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可以冷门,但不能邪门[电竞]

《CP可以冷门,但不能邪门[电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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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章

下午一点是ALC战队每日规定的训练时间, 一点开始,上不封顶。

江颂和祁念昭两个人这次难得没有踩着点进训练室,提前半个小时推开训练室的门, 却看到陆闻锦,谷冉和叶回三个人正聚在一起聊天, 看到江颂和祁念昭三个人进来, 陆闻锦冲着他们两个神秘兮兮地招了招手。

江颂祁念昭两个人怔愣一下,走了过去。

“怎么了?”

“听说夏老板和戚嘉荣刚刚被任禹约谈了, 这会儿正在办公室呢。”

“又约谈,”没等江颂开口,祁念昭倒是先不理解了,“以前上学都是差生天天被约谈,到了职业赛怎么好学生天天被叫办公室啊。”

“进去一个多小时了,好像连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陆闻锦边说,边朝着任禹的办公室方向看了看, “不知道是谈什么, 神神秘秘的。”

“还能什么, 肯定又是分组的事, ”叶回啧了一声,“估计是任禹突然反悔把夏卿欢和戚嘉荣两个人拆开了,这会儿趁着还没开始训练, 想着怎么改回来呢。”

“那不能吧, ”陆闻锦摇头,“昨天开会说的那么有鼻子有眼的, 这东西还能说改就改?”

“任禹和田钟泽的尿性你还不知道么?脑门子一热做了决定,回头想想, 肯定还是觉得老搭档更靠谱一些想反悔。”www.medabc.com.cn 江南文学网

“那三个人真要悄么声儿地把这个事给敲定了,对别人也太不公平了……”说着,四个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扭向了江颂。

此时无声胜有声,江颂甚至觉得他们一个二个的已经能用眼神跟自己对话了。

“都看我干什么,”江颂被盯得发毛,直起身来对着他们四个轻飘飘地扫了一圈,“我到哪组都一样,和老队友做搭档我还更自在,让他们俩玩去呗。”

“你真这么想的?”祁念昭勾了下嘴角,没忍心拆穿嘴硬的江颂。

就目前来讲,队里面目前应该就属他最了解江颂,所以每次江颂一说违心话的时候,他永远是第一个将其识破的。

江颂侧脸看了看祁念昭,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支吾了一下之后就又选择了乖乖闭嘴,转身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沉默了。

新赛季还没开始就遇到这么多糟心事,江颂也挺不容易的。

训练室里面瞬间安静了许多,只剩下噼里啪啦键盘与鼠标敲击的声音,带出的气氛都莫名有几分凝重。

半个小时的时间稍纵即逝,眼看着还差一分钟到一点的时候,夏卿欢和戚嘉荣两个人终于压点儿推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虽然此时此刻江颂整个人已经全身心地投入在一场炼狱级别的人机赛里,但是一听到门口有动静,他还是下意识地扭过头去,正对上夏卿欢望向自己的眼睛。

江颂有些心虚地撇过头,招呼也没打,重新将视线放回到电脑上,却不料只是走了这么几秒钟的神,江颂就被对面的AI锁定了目标,黑色的魔法飞弹极其精准地打在江颂所使用的原本就身板脆弱的黛萝身上。

血量耗尽,江颂的屏幕黑了下来。

“操!”江颂暗骂一句之后不可置信地打开了伤害面板,对着屏幕上的数字研究了两三秒后之后便退出了游戏,十分烦躁地开始搜索下一把。

结果就在这时,夏卿欢忽然朝着江颂的方向走了过来,修长的手指在江颂的键盘上直接摁了一下ALT+F4,江颂便被强制退出了对局。

“哎,”江颂一惊,抬头看向夏卿欢,“干嘛啊?”

“要训练了还玩,”夏卿欢边说,边坐到江颂旁边的位置上,“都被人机打死了还敢跟我穷横。”

“……”江颂心中的尴尬溢于言表,本来心存侥幸还以为夏卿欢没看见呢。

一年到头不带被AI杀死一回的,唯独今天这么一次还被自己最不想让看见的人给看了个正着。

“我那是走神了……”江颂一皱眉,气鼓鼓地嘟囔。

“冒着被AI杀掉的风险都得回头看看,想看什么?”

夏卿欢当然是在明知故问,江颂知道夏卿欢是在明知顾问,夏卿欢也知道江颂知道自己在明知故问,但是一切却又偏偏发生得如此理所当然。

江颂扁了扁嘴:“看你。”

难得的坦诚让夏卿欢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本以为江颂一定会像以前那样别别扭扭的跟自己说一些奇怪的搪塞话,谁料这次他竟然直接迎难而上了。

“那行,”夏卿欢眸中噙着笑,手肘撑在电竞椅的扶手上,托着脸,“那我就不嘲笑你输给AI了。”

江颂拿下耳机来,终于肯转过身直面夏卿欢的脸:“你怎么……来这么晚啊。”

“任禹找我和戚嘉荣有点事,被叫走了,”夏卿欢的坦诚并不输给江颂,“本来早就应该到的。”

“噢……”江颂点点头,而后又没忍住转过身去看了一眼正在跟陆闻锦和叶回聊天的戚嘉荣。

“又有什么想法了?”夏卿欢在旁边轻轻地问。

“没,”江颂摇头,“没想法,哪敢有想法。”

“没想法你天天跟个小受气包似的,”夏卿欢想乐,“打几场比赛不够你受气的。”

“怎么感觉你今天这么开心,”江颂忍不住面露疑惑,开始暗搓搓套夏卿欢的话,“任禹给你们叫过去偷偷发钱了给你哄得这么开心。”

“看不出来你还挺财迷的啊,”夏卿欢被江颂的这番猜测给逗笑了,看着他,“哪那么多钱给我们发。”

“那叫你们……”

“小江,”夏卿欢托着脸,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上午出去搬家中午又没有时间休息的关系,这会儿的他看起来竟莫名懒洋洋的,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看着江颂,“以后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好了……跟我没必要拐弯抹角。”

“……”

果然还是被察觉到了啊……

也对,夏卿欢这样的人精,恨不得都不用江颂开口,光是一个眼神,夏卿欢都能将江颂的心事给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

“我……”

“不许说没拐弯抹角。”夏卿欢啧了一声,打断了江颂那一番无力的狡辩。

被看透了一切的江颂莫名觉得脸有些热,索性再一次将视线从夏卿欢的脸上移开,开始低头摆弄手指头:“我就是好奇……又觉得直接向你问这种不方便透露的问题显得不太礼貌。”

“任禹把我和戚嘉荣叫去商量队长的事。”

江颂一怔。果然,他在夏卿欢的面前,透明得就像是没穿衣服,夏卿欢甚至不用思考都能知道江颂到底在想什么。

“他说上个星期你主动去和他请辞了,现在队长位置空出来,让我和戚嘉荣商量一下谁来坐。”夏卿欢歪歪头,“没什么机密的,你随便问就好。”

“!!”一说这个,江颂眼睛都亮起来了,扭过身一把攥住了夏卿欢的胳膊,同时为了不引起其他队友们的注意,他还特地放小了声音,“那那那那……那个队长是你吧,肯定是你吧!我请辞就是为了给你请的,不可能到头来便宜了戚嘉荣吧!”

