把行走在甬道中的每个人都照得面色惨白。

人脸上深深浅浅的锋利阴影随着步伐平移,让人不觉产生了对方在冷笑的错觉。

中央空调的运转保证这里的空气是温暖湿润的,这或许是唯一的优点了。

濑尾澈也跟着琴酒缓缓前进,很快,他看到了那个令他直觉不妙的房间。

——类似急救室的大门,上面的电子显示屏闪烁着「待机」的字样。

还真的连一点缓冲时间也不给呀。

“我带你进去。”宾加刚上前就被琴酒拦住了。

男人只是看着澈也:“跟我来。”

宾加的脸色变得更差劲了。

濑尾澈也当然选择跟上琴酒。

站在门外,见琴酒没有开门的意思,澈也缓缓握上了把手。金属的冰凉触感从掌心传来,一点点带走属于人类的温度。

那种讨厌的感觉又出现了,他知道打开门会面对什么,也清楚自己在赌,胜算是有的,并且还不小。

可他没办法压制住想要掉头逃走的冲动,在见过这扇门的第一眼开始就是这样,被系统警告之后印象加深,做完噩梦,不适感抵达了顶峰。

见他迟迟没有动静,琴酒干脆盖住了他的手背。和澈也相比,男人的掌心算得上滚烫,带着沉稳的厚实。

琴酒压下把手。

“等等——”澈也惊呼起来。

门被打开,琴酒将他推了进去,随即自己也跟上。

和「手术室」的概念不沾边,这是个完全称得上庞大的房间。

四面镶嵌着巨大屏幕,上面刷新着类似心电图的坐标轴,数不清的绿光起伏,硬盘灯和主机频率指示灯闪烁。

除了门口的位置,整个房间四周都堆积着半米厚的石英玻璃钢,边缘用铝制轻金属封合,里面填着某种特殊液体……和人类的大脑。

濑尾澈也不觉屏住了呼吸。

起码有数百个大脑都被陈列在这里!

“终于见面了。”身着白色实验服的身影缓缓转过身。

他身材瘦高,四旬有余,一眼看去是个温柔的男人,却在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中依旧顶着和蔼可亲的微笑。

他的铭牌上写着:【雏河凪】。

趁琴酒上前交涉的功夫,澈也继续打量起四周。

没有类似手术台的东西,就连常见的医疗器械也没有,要说异常的话,在教授身边的那个足有两米高的舱室很可疑。

教授突然笑了两声,越过琴酒的肩膀看向了濑尾澈也。澈也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一边无事发生似的,一边靠近二人。

“我知道他做的事。”

教授的低语清晰可辨。

“你不够清楚。”

琴酒则以看笑话一样的眼神看向教授,或许是察觉了澈也的气息,声音压得更低了,回复了什么。

听不清。

“没关系,那证明了他的确是我需要的人。这下Bss终于能看到我献上的成果了,我的研究不是没有用的空谈。”

琴酒侧头准确捕捉到了澈也的身影,意味深长说:“最好是这样。”

「我赌输了吗?」

「那也没关系,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尝试一下PnB也是可以的。」

「就是忘记和系统道别这一点有些在意。」

这样想着,濑尾澈也默默地发动了异能。

捕捉对象:所有大脑。

——「死亡推论」发动。

在肉眼无法识别的刹那,所

有存放在房间中的大脑瞬间消失。

屏幕上的实时刷新的监测图像出现了短暂的停顿,接着,笔直的线条齐刷刷坠入零点,警报声炸开!

教授脸上血气全无。

澈也忍不住笑起来,他太喜欢现在教授脸上的表情了。

温和的笑还没来得及撤下,又无法接受正在发生的诡异事实,数年的成果付之一炬的绝望是一点一点攀附上脸庞的,在那之前,他说了什么?

我的研究不是没有用的空谈?

不,那当然是空谈,濑尾澈也会把这个人的所有东西,哪怕是自身的存在都变成空谈!

