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令

《江月令》

101章 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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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章 回京

◎因为我不大度◎

在叛军消息传回京城之前, 温宛意便从南骆郡主那里得知了消息。

“宛意曾为我保守秘密,于我有恩,于情于理, 我亦应如此报答。”南骆郡主离开京城前, 来见了温宛意最后一面, “妹妹保重, 今生今世,你我就此别过。”

“郡主要去往何处, 是太子的人来接你们吗?”温宛意知道当年真相, 她看着依旧被蒙在鼓里的南骆郡主, 忍不住想要阻拦对方。

虽说眼下乱局之中, 太子必然会保全她们母女二人,可……太子既是小怀生父, 也是害南骆郡主到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 要是南骆郡主真的跟太子走了, 日后得知真相, 更是另一重痛苦。

“太子不仁, 但眼下战火烧到京城, 只有他才能保全小怀性命。”南骆郡主紧紧抱着孩子, 低语道, “乱局之中, 我不求自保, 只求能让孩子好好活下去。”

“可是姐姐,太子若是败了呢,你有没有想过?”温宛意帮她怀里的孩子整理了小小的袖口, 也道, “太子若胜了也就罢了, 可一旦他失败,那便是发动叛军的谋逆大罪,姐姐你若是与小怀投奔了他,东窗事发时一定会被牵连,到时候就算要保下孩子,怕是也有心无力了。”

南骆郡主陷入长久的沉默,她垂下眼睫,看着怀中的孩子,心痛难忍:“时也,命也,我此生多舛,如浮萍般起起落落,可怜孩子也跟着我一起颠沛流离。”

“不,姐姐你无需投奔太子,自己一个人逃跑吧。”温宛意伸手,紧紧抓住她的手,与她对视道,“忘记太子吧,只当小怀是徐蛰所出,她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身份,无论哪方赢了,她都能在终局安然无恙。”

“真的吗?”南骆郡主问,“若是恒亲王得胜,也能保小怀性命吗。”

“可以。”温宛意点头,“姐姐,你我立场不同,身后的势力亦是判若水火,但小怀是清白无辜的,当年小怀重病,郡马不惜以身入局才为小怀捡回一条命,不能因为这场夺嫡之战,再叫无常将她性命收回……姐姐,只要你不继续跟随太子,我愿承诺保下你们母女二人,将来表哥也不会为难你们的。”

“宛意……”南骆郡主忍不住莹了热泪,她感佩至极,上前拥住温宛意,感激不尽道,“姐姐负你在先,你却以德报怨,此等恩情,要我何以为报。”

“姐姐你身边若是无人保护,我可以派些人保护你离开。”温宛意又道。

南骆郡主点点头:“那我便代小怀与其生父徐蛰谢过宛意妹妹了。”

温宛意听她这样说了,便清楚对方已经下了决定:“好,那姐姐随我来吧,在太子追过来前,快些离京。”

之后,叛军消息传入宫中。

京中大乱。

温宛意亲自送了南骆郡主离开,这才回了自家国公府,她刚抬脚进去,便看到宅邸内除了自家府兵,还多了一些宫中来的兵士。

“这是……”温宛意不解。

这时候,她母亲陈觅走了出来,拉着她的手说道:“这是霍殿帅派来的人,叛军即将到来,京中大乱,殿帅调遣了一批人保卫国公府,免得歹人趁乱伤到我们。”

“霍殿帅他当真是……”温宛意张口,却突然觉得这太古怪了,这么大的乱局,京中的霍殿帅居然还有心特意派人保护国公府,抛开对表哥表忠心的缘故外,此人未免也太心细了,能管到这样的细枝末节,真的也是很难评说。

温宛意站在宅院中,不安地看着京中的喧嚣。

不知站了多久,国公府又来了一人,温宛意一细瞧,那竟然是岳心慈嬷嬷。

“娘娘让奴来为国公爷带封密信。”岳心慈亲手送上密信,“此信是娘娘亲笔,还盖了娘娘的凤印,娘娘说,乱局之中怕会失了联系,更怕有歹人仿照字迹传信,若日后联络,烦请国公爷记住,只有这样的才能信。”

