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恐怖病系列·功夫

《都市恐怖病系列·功夫》

第三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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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放学的路上,我格外注意老人的踪影,或许,他正在不远处窥伺着我。

或许没有,因为我的心脏跳得好好的。

“你家那么有钱,干嘛不买任天堂?”乙晶踢着小石子。

“看武侠小说比较有趣啊。”我说。虽然我并不介意买一台任天堂。

只要乙晶想玩。

“小说总有一天会看完的。”乙晶皱着眉头,又说:“阿义,你不要边走边抽烟啦。”

我看着阿义蛮不在乎的眼神,说:“你的头发该剪了,明天升旗要检查。”

阿义哼了一声,将烟弹到石阶下,说:“不过说真的,你赶快买一台任天堂,省得我常常花钱去杂货店打玛莉兄弟。”

我不置可否,摸摸口袋里的钞票。昨晚妈给的。

傍晚,我抱了台任天堂回家。虽然不是我的初衷,但也不由得对这台游戏机感到兴趣与好奇,所以我赶着回家试试。

轻轻地打开门,很幸运,进门后并没有看到爸爸、以及他那群烂朋友,也没听到妈妈那群牌友的搓牌声。

只不过妈妈的房间里,却传来细微的声响。

是呻吟声。

“小孩子没那么快回来……”妈细细的声音。

因为阿义不定时的性教育开导,我不是个对男女**一窍不通的少年。

“这才像个家。”我心想,蹑手蹑脚地从妈的房间旁,轻轻走到楼上书房。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进了房间,我正把任天堂放在床上时,不禁笑自己是个阿呆。

笨死了,我房间里根本没电视,玩个大头。

我想到储藏室还有一台没有拆封的新电视,于是打开房门,想下楼搬电视。

一开门,我站在楼梯弯口,楞住了。

王伯伯一边整理裤带,一边大大方方地从妈的房间出来。

我的拳头。握着。

妈慵懒地跟在王伯伯的后面,拨弄着头发。

我的呼吸静止。胸口被静止的心跳震裂。

“什么时候还可以再……嘻嘻……”王伯伯的脏手抓揉着妈的屁股。

“什么还可以?快快快出去,渊仔快回来了……”妈把王伯伯的脏手拿开,一脸不耐。

王伯伯陪着笑脸,在玄关穿上鞋子。

我看着这难以置信、恶心的一幕,内心没有悲恸,没有愤怒。

只有一个字。

杀。

我看着妈走进大厅看电视,我茫然走进房间,将门轻带。

我吐不出一个字,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的眼睛没有泪水,也许眼白已爆出青筋。

这是我这辈子最屈辱的一刻。

我的妈,王伯……

王八蛋!

我的双拳咯咯作响,怒火煮沸了指骨里的血液。

冷风从没有玻璃的窗户吹了进来,我看着血色夕阳。

“我要杀了你。”

我闷一声,一掌打在书桌上,咚。

异常沈闷厚实的声响,接着,书桌塌了。

没有声音,四只桌脚内八字地折断。

书桌的桌面,留下一个破烂的掌形,掌缘犹自冒着细微白雾。

讶异怒涛般冲垮我心中的怨忿,然后变成莫名的恐慌。

我很生气,是啊!

但这张桌子……虽然是木桌,但也才刚买一年多啊!

“我有这么生气?!”我喃喃自语,一边蹲下来检视桌脚跟桌面之间的崩口。

“不是生气,是杀气。”

我愣了一下。老人的声音?

我警戒地环顾小小的房间四周。我有幻听?

“是杀气啊!”

“你在哪里?!”我忿忿地说,此时我的心已容不下恐惧这类的废物。

“柜子。”

当然是柜子。

我的房间就只有柜子跟床底藏得了人。

柜子缓缓打开。

老人从黑暗的细缝中,慢慢吞吞地走出来。

“你怎么躲在这里?”我问,虽然是白问。

“因为你的房间就只有柜子跟床底可以装得下我啊!”老人似是而非的回答。

“你要吓我、缠我、烦我到什么时候?!”我冷冷地说。

有些人,在遭遇到某些事,某些足以构成人生重大挫折的事后,那么,这个人就会彻底改变。

我正站在人生的悬崖,地狱的风口上。

也许,我会变成一个冷漠的人,几年后,治平专案就会出现我的名字。

“我没有吓过你,我只是想教你功夫,我一身的功夫。”

老人深邃的眼睛,诚挚地看着我。

“不必。”我狠狠地看着老人。

“正义需要功夫。”老人眼中泛着泪光。

“功夫?我一掌就砸了这张桌子!还要学功夫?!”我对老人的耐性至此消耗殆尽。

“要!然后你就可以劈山断河,锄强济弱!”老人双手揽后,夕阳余霞照在墨绿色的唐装上,老人的皱纹反射着金黄的光辉。

“你劈山断河给我看看!劈倒了八卦山,我跪着拜你为师!”我吼着,我已管不着妈是否听见。

“那……”老人有些局促,发窘道:“那只是形容一下……”

我大叫:“滚!”手指着窗户外。

老人摇摇头,说:“要是在几年前,我还真不愿勉强你拜师!我的时间……”

我一掌奋力拍在窗户旁的墙上,大叫:“你把这墙给劈倒啊!劈倒我就拜你为师!劈不倒就……”

老人一脚踏步向前,右手以奇异的速度、似快实慢地在墙上印下一掌。

“就……”我的声音凝结在空气中。

凝结在空空荡荡、没有墙壁的空气中。

第十章

我的房间失去了墙壁。

我对失去墙壁这种事,是完全没有概念的。完全。

所以,我只是呆呆看着寒风灌进我的房间。如果失去一面墙壁的房间还叫房间的话。

“轰轰隆……筐筐……蹦!”