看得出来江颂是真的非常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这个答案与他而言也真的至关重要。

“可千万不能给戚嘉荣啊,给了戚嘉荣的话我要被他欺负死了,你可不能见死不救,你得罩我啊!”

“靠,早知道这里面要是有他的事,我就不让贤了,我死也得把这位置守住了!”

夏卿欢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任由江颂这样拽着自己摇摇晃晃,看得出虽然夏卿欢本人好静,但他还是很享受此时此刻与江颂的这种感觉的。

“我怎么听说,某些人之前说当队长就是苦差事,费力不讨好么?”被晃得差不多了,夏卿欢这才优哉游哉地问了一句。

“……”江颂哽住。

“这会儿后悔了?”

“有点,”江颂吸了吸鼻子,不敢瞒着夏卿欢,“真要让戚嘉荣这老小子抄了便宜,他攥着点权利不说给我换下去就给我换下去。”

“你也把人想的太坏了。”

“我倒也想把他想象成个活菩萨,”江颂边说边还朝着戚嘉荣的方向瞥了一眼,怕他察觉到自己在讲论他,“他也实在没长那根筋呢,分组赛那天晚上,他突然故意找着我上来就跟我说……”

说到一半,江颂瞬间卡住了。

不对,这事是不是不能跟夏卿欢说……不爽戚嘉荣是真,但是作为ALC的一员在这节骨眼上他也不能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挑起队员之间的内部矛盾来吧。

我靠,怎么办,说溜嘴了。

“说什么?”夏卿欢那儿还在等着江颂继续往下说。

“没什么,”江颂连忙摆摆手,把视线移走,不敢看着夏卿欢的眼睛,“是我记错了,没说什么。”

“江颂。”

屈指可数的几次,夏卿欢不去叫江颂“小江”,反而是叫了全名,这让江颂整个人汗毛恨不得都竖起来了。

怎么说呢,夏卿欢严肃的时候还真是挺吓人的。

“啊……”江颂十分僵硬地回了一句。

“戚嘉荣和你说过我的事了。”

“那没有。”江颂想都没想地来了这么一句,但话音没落定他都知道,夏卿欢又哪里那么好骗的,于是赶紧又道,“咱们之前不是讨论过这个事情了,过去就过去,就别再提了呗……”

“你倒是好说话,”夏卿欢偏过头去,眼睛在戚嘉荣的身上扫了一眼,“反正不管他说了什么,你别听别信就好,不要因为无关紧要的事情影响你自己。”

“嗯……”江颂点点头。

只是虽然表面上这样点头答应,可心里面却依旧禁不住嘀咕,不听不信么?

这做不太到吧……

“一会儿训练赛,我会在你对面。”既然江颂不愿意多提,夏卿欢也绝对尊重,登了账号之后就把话刚刚的扯到了十万八千里开外。

“1V1V1?”

“嗯,跑跑图,五点的时候约了一场和YMS的训练赛。”

“噢,那行,不是NSG就行。”

夏卿欢听到这句没忍住笑了一声。

果然还是年轻,什么话都敢往随随便便往外说……也就是夏卿欢了,若换个稍微别有用心的人坐在旁边听到这话,添点油加点醋就是一篇江颂的世纪黑料。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么说?”

行,夏卿欢这儿想给江颂兜着点儿不往下接话,谁料想这江颂还自己往上贴,夏卿欢眼角噙着笑,把得罪人的话替江颂说了:“因为之前乔湛铭要挖我走,而且NSG还是戚嘉荣的老东家,戚嘉荣是个大坏蛋。”

“对。”

“还敢点头,”夏卿欢没忍住用手指头轻轻弹了江颂一个脑崩儿,“再胡说八道小心叫人录下来曝光你。”

“没胡说八道啊,这不是只有你么……我也就敢跟你发发牢骚。”虽说没弹疼,但江颂还是习惯性地揉了揉脑袋。

知道夏卿欢是在旁敲侧击地提醒自己在这种事上要谨言慎行,不能乱说,可江颂还是忍不住又小心翼翼地往夏卿欢跟前凑了凑,声音越压越小,“可是你说,站在我的立场上,不喜欢NSG有错么?”

“没错,冠军大人怎么会有错呢,”夏卿欢佯装正经地回答,“明儿你说给NSG几个当杀人犯抓起来枪毙我都支持你。”

“哎你别闹了……”明明很严肃的对话被夏卿欢这么一调侃,江颂莫名想乐,伸出手去推了夏卿欢一下。

手刚收回来,训练室的门就被从外面打开了。

田教练的身后跟着战队的助理,走进训练室之后因为助理小周与大家很久没见面了,所以一一打了招呼,只是到了江颂这里的时候,周畅稍稍迟疑了一下。

“?”江颂一愣,见周畅是这副样子,心中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江队!”果然,周畅突然对着江颂怪腔怪调地来了这么一句,“哎江队!我上个月看了你的女装直播!我给你截图发了微信你到现在也没回我!”

“……”就知道这狗东西没憋什么好屁,江颂一脸黑线地抬起头来看着周畅,为什么不回,别人不知道你心里还没点数么?

“闭嘴。”

训练室里面笑成一团。

就纳了个闷儿了这事不是都过去了,听到大家在笑,江颂瞬间崩溃,为什么好端端的又被提起来了!

就连身边的夏卿欢也在笑,目光望着江颂,像是不想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

“你还笑,”江颂气得拍了夏卿欢胳膊一下,“都被你害惨了!”

“对不起,”夏卿欢轻声道歉,“本来以为就是随便说说,谁知道你扮得那么好看,被大家记到现在。”

“好看还是好笑你说清楚,”江颂无语,“下次高低换你穿!你长得这么秀气,穿女装肯定好看!”