康国公点头,面色凝重地启信——

信中说,叛军为了阻碍大军回京支援,恐怕会派人中途去拦截恒亲王,在他返程的必经之路上用温宛意要挟阻拦,眼下,必须让温宛意离开国公府,躲在无人知晓的地方,而国公府留一位身形相像的女子假扮她,以假乱真,为她争取更多的逃跑时间。

康国公独自看过后,沉默地烧毁这封信,把温宛意叫走了。

随后,元音与元萱被叫了进去。

元萱让元音出去,随后自己留下主动争取道:“我与姑娘身形最为相似,曾经在福恩寺与王府时,扮过两次姑娘,已经算是熟稔,国公爷,我自请替代姑娘,必然不会漏出破绽的。”

康国公沉重点头:“你在国公府多年,是宛意最亲近的丫鬟,若你不愿,可以后悔。”

元萱笑着:“能为姑娘争取一线生机,我也算报答了国公府多年的恩情。”

“此事危险重重,你可要想好了。”康国公道,“一旦答应,就必然得演到底,中途反悔是大忌。”

元萱起誓:“即使赴死,我元萱也心甘情愿,只求国公爷他日能好好对待元音,让她一生顺遂。”

“老夫答应你,只要你完成任务,元音便可以去除奴籍,甚至可以以国公府二小姐的身份出嫁,若她将来有意,也好寻个好夫婿。”康国公感慨地低首看她,“你们姐妹情深,老夫记得当初要选一人留下时,元音也来求过老夫,说要与她姐姐一起留下才行,不然她宁肯继续颠覆流离都不愿独自留在国公府享福。”

“最初来时,是元音为我,而今该到我这个做姐姐的为她考虑的时候了。”元萱淡淡地笑了笑,“国公爷放心,我伺候姑娘这么多年,穿上她衣裳仿着她妆容,形影动作也会与她别无二致的。”

“好……”康国公负手身后,转过头,不忍再看她了,“你去吧。”

元萱拜了又拜,起身出门。

“姐姐,你出来啦?该到我进去了吧。”元音见她出门,马上喜滋滋地准备进去。

“傻元音,你去做什么,这里没你的事儿。”元萱牵起她的手,转身带她走向温宛意房中,“来吧,要不要帮阿姐梳妆一次?”

元音向来没心没肺,听她阻拦也只是疑惑地往房中瞧了一眼,随后便跟着她去了温宛意房中。

此时的温宛意已经被皇后姑母的人带走了,接她的人还有左沁,他们一起去了岸山先生那里,在江月山庄的人保护下,悄然离京。

“阿姐,姑娘呢,她去哪里了,为什么没让我俩陪着?”元音依旧大大咧咧,她拿起一只姑娘常用的簪,替阿姐装饰上去,“方才国公爷一叫我俩进去,话还没说几句,阿姐你怎么就让我叫出去了,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没什么要紧事,就是假扮姑娘罢了,阿姐之前做过这样的事情,所以自己留下听着国公爷吩咐就行,阿音无需担忧,和之前一样就好。”元萱涂上口脂,平静地直视梳妆镜,带着几分眷恋看向镜子里的元音,她叮嘱道,“阿音,你要记住,无论之后发生什么,都把我当作是咱家姑娘,千万不要说漏了嘴。”

“知道啦,阿姐。”元音傻乎乎地点头,又问,“可是阿姐啊,要是装得太像,不止骗到外人,连我们自己人也骗了怎么办呀?”

“不怕,阿姐有办法的,不会成为拖累的。”元萱也笑了,“好了,你去问问国公爷身边的周嬷嬷,看她捏的假面弄完了吗。”

正说到这里,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元音连忙跑过去开门,正是来送假面的周嬷嬷。

周嬷嬷还是和平常一样不苟言笑,她把假面递给元音,目光往房中看去,随后说道:“元萱,要抓紧些时间了。”

元萱应和:“好。”