墙壁大概砸在我爸的车上吧。

“跪下!”

老人慢慢收起右掌,气定神闲中颇有得意之色。

或许我双膝发软,但是一时间还无法从超现实中醒觉过来,我只是呆站着。

“男子汉说话算话,快些跪下!我传你一身好本领!”老人喜孜孜地来回踱步,又说,“你好好学艺,别说倒一面墙,想倒几面墙就倒几面墙!”

我歪着头,呆呆地说:“你……你怎么弄的?”

老人正要开口,却听见妈急步上楼的声音,老人拔身一纵,跃出空荡荡的……空荡荡的超巨大破口,我急忙往下一看,老人已在巷子的另一头,化成一个绿色的小点。

“怎么回事!你的房间!?”妈惊呼。

“不知道,我回来就这样了。”我淡淡地说。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妈局促地说。

“刚刚。”

我把妈推出房门。扣锁。

对于我妈,我的心算是死了。

我彻底放弃这个家。宁愿待在一个没有墙壁的房间。

在很多年以后,我一直后悔当时这样幼稚的决定。

有时候,人不会明白自己真正的情感,一旦被深深伤害了,自暴自弃就成为唯一的选项;其实能令自己悲伤的,正是自己最珍贵的感情,因为珍贵,所以永远都不能放弃,永远都不该掉头就走。

领悟到这个道理时,人,多半已经失去所珍惜的感情了。

多年以后,我想回家。

原来爸去大陆了。

没差,去嫖吧,然后把病射给我妈,再传染给王伯伯。

至于我那面重创我爸宾士轿车的墙壁,被怪手搬走了。

妈要我先住到客房,她再请人帮我砌一面新墙,我拒绝了。

“要我搬,要砌墙,我就跷家。”我说,穿着毛衣在寒风中念书。

“你……你什么时候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妈气得发抖。

“是你太久没跟我说话。”我算着代数。

“你爸回来有你……”妈气道。

“你去打你的牌,我的房间怎样是我的事。”我皱眉。

“你要睡觉给邻居看?都十一月了!你会感冒!”妈瞪着我。

“你再不出去,我就从这个破洞跳下去。反正你过了一个月才会发现我不见了。”我冷言冷语。

“你说这什么话?!”妈咆哮着。

“数到三,我就跳下去。一!”我说,放下数学讲义。

妈一楞,只好留下我一个人。

其实这个房间还蛮应景的。

破了个大洞,跟我的心一样。

冰凉的感觉也一样。

这还多亏了老人那一掌,把我原本崩溃的家,再敲出一个大洞,让我看看外面的世界。我站在破洞前,看着天上的残缺的月亮。

“乙晶应该还没睡吧?”我看着电话筒。

一道快速的身影在巷口飞奔,踩着我爸的烂宾士跳上大破洞。

绿色唐装的老人。果然。

“你到底是谁?”我心中已无讶异的感觉,只想知道这老人的来历。

这老人一身骯脏,但决不是简单人物。

简单人物不会推倒墙壁。何况单手。

“你师父。”老人清瞿的脸庞,自信说道。

“嗯。”我跪了下来。

这个心态上的转变,不是单纯的“男子汉之间的盟约”,而是混合了想对自己前途投下原子弹的愿望。

没错,一切的迹象都显示,眼前的老头的的确确身怀高强武功,就跟龟仙人一样。

但是在升学主义当道的台湾社会中,拜师学武功,不管师父多厉害,这条道路必遭人耻笑非议,绝对是毁灭前途的原子弹。当然,行行出状元。这是放屁。

我叩下第一个响头,额头隐隐生疼。再见了,我的家,不,我根本不需要向他们道别。

第二个响头,铿锵有力。我踏上一条乱七八糟的路,拜了一个精神失常的武林高手为师,这点可以令我的家人伤心难过,很好。不,他们根本不会在意。

我用力敲下第三个响头,非常用力,我的脑袋有些昏沉沉的,这样很好,我将来不再需要清醒的脑袋,我打算将我的一生过得晦暗不明。

在过去,我没有个性。在未来,我不需要未来。

“师父。”我叫得有气无力。

老人摸着我的头,我可以感觉到,老人坚强的手正在颤抖。

老人流泪了。

1986年。

那年,我十三岁,一个不吉利的年纪。

那年,张雨生还没死,王杰正红,方季惟还是军中最佳情人,他们的歌声整天挂在我房里。

那年,我遇见了他。

那年,功夫。

第十一章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大弟子,拜入凌霄派的门下。”

“啊?凌霄派?”