“是么,”夏卿欢对此倒是显得毫不抗拒,声音小到只有他和江颂两个人能听到。

眼睛轻轻一勾,让原本那抹恬淡的笑意瞬间漾出了些绮靡的暧昧:“你要是想,我今晚就可以穿给你看。”

“……”

第042章

江颂承认自己果然还是不是夏卿欢的对手, 三言两语的功夫,人家都还没怎样,自己就先开始被自己莫名其妙脑补出来的画面给臊得在一旁面红耳赤心跳加速了。

“你……你又胡说八道什么!”江颂边说, 边还故意朝着离夏卿欢稍远一点的地方挪了挪,以此来表达自己强烈的抗议情绪, “谁要看啊, 神经!”

夏卿欢的表情果然变了变,挑逗江颂的行为丝毫不见收敛:“不想看?”

“不想!”

“不想就不想, 你脸红什么。”

“我才没!”

“晚上在房间等我。”

“少来啊!!!”

夏卿欢笑得肩膀都在抖,似是又要往下说些什么,但却被忽然开口讲话的田教练打断了。

“训练之前得先说个事,”教练边说边习惯性地拿出自己的记事本来,翻开扫了一眼,“新赛季队内的职位需要作出一些调整, 队长职位由之前的江颂改为夏卿欢担任,也不是第一次当你们的队长就不多介绍了, 这段时间队里琐事太多,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该怎么做各自都清楚。”

“该给队长活活气死。”接话茬接习惯了的江颂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

“说什么?”夏卿欢一挑眉。

“没有没有……我说恭喜你又当上队长, 替你开心。”和夏卿欢待久了, 江颂随机应变的本事明显见长。

与此同时队里的其他人也赶紧纷纷向夏卿欢道喜,恭喜他才刚回归队伍就又将队长的职任再一次揽在了手里。

“呀,夏老板恭喜呀!”

“还什么夏老板, 叫夏队!”

“夏队长好夏队长好!”

可以看得出队友们此刻的开心都是发自真心, 毕竟夏卿欢的确是一位强大的领导者,不论是在比赛上还是队内的其他事物上, 只要有他在,那别人永远只有做陪衬的料。

此起彼伏的道贺声中, 唯独只有江颂一个人默默在座位上长舒一口气,心中默念还好还好,没有让戚嘉荣那个烦人精占了便宜,不然的话……之后自己在队里算是没好日子过了。

眼睛朝着戚嘉荣的方向瞥了瞥,竟发现戚嘉荣此时居然正对着夏卿欢的方向笑。

你笑个屁。

江颂看得心里面莫名火大。

“还有就是今天的训练,”喜道得差不多,田教练开始说正事,“先分两个小组跑图打小积分赛,五点的时候会和YMS约一场训练赛,一共两轮,所有人都要参加,一个不能跑。”

“我,不,想,跑,图……”江颂皱眉一字一顿地说着,而后瘫软在桌子上看向夏卿欢,语气比起抱怨反倒更像是撒娇。

不得不说,对于日复一日打训练赛的职业选手们来说,跑图确实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就像艺术生们每天都要进行的枯燥无味的基本功一样,基本上没有哪个选手会一提到跑图还能高兴的。

跑图训练是一个非常特殊的自定义模式,只存在于各大职业战队的训练服,常规的游戏服中从没有出现过。

在该模式里,三位玩家会被传送至比赛所使用的常规地图当中,地图每隔五分钟会刷新一件带有加成Buff的法器,一共刷新七件,选手每拿到一件法器算作一个积分点,而击杀掉一名玩家也同样算作一个积分点,同时被击杀的玩家会在十五秒钟之后在地图的随机位置复活。

在规定的时间内,哪位玩家获得的积分点最多便算为胜利。

而之所以说这模式枯燥,完全是因为除了单纯考验参赛者的身法和基本功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的趣味性可言,甚至都不需要很深的策略。

看着江颂百无聊赖地往桌上一趴,夏卿欢从旁边用胳膊轻轻碰了碰他。

“嗯?”江颂抬起头来。

“怎么趴下了?”

“不想跑图啊……”第二次的抱怨似乎要比第一次的时候更加真情实感,“直接训练赛不行么?”

“联赛打了一年了,你说行不行?”夏卿欢垂眸看着江颂,“快起来了,一会儿教练看到又要骂你。”

“这不是有你在呢。”

“我?”

“嗯,”江颂懒洋洋的,“你不是队长么,队员挨骂了你得替队员做主。”

“我只是个队长又不是家长,”夏卿欢想笑,“当了你上司还得当你爸啊。”

“你要非这么想也不是不行,”江颂乐着点头,并不排斥夏卿欢的这套说辞,甚至有点迫不及待,“亦父亦友么。”

“鬼扯。”夏卿欢笑了笑,没再说话。

江颂也乖乖坐直身子,侧脸静静地看着夏卿欢。

中午吃饭的时候祁念昭同他说过的那些话,此时此刻在江颂的脑海当中依旧清晰可闻,一字一句,他都记得非常清楚。

【公费队内谈恋爱,你觉得任禹那脾气会惯着你?】

【到时候他可不会管什么流不流言,蜚不蜚语,真真假假谁管你,说拆就给你俩拆了。】

【你别忘了,另一组轮换队伍里可有一个人眼巴巴盼着呢。】

……

和夏卿欢谈恋爱。

这话甚至不能说是扯淡,根本就是纯放屁了。

怎么祁念昭就能这么脸不红心不跳大言不惭地给说出来呢?那一脸认真严肃的模样,好像他要是再不提醒一句,明天江颂真就带着夏卿欢去民政局领证了似的。

第一次因为自己并没有犯过,甚至是根本知都不知道的错误被同队的队友警告,江颂心里面简直别扭得不行。

也不知道夏卿欢听到这话之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应。

于是江颂忍不住再一次把视线扭到了夏卿欢的身上,压低了声音:“夏老板……”

“嗯?”

