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随着硬币被投入投币口的哐当声，公交车的前后门再一次的关上了。

同时，车厢内也响起了一个人惊呼的声音。

众人都猝不及防的看到了那个怪物的模样。

但即便他们不知道所谓的“通关提醒”，也都下意识的立刻移开的目光，不再去看那可怖的怪物。

可就算是这样，他们也都死死的闭上了嘴巴，没有发出声音惊扰那怪物。

毕竟他们谁也不想被怪物盯上。

但偏偏就有这么一个人没能忍住。

那是因为坐车睡着过去，第一被卷进怪谈之中的两个人其中之一。

因为他没有参与过自我介绍，所以大家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看上去不够四十多岁，和许多普通的中年男人没什么不同，穿着条纹的短袖体恤和西装裤，腰间系着已经微微有些磨损的皮带。

这样的中年男性十分的普通和常见，也正是因为常见，所以在场的大家身边亲戚家人中大多数都有这么样的一个人。

因此，大家对他后续的结果不由产生了一些怜悯之心。

但那些怜悯不值得他们冒险，因为他们同样的也想活下去。

雨水顺着已经合拢的黑色雨伞往下滑落，随着怪物缓慢的行走，在车厢内的地上留下一道道拖动的水渍。

乌晃闭上了眼睛，心情微微下沉。

因为他也同样的看到了那个怪物……只是很难说，他刚刚的那一眼，到底算不算得上直视。

喻知节和其他人不同，同等级的怪谈，很难说谁比谁强……或许也正是因为他惜命且抠搜，所以最后才成了那样的怪谈，有了那些能力。

他绝对不是武力值出众的怪谈，但只要出现生命危险，他完全可以逃跑。

所以他并没有和所有人一样，都死死的低着头，打算完全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但他也没有特立独行。

他只是微微的低着头，侧头对着车窗的玻璃，借着那上面映照出来的画面，将那怪物上车后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底。

……

出声的中年男人已经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将自己藏在了座位最靠近车身的里面。

但他却依旧看到那个怪物将“脸”转向了自己的方向。

老旧的公交车摇摇晃晃的前行着，掺杂着些许雨水的风从关不紧的天窗和车门缝隙吹进来，落在人的身上让人在夏夜都感受到了所谓的阴冷。

一步一步的……怪物缓慢的在前行的车厢内往后，拖着自己的雨伞发出那微不足道的噪音，在格外安静的车内行走，然后停在了中年男人的身边。

中年男人屏住呼吸，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怪物一点点的靠近，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恍惚间，他似乎感觉到了冰冷的雨水落在了他的身上，让他身上的衣服变得沉重而潮湿，那种黏腻而湿滑的感觉令人作呕，却又冻得人动弹不得。可这些对比起面前这个怪物，却又都算不得什么了。

和他相比，坐在他外面，另一个稍稍年轻一点的男人却半点不见轻松。

年轻男人同样也是第一次的经历这种事情，而因为他和中年男人一样不相信这一切，所以当时的他们两个抱团坐在了一起。

中年男人坐在双人座位的里面，而他……坐在外面。

他不敢抬头，只死死的低着头。

之前，他是闭着眼睛的。

他凝神听着那脚步声，感觉着似乎有某个存在一点点的靠近了自己所谓的位置。

随着那个存在的靠近，似乎有裹挟着雨水的凉风吹在他身上，让穿着短袖的他感受到了几分潮湿的寒意。

而后脚步声停了下来。

年轻人心脏都微微停了那么一瞬。

因为他感觉到那个怪物的脚步声就停在自己的身边。

这让他几乎就要控制不住的哭出来了。

明明以往看欧美限制级恐怖片，他对那些血腥的画面都没有任何的感觉，甚至还会嘲笑哪里哪里的不好，可当真正的看到这样的怪物，当他就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双腿发软到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神经剧烈的跳动着，提醒着他此时的危险。

安静、安静，还是安静……只有公交行驶时因为车身老旧，铁皮碰撞之间发出的“砰砰、砰砰”声。

好像在这一刻，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了其他人，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个。

那个怪物没有再动，好像就这么静静的，静静的站在他的面前。

年轻人不敢睁开眼，但长时间的失去视觉，又什么都看不到的情况下，他终于没能忍住的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了——

