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等到傍晚的时候，于府门口就放起了炮竹，青鸾也重新控制了于颖的身体，晚上的时候她是和自己的大哥大嫂一起用膳的。
用完之后就把于颖今日抄写的那部分稿子给了大哥，说道：“还要麻烦大哥帮我修改一下。”
于大哥接过并没有马上看，而是说道：“你和离的事情，我想着与父母说一声。”
青鸾苦笑了下说道：“这般大事，我……确实是该告知父亲与母亲的，只是大哥父母年纪已经大了，若是让他们为这样的事情奔波，我心中不安。”
于大哥也是想到这里才踌躇不定的。
于颖知道于大哥他们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有些焦急地说道：“不能让父亲和弟弟来京。”
在梦境中所看到的，父亲和弟弟就是在来京的途中出的事情。
青鸾抿了下唇，说道：“我也无颜在京中待下去了，过几日我就回祖宅，亲自与父亲说。”
于大哥当即说道：“什么无颜，是沐远那一家子没有脸面。”
青鸾眼睛一红避开了于大哥的视线，说道：“我想回去陪陪父亲和母亲。”
于大哥还要说话，于大嫂就对着他摇了摇头，哪怕他们自己知道于颖和离是问心无愧的，可这世道对女子多有苛刻，于大嫂更能理解于颖的顾虑，说道：“正巧文哥也许久未见他祖父了，我让人收拾了东西，妹妹辛苦下带着文哥一起回去吧。”
如果一直在城中，于大哥自然是无碍的，可若是于大哥出城呢？沐远可带了不少亲信回来。
青鸾在于颖的身体里，很多东西也受到了限制，想要护住于家人，就要用些手段了：“沐远是个杀过人见过血的，这次回京也带了不少人，其中一部分安顿在外，并没有入城。”
于大哥和于大嫂先是一愣，脸色又是一遍。
青鸾说道：“他对我应该还有几分情面，可杨柳怕是恨不得我马上去死，杨柳又在边疆以将军夫人的身份生活了那么多年……”
于大哥和于大嫂明白过来，于大哥皱眉说道：“若是这般，我们留在京中才更安全。”
青鸾微微垂眸说道：“临州才是我们于家的地盘。”
于大嫂神色不安地看着于大哥。
于大哥却已经下了决断：“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的，我们回临州。”
于大嫂点头，说道：“我这就让人收拾了东西，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我们回临州。”
于家在临州已经营五代，那里是于家的大本营，有什么风吹草动于家都能知道，若是沐远真敢派人来临州，绝对让他有来无回。
青鸾有些愧疚地说道：“都是我连累了大哥、大嫂。”
于大哥闻言说道：“说什么傻话，当年若不是……父亲也不会那般匆匆为你寻亲事，还只能从这般人中找。”
青鸾之前就感觉于颖这门亲事是有蹊跷的，从知道的事情来分析，怕是和皇位之争有关系，甚至于老爷子退下去也有其中原因在，不过结果是好的，最后登基的这位是于老爷子支持的。
其实要青鸾说，沐远真的是自己作死，不说他对于颖做的事情，就是卸甲归家还暗中带了不少心腹回来，要是大大方方带在身边安排到府中，哪怕不合规矩，想来皇帝也不会过于在意，偏偏他自作聪明带了一部分回府，一部分安置在外面，还以为做的天衣无缝，难道沐远就没想过，他为什么至今没有被封官职？
若不是如今皇帝上面还有位太上皇压着，沐远算是太上皇一手提拔出来的，怕是早就没了如今的风光，沐远都没想过，为什么会被调回京中，多少将领年过半百可还在军中，一个将军没有了兵权，就和圈养起来的老虎有什么区别？
于大哥叹了口气，说道：“妹妹委屈你了，父亲和母亲都觉得愧对于你。”
于颖在一旁喃喃道：“我从未怪过父亲和母亲，而且沐远是我自己挑选的。”
青鸾觉得于颖恋爱脑归恋爱脑，在面对家人的事情上还是分的清，她把于颖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说道：“我们坐着官船走吧，大哥、大嫂也抓紧时间与亲朋好友告别，也不用多言，只说我们想念父亲了。”
于大哥眼神一亮，说道：“当然，我们不会多说，可是别人会不会多想就不一定了。”
这是暗示自家父亲告老还乡，而镇北将军沐远一朝得势，不仅想要休妻，还仗势欺人，逼得他们一家在京中留不下去。
青鸾说道：“这故事我明日就能写完，辛苦大哥帮我修改一番，到时候出了话本或是赠与茶楼说书先生都是极好的，有些事情总不能光我们知道。”
于大哥闻言说道：“我知，到时候我也会送一些到书院。”
于大嫂犹豫了下问道：“那京中的产业要不要处理了？”
青鸾微微垂眸，说道：“大嫂安排可信之人打理即可。”
当初于老爷子辞官之前，那些明面上的产业都已经慢慢处理掉了，剩下的都是一些与人合伙的和暗中的，倒是无需处理。
