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边春

《鬓边春》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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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母亲,”李楚玥看了一眼李恪行,有些力不从心,“今日太晚了,您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原本李恪行还想再问问外祖家可还有其他亲人活着,听李楚玥这么一说,倒也觉得困意上头,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改日再问也没什么。

他旁若无人地将双手举过头顶,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是了,折腾一日,实在是乏了,明日再与母亲细说今日之事吧。”

“好,那便各自回院子吧。”李夫人正担心两个孩子继续追问,立刻便跟着附和道。

李楚玥向她行礼道别,便带着两个女使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而去,李恪行则朝着反方向回了自己院子。

瑟瑟寒风吹动着挂在檐下照明用的灯笼,烛影随风摇曳,火光被风吹着左摇右摆,像一位正在跳跃的少女。

不远处传来了打更人粗砺的声音。

街角的枯枝落叶被风卷起,在地上打着旋儿,沙沙作响。

“夫人,回去吧。”跟在李夫人身后的老妈妈搀住了她的手。

李夫人看了一眼老妈妈,没有挪动步子:“去告诉国公爷,今晚我想一个人睡。”

老妈妈面露难色,一时半刻拿不定主意:“这,不太好吧。”

原本还面无波澜的李夫人忽然变了脸色,她抬起手,狠狠地掐在了老妈妈的胳膊上:“刁奴!便是让你去办这点事都不行吗?我指使不了你吗?”

说完,不等老妈妈答复,她便气呼呼地独自一人往卧房走去。

偌大的定国公府,没一个是她的人,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定国公夫人,可所有人也都知道她毫无根基没有靠山,能走到今日靠得全是男人那虚无缥缈的爱情。

曾几何时她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是造化弄人将她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李甫隐对她越好,她越是觉得自己可怜至极。

“夫人。”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李甫隐早已站在了抄手游廊的尽头等着她。

李夫人顿足,抬眸看他,心绪复杂,最终还是朝他走了过去:“国公爷还没歇息吗?”

李甫隐假装没注意到她的局促不安,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你和孩子没回来,我怎么会歇息?我已经派人去问过了,两个孩子没受伤也没掺合,你别担心。”

“好。”李夫人点了点头。

“如今靖王吃了败仗,绕道居庸关又遇上暴雪失了联系。齐王遇刺,若是死了,这太子之位是不是会落到誉王头上?”夫妻俩携手往回走着,李夫人忽然问道。

李甫隐的眉头皱了皱,步伐了缓了几分:“夫人,别再惦记太子妃之位了,那是姑母他们的玩笑话,做不得真。咱们的女儿,是我的掌上明珠,不论是嫁给王孙公子还是贩夫走卒,只要她幸福,都可以。”

“咱们李家从不参与党派之争,也从不过问陛下是否立储又是立哪位皇子为储君,这才是做臣子的本分。”

李夫人闭上了嘴,知道不可能从他嘴里问出任何有用的话,便不再做声了。

李甫隐说得轻巧,什么只要女儿幸福就好,哪怕嫁与贩夫走卒也成。这怎么能成!难不成,要让她的女儿跟着去吃苦吗?

她承认自己有私心,可这并不妨碍她也爱着自己的女儿。盼着李楚玥坐上太子妃之位,和希望李楚玥幸福,这并不冲突。

但眼下这种局势,她真的有些慌乱。

虽然太后曾同她说过,不论是哪位皇子做太子,太子妃之位都是李楚玥的。

可皇子与皇子,哪能一样?

誉王的母妃死于宫斗,巫蛊之术,是被皇后揭发的。怀淑公主被李恪行提议送去和亲,就连誉王当年想要兵权代替领兵靖王领兵西征,也是李甫隐拦下来的。

这桩桩件件有着落,他若得得势,只会记恨李家,这太子妃之位怕是别想了。

蘅芜院内,李楚玥简单梳洗完松了发髻换上了宽松的寝衣便上了榻。

这一日过得着实累了些,她靠在软枕上半倚着身子吩咐道:“今晚你们也都早些歇息吧。明日便是除夕了,我得进宫参宴便不带你们了,你们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绿袖和青衣点头道谢,也都行礼退下了。

这一年的除夕是腊月二十九这一日,大乾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并不太平,靖王殿下如今在居庸关失踪生死未卜,齐王又遭刺客暗杀,陛下的三位皇子如今只剩下誉王一人。

靖王兵败之事也还未传入上京,也不知朝廷想粉饰太平到何时。

李楚玥将脑袋窝进了被子里,觉得思绪很沉重,但左右这些事情都不是她能操心的。谁做太子,她其实根本不在意,她只希望她的父亲和兄长能仕途亨达,一辈子顺顺利利。

次日一早,定国公府张灯结彩下人们也都换上了干净的新衣。每年的除夕年宴李楚玥都是在宫里过的,以往她会从绿袖和青衣里头挑一个带去宫中赴宴。

这一年她忽然想让他们都歇歇,便早早梳洗装扮好给她们分别封了压祟钱,便和定国公夫人还有二伯母一同进了宫。

两位长辈同乘一驾,李楚玥和李晚卿同乘一驾。李楚玥去的早,在马车上等了好一会儿李晚卿才扶着腰肢缓缓上了马车。

“大姐姐的腰又疼了?”李楚玥伸手扶了她一把。

李晚卿道了声谢点头嗯了一声,声音极小又气若游丝,仿佛被人掐着喉咙似的。

“这几日寒风起,大姐姐的屋子里炭火可足?”李楚玥往一旁让了让,将马车里最柔软的位置让给了她。

李晚卿垂眸浅笑了一下,自然而然坐了过去,声音很轻地回她:“炭火是足的,但我这腰上是旧疾,冬日里总是会复发,药石难医。”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叹着气:“便是我这副模样,我母亲还不死心,还日日叫我同你比个高低,争一争这太子妃之位。真是有趣,我尚且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明年春日,她竟想这些闲事。”

李楚玥的眉头微皱:“呸呸呸,大姐姐别瞎说。”

李晚卿满不在乎,抬手将车帘掀开,朝着一旁正站在马车前为着谁先上马车而僵持不下的两人努了努嘴。

“你瞧呢,真有意思,这些闲事也要攀比一下,好像谁输了谁就缺了块肉似的。”

“便真是缺了块肉又怎么样呢?谁又知道明日会不会突然暴毙一命呜呼,在意这些做什么?”