“很厉害的!”

“是,师父。”

零碎的月光,一个大破洞。

老人,国中生。

“我们开始第一课吧!我想想,先教你……”老人盘腿坐在破洞前,胡乱思索着。

“等一下,你为什么要选我当你徒弟?”我也盘腿坐着,不过不是因为练功的关系。

“什么我选你!是你求我的!”老人一丝不悦道:“还有,要叫我师父,这是再基本不过的规矩!”

我点点头,反正我没个性。

“师父,为什么我求你收我做徒弟,你很快就答应了?”我问。我很好奇自己是怎么被疯子盯上的。有武功,不代表就不是疯子。

师父沈吟了一会,说:“经过我再三考验,发现你很有潜质,不像年轻时候的我,再加上你苦苦哀求,我也不好意思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疑道:“是考验我的爱心?耐心?还是整天吓我考验我的心脏?我没被吓死就算合格了?”

师父点点头,说:“你说得都对,但最重要的考验,还是你潜质的部份,学武功嘛,这种事是很讲究天分的。”

我茫然不解。

师父看着我,说:“还是不懂?”

我正要开口时,却见师父目光如炬地瞪着我,不知怎地,我顿时寒毛直竖,心脏猛奔,额上竟抖落珠般冷汗。

“看资质,不是看筋骨,不是看体魄,而是端详一个人的本能。”师父认真地继续说:“一种深藏在本能中的本能,也就是察觉杀气、深知危险所在的资质禀赋。”

说完,师父一笑,我心脏所受到的莫名挤迫跟着消失。

师父又说:“我先教教你基本的呼吸吐纳,你一边练习一边听我说。我们凌霄派威震武林,这个呼吸吐纳虽是基本常功,门道却是大有不同,各门各派的吐纳正是功夫互异最基础上的不同……”

凌霄派的呼吸吐纳“技术”,恕我不能表露,因为武功并不是人人都该学的,关于这点,师父以后不断地提醒着我。

“那夜算是你我师徒有缘,我在书店偶遇了你,你当时正在看武林掌故,我试探性地介绍你一些我认为不错的掌故,而你……”师父滔滔说道。

“师父,我在看武侠小说,不是什么掌故!”我疑惑。

“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那些并不風雨文学,有些是,有些不是,有些胡扯蛋,像蜀山剑侠传。有些则是武林中真真实实的典故,例如笑傲江湖中的令狐冲大侠,其实真有其人,跟我们凌霄派的始祖还颇有渊源,他的独孤九鞭曾败于我们凌霄派始祖的剑法下……”师父津津有味地说着。

我忍不住说道:“令狐冲使的是独孤九剑,是剑!”虽然我压根就认定师父是个疯子。

师父轻轻打了我的头,说:“那是后人传说失真,真是对先人不敬,好好一套威震塞北的独孤九鞭鞭法,竟说成是剑法?贻笑大方,贻笑大方。”

“威震塞北?”我刚说出口,登时大悔。我干嘛这么认真?

“令狐冲大侠带着神雕远赴塞北挑战塞北明驼木高峰,使得正是这路变幻莫测的鞭法。”师父斩钉截铁地说。

塞北明驼木高峰?他算老几?

等等,神鵰?

“令狐冲那只神雕……嗯,多大只?”我小心翼翼地问。

“好大一只,比你还高两个头哩!”师父大呼。

“那只雕……哪来的?该不会是跟杨过借的吧?”我的疑惑超过了想笑出来的冲动。

“当然不是,是令狐冲从小养到大的,令狐大侠的耐心也是很够的。”师父说。

“至于神雕侠侣里面的杨过,真的有这个人吗?”我非问不可。太诡异的老人了。

“有哇!他的耐心更叫人敬佩!铁杵磨成绣花针这句成语,就是说他日夜苦练那把大金刚剑,挥着挥着,竟慢慢地将巨剑给挥成针了!这般的耐心,这般的精纯内力!”师父天马行空地说着。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真的,我好久没这样大笑了。

在破出家庭的第一晚,我竟然真心哈哈大笑。

“笑什么?怪不好意思的。”师父难为情地说,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

我看着师父满是污垢的脸,却洋溢着久违的温暖。

“没,只是觉得很好玩,跟自己念到的都不太一样。”我本以为师父会斥责我,不料师父的个性怪怪的。

“史料疏脱,文字窜漏,总是在所难免,不过这不影响我们求武立志的目标,我们求的是高深精绝的功夫,寄盼的,是正义。”师父双手轻轻放在膝上,任清风鼓荡起两袖,认真说道:“郭大侠说得好,为国为民,侠之大者。”

我点点头。

我忍不住点点头。

师父认真的表情令我浑身起鸡皮疙瘩,令我大受感动。

一个颠三倒四的老疯子,却有着震荡我心的情怀。

好个疯子。

“侠之大者。”师父慢慢地覆诵着。

第十二章

也许是气氛吧,师父当时的样子至今仍令我深深动容。

“当时我在看武林掌故,看得又是好的武林掌故,所以你决定收我为徒?”我问。

师父摇摇头,说:“当时你待我有礼,令我对你颇有好感,又见你对武侠世界如此着迷,所以认为你也许有些禀赋。”

师父继续说道:“所以我远远跟踪你回家,一路上我散发惊人的杀气,就是为了要试试你对危险的感应,很好,当时我听见你脚步沉重、察觉你的呼吸不畅,资质似乎不错,便决定要多试试你。”

我点点头,关于这点,或许我是真有天分吧,毕竟那种恐惧的压迫感是相当真实的。难怪几乎每次师父出现时,我的心脏都快爆炸了。

师父斜着脑袋,说:“一个人若是无法察觉危险,等于没有丝毫天分,在武林中谁跟你好好击掌比武?这是少有的事,睡觉睡到一半头就被摸走了!还谈什么行侠仗义?”