夏卿欢在调DPI,所以回应江颂的时候眼睛并没来得及看向他。不过似乎也因此让江颂接下来的问话变得容易些……不至于对上夏卿欢听到问题之后那充满疑惑费解甚至是尴尬的眼神。

挺好的。

“我问你啊……”

只可惜,想要说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田教练忽然敲了两下桌子:“好了好了,账号登上,江颂夏卿欢戚嘉荣你们三个人同一场,剩下四个同一场,跑图结束之后要打两场训练赛,调整好状态。”

“啊?”江颂怔住,听到这个分组之后眼神一脸震惊地看向田钟泽的方向,试图想要从他的神色中看出几分“啊对不起说错了”的意思。

然而遗憾的是,www.youxs.org,感觉到江颂在看自己之后,他甚至还瞪了江颂一下。

江颂瞬间软了下来,怯生生回过身,满眼不情愿地进了为训练预设好的房间。

因为座位是把边的位置,只有右边有一个夏卿欢,所以江颂并不需要把自己这无奈的情绪收敛任何,毕竟除了夏卿欢之外,也没有其他人能看到。

“怎么垂头丧气的。”夏卿欢笑着问江颂,“你刚才要和我说什么?”

“没什么……”江颂摇摇头,没心情再说话了。

夏卿欢笑眯眯地看着江颂,单手托着脸:“我要是你,我开心还来不及。”

“为什么?”

“你要知道你现在和戚嘉荣是队友,想完虐他的机会可并不是随时都有的。”

江颂怔住,渐渐开始觉得有道理,于是想听夏卿欢说下去。

“比起以后和他同仇敌忾并肩作战,你倒不如这会儿抓住机会把他给打服了,”夏卿欢勾了下唇角,一抬下巴,“你说对吧。”

这大概是第一次,江颂十分清楚地觉得夏卿欢好像也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般纯良温柔……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是有点坏在身上的。

这一点,其实在之前两人的接触当中已经体现出来过太多次,但奈何对这方面一向后知后觉的江颂这会儿才勉强反应过来一点。

披着羊皮一肚子坏水的大灰狼。

夏卿欢还在调试设备,眼镜被屏幕上的光映得亮亮的,让江颂看不太清楚他的神情,像是在坏笑。

“那,你能帮我么?你到时候放放水别管我了,去管戚嘉荣?”

夏卿欢一脸震惊地扭头看向江颂,而后伸手点了他脑门一下:“早上起太早困得发傻开始说疯话了你。”

被点的江颂忍不住笑了一下,也自知自己这话说得离谱。

训练赛放水这在队里是违纪,严重了可是要被停赛的,就算夏卿欢真要放水,江颂也一定不能答应。

“准备好就开始吧,二十分钟计时,赢得比赛的人这赛季小积分会加一分,跟你们年终奖金可是挂钩的。”

像宋晟奕这样出手一向阔绰大方的老板,在年终奖这方面从来没有吝啬过,最差最差也得是一趟北欧自由行的往返机票外加食宿全包,所以队内的几个人对于小积分这件事一向非常看重。不比对待职业联赛积分的热情逊色多少。

“夏队长手下留情。”江颂淡淡道。

“才说了不能放水。”

“那就比试比试咯。”

江颂脸上泛起的微笑。

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是夏卿欢最为欣赏江颂的样子。

曾经看多了赛场上那一张张单是看到自己就已经开始发憷颤抖的面孔,像江颂这样面对自己反而愈发昂扬高涨的选手,于夏卿欢而言实在是新鲜……新鲜又喜爱。

尽管只是一场简简单单的跑图赛,尽管它甚至都不意味着什么,但是夏卿欢深知,江颂的表现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好好打,”夏卿欢微笑着道,“打赢了,我满足你个要求。”

“真的假的,这么好?”

“你不是说觉得跑图训练无聊,”夏卿欢宠江颂宠得是信手拈来,仿佛已经成了某种习惯,“现在有聊的来了,看你把握不把握得住。”

“那行,”江颂答应的也快,“那你要是赢了我也答应你一个愿望。”

“确定么?”夏卿欢挑眉,像是抓住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柄,明明是在向江颂确认,但从表情上看却好像已经不打算给江颂任何一点退路了。

“确定啊,这样才公平。”

“我可什么都敢提。”

“你再离谱还能离谱到哪儿去。”丝毫不知自己已经成了一只一条腿迈进虎口的小绵羊的江颂,这会儿还自信满满地一拍胸脯,用情至深,饱含着他对于夏卿欢这人所存良知的误判。

“那好,”夏卿欢边说,竟伸手挽了下袖子,轻轻推了推眼镜,“别反悔就行。”

“不反悔,你只要别要整死我就行。”

夏卿欢被江颂逗乐了。

“怎么会,”

“疼你还来不及。”

后半句话声音小到几乎连夏卿欢本人都快听不见了。

跑图模式开局,江颂,夏卿欢和戚嘉荣都选择了刺客英雄。

三个人被统一刷新在了地图的中心灵修座的绿洲之上,但是因为游戏的前十秒有视野遮蔽期所以他们三个还并不能见到彼此的踪迹。

江颂是最先有所行动的,操纵着他所选择的刺客英雄艾维利用钩锁率先占领了制高点。

第一件刷新的法器会增加5%的移速,这对于江颂这名出了名的移速短板英雄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不过与此同时江颂也知道,哪里会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夏卿欢是玩刺客出身的,戚嘉荣又是常年和刺客位打交道,谁都知道这第一件法器对于艾维来说有多重要,所以也就更不可能让江颂如此轻易地得逞。

若是一个一个来,江颂还能勉强应对,如果两个人前期因着要给自己制造劣势而结了盟……那可就不好说了。

思绪有些混乱,江颂自己都有些意外自己怎么会在如此司空见惯的跑图训练里上来就乱了阵脚。

刚想着要赶紧调整状态从中恢复过来,就听到耳机里忽然传来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怎么训练的时候还走神?”

嗤——

身后,一发袖箭击穿护甲的声音清晰而真实。

“就这么想满足我一个要求。”戏谑的笑意从耳机中传来。

“……”

“嗯?”

第043章

“艹!”

不单单是震惊, 江颂甚至被这突然的出现给吓了一跳,猛地回过身甩出了一个钩锁却被夏卿欢侧身灵巧地躲开了。

夏卿欢所选择的英雄叫【曷】,去年新出的一位刺客, 地面与高台机动性双修操作难度也是直接拉爆表。

江颂抓住这个机会,一个突进来到曷面前, 不想让他从这高处有任何逃窜的可能。

夏卿欢大概是早就料想到了江颂会这么凶, 接下了他的几个连招之后,想利用同族之术将江颂诱骗至地面。

本以为杀红了眼的江颂是一定会上当的, 毕竟在这个模式里拿人头和取法器所得的积分一样,江颂既然这么想证明自己,一定是不会放过这绝佳机会的。

本来都已经盘算好了两人之后缠斗的出招顺序,夏卿欢甚至有自信能率先从江颂的身上夺取一个积分,却不料被同族拽回地面的江颂丝毫没有恋战的意思,转过身去果决又坚定地离开了。

“呦。”看着江颂极其灵巧地离开的背影, 一声轻如蚊蚋的赞叹声从夏卿欢这里脱口而出。

不错,有舍有得, 有长进了。

“在看哪呢?”