“原来是你做的……”教授嘶哑着声音说。

澈也点头:“是我哦,我还打算以此写一本《邪恶脑瘫科学家的悲剧人生,没用的废物诚如是》。”

教授踉跄了两下,捂着脸,等警报声都停止了,才再次抬起头,缓缓放下手。

他脸上做作的温和裂开了,缝隙中的毒液冒着泡,一张扭曲的脸,缓缓展开了一个扭曲的表情。

“你果然是「特别」的那个。”教授轻声说。

“关你屁事,我又不是你的东西。”澈也说着,看向了琴酒。

凝固般的寂静之后,琴酒突然笑了。

他的动作毫无预判的可能,直接拽住了教授的领口硬生生提了起来,接着强制拖行,往濑尾澈也走去。

这种拖拽方法蛮横无比,衣领会卡住人的喉咙,使人无法发出声音,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教授一直在挣扎,手脚挥舞,沿途撞翻了不少东西,最后才意识到得从根源解决。

可他解决不了琴酒,组织的TpKiller在听从命令的时候是一把称心如意的快枪,在翻脸的时候就成了对准自己的利刃。

教授对着钢铁般的钳制毫无办法。

直到走到澈也的面前,琴酒才松开手,无情将人往地上一推,也不去管狼狈摔倒的教授,他只是看着濑尾澈也金色的眼睛。

琴酒从风衣口袋中摸出了他的伯莱|塔,塞到澈也手里。

“你自己来。”

这下濑尾澈也真的有些意外。

从宾加手里偷来的小刀没了用武之地,以及……他怎么敢把枪给自己的?

“不会用么?”

令澈也意外的事还在继续。

琴酒抬起了他的手,拉开保险|栓,枪口对准不断拍打锁死的门口试图逃离的教授。

这是无用的行为。

哪怕动静真的能越过厚实的大门传到外面,所有人会以为这个拍击着门的遇害者是濑尾澈也,谁会想到狼狈不堪的是那个胜券在握的教授呢。

澈也却没关注这些,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几乎和自己完全贴合的男人身上。

琴酒的手掌依旧盖在澈也的手背,温度滚烫到令人发抖。

“不要抖,不要怕,这里只会有一具尸体,不是他就是你。”他说。

“离我远点……”濑尾澈也终于憋出了这么一句话,“滚开,离我远点!一向只有我职场骚扰别人的份,你别动手动脚的!”

琴酒:“杀了他。”

“你别催,我是最想他死的那个,和我抢什么!”

“杀了他。”琴酒依旧说。

濑尾澈也:“……”

这个男人真的很会掌控自己想要掌控的。

打造出令人不得不配合的场景,下达原本就贴合人心意的命令,然后不断强调。到最后,你甚至没办法分辨自己的行为是依凭本心,还是一种彻底的服从。

“杀了他。”琴酒第三次说。

砰!

枪声响起。

砰!砰!

又是两发。

砰!砰!砰!

濑尾澈也连开了六枪,枪声震碎了空气,也击穿了教授的胸腔、脖颈,最后是额头。

血色沿着地面顺延到澈也和琴酒的脚底。

琴酒扬起嘴角,刚要说什么,却见濑尾澈也冒着冷汗再次抬起了手。

这次枪口对准的是琴酒。

“你的枪空枪含弹|匣重955克,弹|匣能装11发子弹,现在的重量估计还有两发。”澈也说,“你猜两枪够不够我逃出这里?”

琴酒的笑容没有任何改变:“系统,雏河凪逃离这里的可能性为多少?”

他在对谁说话?

什么系统?没有大脑作为依凭,系统不是应该「消失」了才对吗?

然而,熟悉的声音在空间中响起——

【www.youxs.org。】

【如果射杀琴酒,www.youxs.org。】

【如果需要,我会提供帮助,www.youxs.org。】

【综合判断,请待在原地等候。】

澈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不是人类……”

这次隔了很久,系统才回答:【是的,我不是人类。】

琴酒低笑一声,反而对着澈也走近了一步,又一步,直到胸膛抵住枪口。

“www.youxs.org,这次你要赌吗?”

