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消毒水的气息回荡在病房内。输液管中的液体流动着,溅落下来,顺着流进针头。
夏宁缓缓睁开了眼。
他脸色看起来有几分苍白,不同于平日的活力四射,显出几分虚弱感。他动了动,手背上的针传来鲜明的异物感。
“小祖宗,你可别动。”
明序连忙拦住他,“小心把针头弄进去了。”
“喔……”夏宁乖乖嗯了声,后知后觉回忆起之前的事情,“我是……吊威亚时摔下来了?”
“对。”
明序脸色严肃,他用手指点了点夏宁的额头,“还好这次没出什么大事,没有骨折,只是小腿肌肉软组织挫伤。”
系统也松了口气:【宁宁,你下次要注意点啊!你知道威亚断掉的时候,我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吗——虽然我没有心脏这种东西。】
“我有回看过拍摄镜头,你在掉下来前走神了,你在想什么?!”
明序气急败坏,他脸上总是带着笑容。或是笑眯眯的,或是不在意的。但他此刻却收敛起了所有笑容,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严厉,“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你竟然还敢走神?!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真的出事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对你爸妈还有景屿交代?”
【对,宁宁!这简直太危险了!】
系统附和道。他在夏宁脑中,和明序展开了混合双打的二重奏。
夏宁心虚地低下了头,乖巧地任由两人训斥。
他看着明序身上的衣服,穿着显得有几分凌乱,头发也很乱,脸上带着淡淡的疲惫。向来注重外貌打扮的明星,此刻却因为他而仪容俱失。夏宁不由有几分愧疚。
他老老实实说:“对不起。”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明序面无表情,“我希望你对自己的安全负责。”
夏宁被明序狠狠训了一顿,接着导演和剧组的人过来,又轮番关心和训了一顿他。夏宁耷拉着脑袋,这才知道那日的情况。
他在威亚线断掉后,当场昏迷。
片场大乱。
其他人立刻将他送去了市里最好的医院,夏宁第二天早上才醒了过来。
还好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那我父母和少爷知道了吗?”
夏宁问道。
“送你来医院时通知了你的家人,他们都很担心你,”明序回答,“至于景屿,我还没联系他。”
“也就是说少爷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夏宁无端松了口气。
如果少爷知道了的话,肯定会生气的吧。
原本少爷就不同意他来参加明序MV的拍摄。
明序神色古怪,说:“如果你想认为他不知道的话,那就这样认为吧。”
时景屿那家伙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明序想。
那个控制狂怎么放心的下让夏宁一个人出来,背地里不
知道找了多少人盯着夏宁。
想必那家伙已经正在赶来的路上了。
但明序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他只是意味深长道:“你自己去找景屿吧。我想他肯定更愿意从本人口中得知这件事。”
**
导演走后,夏宁又接到了爸妈的来电。
夏宁在剧组里人缘不错,混得如鱼得水。
一天下来,不少人来看他,各种人来了又去,把他整得晕头转向。最后是护士说病人要休息,把剧组的人都给撵走了。
病房瞬间冷清下来。
只剩下夏宁一个人。
“所以系统,你说我要不要给少爷打电话呢?”
夏宁还是神色恹恹,看上去很没精打采。细软的黑色发丝顺着颊边落下,衬得他脸颊有些鼓。他左手拿着手机,自言自语般问:“毕竟我决定和他冷战了,如果主动去找他,岂不是很没面子?”
系统:……谢邀,我不是什么感情咨询的顾问。
系统也没有处理感情的经验,毕竟它初出茅庐,还是个菜鸟系统,夏宁也是它带过的第一个宿主。
憋了半天,它只憋出一句:【看你自己。】
“干脆我抛硬币吧。”
夏宁突发奇想,“如果抛出正面,我就给少爷打电话。如果抛出反面,就不打。”
说干就干。
夏宁右手还输着液,他左手扒拉着,想去翻柜子上自己的包。他住的病房是医院的vip单人间,床边就有个柜子,拿东西很方便。
恰巧护士进了门,看见他在乱刨,叫他别动。
夏宁便停住了动作,他长相乖巧,是最讨长辈喜爱的那种形象。又因为受伤而显得蔫巴巴的,看着就让人心生怜爱。加上他嘴很甜。
一口一个姐姐,便让护士心花怒放,主动从兜里掏出两枚硬币,塞到他手上。
夏宁捧着硬币,脆生生说。
“谢谢姐姐,我会还你的。”
“不用不用,”护士说,“几角钱而已。”
护士走后,夏宁便开始扔硬币。
他只能用左手扔,左手不是他的惯用手,扔起来很不适应。夏宁抛了好几次,才终于让硬币成功转了起来。
硬币旋转着。
夏宁盯着硬币,正面、反面、正面……
硬币停了下来,是反面。
但夏宁此刻默念的答案却是正面。
有一句话说得好,在你抛硬币得到结果的那瞬间,你就已经知道你心里真正想做出的是什么决定了。
他盖住硬币,呼出口气。
终于下定决心。
“果然,”他低喃着,“系统,我还是想给少爷打电话。”
**
夏宁打出第一个电话的时候,那边没接。
半小时后,他又打出了第二个电话。少爷依然没接。
当天晚上,夏宁第三次拨出了时景屿的号码。
这次他告诉自己,如果少爷再不接的话,他就……他就明天再继续打。
万幸的是,这次时景屿终于接通的电话。
话筒那边,时景屿音色清亮,嗓音中却夹杂着淡淡的疲惫,“宁宁?”
夏宁握紧拳。
右腿处肿胀发红的部位还在隐隐作痛。听到时景屿声音的这一刻,他突兀地流下了眼泪。
从威亚下掉下来被痛昏的时候他没哭,到医院后醒来他也没哭。但在听到少爷的声音时,委屈感和思念却如海浪般席卷而来,把他拍打得粉身碎骨。
“少爷……”
他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泪水一滴滴砸在手背上。夏宁哽咽着,“我……我好想你。”
夏宁忘记了所有事先准备好的台词。
什么意外、什么进了医院,所有解释的话在他脑里都烟消云散,也变得不再重要。
在这刻,他只是情不自禁地吐露出了心声。
“少爷……我想见你。”
时景屿那边静默了片刻。
接着镇定地说:“嗯,我知道了。”
他顿了顿,又低声道:“开门。”
门外传来隐约的声响,似乎是急促而又匆忙的脚步声。
时景屿的声音同时响起。
话筒里和门外的声音叠在一起,重合得天衣无缝。
“我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