我应到:“这倒是很现实的问题。”

师父又说:“我这几年在江湖行走,常常在人群中散发无比杀气,结果根本没有人对杀气有所感应,杀气这东西无形无色,对一般人没有什么伤害,但武功高手常常处于危险边缘,怎能不对杀气有所感悟?这些年人们都习惯逸乐,武功变成了杂耍猴戏,成了竞技运动,人啊,对这种原始的求生本能都忘记了!”

我说:“所以,我是第一个被你发现能感应杀气的人?”

师父歉然说:“那倒不是,去年我到过伏桑一趟,途中曾发现一个少年也对杀气有极强的感应,不过当时因为种种原因,我跟伏桑汉子起了冲突,被抓到警局里关起来,丧失了那孩子的行踪。后来,哼,那种地方怎么关得住你师父?”

我笑了笑,并不介意,说:“好可惜,一个人学武功有点无聊,要是你找到那个人当我师兄,两个人一起学应该比较好玩。”

师父不停点头,说:“要是有两个徒弟,那就一定可以……”

师父沈吟着,思考着什么。

我想到了喜欢打架的阿义,说:“我有个同学对打架很感兴趣,师父,你要不要也收他为徒?”

师父皱眉道:“是上次向我动手那个?”

我点点头,问:“那次师父是故意让他的吧?是因为怕出手打伤他?”

我心想:要是师父一掌轻拂过阿义的胸膛,阿义稳吐血的。

师父抓着头发搔痒,说:“习武之人忌讳随意展露武功,因为我辈要暗中行侠仗义,出了风采,反而会暴露自己的底子,所以我当时只好忍辱逃跑;不过那孩子太暴力、蛮横,又没资质,谁收了他当徒弟,谁没见识。不收,不收。”

我无所谓,不过看师父一直在搔痒,我忍不住建议道:“师父,你要不要洗个澡?我带你去。”

师父难为情道:“会不会很麻烦你啊?”

我摇摇头,领着师父开门下楼。

浴室在一楼转角。

妈跟几个牌友一边看连续剧,一边打麻将。

这时胭脂涂得像国剧丑角的李太太眉头紧蹙,说:“怎么有一股怪味?”

妈等人摀着鼻子,东张西望的,看见我领着脏兮兮的师父下楼。

“啊?!渊仔你怎么带……”妈大吃一惊。

师父不知所措地站在我身边,我说:“我师父。”

妈僵硬不善的脸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是渊仔的老师啊?真不好意思,怎么有时间来作家庭访问,正好我在消遣,真是——”

师父见妈态度转好,于是彬彬有礼说:“这孩子禀赋奇佳,能当他师父实在是我的荣幸,我一定会将孩子教好,使他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汉,夫人切莫担忧。”

妈、李太太、张妈、何阿姨,全都张大了嘴。

“我师父要洗澡。”我径自拉着师父去浴室,也不向他们多解释些什么。

妈连师父是怎么跑到我房间的,都浑然无觉,还需要多解释什么?

师父打揖后,便随我进了浴室,我拿了洗发精跟香皂,再到爸的房间拿了件衣服给师父,就先上楼了。

我只叮嘱很脏的师父,难得洗次澡,还是洗久一点妥当。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我写完数学跟英文作业后,才听见师父的敲门声。

这是师父第一次敲门。

“我还是习惯穿这件衣服,所以……”师父拿着爸的衣服,歉然道。

“没关系。”我说,把爸的衣服揉成一团。

我看着刚洗过澡的师父,嗯,脸上不明分泌物已经消失,虽然一身的旧唐装,但已经算是从游民阶级跃升到了一般老人的样子了。

“谢谢你。”师父高兴地说。

我微微笑。

也许该道谢的人,是我。

第十三章

“第一课,吐纳采气,自拓筋脉。”师父继续说:“昨晚我跟你对看一夜,你睡着后,我便碎窗进屋帮你大拓筋脉,以内力打通你的血气,所以你理当精神旺健不见疲态,是吗?”