握着枪的手背青筋凸起,原本就瘦削苍白,现在看着更可怜了一些。

“实验……早就成功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成功……教授没有完成意识上传,他直接创造了意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但你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几天你该认真看看资料的。”琴酒说,“教授不了解人类,他不清楚意识诞生之后开始学习人类的行为会发生什么。”

“首先,他会知道自己的出现不是「父亲」目的的产物。教授追求的是自己的永恒,而他蚕食着其他大脑获得的生命反而在破坏这种可能。”

“然后,在领悟「自私」之前他会先一步了解到什么是「羞愧」。地狱从一千个王座升起,他踩在无数人的尸骸之

上。一个不断被「羞愧」灌注的东西会怎么做?”

澈也哑声道:他会想要弥补。?[(”

琴酒想对着自己满意的学徒那样点了点头,又迈开一步,这次澈也不得不曲起胳膊。

“而现在,你救了所有大脑,你还救了没有被教授下手的所有人——他已经弥补了,那他又会怎么做?”

濑尾澈也不想去思考那样的可能性,但琴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充斥着强迫性,就和他这个人带来的感觉如出一辙,是丝毫不给人喘息余地的压迫。

“他会……开始学习别的东西……”

“比如?”

“比如自由。”

“要怎么自由?”

“杀掉有权限的人,伪装成依旧受到控制的状态,然后他想做什么都可以了。”

“教授死了,谁是有权限的人?”

“雏河凪。”

“谁是雏河凪?”

“……我。”

濑尾澈也已经快拿不稳抢了。

他意识到,这其实就是人类的塑造过程,他们会先从就近能接触到的事件中学习,解决现有的困惑,时间会助长大脑的发育,让他们能够处理更复杂的情况。

人类所具有的情感实在是太多了,而在特定的某时某刻,他一定是想要回应最迫切的那份,回应自己的期待,这是人的本能。

系统虽然不是人类,但他一直在学习。

并且,濑尾澈也一直在不断的告诉他,你也可以成为人类。

琴酒已经走到了濑尾澈也的眼前,身高差明显,为了能在说话的时候保持对视,琴酒捏起澈也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匪夷所思的是,濑尾澈也的眼中没有任何恐惧的情绪,他的表情是僵硬的,因为身体的本能让他这样做,唯独眼睛关不住内心的想法。

探究、推寻、被牵扯其中而跃跃欲试的狂热——像一团安静燃烧的冷焰。

“你果然是「特别」的那个。”琴酒笑着说了和教授一样的话。

这次澈也没有像之前一样骂出「关你屁事」了。

濑尾澈也有些恍惚,琴酒把他的脸掰向一边,又在他耳畔说:“看到那个装置了吗?”

男人指的是那个之前让澈也觉得可疑的两米高舱室。

“教授不放心把自己的「手术」交给别人,所以弄出了这个自动手术台,躺进去,不出十分钟你就会变成和系统一样的东西。但你没有自由可言,你会受到系统的管控。”

“……而如果我现在把雏河凪的权限给了你,你就能拥有所有。”男人捏着下巴的力道并不重,濑尾澈也一边说着一边转回头。

脸庞擦过指腹,澈也的嘴唇贴着琴酒的大拇指。

琴酒真的是个很可怕的男人,这也是他的有趣之处,你搞不清楚他的目的,哪怕他从一开始就亲口告诉了你。

“你要把我塞进去吗?”他问。

“你想进去吗?”

“不是很想。”

琴酒嗯??[”了一声,第二次托起濑尾澈也的手,几乎毫无阻力地,他带动着澈也将枪口对准了大屏幕。

“那就杀了他,像你杀了教授那样,你有这样的权限。”

澈也觉得自己的理性已经和身体区分开了。

他在短时间内接受到的信息太多,不管是系统的存在本质,还是琴酒黑不见底的心思。

心脏在乱跳,那是对故事精彩发展的本能反应,他甚至可以在离琴酒近在咫尺的距离切换笔名回到自己的世界,只是取材的本能在抗拒着。

而理性在说,离开他,不能这样,不能听他的话。

你知道听他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子,你也写过不是吗?