就在夏卿欢还在望着江颂离去的背影之时, 忽然, 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因为这个模式里面的麦是共享的, 只要两个人在游戏中的距离够近,那么便完全可以用语音交流。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一瞬之间, 比起惊讶于戚嘉荣的声音会从耳机里面传来, 夏卿欢更意外的,其实是为什么戚嘉荣的接近可以做到如此的悄无声息让夏卿欢毫无意识。

果然疏漏了。

夏卿欢皱了下眉……光顾着去看江颂, 怎么连这种事情都没注意到。

不应该,实在不应该。

快速地一个侧身闪避, 却还是没有逃过戚嘉荣在他身上落下的一个黑色标记。

戚嘉荣使用的英雄叫影眠,其中一个技能就是可以在友方或敌方中的两个人当中设下一个标记,自此之后在本局比赛中可以传送到那个人的身边五次,而在这种统共只有三个人的对局中,则是会被自动调成标记一个人,传送三次。

三次传送,虽然每次之间的间隔比较长,但是如果收集到了合适的装备,那么冷却时间的缩减比例也是非常可观的。

而好巧不巧,在这个模式中,第一个刷新的法器是增加移速,而第二个法器……就是冷却缩减。

夏卿欢皱了下眉,好在目前还身在高处,利用曷在高台的机动性优势躲过了戚嘉荣的第二个伤害技能,回身抬手一记袖箭刺在影眠的肩膀上,留下一道清晰的血痕。

影眠猛地张开手指,黑色的利爪赫然弹出,那是他的武器。

下一秒直接朝着曷心脏的方向就刺了过去。

夏卿欢反应奇快,虽然是背对着退路的方向,但纵身一跃还是稳稳地落在了身后的巨树上,身法之精准步伐之稳健甚至不是说谁努力学就能够学会的,超高的感知与预判加持以及千百次的跑图练习之后或许可能达成一次。

焦灼的缠斗似乎要比预想当中来得快,夏卿欢其实有些意外戚嘉荣第一个战斗对象居然会是自己,不过来都来了,夏卿欢不打算退缩。

第一件法器对于曷来说性价比不大,夏卿欢可以适当选择放弃,收个人头获得积分是在他的盘算当中,而至于面前戚嘉荣是在想什么……那就不归夏卿欢管了。

“注意力不集中啊夏老板,看谁呢,”戚嘉荣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你别太爱了。”

夏卿欢皱了下眉。

他当然知道戚嘉荣在说什么,却也正因为知道而心里面极其不自在,并且由衷地希望再没有第三个人能听到。

与影眠相隔了五六个身位的距离,夏卿欢的曷蹲在一棵较为粗壮的树上,向下蓄力之后再一次弹射起步到了戚嘉荣的面前。

这一次,袖箭变为了两把峨眉刺,锋利的尖端闪着锐利的寒芒,逼近影眠的一瞬间,影眠瞬间化作一团云雾飘散开来,落在夏卿欢的额身后再次聚集成为人形。

“别急啊夏老板,才说两句就动杀心可不像是你一贯的行事作风。”

“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作风,”夏卿欢的声音轻轻地,不紧不慢,甚至有些发冷,“说说?”

“你应……”然而“该”字都还没说出来,原本还在洋洋得意的影眠忽地脚下一紧。

低头一看,居然是曷的陷阱。

铁爪狠狠刺穿了影眠的脚背让他动弹不得。

“靠!什……”震惊之余,戚嘉荣明显是想问什么时候夏卿欢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这落脚都费劲的树上安插了陷阱,而且还做到了精准的预判。

但是最终,戚嘉荣还是忍住了。

这样的询问未免太跌面子,他不愿意让夏卿欢看自己的笑话。

曷的双手转了一下手中的峨眉刺,一个突进到了影眠的身后,峨眉刺瞬间再度变为袖箭,俯下身去,将箭抵在了影眠的咽喉处。

“这次又像谁的作风,”夏卿欢笑着问戚嘉荣,“喜欢送分?”

“……”

嚓!

血光四溅。

画面中,曷的目光冷若冰霜,紧盯着影眠那被袖箭刺入的颈部,白皙的脸上迸溅上血渍,更让这位冷血的杀手立时多了几分妖冶的危险意味。

眼眸猩红,那是尝到鲜血滋味之后蔓延滋长的杀意。

【ALC Crown 被击败】

【ALC Liquor 积分点+1】

“哎?”已经独自一人晃到沙漠腹地的江颂见到这一条系统播报先是一愣,而后扭头看向身边的夏卿欢,满眼震惊,“槽?你们俩遇上了?”

“嗯,”夏卿欢笑着点头,一改刚才冷若冰霜的模样,“赶巧。”

“那怎么没像放我一马一样的放他一马。”问完的一瞬间,江颂忽然觉得自己这问题问得有点矫情,有种【哥哥怎么偏偏就只对我好】的茶味,嫌弃地一皱眉。

于是赶紧摆手:“哎算了,你怎么盘算的和我没关系。”

夏卿欢被江颂这人格分裂一样的前言不搭后语逗笑了:“法器呢。”

“找着呢,”江颂说,“怎么,你要过来抢么?”

“不,”夏卿欢想都没想地拒绝,“回回状态,连着遇到两个人,现在过去找你要吃大亏的。”

“对自己这么没自信啊夏队。”江颂笑得有些得意。

“是啊,”夏卿欢眯缝了一下眼睛,“我们小江太厉害,我没办法。”

……

若换做是别的任何一个队友,听到刚才江颂那番话之后,一定会炸着毛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地回怼上两句,游戏里占不着便宜口头上可绝不能吃亏。

但是偏偏,夏卿欢就是不按着套路出牌。

结果这一不按着套路出牌不要紧,倒是给江颂整不会了,耳边循环播放了好几次夏卿欢说的“我们小江太厉害”,循环得江颂直觉得不好意思。

红着脸没事找事似的随手点开了一下游戏面板,眼睛有意无意地一扫竟还真让他看出来了点东西:“哎?戚嘉荣把标记留给你了?”

