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南江菀的心中有一丝难以言表的羞恼。
贺回舟和路老师虽然是母女，但贺回舟发尾的西西红依然张扬。
怎么会认错……
贺回舟说：“南总？”
校长便解释道：“南江菀，比你大几届，清华本硕博，招生办老师的骄傲！”
贺回舟眨了眨眼睛，惊讶道：“听说过，神人。”
心里却想跟江橙吐槽：好典型的女同性恋！
校长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说：“好像是一边读书一边创业，现在公司可大啦。今年校庆，给学校里捐了三百万，能盖一栋楼。”
这样的盛赞之下，南江菀依旧面无表情，不卑不亢，似乎这事与她无关。
贺回舟捧场道：“好厉害！”
南江菀淡淡瞥贺回舟一眼。
这语气，敷衍得假了。
她想起葬礼上的贺回舟。
张扬、乖戾，虽然贺山峦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男人，但贺回舟的表现，也过于脱离世俗了些。
这小孩，在外人面前倒很能装乖。
刘老师说：“哎，回舟你不是说找不到工作吗？到时候叫学姐给你开个后门。”
南江菀猝然与贺回舟对视。
贺回舟笑吟吟地笑着，葬礼上的乖张不羁，全都被好好隐藏住了，显得眼眸清澈无比。
——贺回舟的眼睛，跟路老师太像了。
南江菀有种被看穿的错觉，率先移开目光。
而后后知后觉，有点狼狈。
贺回舟：“南学姐的公司做什么的？”
“金融。”校长抢先开口，报出了某个响当当的名字。
贺回舟点点头，依旧敷衍而夸张地赞叹：“好公司啊！可是，招我这个专业吗？”
南江菀确定了，贺回舟对她身上的光环并不感兴趣。
南江菀：“你什么专业？”
贺回舟说：“音乐。”
南江菀的目光，不由自主又落在贺回舟的发尾。
学艺术，难怪。
就在将要无话之时，下课铃响了。
半分钟后，路老师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课有些落下了，这周跟体育老师换下课。”
一旦进入到工作状态，路老师便不再是那个死了老公的可怜女人。
南江菀语气淡淡，并不格外热络：“路老师。”
路老师这才注意到南江菀，说：“你怎么来学校了？不回去吗？”
南江菀自然地解释道：“刚开完行业会，正巧母校校庆，邀请了我。”
贺回舟玩味地站在一旁，看南江菀与恩师对话。
一切都很合理，但贺回舟相信第六感。
南江菀毕业这么多年，谈过恋爱吗？
南江菀似乎察觉到什么，看向贺回舟，却见贺回舟乖乖巧巧地站着，像是很典型的那种，“老师的女儿”。
南江菀收回疑虑，说服自己不该以发色取人，搞音乐的很正常。
路老师：“校庆？哦，是的，我忘记了。”
路老师状态很寻常，除了肿胀的双眼，并看不太出死老公对她的影响了。
南江菀说：“回报母校的栽培，尽了点心意。十年一次的校庆，很难得。”
路老师说：“嗯，有心了。”
南江菀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但见路老师没有听下去的意愿，也就闭嘴了。
南江菀对校长说：“学校改变很大，跟我记忆中很不一样。我去校园里逛逛，就不打扰各位老师了。”
刘老师站起来：“去年装修，回舟你也不认识了吧。正好我下节没课，我带你们逛逛？”
贺回舟脸上挂着乖巧的笑容，眼角余光却瞥着南江菀。
南江菀又轻又淡地看了路老师一眼，就飞快收回，似乎目光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似的。
贺回舟都有些不忍了，这样无助的暗恋。
贺回舟叫道：“妈，你也一起吗？”
路老师坐下：“学生们漏了很多课，我得看看。”
不愧是优秀的人民教师。
贺回舟转身跟上刘老师，没去看南江菀失落的表情。
刘老师指着学校的改变，自豪极了：“新跑道，新教学楼，图书馆也在扩建了。怎么样，这几年母校发展得很不错吧。”
贺回舟故作生气：“我毕业之前，教学楼就已经翻新了。刘老师你这是把我记成谁了啊，我难道不是你最心爱的学生吗。”
“是吗？时间过这么快？”刘老师陷入回忆：“对对，想起来了，当时你还在校广播里清唱呢，校广播是新教学楼修好之后才有的。”
“你唱的好像是一首英文歌？还挺好听的，校庆唱吗？”
“那是首情歌，不合适吧。”贺回舟转过身，西西红发尾在空中甩出一个圈，“学姐，你校庆表演节目吗？”
贺回舟眼睛亮晶晶的，充满期待。
南江菀被这样注视着，一时之间走了神——路老师和她女儿，的确很像。