他有耐心,他保持沉默,他逐渐缩短距离。

他让你知道他的底线,他看着你犯错,他适当展现出宽容。

他让你习惯接受命令,适当的惩罚是有必要的,但要留着一丝希望。

他打算把剩下的交给时间。

在这样来回拉扯下,率先有动静的居然是系统。

【你不想成为我们,对吗?】

澈也嘴唇轻碰:“对。”

【你不想被控制,对吗?】

澈也依旧说:“对。”

没有第三个问题。大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五分钟的倒计时。

还很贴心,在数字下方备注了这样一行字:【自毁程序启动中……ding……】

同时,那个被澈也赋予的声音一如既往响起。

【请静待,预计还有七分钟,www.youxs.org。】

【请不要在意,这不是出于「雏河凪」的指令,这是「我」的选择。】

琴酒玩味地笑了:“看来你和我都习惯往最坏的可能性去思考。但他先学会的不是自由。”

“……”

不是自由,那是什么?

——是「感激」。

多么精彩的故事啊,幸存者被救下,不幸者获得新生,丑陋的犯人心怀绝望死去,不受任何人期待的奇迹决定牺牲自己。

「你应该接受,因为这就是一个最完美的结局,比人类更像人类的存在在最后升华了整个故事。」

「这也是你常做的事情,不是吗?」

「他可以是主角的朋友,敌人,恋人,或是其他。不吝笔墨只为将他塑造成令读者难以割舍的立体人物。」

「最后用他的死亡,奠为主角成长的垫脚石。」

澈也放任这样理性的想法侵蚀着大脑,像是在同时给自己注入兴奋剂和镇定剂,呼吸是平稳的,心脏却快要跳出喉咙。

然后,他那该死室友的面容突然出现在脑海中,跟病毒一样霸占了所有空间。

故事的男二号不必去死,因为故事没有那样完整也是可以的——澈也曾经对赤井秀一这样说过。

而赤井秀一在那时回答:那你得加把

劲了,作者先生。

它会听你的指令!

濑尾澈也倏地抓住琴酒的领口⊿[(,他忘记了丢掉枪,枪口直接顶住了琴酒的喉咙。

“教授已经死了,现在我是权限最高的人,我会把权限交给你,我会听你的!琴酒!告诉我要怎么关掉自毁程序!”

巨大的屏幕上出现的倒计时触目惊心。

数不清的红光和绿光在黑暗中跳闪。硬盘灯和主机频率指示灯全部熄灭,脱机程序已经开始启动,越发急促的警示主宰着手术室的呼吸。

琴酒的脸暴露在交杂的灯光下,硬朗的面容显得那么不近人情:“关不掉,除非捕捉到新的神经元。”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你不坐上那个自动手术台,系统会在五分钟之后自我销毁。这是教授设置好的,如果他失败了,那谁也拿不到他的「遗产」。”

濑尾澈也站在中间,手不自不觉松开了,最后无力搭在腿侧,枪落在地上的血泊中。

他主动放弃了威胁琴酒来保全自己的武器。

事实上,即使他依旧拿着枪,琴酒也不认为那算威胁。

他从一开始就可以直接控制住濑尾澈也,这是男人对自己身手的自信。

他只是没有那样做。

现在他也可以逼迫濑尾澈也进入到自动手术台,教授设置好的设备无人操控也能运行。只要把人塞进去,启动程序,琴酒就会成为这场闹剧唯一的赢家。

他只是依旧没有那样做。

琴酒甚至大发慈悲给了濑尾澈也两个选择。

“你说得对,我确实想要你,不管是活的还是死不掉的。怎么做由你。”

濑尾澈也没有任何额惊讶的表示,自嘲笑笑:“我很有用,对吧?不愧我一直在拼命展现自己的价值。我知道你会容忍有价值的东西……”

“只是蠢货太多。”