说完这些,李晚卿自嘲般笑了笑,眼底都是阴郁。

李楚玥实在不知该怎么接她这话,自打她记事以来,李晚卿便是这副模样,跟被神仙批过命活不长了似的,整日里丧眉搭眼的,时时刻刻将死不死的挂在嘴边。

打心底里,李楚玥是不喜欢她这副生活态度的。但旁人的事情,她也没资格多嘴。

“大姐姐歇会吧,到了我叫你。”李楚玥将一旁的软枕拿了过来,放到了李晚卿的身后。

李晚卿也没客气,坦然地接受她的好意,闭上眼睛靠着马车假寐:“妹妹你这么心善,定然会有福报的。”

福报什么的,李楚玥不知道会不会有。她只是觉得,李晚卿既然腰上有旧疾,时常会复发,出门便该小心谨慎些。

她作为妹妹,帮衬姐姐一把,也没什么。

自家人,便没必要在意谁身份更高些,谁该对谁客气些。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再继续说话。到了宫门口,李楚玥要先行去一趟太后宫里,而李晚卿则被皇后娘娘召见了,两人便在宫门口道了别分道扬镳了。

太后宫里的女官在前头引路,李楚玥跟在后面慢步走着。

长长的宫道上挂满了宫灯,整个皇宫也被装饰的金碧辉煌,宴席还未开始但远处已经传来了丝竹之声。

“县主,太后娘娘自入冬以来身子便不大好,今日晚宴不知能不能参席,娘娘怕错过了时辰给您压祟钱,所以让您先去一趟,也顺便说些体己话。”

女官一面走着,一面哈着腰回顾着李楚玥。

“好。”李楚玥嘴角带笑。

忽然,一道哒哒的马蹄声划破天际,一匹奔驰的骏马自宫门口而来。

“放肆!”女官眼见纵马之人险些碰撞到李楚玥,出声喝止,“谁允许你在宫道上纵马疾行的?惊扰了县主你担待的起吗?”

马背上的护卫随即慌张下马,跪下磕头:“县主请恕罪,实在是情况紧急,齐王殿下又遇刺了,昨日的余毒未清今日又添新伤,太医实在束手无策,特来宫里请太医院院判大人。”

“那别耽搁了,快些去!”李楚玥闻言,立刻往一旁让了让,吩咐道。

护卫道谢告别,立马翻身上马,马蹄飞扬卷起了地上的尘埃。

李楚玥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总觉得十分怪异。

昨日那名舞姬,还未到大理寺便服毒自尽了,成了桩死无对证的悬案。而经由昨日之事,今日齐王府该是守备森严的,齐王却又遇刺了。

这齐王府,怎么跟花灯会似的,什么人都能进去刺杀一番呢?

她一面纳闷着,脚下的步伐却没停下,跟着女官一路走到了太后宫里。

“誉王殿下。”还未进门,女官忽然跪了下来。

李楚玥循声望去,只见沈确着一身月白色长袄从另一边走了过来,想来也是来太后宫里请安的,她便也跟着女官一起朝他行礼。

“免礼,县主来得挺早。”沈确淡淡开口,朝这边走来,停在了李楚玥的面前。

“殿下和县主先聊,奴婢还有事,便先行告退了。”女官见他们二人站在原地都没有再往前走,误以为他们有话要说,寻了个理由便离开了。

李楚玥蹙了蹙眉,看向沈确:“殿下今日也挺早的。”

“但再早,最大的那封压祟钱,也是我的。”

她一面说着,一面冲沈确扬了扬下巴。

沈确生的极高,两人站在一起时李楚玥才堪堪到他的肩头,是以每每同他说话,李楚玥都得仰着头。

挺烦的。宫宴上穿着华服,头上又戴了不少头饰,这么仰着头看他,脖子挺酸。李楚玥便往一旁走了走,站到了高两级的台阶上同他说话。

沈确勾唇笑了一下:“小孩子才盼望着压祟钱。”

什么意思?意思是她是小孩子?嫉妒,他这是嫉妒。

李楚玥瘪了瘪嘴:“殿下若是不盼望,不如等会你的那份也给我。”

沈确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台阶下靠近了她几分,面无表情语气淡漠:“只有本王的王妃,才有资格管本王的钱财。”

言下之意是,你算什么东西,你敢管本王的事?

李楚玥闭上了嘴,但冷哼了一声。拌嘴斗智这种事,输人不输阵。

忽然,她一低头,瞧见了沈确的手。

“沈确,”李楚玥忍不住地惊呼,“你的手怎么受伤了,在流血。”

她刚说完这句话,忽然便是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直直地朝着沈确的方向倒了下去。

“完了,我有血晕之症。”李楚玥倒在了沈确怀里,临昏死之前还不忘向他解释一番。

沈确伸手揽住了李楚玥的细腰,将人稳稳护住圈在了怀里。

他无奈地看着怀中紧闭双眸的人,叹息道。

“第三次了,你总是这样,不经我允许就倒在我怀里。然后还要倒打一耙,说我有意为之、欲擒故纵。”

“到底,是谁在欲擒故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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