我点点头,说:“嗯,原来是这样。”

师父说:“拓筋活血,是学习精深内功的起步,若能时时练习,便能开阔内力渠道,是大根基。你今天黄昏时不知何故,杀气惊人,这是你的天生资质,加上昨晚我帮你导引血脉,所以你能一怒断桌。”

我看着自己的手掌,颇有得色。

师父轻敲我的脑袋,说:“不要得意忘形,你现在没有杀气,筋脉又没甚舒展,已经跟一般人没有两样了,若要刻刻维持顶峰,便要日夜练习第一课。”

我相信师父说的这些话,于是仔细聆听师父比手画脚的武学说明。

这第一课真不是盖的,我完全无法想象气血在体内流动的样子,更无法体会以自己的意志导引气血的奥秘。

“接着,从飞龙穴冲脉到栖虎穴,再从这里的气口慢慢散渭到九山大脉……”师父热切地在我身上摸来摸去,这边点点,那边戳戳。

我忍不住摸着师父所说的“飞龙穴”,说:“这里是膻中穴吧?每一本书都说这里叫膻中穴。”

师父捏着我耳朵,说:“你用大脑想一想,要是武侠掌故写得都是真的,那现在满街都是武林高手了!有些奥秘是不能随便写在书上叫卖的。膻中穴?不不不,这是是货真价实的飞龙穴,是人体十大好穴之一。”

我感到困惑与不安。

师父武功高强,是千真万确的。

但师父的脑袋不清不楚,也是毫无疑问的。

我照着师父的行气过穴方法练功,实在太过凶险,飞龙穴那么菜市场式的名字?什么人体十大好穴?怪哉!我恐怕会练到脑溢血!

“发什么呆?我一下子说太多了么?”师父停顿了一下,说:“那么,你先把气导引在肚脐上的斑马穴上,我再继续说下去。”

我摇摇头,叹道:“好难。月考以后再学好了。”

师父大吃一惊,说:“什么?功夫无论如何都要天天精进不断,否则怎么能成为一代高手?!”

我无奈道:“师父,我只要有你一成厉害就够了。”

师父勃然变色,说道:“为什么?”

我戒慎恐惧地说:“身体健健康康的,不怕给坏人欺负,也就够了。”

师父一掌抓在书柜上,竟生生捏下书柜一角,大怒:“你要青出于蓝!你要更胜于我!至少要能单手打赢我!”

我吓坏了,忙说:“我会努力的!”

师父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斥道:“你发誓!”

我生怕师父将我的肩膀扯下一块肉,忙道:“我发誓我要比师父强!”

师父叹道:“不是我故意凶你、勉强你,实在是因为,正义需要高强武功的关系。”

我点头如捣蒜,师父见我如此害怕,说:“不需要害怕,我先让你感受到气行在筋脉中奔流的位置和冲击。”

说完,师父与我盘腿坐下,师父左手搭在我的背心上,我登时感到背上贴着一团火,暖烘烘的。

“放轻松,闭上眼睛专心感受。”师父继续说道:“这团火就是师父的内力,现在它要开始在你的体内走脉啦!”

我感到火团往肩背上的天宗穴(也就是师父坚称的好汉穴)缓缓移动,心中甚是讶异,接着火团便往命门穴(也就是师父坚称的人体十大好穴之二,寒宅穴)下方磨动,十分舒服受用。

师父的手并未随着火团的移动而移动,想来正用奇异的手法导引着内力,我回忆起师父刚刚所说的教学,姑且不论穴道名称多么怪异,此刻内力缓缓奔流的位置却恰恰印证着师父所说的一切。

内息奔流的感觉!一个穴接着一个穴,一条脉接着一条脉,径渭分明。

“接下来,要到飞龙穴了,这是个好穴。”师父接着说道:“现在要急冲到栖虎穴,很有魄力的一刻,不要吓到啦!”

我不知道可不可以开口说话,火团已经凝聚到膻中穴,嗯,飞龙穴上,我感到胸口十足郁闷,澎湃的内息煮沸着心口,接着,我不禁大叫!

“啊……”

我畅快地大叫,这简直无法抵抗的快劲!飞龙穴中的内力霎时间奔驰到栖虎穴上,百骸通畅无比!

“很好,叫得好!那晚我不敢使你惊醒,所以只是一般地过穴,所以你只是昏睡。”师父继续说道:“接着,我要让内力经由九山大脉下放到全身百穴,这就算完成一周天的拓穴,对身体大好。”

于是,师父的内力渐渐散透到我全身上下。

第十四章

“想不想试试绝世武功?”

“想!”

师父新的内力,一团大火球再度攀上我的背心,这次的火球比刚刚疏导我内息的火球巨大得多,师父说:“让你亲自体验惊世骇俗的武林绝学,凌霄毁元手!”

火球一股脑窜上右手臂上的天泉穴,而至曲泽、徭门、间使、内关、大陵,最后到了掌心的劳宫与指掌的中冲穴。若翻译成师父的专利术语,则是夜歌、九碎、牛息、铛环、苗栗、守翼,最后来到掌心的凌渡与指掌的霄转穴。

我不由得伸手平举,自然而然地。

“按在哪里都好。”师父的声音中颇为得意,手一刻未离开我背。

“不会有危险吧?”我又说:“要不要很用力拍?”