青鸾温声说道：“我们总要回来的。”
这天早已变了。
此时皇宫之中，皇帝听完侍卫的话，问道：“那炮竹放的可响？”
侍卫恭声说道：“极响，说是要连放三日庆祝一番。”
皇帝闻言点了点头，忍不住笑道：“不愧是老师的孩子，我还以为她要忍气吞声到最后呢。”
侍卫不敢回答。
皇帝说道：“仔细打听着些，瞧瞧他们还要做什么。”
“是。”
镇北将军府中，于颖才离开一日，沐远就察觉到了诸多不便，先不说于颖带走了那么多钱财，就是府中下人一时半会也补不起，他急着去上朝，却连一口热汤都喝不到：“一大早喝什么羊肉汤，我是去上朝带着一身羊肉味，这是对圣上不敬。”
杨柳有些小聪明，却不懂这些事情：“那夫君要用些什么？我这就去准备。”
沐远不耐烦地说道：“什么都不用，马车准备好了吗？”
杨柳赶紧说道：“已经让人租了。”
之前府上的事情都有于颖打理，根本无需沐远操心，这会不耐烦地抓住披风就朝着外面走去，说道：“把府中的下人补齐了，马车赶紧订做好。”
杨柳快步去送沐远。
沐远有些嫌弃地看着租来的马车和车夫，到底没说什么上去了。
马车里面没有熏香没有备好的茶水点心，更没有暖手的汤婆子，沐远心中恼怒杨柳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又觉得于颖真的太过绝情，等下了马车时候还阴沉着脸色。
杨柳在府上也不好过，沐老爷子和沐老夫人哪怕早膳都要吃肉，如今还没有雇到合适的厨子和下人，那些饭菜都是在酒楼订了让人送来，沐文斌和沐婷婷也是挑剔的，一日三餐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可把杨柳心疼坏了，毕竟之前花的都是于颖的嫁妆，如今花的可都是他们自己的银子。
不仅如此，府上的下人太少，根本忙不过来，偏偏沐文斌和沐婷婷觉得丢了脸面，不愿意出门只能在家中发脾气折腾，杨柳又管不住他们……
沐远回京后认识了不少同僚，之前还一起吃过酒，上朝一些交好的也会在一起说说话，可是今日他发现很多人都避着他，哪怕他与相熟的打招呼，那人也只是笑笑敷衍了几句就离开了。
偏偏沐远感觉到不少人凑到一起说悄悄话的时候，会时不时看他一眼，这让沐远心中很不舒服，好像回到了很早之前，他才入军营，那些人指着他说，这就是罪奴之子时一样。
沐远心中暗恨，却又不能摆脸色给其他人看，毕竟其中也有不少他的上官，他隐约能听见那些人议论的声音。
“就是他，之前都是仗着岳家，如今发达了就是……”
“对，我还听说那两个孩子……”
“外室子偏偏要充作收养的，还骗了于氏……果然是罪奴之子。”
“当年我就劝于老……这样的出身……都是养不熟的，偏偏于老……”
所有的声音都是断断续续的，那些人在看到沐远后就马上停了下来，等到沐远走开了才会继续说，可哪怕只零星听到一些，沐远也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他的出身就是他最不愿意提起的事情，沐远握紧拳头，却控制住自己扭曲的神色。
有之前就和于老爷子交好的，也不怕得罪沐远，故意大声说道：“要我说这不就是吃软饭入赘吗？偏偏……不过是见……告老还乡，就可着劲的欺负人。”
沐远想要反驳，是于颖自己不能生，男人谁不想要自己的血脉，他根本没有做错什么，可是他想到于颖和离那日说的，出嫁前可都是有平安脉的，又不敢开口，免得真要查起来……
好不容易熬到上朝，沐远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他觉得周围人看着他的眼神都不对，却只能强自忍耐，心中暗暗把这些人都给记下来，等有机会了再慢慢报复。
却不想皇帝在商讨完政事，临下朝之前忽然问道：“诸位爱卿可知于家是有什么喜事吗？”
这话一出，沐远脸色大变，冷汗都浸透了里衣。
当即有臣子说道：“臣不知道。”
皇帝叹了口气，像是有些可惜，说道：“我也是听说于府昨日放了炮竹，以为是有什么喜事，可惜朕的老师归乡了，要不然朕也可以问问，若真有喜事，朕也好讨一杯喜酒尝尝。”
沐远咬紧牙关，身体却止不住发颤。
和于老爷子交好的人早已看不惯沐远，当即说道：“陛下，不若问问镇北将军？镇北将军毕竟是前女婿，总归是知道一些的。”
皇帝故作惊讶：“哦？前女婿？这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就成了前女婿了？镇北将军出来与朕说说。”
沐远只觉得浑身发软，强撑着出来行礼后，说道：“臣、臣不知。”
皇帝眼神冷漠，嘴角却带着笑意，温声说道：“不知吗？不知为什么放炮竹，还是不知怎么成了前女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