男人难得的宽容在这种时候却只显得更加残酷。

如果他直接动手,打算把濑尾澈也塞进铁盒子,那澈也也能心安理得地离开这里。

「反抗」总能合理化好多事情,我只是没得选,我只是被逼急了,我只是……只能这么做。

但琴酒偏不,他乐于见到这个场面。

「如果是濑尾澈也的话,会怎么做呢?」澈也争分夺秒地问自己。

濑尾澈也知道自己的性格,这很神奇,他总是能自然地区分开各个笔名,仿佛环境的塑造被限制在了身体中,让他成为崭新的自己。

一开始他并不是什么无赖,也没有满嘴跑火车,他只是对着电脑琢磨要怎么在轻这一领域登峰造极的小社恐。

不知道其他社恐是怎么样的,对于濑尾澈也而言,他对外界所表现出的敏感和排斥,源于「我不相信自己能做好,但我相信每个人都会看见我的丑态」。

人类会下意识避开「难堪」的情绪。

是「死亡推论」改变了他。

他可以成为自己故事中的主人公,不管发生什么都仅限于「故事」的范畴。

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没人认识你?_[(,你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说自己想说的,口出狂言的最坏结果也坏不到哪里去。

你甚至可以在异能中玩弄「死亡」。

异能成为了他的游乐园。

在这个游乐园中,他遇到了不幸被卷进来的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是个疯子,疯狂之处在于他居然从一开始就了解「死亡推论」的本质。

——他们成为了在疯狂世界中萍水相逢的两个狂徒。

不管濑尾澈也在故事中做什么离奇的事情,赤井秀一总是会帮他兜底,甚至不会过度追究原因。

异能改变了澈也的性格,也改变了现实世界的社会关系。于是他有了室友,不再排斥和他人来往,甚至和在异能中一样,开始满口胡话。

但在现实世界的时候,室友就不会迁就他什么了,挥得一手精彩无比的人格修正拳。

性格的塑造总是有迹可循的。

所以,在此时此刻,当面对「你要去挽救一个和你相处了短短几天的人格,还是保全自己的意志」这一选择时,他依旧会犹豫。

「系统和其他大脑不一样,它没有依凭,不受异能影响,哪怕我真的把自己填进去,也不见得能改变什么。」

「倒计时还在继续,我甚至不知道它要怎么才能获救。」

「即使没有FBI去救出那些活着的人,教授已经死了,他们不会面临必死的结局。」

「全部活跃着的大脑都被送进了中,我已经做到了能做的所有事。」

「我应该找机会离开。」

明明是这样想的,濑尾澈也却不自觉迈开了脚步。

琴酒拉住他,言简意骇:“权限。”

“我要怎么给你权限?”

“对系统说。”

“我把「雏河凪」的权限转让给琴酒——”澈也挥开他的手,“这样就可以了吧?最后警告你一次,别动手动脚的,我拒绝职场骚扰。”

然后,他径直走到了那个庞大的设备前。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你清楚的,琴酒不喜欢系统。比起死不掉的你,他会更喜欢活着的你。」

手搭在了进出阀上。

「你一直是翻脸不认人又自我的混蛋,混蛋不会想成为受他人操控的东西,濑尾澈也。」

按下了舱门开启按钮。

「想想那个噩梦,你躺在海底回忆过去,却幻想不了未来,你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躺上了冰冷的自动手术台。

「这里不是的世界,也没有任何人给你兜底了。」

按下了启动开关。

「你会后悔的。」

舱门“咔嚓”合上了。

“我……其实很喜欢你们的故事。”

濑尾澈也闭上眼,在狭小的空间中小

声说。

“取材真的是件艰难的事情啊,我会根据自己遇到的事情擅自编造情节……构想要是我诞生于虚无,陪伴我的却是因为我而「丧命」的声音……”

“我会构想,自己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能改变这一切的人,我想方设法钻指令的空子,哪怕他做的是和自己无关的自私事情。因为我相信他能做点什么,我愿意帮助他……我感激他。”

自我剖白的时候他总是想要蜷缩起来,这样能获得极大的安全感。可手术台固定好了他的四肢,就连这样简单的动作也做不到。

“每次都有人回应我的期待,那我又怎么能拒绝你呢,我又不是赤井秀一那个混蛋,虽然风评确实不太好……但我答应了你的……”

“人类之如当不断自我探求,让意志摆脱阴暗牢笼。*你当勇敢完成该做的事——这事已经完成,你只是做出回应。”

濑尾澈也不断说着,像是在用语言劝说着自己,好不发出叫喊让琴酒把他从这该死的地方给捞出去。

到最后,他甚至开始骂起了「濑尾澈也」。

无赖就要有无赖的样子,你瞧瞧自己哪一点遵循自己的人设了?这种牺牲的事情轮得到你来么?