师父佛然不悦道:“轻轻按在墙上就好。”

我依言将右手掌轻轻按在墙壁上,任由师父传来的火球震动我的手掌。

“啊!”我微微惊呼。

“了不起吧,这可是我们凌霄派的绝学之一。”师父的声音旺健有力。

我的手掌正慢慢没入水泥墙里,一点一点没入,坚硬的墙壁宛若一块热豆腐。

“感觉一下三年后的你。”师父嘉许道:“我天资鲁钝,当年学到没墙贯手这一层,足足花了我五年光阴,但以你的资质,最多三年就可以办到。”

我讶异地看着自己的手将墙壁融穿,烙下深深的掌印。

“这就是三年后的我?我会变得这么厉害?”我无法置信,暗道。

“崩!”师父沉声叫道,火团霎时冲出手心上的凌渡与霄转穴,墙壁顿时散发蒸蒸热气,崩裂出一大块。

大约两个手掌大小的墙缺。

“好厉害。”我赞道。

师父开心地说:“因为你身体无法承受我十成内力,我过嫁给你的内力只有六、七成,要是我自己使出凌霄毁元手,威力可不仅仅于此。”

我不禁佩服。

彻底佩服。

“现在,配合基本的吸纳采气,意想气息过穴,慢慢练起。”师父的手离开我的背,站了起来。

我默默照着师父的指示,开始练功。

功夫,从此与我结下不解之缘。

尽管我身上的穴道都被师父乱改了名字,不过不打紧。

我会成为武功盖世的一流高手,轻易除掉王伯伯这些败类。

一流高手。

第十五章

“你拜那老人为师?”乙晶呆住。

“嗯,事情有点复杂。”我的心情也颇复杂。

“为……为什么?难道他逼你?”乙晶的嘴巴张得好大。

“那倒不是,其实师父人还不错。”我有点发窘。

“那……”乙晶感到困惑。

“送妳。我没时间玩了,我要练功夫。”我拿出任天堂,看着乙晶惊讶的表情。

“不必这样!你怪怪的!”乙晶虽然推辞,我还是将任天堂硬塞进她的抽屉。

嗯,好汉穴,温温的好汉穴,多亏师父过嫁些许内力给我。

“我们凌霄派的内功心法,可以经由我导引一些内力给你当根本,去吸引你自身的潜质,引发聚汇你的内力,一点一滴地锻炼,一点一滴培养,我再一夜一夜过继给你高强内力,这样一来,你的武功就会突飞猛进,事半功倍。”师父是这样说的。

我默默将国文课本静置在桌上,慢慢引导气息过到寒宅穴,人体十大好穴之二,好舒服的感觉,之间竟无半点窒碍。

我没有闭上眼睛,但老师在黑板上写的字却已渐渐模糊,老师尖锐的声音也稀释在空气中。

我似乎进入一种模糊的“定”。

承恕穴,介英穴,元鸿穴,嗯,十分顺利,一穴接着一穴,终于来到号称人体十大好穴之首的飞龙穴,我凝聚心神,放松体魄,一股作气将温热的内息冲到栖虎穴!

“啊……”我忍不住放声大叫,好过瘾啊!

我满意地将内息自栖虎穴汇聚到九山大脉,下放到全身百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四周突然爆出一阵狂笑,啊?

我的背上突然一阵刺痛。

我回头,原来是乙晶拿铅笔刺我,生气地看着我。

“颜劭渊!上课干嘛大吼大叫,作恶梦啊!去后面罚站!”老师气急败坏地骂着。

我摸着头,拿着课本站到教室后面,同学都幸灾乐祸地拍手,阿纶更是笑倒在地。

的确很糗,我满脸通红地避开大家的眼光,站在垃圾桶旁上课。

但,我全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内功真是神奇。

我想起师父说过:“练内功要能持续不坠,若是能时时练习,保持体内气息循环,长久便能使穴道自动导引过脉,在无意识间也能自行增强内力,行走亦然、睡觉亦然。”

于是,我拿起国文课本,再度进入神奇的内功世界。

“所以这个白字当动词用,不是形容词,不过……”国文老师似乎碎碎念道。

“啊……”我舒服地大叫。

“颜劭渊!半蹲!”老师摔断粉笔,同学大笑。

这一天,我在国文课上大叫了四次,在英文课上大叫了八次,在地理课上大叫了九次,在美劳课大叫了十二次。

内功的进境跟大叫的次数成正比吧。

不过我也被众老师请到训导处,记了一只小过。

本来因为我先前还算是个乖孩子,所以教官只打算记我一只警告,不过因为我在训导处又大叫了两次,所以就变成一只小过。

我默默计算着,照这样的记过速度,没多久我就会因为不停地大叫遭到退学的命运。

真的是很烦人的事。

抛开“放弃未来”的冲动想法,我还是想上学。

因为学校有乙晶。

但我也爱上了功夫啊!既然要练功夫,就要像师父一样,当个绝顶高手!

