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美人[红楼]

《救赎美人[红楼]》

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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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皇后命迎春坐到自己身前,戴着华丽护甲的手轻轻执起她的柔荑:“好姑娘,你在春和那里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告诉本宫。”

“不关夫君的事,是我——”迎春连忙为傅恒澄清,慌乱中灵机一动,想到了可以说出口的理由:

“臣妇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后娘娘莫怪——方才皇后娘娘神色温柔,叫臣妇不自觉想起了亲娘,思念之心骤起,才会在您面前失态,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富察皇后调查过迎春的背景,知道迎春亲娘早死,却不知她原来还记得亲娘的音容笑貌。

“唉,天可怜见的。”皇后也从小失了父母,闻言顿感同病相怜,将迎春拢入怀里轻声安慰,让她以后孤单了就进宫,自己能与她做个依靠。

等迎春的抽噎之声渐消,皇后还托着她的脸蛋,说了句俏皮话:“俗话说长姐如母,本宫给春和做了十多年的娘,再多你个女儿也未尝不可。”

迎春被逗得害羞不已。富察皇后与她弟弟的性情当真迥异,这样爱说爱笑、善良温柔的皇后,难怪能容颜不老——富察氏今年三十四,比春和还大十岁,但看起来就跟春和年纪一样,比起皇上后宫的其他年轻宠妃毫不逊色。

“好了,现在春和不在,你可以告诉本宫实话。”见迎春神色恢复正常,眼圈不再泛红,富察皇后才冲她挤挤眼睛,重又问道,“成亲这几日以来,春和待你如何?”

知弟莫若姐,傅恒是富察皇后教养长大的,自家弟弟是个什么德行,富察皇后最是清楚不过。

他做事清正、勤勉上进,这是皇上与她都喜闻乐见的;但过分勤勉了,又自然而然地不近女色,甚至成亲之后还是如此,就免不了让她担心了。

富察皇后知道,傅恒不会混账到特意欺负女儿家,但他那骨子里的冷硬作风,是很有可能叫一位娇宠千金吃不消的。

“夫君待我很好。”出乎她的意料,迎春由衷说道,还细数起傅恒对她的种种好处。

富察皇后听着,发现她说的都是些细枝末节,譬如床上准备的鹅毛绣花枕十分软和、壶里迎春喜爱的茶叶从未短缺之类,总之是一般人难以注意到的地方。

“看来春和真的对你不错。”富察皇后对她一笑,和煦得像是三四月份拂过杏花林、最后片花未落的春风。

皇后让人给迎春送上几盘点心,言谈间又提到赵天师和他给傅恒的批命,迎春这才知道,自己的冲喜原来冲走了一位天煞孤星。

“本宫没那么信命,只是春和那孩子不善言辞,性子又冷,从小与他几个异母哥哥相斗,几乎忘了‘和善温雅’几个字怎么写——女儿家不会喜欢这样的夫君,倒也正常。”

迎春没有插话,静静等着皇后说下去。

“但他心底里还算是个正派君子,你应当也能感受得到。往后你们夫妻一体,他会对你愈来愈好的,不要怵他,他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可怕。

若有什么困难,想你爹娘了、园子景观看着太冷清了,该跟他说就说。他会体谅你的,就算他天生没有这根筋,慢慢的他也会学。

只要你给他足够的时间……好孩子,相信本宫,你在富察府会过得越来越好的。”

时辰已到,二人告辞出宫时,富察皇后单独与傅恒话别,对他叮咛再三:“那贾府姑娘是个好的,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人家。”

她没有训斥他,更没有叫他“收收性子”、“多多顾家”,傅恒一听就知道,迎春肯定在她面前说了他不少好话。

既然迎春没有向皇后告状、以此拿捏他的意思,那她先前流泪又是为了什么?

哭得那么莫名其妙,两只眼睛周围可怜兮兮地红起一圈,好像真被欺负了似的。

一只被人欺负到忍不住哭出来的兔子,想起来就觉得憋气。

傅恒看向长姐:“我没有欺负过她。”他没有故意欺负她,但他不确定他之前说的某些话有没有伤到她······

毕竟兔子那么软,又那么娇气,对上他这样的人,最容易受伤不过了。

“嗯,本宫知道。”富察氏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只顾着鼓励他,“继续保持,你的小娇妻目前对你很满意。”

皇后最近又看多了话本,这都学的什么怪里怪气的词。傅恒抿了抿唇,还是问道:“那她方才为什么哭,长姐可否告诉我?”

回府的马车内。

傅恒没有坐在惯常的主座位,而是坐在迎春身边不远的位置,靠着门眯眼看她,目光里带着审视。

“你跟皇后说了什么?”