一双脚就这么停在他的面前。

年轻人呼吸一窒，完全不敢抬头，只低着头，睁大了双眼看着那双穿着皮鞋，过分大的双脚，一动也不敢动。

在他的想象中，那个怪物有着很高的身高，或许此时他弯着腰，脑袋就在自己的脑袋上面。

但就算是如此，他也不敢动。

而他的身后，也在不停地向他传递着寒意。

年轻人不敢回头，甚至是在此刻痛恨起了身旁的那个中年人。

如果不是他，不是他刚刚出声。

或许那个怪物根本就不会停在他的面前……

但就算心里再如何的愤怒，此时此刻，他也不敢有任何的举动。

而事实上，那个怪物并没有在年轻人身边站很久没说话。

他只是舌头到处乱窜的，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然后慢慢的在年轻人和中年人那一排停了下来。

接着，车上所有人都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有看到我的眼睛吗？”

那声音怪异扭曲，听着便让人感到不适。

而那个被他询问的人，自然是唯一一个出声了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双眼一眨不眨，只额头的汗水滚落进眼睛里也没敢动弹一下。

他嘴唇颤抖着，发不出声音来，也不敢发出声音。

即便那怪物其实就是“盯”着他询问的。

公交上无人说话，也无人有动作。

而那怪物再一次的出声问道：“你有……看着我的眼睛吗？”

喻知节神经微动，察觉到了两次问题的不同。

这一次的询问，怪物似乎奇怪与被自己问到的乘客为什么没有回答，于是他脸上的嘴巴裂开得更大了，那条舌头也探得更长、更靠近中年男人了。

中年男人看着那蠕动的、带着刺鼻血腥气味，且倒刺上还勾着细碎肉末的舌头抖动着，一点点的越来越接近自己了。

于是他终于在恐惧下声音尖锐颤抖连声回答道：“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他一边摇着头，一边努力的将自己的身体更加贴近车厢壁。

好在就在他惊恐得心跳都要停跳之前，那根舌头停了下来。

“……你撒谎。”

那怪物似乎是哭笑着的声音如此说道。

而坐在中年男人身边的年轻人，则突然的感觉到什么黏腻湿滑的东西掉在了他的脖子上。

低着头的年轻人身体一抖，那小块的东西便顺着他脖颈的弧度往下滑落，然后“啪嗒”的一声，落在了他的腿上。

那是一块碎肉……

年轻人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完全的僵住了身体。

那似乎是咀嚼过后却又没有完全嚼碎，还黏连在一起的一块肉。

上面带着黑红色的血水，散发着腐臭的腥味。

而这样的东西，刚刚就从怪物的口中掉落。

掉在他的脖子上，然后从脖子缓慢的滑过，落在他的腿上。

年轻人双眼发直，一动不动的。

而坐在里面的中年男人则看到那舌头疯狂的抖动了起来，似乎是在愤怒。

“你撒谎你撒谎你撒谎了！”

中年男人试图摇着头解释什么，但就在话音落下，他要开口的那一瞬间，那舌头便已经突然的、毫无预兆的……“噗——”的一声，从他的左眼刺入，然后绕过一圈，再由右眼刺出，卷住了他的双眼。

随后，那根舌头毫不留恋的带着两颗眼珠往回缩，被那怪物的嘴巴包裹起来。

他将眼珠上的血肉吸食干净了，而后再张开嘴，那舌面上便多出了两颗黑亮的眼珠……仿佛在滴溜溜的转动着，打量着四周。

喻知节移开了目光，无声的吐出一口气来，强行压抑住了胃里翻涌的呕吐欲望。

即便是已经清楚自己不是人了，已经和这种怪物是同一类了，但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他也还是……有些受不了。

中年男人身体靠在公交车上一动不动的……显然这种情况他活不下来的。

年轻男人看不到身边的人到底怎么样了，他也不敢去看。

所以他只是继续低着头，努力的放轻呼吸，让自己不要被注意到。

而怪物似乎在低头“看”了一眼年轻人后便又抬脚走了一步，站在了喻知节和许洋所在的这一排。

他左右看了看，看到了坐在靠外位置的喻知节，然后又看了看坐在靠内的许洋。

于是怪物就这么的转身，在许洋的身边坐了下来。

微微低着头的许洋呼吸微微一顿，而后攥紧了手上刚刚拿到还没多久的符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