“嗯。”

“意思是戚嘉荣这把是打算跟着你?”江颂的语气中是丝毫不加掩饰的诧异,感觉好像他心里面默认的是戚嘉荣原本会跟他死磕到底一样,“牛逼啊。你是也哪里得罪他了?”

“不知道,”夏卿欢笑了一声,“跟我还不好,你就省心了。”

“少来,我才不相信你们俩能这么好心放过我,”这点认知,江颂多少还是有的,“不过……我好像找到第一件法器了。”

说完之后江颂才又猛然意识到自己此时和夏卿欢是敌对关系,自己这话一说出来无疑是等于在给敌军通风报信。

于是又赶紧把嘴给闭上,一脸谨慎地扭过头去看了夏卿欢一眼,并打心眼里面祈祷夏卿欢没有听见。

夏卿欢在笑。

看样子是听见了,但是他并不打算与江颂争抢什么。

或许是想法不同吧,一向运筹帷幄老谋深算的夏卿欢,轻重缓急有舍有得一直是他引以为傲的标签。

不过江颂这会儿才顾不上什么深谋远虑,就见他长舒一口气,将法器稳稳地收入了囊中。

游戏的前半段对于江颂而言进行得还算是顺利,但是十七分钟时候在火湖与戚嘉荣的一场遭遇战却打了江颂一个措手不及。

虽然游戏开场不久就被夏卿欢击杀了一次,但是戚嘉荣似乎并没因此受太多的影响,发育速度没有落后分毫。在面对江颂的时候,甚至还有种乘胜追击在打优势局的凶猛。

江颂知道,他是来拿第二件法器的。

第三件法器已经被夏卿欢收走了,可是第二件法器却迟迟没有着落,其他子地图全部探了个遍只剩下火湖这个是人是鬼都不愿意来的鬼地方,看样子是刷新在这里了。

冷却法器对于江颂的艾维和戚嘉荣的影眠来说都是比较关键甚至说是核心的装备,所以两个人这一仗打得并不意外。

真正让人觉得意外的,是在江颂拼尽性命竭力击退了戚嘉荣准备夺取法器的时候,竟一脚踩到了一个不知何时便以预先设置好的陷阱之上。

整局游戏能够设置陷阱的角色只有一个。

夏卿欢。

江颂踩着陷阱不敢动身,只要他稍有不慎,那么自己就要直接交代在这。

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夏卿欢,与戚嘉荣的要面子不同,他直接问出了声音:“艹!你什么时候放的啊!”

虽然看不到对方的屏幕,但是身边的夏卿欢当然知道江颂这会儿在嚎什么,没忍住乐了一声。

“夏卿欢你早就找到冷却法器了是不是!”这问题问得直白中甚至带着几分冒犯的意味,毕竟现在江颂和夏卿欢之间还是对手关系,可是偏偏江颂就是这么堂而皇之地喊出来了。

夏卿欢笑得肩膀都在抖,视线移到自己在几分钟前安插的陷阱之上,果然江颂还没有挣脱,毕竟是已经强化过的陷阱想要挣脱的话并非那么容易。

“小江还真是不小心。”

“你少来!”江颂气得炸毛,“鬼知道你找到法器自己不拿留着钓鱼啊!你怎么这么坏啊!”

“坏么?”夏卿欢一挑眉,而后放低了声音自己跟自己念叨,“也还好吧。”

第044章

最终, 这局游戏以夏卿欢四积分,江颂和戚嘉荣各二积分的成绩宣告结束。

夏卿欢又赢了。

江颂又不服了。

借着训练结束夏卿欢去厕所的空挡,他从座位上站起身一路小跑地也跟了过去。

起初夏卿欢以为江颂是也要去上厕所, 走在他身边笑得还挺宠溺:“膀胱局?。”

“啊?”江颂愣了一下,而后摆摆手, “啊, 不是,我不上厕所。”

夏卿欢一愣:“那……”

“我就跟着想看看你。”

“?”

“不是, ”看到夏卿欢目光一怔,江颂这才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什么十分冒犯甚至可以说是有点侵犯的话。

于是赶紧冲着夏卿欢摆摆手带摇头:“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我不是要看你上厕所,我又不是变态,我自己也会尿尿我看你这个干什么……”

“……”豆大的汗珠从夏卿欢的脑袋上流下来,看着江颂, “你不说我还没往那边想呢……”

“……”

“小江癖好真独特,”夏卿欢忍不住给江颂竖了个大拇指, “那看完我的可就不能再看别人的了哦。”

“都什么跟什么你有病啊!!”江颂气得想伸手怼夏卿欢腰窝一下, 只是动作都已经摆出来了但他最终还是止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 平时怼祁念昭叶回他们怼得动作都挺流畅的, 怎么一到了夏卿欢这儿突然就有点下不去手了。

夏卿欢腰是真细啊,没什么肉,怼一下他一定很疼, 所以还是算了。

而且绝妙的腰身比简直和游戏建模没两样, 没怼就没怼,江颂居然还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想跟我说什么?”完全不知道对方正在窥伺自己身材的夏卿欢决定不再逗江颂了, 止住脚步看着他,前面就是厕所。

夏卿欢不太想在厕所里面谈事情, 觉得怪怪的。

“我不想说什么,就是有点不服,”江颂皱了下鼻子,理不直气也不壮胆偏偏就是敢说,“我觉得你作弊。”

“作弊?”夏卿欢一愣,有些想笑,不过是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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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卿欢是很厉害,但还远不至于牛逼到这份上,而江颂之所以这样说,准是又在憋着幺蛾子呢。

夏卿欢看他看得透透的,所以也不忙着为自己争辩,反而是静静听着江颂跟自己蛮不讲理。

“你没作弊怎么知道冷却法器会刷新在火湖的!之前教练都说了冷却法器刷新在火湖的概率不到百分之五,都两只眼睛两只手凭什么你就能悄么声儿地先于我俩找到了!”

“你就因为这个说我作弊,”夏卿欢笑了一声,“我天,这下谁还分得清你和包青天啊我的小天才。”

“啊啊我不管!你告诉我!”江颂拽了夏卿欢袖子一下,撒泼的架势已经拉开了,“你又藏活,大家都是队友又都这么熟了,你怎么还跟我们藏活!你也太不地道了!”