门阖上,元音拿着那捏好的假面走到梳妆台前,低声说了句,阿姐,对不住了。

元萱正要疑惑抬头,突然后颈一麻,被劈晕在了元音怀中。

再醒来时。

国公府外全是兵器相击的厮杀声,太子派了一些武功高强的死士来国公府抓人了。

国公府的府兵拼死反抗,死伤众多,可还是挡不住来势汹汹的死士。

“来不及了。”元萱猛地惊醒,连忙起身准备继续梳妆。

可是她站起来没走几步,突然发现自己换回了之前的衣裳,梳妆镜前,坐的竟然是温宛意。

“姑娘?你不是早离开了吗?”元萱正要诧异,突然见“温宛意”朝她和缓地摇了摇头,笑起来的模样,是那样眼熟。

不是温宛意,她是元音。

元萱愣在原地,万万没想到她一向不聪明的妹妹居然会暗算她,更没想到对方居然看出了真相,代替自己去假扮温姑娘。

元萱失神地看着面前人,两人彼此相视无言,缄默之中,她难忍万分地红了眼眸:“你……”

已经扮好样貌的元音无声上前,帮她拭泪。

元萱哽咽之时,屋顶突然有响动逼近,太子派来的死士破门而入——

“姑娘小心!”元萱没有忘记演戏,她拿起烛台,像之前一样保护“温宛意”,与死士殊死搏斗。

这些死士只为抓走温宛意,所以不恋战,只一脚踢开她,生擒了假扮成温宛意的元音离开了。

而元音,离开前没有说半个字,她面带慌张地回眸瞧了元萱最后一眼,用的是她们家姑娘的皮囊样貌,端的也是姝丽娴雅的贵女姿态。

元萱跌坐在地,掩面泪流。

她这些年一直都劝元音端庄文雅些,喋喋不休了几千个日夜,对方都敛不住马虎心性,她从未见过元音有这么文雅的一面,如今是第一次见……却到了分离的时候。

国公府尸横遍野。

京城之外,恒亲王率领的大军折返回京救驾。

恒亲王派了几万人去拦截任武易带领的叛军,自己先一步率了先锋紧急回京,可是回京路上,前方的城池前突然出现了一队来历不明的士兵。

他们拦住必经之路,在城门之上押了一个女子出来。

“王爷,好像是温姑娘。”身边的亲兵开口道。

城墙上,叛军扬言,只要他攻城前进,就杀温宛意祭天。

白景辰心口猛地一滞,慌促地望向城墙上那人。

那人始终平静,没有看他,也没有慌乱。

太平静了,好像一潭不会惊起波澜的死水。

不,不是表妹。

两世了,白景辰了解他的表妹,对方是鲜活灵动的姑娘,哪怕在外人面前娴静端庄,但在他面前也一定是乖张活泼的,这样危急的情况下,他不信表妹能这么淡然,对他视若无睹。

对方甚至都不肯看自己一眼。

他断定,这个温宛意是假的。

“王爷,还攻城吗?”亲卫问。

“且慢。”白景辰没有急着行动,他知道,哪怕是假的,但他也确实遭到了要挟,他得继续观察会儿,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就不敢赌。

这一等,后面的大军也赶了过来,江闻夕远远地带兵前来,不出半柱□□夫,大军兵临城下,他就必须得做出抉择了。

城墙之上,一直平静的元音看到了远处的大军,突然不安分地挣扎起来,她身后的死士抬剑押着她,冰凉的剑刃别在她脖颈,她上前半步便会血溅三尺。

“别动!”那人道。

城门外不远处的白景辰心突然一揪,一眼不眨地看向这里,他突然听到城墙上的女子大声喊了声什么,随后义无反顾地扑到了剑刃上。

霎时,血流如注,死士依旧以为这是温宛意,他们惊惶松手的同时,元音用尽全身力气跃下城楼,不让他们留下尸身继续威胁大军。

“不,这不是温家女。”城门里的人慌了神,“速速禀报殿下,我们抓错人了!”

“不,她必须是!”有人在七嘴八舌中扬声道,“就说温家女烈性,在恒亲王执意入城时心寒万分,跳下城楼死了!”

“回去禀报殿下!快退!”