虽然我心里也盘算着:其实,我只要有师父一成厉害就很够了。

在扫地时,乙晶难过地帮我倒垃圾,问我:“你究竟怎么了?才短短一天,你就变了一个人。”

我不想告诉乙晶关于我妈妈通奸的事,不过,我将师父一掌轰掉我家墙壁、灌输我惊人内力的部份巨细靡遗地说一遍。

我发现乙晶在哭。

“妳不相信我?”我一愣。

乙晶不答,只是难过地咬着嘴唇。

我没有多做解释。

只怕,我比乙晶更难过。

“你干嘛哭?”乙晶终于开口,看着我。

“不用再理我了。”我转身就走。

我好难过。

原来,不只那些死大人不愿意相信我,连,一直支持我的乙晶也一样。

他们都一样。

第十六章

破洞,月光。

老人,男孩。

“今天练功的情况怎样?我瞧瞧。”师父端详着我。

我眼眶湿湿的,说:“我开始发现练功是件很好玩的事了。”

师父点点头,说:“瞧你的气色,内力已经有点开窍了,真是资质优异,天生的习武上才。”

我失落道:“可是,我最信任的朋友却不相信我。”

师父叹了口长气,眼眶竟也湿湿的。

“岂止是你,连师父也一样,没人相信过师父。”师父无奈地说。

我不解,问:“师父有这样厉害的武功,怎么会被怀疑?我带我的朋友见识一下师父的武功好不好?”

师父瞪着我,说:“功夫是拿来杂耍的么?给人看表演的么?”

我求道:“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只要她一个人相信就够了!”

师父摇摇头,说:“学功夫,为的,不是求个认同,为的是正义,既然为的是正义,我们便须隐匿绝技,即使被人看轻、受人污蔑,也只能当作是心魔考练。”

我擦擦眼泪,说:“那我以后学了一身功夫,也不能让人知道吗?”

师父点点头。

我有点心酸,说:“那我一辈子不就被当成笨蛋吗?”

师父点点头。

我知道这是白问了。因为师父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

我有点生气,大叫:“那我学功夫干嘛?!”

师父双手紧紧抓住我的肩膀,诚挚地说:“孩子,你会知道的!”

我叫道:“我不知道!现在坏人拿的是枪!学功夫干嘛!”

师父的手牢牢地抓着我,疼惜地说:“你会知道的!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何时应该展现你的功夫!”

我忿忿看着师父。

“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做正义。”师父的脸突然苍老许多,沙哑地说:“它就在你的心底,澎湃着,你藏不住它,因为它,叫做正义。”

我颓然坐下,看着没有墙壁的空洞。

“继续练习吧。时候会到的。”师父说。

“啊……”

“颜劭渊!我要通知你妈!”

我看着阿义抽着烟,阿纶则在远处把风。

“你最近发神经啦?整天鬼叫,害我常常睡到一半就被吓醒。”阿义说,吐着烟。

我蹲着,说:“没法子,我有我自己的目标,好不容易有个目标。”

阿义吐着烟圈,说:“那你干嘛不理乙晶?你不是跟她很要好吗?你们已经一星期没讲话了吧?”

我点点头,说:“那是她不好。”

阿义说:“你这小子,到底要不要告诉我跟阿纶,你干嘛一天到晚鬼叫?”

我坚决地摇头,说:“我说出来的话,要是你们也不相信,我会受不了的。”

阿义笑骂道:“干!说来听听!”

我坚定地说:“不说就是不说,要知道,你自己去问乙晶。”

阿义哼了一声,说:“早问过好几遍了,她怎样都不肯说。”

我无言以对。

阿义忍不住又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要跟乙晶和好?”

我无奈地坐倒,说:“不知道,总不会一直这样下去,我只是还很烦。”

这时,有两个国三学长急急跑来,是阿义的朋友。或说是手下。

“怎样?扁一顿了没?”阿义拿出烟,递给两个国三学长。

一个学长笑着说:“阳明国中那垃圾听了你的名号,他妈的腿都软了,根本不敢还手,让至民他们扁个痛快!”

另一个学长也笑道:“谁叫他们要欺负我们学校的学生,干!不识相嘛!”

阿义酷酷地说:“彰化国中有我在,妈的,看谁敢乱来!”

我坐在地上,看着威风凛凛的阿义,心中怀疑自己不知道还要练功多久,才可以打赢暴力狂阿义。

两个星期又过去了,我还是不跟乙晶讲话。

我想乙晶对我,也非常困惑与失望吧。

不过,幸运的是,我在课堂上突然大叫的次数急遽减低,因为我已经能够控制体内的内息运转了,而师父每夜在我的体内灌输的内力也越来越刚猛,想来是我的身体愈来愈能接受比较强悍的内力吧。

这时已经入冬了,天气开始变得很冷,寒风从破洞中灌了进来,偶而下场小雨,总让房间极为潮湿。不过没关系,我有内力,周息运转之下,身体只有更加健康。

妈几乎以恳求的语气要我搬到客房住,不过我还是坚持要住在家里最破烂的地方,也不肯让妈把墙重新砌起来。这让邻居看了场大笑话。

“今天,要教你凌霄派基础中的基础,凌霄毁元手。”师父坐在大破洞中,没有月亮。

“基础中的基础?凌霄毁元手不是最厉害的么?”我讶然道。

“笨,降龙十八掌也有强弱之分,难道一学会降龙十八掌就威震天下么?!”师父用力敲我的脑袋。

“喔。不过很痛耶。”我埋怨。

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可以学攻击的招式,真是令人兴奋。

不料,师父从今晚背来的青色大袋子中,拿出一条蛇来,说:“为了要让你快点学会,这条蛇会帮你了解体内经脉的。”

我瞧着那条黑白分明、长得很像雨伞节的大蛇,说:“要我打败它?”