“小江,”夏卿欢用食指关节推了下眼镜,而后看着江颂,嘴角比AK难压,“你要真想学本事不用这么麻烦,叫我声哥哥跟我撒个娇别说这了,www.youxs.org。”

“……”江颂闻声瞬间呆住。

“撒泼打滚不讲理那是一会儿陆闻锦他们的节目,咱不抢,”说着,伸手揉了揉江颂的头发,“等我一会儿出来和你说。”

“……”

望着夏卿欢走向厕所的背影,江颂依旧卡在原地说不出话。

脸又在发烫了。

猛地想起自己世界赛结束那天在跑去夏卿欢家的途中,沈灼告诉过他,想拿捏夏卿欢还不容易?跟他撒个娇叫声卿欢哥哥,他能当场投降,高兴了房子都过给你。

当时江颂用信了沈灼的话,可真到用的时候还觉得不好使……结果这回怎么夏卿欢自己反倒还主动要求上了?

不对劲,十分的不对劲。

然而此时此刻,另一边的夏卿欢。

在转身背对着江颂的一瞬间,他的表情其实并不如刚才面对江颂时候那般轻松,甚至还透出几分莫名的凝重。

怎么训练赛的时候会走神的……到底为什么。

走进洗手间,夏卿欢摘下眼镜,双手撑在盥洗台上,面色有些疲惫。

【注意力不集中啊夏老板,看谁呢。】

【你别太爱了。】

戚嘉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魔性,从刚才训练的时候便一直阴魂不散地萦绕在夏卿欢的耳边,搅得他后半场训练赛一直都心烦意乱不得安生。

其实真正让夏卿欢烦的,并不是戚嘉荣的话,而是他刚才是真的在训练的时候分心了,戚嘉荣并没有乱说。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到底是在愣什么,就望着江颂离开的背影,在这争分夺秒的跑图模式里愣到连戚嘉荣从背后接近自己都毫无察觉。

或许在其他人眼里这都不能算作是什么大事,但是只有夏卿欢自己知道,这一个错误对于他而言有多么的致命。职业赛上里能有几场比赛是因为重大技术性失误而葬送的,细枝末节反而更见真章……

不该这样,无论如何也不该这样。

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当夏卿欢再抬眼的时候,脸上的凝重与疲惫却丝毫不见缓解。

剔透的水珠滴滴点点落在洗手池中,夏卿欢掐了掐酸涩的眉心

摸了摸兜,发现自己忘了带烟出来。

“操。”

轻如蚊蚋的一声骂,却已经是此时此刻的夏卿欢能够做到的最为放肆的一场发泄,满是咬痕的鱼际穴又在隐隐作痛,蓦地一下,夏卿欢感觉心脏一阵抽动。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下,双手努力扶着台面稳住身体不让自己摔倒,先是一条腿跪在地上,之后整个人屈着身子倚着墙面,无力地瘫软在了角落里。

眼前的一切灰蒙蒙雾罩罩,胸口闷得厉害,像是呛了口硬硬的血痂在气管里,上不去也下不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惨败如纸。

“嗯……”

一声闷哼不受控制地发出,夏卿欢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悲惨地、急切地、甚至是羸弱地呜咽与悲鸣。

难听,难听死了,怎么会允许自己发出这样的声音,夏卿欢你要不要脸。

蓦地将自己的右手塞到自己的嘴边,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不出两秒,鲜红的血液便顺着夏卿欢白皙光滑的手腕流淌而下,一滴一滴落在了才刚刚被人擦试过还依然湿漉漉的木纹砖面上。

夏卿欢甚至不觉得疼,因为眼前的陡然陷入的灰色更能刺激他本就紧绷的神经,让他足可以忽略百分之九十的痛感。

急速下坠的感觉自内向外地笼罩了全身,夏卿欢甚至无法意识到自己所在何处。

“啊……”

……

“我操,夏卿欢!”

不远处传来一声有些失真的惊呼,可惜即使能将夏卿欢已经崩线的理智稍稍唤回一二,却也完全无济于事。

“夏卿欢你干什么!”

好熟悉的声音……

是谁……

短暂地迷茫中,夏卿欢感觉到似乎有人在用力拉扯自己的手臂,撕扯的感觉有些痛……但痛得却并不是撕扯的位置,而是拇指下方的那一小块被咬住的皮肤。

“夏卿欢你……”

啊……

是江颂。

对,是江颂……

江颂……

原本乖乖在洗手间外等候的江颂是被里面传来的一声闷哼给吸引过去的。

冲进去的一瞬间,江颂看到夏卿欢整个人正痛苦地瘫坐在地上,牙齿紧紧咬着自己右手拇指根部的位置,左手死死攥着拳,还好指甲修剪得很短,否则江颂毫不怀疑夏卿欢会直接将指甲嵌进自己的肉里。

湿漉漉的发丝凌乱地遮着眼睛,眼镜摔在一边,整个人以一种支离破碎的狼狈模样,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江颂的面前,那是江颂从没有见过的。

“我操夏卿欢你干什么!”江颂被吓坏了,冲到夏卿欢的面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想要把手从他的嘴里面强行掰出来,“夏卿欢你疯……”话说到一般,江颂戛然而止。

他不能把这话说完。

疯了。

夏卿欢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不愿意听到别人这样说自己。江颂猛地想起之前自己才刚得知夏卿欢得病时,那不经大脑的一句“精神病”脱口而出之后,夏卿欢脸上风云变幻的表情。

于是江颂赶紧住了口,但是手上却丝毫不敢松劲儿。

血液弄脏了夏卿欢洁白的袖口,也同样沾在了江颂的手上。

江颂很怕疼,也很怕别人疼,每每从电视上看到血腥的画面江颂做的第一件事永远是捂眼睛。

而现在,血肉模糊的一只手就在眼前,江颂却努力迫使着自己看着夏卿欢,看着夏卿欢那可怜的右手。那样纤细修长又灵巧的手就被他自己这样惨无人道地蹂躏成这副模样……

“靠!”江颂急得骂人,“夏卿欢你别吓我!你咬自己干什么,要不你咬我吧我皮糙肉厚的!”