“攻城——”

大军逼近城池,恒亲王下了命令。

“放箭!”恒亲王身后不远处,江闻夕没过多久也带着人赶了过来。

鼓声如催,摧折心魂。

攻城纷乱之时,他佯装对着城池上的人,实则扯弓搭箭,朝向的是恒亲王。

“旗帜零落、闻令不降、结舌不应、犯者斩之……城中叛军三令之后,若不打开城门,尽数诛杀!”破空声后,白景辰扬声道。

话音刚落,他周遭的亲卫突然如临大敌地将他团团围住,白景辰猛地回头,见之前的亲兵在他身后挡了一箭,此刻已经没了气息。

“江闻夕,你找死吗。”白景辰怒极,攻城一片混乱中,他本该带兵前行,却在盛怒之中先一步拔剑去杀江闻夕。

最后一座城池拦不住大军归京,江闻夕知晓太子落败后,自己之前犯下那么多的死罪不能深究,就算回了京也难逃罪过,所以只等着激怒恒亲王,若得幸杀了他,自己便能从罪臣一跃成为新帝的功臣了。

江闻夕自诩自己武功高强,见白景辰上当前来,他轻蔑地笑了笑,提剑迎战上前……

多年的低人一等造就了心中卑劣,江闻夕知道自己各方面都比不过面前人,可他不甘心,不甘心一辈子都受他压制,他宁愿死,都不愿在今后数十年内向白景辰俯首称臣,不愿亲眼看着心上人与此人阖乐美满。

“你也配和我一战?”江闻夕目光阴郁凄然,抱着必死的心与他缠斗,“你可知我已在沙场多年,手下败将不计其数,你这样养尊处优的草包,怎能敌得过我……”

白景辰虎口一麻,像是眼前瞧见了疯子似的,这江闻夕打起来不要命似的,好像负伤也不觉得疼,无惧生死,招招只想取人性命。

“江闻夕你疯了吗,胜局已定的时候,你为何与本王作对?”白景辰不知道这疯子为何突然在自己身后放冷箭,更不知道江闻夕这样爱偷懒耍混的人,为什么会在终局时自取灭亡。

“因为……我不大度啊。”江闻夕手臂鲜血淋漓,血水沾染银甲,他盯着恒亲王的眼眸宛若恶鬼,“夺妻之恨,难以忘却。”

“疯话。”白景辰也负了伤,他一时难以杀死对方,只能暂且退后,命令手下人去杀了江闻夕。

“白景辰,谁才是小人,是谁卑鄙无耻!你为何不敢与我交战,何必躲在亲兵身后当缩头乌龟!你出来啊,你敢吗,哈哈哈哈……你不敢,你打不过我的,你不敌我。”江闻夕好似终于胜了一次,他释怀地大笑起来,谩骂着恒亲王的无耻。

白景辰确实无法和一个武将玩命,他抬手,冷声:“放箭——”

江闻夕一扯缰绳,转身扬长而去。

箭雨落下,扎到他胸膛后背,白马亦是鲜血斑驳。

城,也攻破了。

可白景辰望着江闻夕那边,久久无法回神。

一切都好似变得极静,不久后,耳畔又是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白景辰麻木挥剑,砍落这支冷箭。

他淡然回眸,对上了一个走投无路的眼睛。

“慢着……”

那人在放出那只冷箭的同时就已经挨上了亲兵的剑刃,白景辰那声制止还是喊晚了,那人脖颈被砍歪了,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毙命,只能徒劳地睁着眼睛跪着看他。

“是你,当初告御状的竖子。”白景辰下马,走过去问他,“你也疯了吗。”

疤二濒死,艰难地“嗬哧嗬哧”呼着气,他倒在地上,衣裳里漏出个什么东西来。

白景辰俯身拿出来,这是半块古拙的面具,应该是江闻夕带过的雪兔军才有的。

“那梁域少年的死,离不开江闻夕的推波助澜,他亲手害死你义兄,你……为什么要帮着他办事。”白景辰想了想,把半块面具给他戴上,“你既有胆量告御状,也是仁义之人,但偏偏糊涂,信错了人。”

地上的疤二突然瞪大眼眸,眼泪混着面颊的血水淌落,他在痛苦中痉挛着身子,渐渐没了知觉,半块面具也滑落在了地上。

“回京。”白景辰移开视线,说道。

作者有话说:

注:表哥斩叛军那段话,化用自中国古代军法律令——十七禁律、五十四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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