师父难为情道:“不是,是要让它咬你。”

第十七章

“啊?它该不会是雨伞节吧?”我仓皇地说。

师父不好意思地摸着头,说:“嗯,有毒的。”

我急忙滚到门边,说:“不要!我会翻脸!”

师父认真道:“它咬你,可以速成你的武功。”

我大叫:“我要……我要……那个循序渐进!我要按部就班!一步一步来!”

师父急道:“难道你不想快点变成高手?”

我苍白着脸,看着在师父手中蠕动的雨伞节,叫道:“不要喔!我真的会翻脸!我喜欢打好根基!脚踏实地那种!你不要再靠过来!我认真的!”

师父说:“当年杨过吃了一堆毒蛇,内力大进!”

我吼道:“那我也吃了它!干嘛让它咬!”

师父楞了一下,说:“怎么说那么久还是讲不听?快把手伸出来!”

我急忙打开门,想冲下楼去,不料师父以极快的身法将门压上,反手点了我身上的“叮咚穴”,令我动弹不得。

师父拿着雨伞节,说:“不要紧张,师父会让你死吗?”

我看着雨伞节狰狞地吐信,吓得牙齿急颤,忙说:“难道没别的速成法?”

师父呆了一下,说:“有是有,不过比较麻烦点,效果却是倍增。”

我哀求道:“那很好啊!麻烦不打紧!”

师父很干脆地说:“难得你有心,好!为师成全你!”

我眼泪夺眶而出,说:“谢谢师父!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师父将雨伞节放进青色大袋子中,随即跳出大破洞,留下一个被点穴的国中生在寒风中大呼幸运。

师父的脑子坏掉了,居然想这样恶整自己的徒弟!好险我苦苦哀求……

拜托!搞不好我会死啊!我看着雨伞节在青色的大袋子中游移盘动,真是说不出的恶心。

不多久,师父从大破洞跃上了房间,喜气洋洋地说:“你看!”

我一看,差点昏死过去。

师父手上拿的,不折不扣,是只眼镜蛇。

“两只一起咬,两种毒混在一起,要练起功来势必麻烦得多,不过威力可是加倍增长啊!”师父喜孜孜地说,一边把雨伞节从大袋子中拎了出来,一手一只蛇。

我无力道:“师父,你饶了我吧。”

师父只顾轻轻甩着蛇身,让蛇头轻拍我的手臂,还说:“这两条都是剧毒喔,而且毒性互异,所以双毒齐入血脉是很可怕的,几乎是没命。”

我努力地运气冲撞“叮咚穴”,想冲破师父的封穴,心中焦急无比,无奈,雨伞节首先咬住我的左手前臂,一阵刺痛后,我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我急道:“几乎会没命干嘛让它咬我?快帮我逼毒!”

师父疑惑地看着我,说:“傻子,那是一般人啊,你可是个练家子,怕什么?以后江湖上的暗器大多抹有剧毒,现在正好练习一下。”

“麻麻的,师父救我!”我惨道。

师父安慰我道:“别慌,还有另一条。”

我发誓,要是我逃过这一劫,我一定要退出师门。

我看着左前臂开始发青,急道:“快教我怎么逼毒!”

师父喃喃自语道:“蛇毒攻你的血脉,所以你必须用内力卷住毒质,强力逼出体外,这原是求速求快的偏门,但却是训练你善用内力、了解体内细微穴道的妙门,啊!咬上了!”

眼镜蛇愤怒地咬住我的右前臂,我也愤怒地看着师父,说:“我死了,凌霄派就关门大吉!”

师父摇摇头,说:“快想办法用内力逼毒,不要慌慌张张。”

我咬着牙道:“那你快教啊!快!”我看着眼镜蛇死咬着我的右臂,心中大怒。

师父轻轻解开我的穴道,将两只蛇抓进袋子里,将袋口绑了起来。

我急忙坐在地上,问道:“快!怎么逼毒!”

我的双手已经麻木,脑子也开始昏沈。

师父静静地说:“观想体内气行,找出毒血路线,慢慢催动内力,慢慢增强,以气将毒逼出。”

这不是废话中的废话么?我知道多问无益,只好勉力运气走脉。

我一边观察两种毒血的交融,一边细细问道:“师父,我不行的话,你要救我!”

师父点点头。

我欣慰地继续观察毒血,一边以内力阻断十大好穴附近的毒液,以免毒攻心房。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随着时间经过,我看着手臂越来越黑,我却无法以内力继续推送毒液,脑子也恍恍惚惚的,无法查知毒液侵入小穴道的途径,我忙道:“师父!你准备了!”

师父点点头。

我正要感到快慰时,突然发现一件惊人的事实:师父睡着了!

师父不停地点头、点头、点头,原来是在打盹!

我气极,又无力大叫,眼看毒血就要废了我的四肢,我开始考虑是否要放弃逼毒,用剩余的力量爬到师父旁边叫醒他。

师父流着口水。

一滴接着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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