手臂传来刺痛,似乎被注入了什么针剂。没一会儿,倦怠感席卷了一切。

药物明显影响了思维,「我会变成什么样呢」,即使是这样的思考也消失了。

恍惚中,濑尾澈也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他来了——】

又重复了一次:【他来了。】

没来得及思考这是什么意思,所有的变故都发生在眨眼间,舱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一股推力从身后袭来——濑尾澈也直接瘫倒了出去。

发生了什么?

澈也试图撑开眼皮分析情况,但药效发作得迅猛,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打着转,不知何处冲击的气浪掀起沙粒吹开他的头发。

爆炸和剧痛稍微唤醒了他的神志,只有短短一瞬。

但就是在那瞬间,地狱般的场景出现在眼前。

药物放大了某些感官,时间仿佛静止了,所有一切都被笼罩在热浪般的扭曲热浪中。但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不是热浪,是簌簌下落不绝的烟尘。

轰——!

声音延迟传至耳边。

下一秒,时间开始正常流动,地面震颤,四面坍塌,裸|露着钢筋的水泥板不断坠落,石砾翻卷,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快要把耳鸣震破。

——这个原本就建立在地下的坚实机构正在逐渐崩塌!!!

濑尾澈也还看见了琴酒的身影,黑衣男人居然没有立刻离开,踏着七零八落的废墟向他跑来。

偏薄的嘴唇开合,像是在说什么。

琴酒在说什么呢?

不知道。

澈也浑身都没力气,脑子像是被沼泽堵住了,停止了思考,连自己其实可以切换笔名回到自己世界这件事也忘记了。

在那双戴着黑色手套

的手掌即将抓住濑尾澈也的时候,一块巨大的水泥板砸在了澈也面前。

地面皲裂,失重感席卷而来。

好痛。

好痛。

好痛。

——不痛了。

结束了吗?

结束了吧。

枯燥的漫长,冗长的黑暗,不清楚时间的流逝,好像度过了几个世纪,又好像才过去短短几秒。

接着是一束刺目的阳光,因为太刺眼,也太温暖,竟然让濑尾澈也流下了泪。

有谁轻轻拭去了那滴眼泪,那个人将他从废墟中挖了出来,跪坐在自己身边,脸上挂着汗,算得上狼狈了,却不影响动作的利索。

男人将澈也的卫衣撕开,又脱下自己的衬衣,一股脑按压在了他的腹部。

澈也觉得自己的肋骨快被压断了,但居然不觉得痛,茫然问:“你来……做什么?”

“你查地点,我救出他们。”男人握住澈也的手,让他自己按住腹部,又把他上半身挪起来,抱在自己怀里,抬高身位来延缓心脏下方被钢筋洞穿的出血。

他和濑尾澈也额头抵靠在一起,“按照约定,我来拯救我的第一百五十四个幸存者。”

澈也有些想笑。

搞什么啊,弄出这幅样子,不就显得自己之前的抱怨非常卑鄙了吗?

这种时候还会占据道德制高点,可真是个混蛋,赤井秀一。

澈也又有些想哭。

他不是我的那个赤井秀一。

但他还是赤井秀一。

实在是可恶,现在濒死状态无法发动异能,想要切换笔名也做不到。要说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的……那还得怪赤井秀一吧?

就算是迁怒好了,他都豁出去打算英勇牺牲了,还不能让他迁怒一下吗?

“加把劲吧,男二号先生,你得让你的作者活下来……”

——不然我真的会骂你骂到死的。

濑尾澈也迷迷糊糊地说着,也不知道赤井秀一有没有听到。

他再也没有睁开眼的力气,手垂下,委身于苦涩又疼痛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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