贺回舟：“学姐？学姐？”
南江菀回过神来，说：“不会。公司那边有点忙，可能过两天就走了。”
刘老师问：“回舟，你呢？校庆路老师要参加的，你等校庆结束就走？还是再过几天？”
贺回舟说：“看看情况。我妈来上课，我反而更担心了。”
刘老师：“没事，我们都帮你看着。”
南江菀说：“请个护工？”
话刚出口，南江菀就意识到自己越界了。
路老师优雅，知性，独立。除了在婚恋一事上有些执着外，对外一概保持好形象。
路老师有自己的骄傲，南江菀关心则乱了。
贺回舟说：“妈妈不会同意的，她只是死了老公，还没到不能自理的地步。”
南江菀：“抱歉。”
贺回舟淡淡地笑了笑，平静的表情中带着某种宽容：“没事，学姐可能不太了解我妈妈。”
贺回舟气质很矛盾，时而跳脱，时而叛逆，时而乖巧，时而……却又仿佛洞悉一切。
她身上有种怪异的早熟。
走着走着，刘老师忽然说：“对了，学校里开了家KTV，你们想去看看吗？”
“KTV？给老师们开的吗？”这下子就连南江菀都吃惊了。
刘老师摆摆手，一言难尽道：“我们哪配啊，被学生撞见的话，那外号不知道要传多少届！”
贺回舟扑哧笑了出来，“你上课用保温杯装奶茶，还是我发现的！”
刘老师：“还说！现在学生还偷偷叫我奶茶姐！”
贺回舟：“哈哈哈哈，我也是好心想给你泡菊花茶嘛！今天喝不喝奶茶啊？”
刘老师瞪贺回舟一眼，说：“喝！”
南江菀站在一旁，似乎被隔绝在她们之外。她气质一向冷，没有很多亲近的朋友，跟老师之间也始终保持尖子生和优秀教师之间的界限。
南江菀从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不知为何此刻却感到有些遗憾。
原来师生之间，也能如朋友一般。
贺回舟转头笑眯眯地问她：“那学姐喝什么？我请你啊。”
南江菀晃了晃神。
下一秒，就已经捧着奶茶，站在ktv大厅了。
——南江菀团建都不怎么参加，为什么会在贺回舟的提议和微笑中，就到了这里？
刘老师也恍惚：“啊啊啊，我怎么就被你骗到ktv来了！要是被学生知道我五音不全，要被嘲笑一辈子的！”
贺回舟拿出团购截图，笑眯眯地说：“没事，那你听我唱，不是校庆表演嘛，你帮我选歌。”
下午，ktv本就没什么客人。前台小妹妹录入的时候偷偷看南江菀好几眼，有些暗藏的激动与娇羞。
贺回舟一挑眉：“怎么了？”
前台小妹妹疯狂摇头，不好意思道：“不认识，不认识。只是她长得很像一个歌手，我还以为……”
刘老师好奇地问：“像哪个明星？”
“Alice，一个韩国歌手。”
刘老师仔细端详，超级认真。过了一会儿，说：“不认识什么Alice，不过我们菀菀真的好看。”
我们菀莞。
南江菀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即便，刘老师不含一丝恶意，完完全全将她当作学生看待。
好奇怪。
而贺回舟的目光更奇怪。
贺回舟胳膊撑在台子上，歪着头看前台小妹妹，眼神却若有似无地看向南江菀，称赞道：“好看。”
像是欣赏，又像是有别的企图。
南江菀敲了敲台子，问：“几号包间？”
前台小妹妹回过神来，忙说：“不好意思。”将人带到了包间，还赠送了果盘。
升成大包了，看来南江菀的美人计起了作用。
刘老师来之前扭捏纠结，现在反倒是兴致最高的。“哎哎哎，点歌，菀菀来点歌，贺回舟你也点。”
贺回舟说：“在点了，在点了。”
屏幕上立刻跳出一首歌。
刘老师说：“这韩文歌吗？讲什么的。”
贺回舟说：“讲女主爱上有夫之妇，不能表白，憋到内伤，最后跟她儿子结婚的故事。”
刘老师并没有听出“有妇之夫”和“有夫之妇”的弯弯绕绕，“哦”了一声，道：“好复杂的关系。现在女孩子真的会喜欢老男人吗？”
南江菀却听出来了，看贺回舟一眼。
贺回舟朝南江菀点点头，简单地笑了笑。
伴随着贺回舟的歌声，MV缓缓展现。
刘老师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这首歌的原唱是——”
贺回舟在换气的间隙说：“Alice啊。”
“真的很像哎！”刘老师惊呼，“那你现在最喜欢的歌手是谁？”
贺回舟回头，笑眯眯的，发尾的西西红旋出好看的弧度。
KTV灯光昏暗，但南江菀知道，贺回舟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好几秒。
贺回舟笑着说：“Alice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