迎春老实地将她与皇后的对话和盘托出。

在她说到自己力证“夫君对我有多宠”之时,傅恒俊眉一挑,受不了肉麻似的打断了她:“跟皇后娘娘说这些做什么?”

“因为我先前哭了,皇后娘娘怀疑您对我不好。”

“我的确对你不好。”傅恒往后靠了靠。

“······”迎春没有立刻接茬,沉默了一会才小声说道:“您对我挺好的。”

傅恒微微偏过头,一双鹰隼似的眼睛牢牢盯住她,目光里的审视意味比方才更浓。“你真这么想?”

迎春诚恳地点点头。

傅恒俊朗的眉峰稍稍聚拢。几只绣花枕头,几砖甘香茶叶,这就叫对她好了?看她也是个名门千金,以前在府里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才会认为这些是了不起的好处?

傅恒心里因为她这句回答而有些不舒服,但是看她因为这些“宠爱”而眯起乌眸、与他距离拉近也不再害怕的样子,又觉得这样其实······也还不错。

她这样不自觉地渐渐亲近他,就好像一只兔子垂着耳朵,主动向他人爪心贴近,这种感觉······嗯,其实相当不错。

他抬起手,试探性地摸了摸她脑袋上精致的发髻,她果然没躲,只是呆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

“喜欢皇后吗?”他忽然换了个问题。

迎春的思绪立刻被从他方才的动作上引开,她忙不迭点点头:“喜欢!”

“长姐说,以后会时不时召你入宫,陪她解闷。”傅恒说,“你可愿意?”

“当然愿意!”

她露出难得明亮的笑容,像是可以灼伤人眼的阳光,傅恒微微颔首,打开了马车车壁的帘子,外边正飘落着丝丝缕缕的雪雨。

下雪了,清透的新雪引着迎春离帘口坐近了些,抬头望着马车外的街景。

街边卖竹质面具的店主正在收起面具,而老板娘一边往外搬油纸伞,一边吆喝行人买伞;

卖油饼的铺主还未收家当,趁着雪还不大,又往油锅里添了几块面饼;

迎春不经意间一转眼。

街角有个卖烧刀子的小摊儿,摊边有个熟悉的杀千刀的人影——

“嗖”的一声,迎春飞速缩回傅恒身边,刚才的开怀兴奋一扫而光,取而代之填满心底的,只有刻进骨子里的两个字:快逃。

“怎么了?”傅恒问,注意到她满眼的惊惶与恐惧,但他向外瞥去,只见街上一片祥和,半点纷争都没有,实在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能把她吓成这样。

迎春使劲摇头,等疾驰的马车驶过那一片街区,悬在喉咙眼的心脏才落下去,喘了口气说:“我没事,春和,刚才就是……有点冷。”

她想像在坤宁宫里那样,找个另外的理由将傅恒敷衍过去。

但傅恒不是皇后,他太敏锐,比皇后难敷衍得多:“撒谎。”

他的声音很近,迎春慌忙抬头,发现不知何时起,两人眼睫毛之间的距离已然不足一寸。

“你说你冷?车座底下就是火炉,你的手都热成这样了。”他抓着她烘得暖融融的手臂,提醒她这个谎言有多拙劣,“说实话,你是看见了什么东西,还是什么人?”

他猜得真准,迎春是在卖烧刀子的白酒摊边看见了孙绍祖那恶人,才会一瞬间被前世的灰暗回忆埋没,吓得魂不守舍。

但是无论如何,迎春不能告诉他实情。且不提重生一事有多骇人听闻,就拿礼法来说,她也不能让他知道,她表面看起来是光鲜的大家闺秀,内里却其实是个被糟蹋过的弃妇。

她泫然欲泣望向傅恒,满心想着让他饶过这一遭,嘴唇翕动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刚、刚才我在街边见到一条恶犬!那畜生大得像狼,满嘴涎液獠牙,还在朝这边跑,好像要咬人……我、我怕狗。”

人来人往的街头当然没有什么恶狗,有的只是孙绍祖,不过他破口大骂时很像一只狺狺狂吠的疯狗,迎春的话不全是假。

傅恒不像是被骗过去的样子,但他也没有再拆穿她。他低头沉沉看着她,不发一语,任由她抓皱了他平整的大衣一角。

“我知道我怕狗很丢人,求您别嫌弃我……”

迎春浓密微卷的眼睫湿润到极限,终于上下眨了眨,眼中雾气化作晶莹的泪珠成串落下。

傅恒在此刻才有了反应,他放开她细嫩的手臂,大手上移到她梨花带雨的脸蛋边,揩去那些湿痕。“不许哭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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