可又哪里是真的皮糙肉厚,手一伸出来嫩得跟棵小水萝卜似的。

颤抖的声音肆意地回荡在空空荡荡的洗手间内,意料之外地,嚎完这一嗓子之后,江颂似乎稍稍唤回了夏卿欢的些许理智。

就见夏卿欢慢慢停下了动作,颤抖着身体缓缓抬头,在与江颂四目相接的一瞬间,江颂看到了一双通红的、泛着血丝的眼睛。

凌乱细碎的头发遮挡不住那双眸中流淌出的破碎心绪,夏卿欢的睫毛颤巍巍地煽动,在眼睑处留下了晦暗苦涩的阴翳。

江颂的心脏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夏卿欢,也根本见不得这样的夏卿欢。

印象里的夏卿欢从来不是这样,也不可能是这样的……他意气风发,他壮志凌云,他英明睿智,他遥不可及。

而面前的夏卿欢……狼狈孱弱得就如同被顽劣的狩猎者暴力撕咬玩弄过的猎物,一息尚存却又体无完肤,连呼吸都是破碎的。

“江颂……”

夏卿欢的声音喑哑不堪,望着江颂,一边唤着他的名字,一边伸手像是想要去抓住什么。

江颂见状赶紧伸出手去叫夏卿欢抓住自己的手臂:“我在呢,我在呢……”

是真的有点被吓到了,江颂在说话的时候,声音简直比夏卿欢抖得更厉害。

“你好些……”

话都还没问完,江颂便觉得自己被用力扥了一下,便毫无防备地摔进了夏卿欢的怀里。

江颂跪在夏卿欢岔开的双腿之间,没有挣扎,或者说岂止没有挣扎,他甚至不敢动一下。

害怕再次惊扰到夏卿欢,害怕他忽然又像刚才那样。

鼻腔里充斥着夏卿欢身上所特有的清新淡雅的草木香。

是心理作用么?江颂甚至觉得就连这清冽的香气在此时此刻都变得那般脆弱不堪。

江颂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夏卿欢可以抱得更舒服一些。除此之外,笨拙的安慰便是此时此刻他能做的全部事情,就见江颂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在夏卿欢单薄的后背上拍了两下,

“没事了,没事了……”

“对不起,”夏卿欢将头埋在江颂的颈窝里,声音瓮声瓮气地有些发闷,“我中午……中午把艾司唑仑忘在寝室忘了吃,我的错。”

“别,”江颂心里痛得厉害,夏卿欢的话一字一句像锥子直往他命门上捅,“你别道歉,是任禹田钟泽他们非得拉着你开会开了一中午,是他们的问题,他们一贯拿人当生产队的驴使。”

被说成驴的夏卿欢忍不住苦笑,攥着江颂的手迟迟不肯松开:“吓到你了……”

“没有。”

“撒谎……”

“真没有,你信我,我先去带你包扎一下手……”

“江颂。”

忽然被叫了全名,江颂身体一僵。

下一秒,就感觉夏卿欢稍稍松开了自己一点点,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冥冥中,江颂有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江颂轻声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没有,”说话间,夏卿欢嘴角的那抹笑意奇怪又牵强,“就是我忽然觉得,小江……”

“嗯?”

“趁着赛季没开始,我们还是换组吧……”

“不要做搭档了。”

第045章

或许是因为夏卿欢的声线实在太过温柔绵软, 扑在颈窝暖融融的鼻息也在不停地扰乱着心绪,以至于江颂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夏卿欢到底在说什么。

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夏卿欢,黑曜石般的瞳孔将迷惑二字彰显得淋漓尽致。

“你……说什么?”

“我说……”

然而还不等夏卿欢将这第二遍重复完, 江颂的意识猛然回笼,突然理解了夏卿欢所说的意思。

一瞬之间, 他甚至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夏卿欢, 于是下意识露出了一个十分勉强地微笑,打断夏卿欢的话, 嘴角恨不得都在抽搐:“……开玩笑是吧。”

夏卿欢没有回应,就这样看着江颂。

他看得无比认真,认真到目光甚至逐渐泛起了一股子没来由的炙热与幽昧,烟云一般将面前的江颂覆盖,试图引诱他沉沦在这一片苍茫当中。

但是好在江颂的定力不错,不会轻易就这样迷失掉自己。

恍然间, 他觉得这个画面有些别扭,俩大男人一跪一坐在地上相拥的动作更是诡异至极, 于是挣扎两下想要离开夏卿欢的怀抱。

却不料夏卿欢并没有放他走的意思, 感觉到江颂的挣扎之后, 夏卿欢的手甚至更加用力了些。

“放!……放开……”小暴脾气上来的江颂本是想喊一嗓子的, 但在与夏卿欢对视的一瞬间,江颂忽然就哑火了。

夏卿欢脸色惨白,无助可怜得如同小狗一样的眼神像是会说话, 一字一句地向江颂生动而坦诚地描述着一分钟之前, 这里才刚发生过的种种事情。

惨烈而悲伤,消极又绝望。

都不用第二秒, 江颂的心直接软成了一团棉花。

嘴上说着放开,手却不再去推夏卿欢了。

“你刚才说的话……我就当没听到。”挣扎两次无果, 江颂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夏卿欢,“要是再说的话……我肯定不会理你了。”

“小江。”

“我没在跟你商量。”

江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来的一股邪火,烘得他就敢这样对夏卿欢说话。

“可我最不想被你看到的样子被你看到了……”夏卿欢说着,环住江颂腰部的手又不受控制地收紧,像是怕江颂还会像刚才那样突然要挣开,“我这副样子……你来告诉我,该怎么带你拿冠军……?”

声音温柔,问出的问题却尖锐无比。

是啊,回想最一开始江颂放下脸面去求夏卿欢归队,目的就是为了能在夏卿欢的帮助下,让他再拿下一座世界赛的奖杯,以满足江颂年少轻狂的野心。

而现在的夏卿欢……话说得难听些,还真的有那样的能力么?

理智催促着江颂在面对夏卿欢如此的提问的时候陷入了怀疑与思索。

刚才的一幕幕走马灯一般地在眼前重现,耳边,是上个月平安夜夏卿欢曾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小江,如果……我这个赛季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完美,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厉害了,你会对我失望么?】

【可是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对吧,总会有状态下滑时运不济的时候……】

这些话,江颂全都记得,但是却从未像今天这样,觉得它们竟如此的真实,如此的鲜血淋淋。

江颂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有过多少次在夏卿欢面前满怀热情地对夏卿欢说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义无反顾地相信他,做他最坚实的盟友。

但是在,江颂面对夏卿欢的提问,竟莫名哽住了。

是被夏卿欢刚才的样子吓到无法思考了么……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江颂给不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而夏卿欢,似乎也并不打算等待这个答案。

他轻笑了一声,这笑声中的苦涩与无奈再不会有别人能懂。

他轻轻松开环住江颂腰部的手,就这样笑着看着江颂:“对不起小江……是我让你失望了。”

“……”说点什么,江颂你快说点什么。

“你胡说什么,谁对你失望了……?”

“有功夫扯淡,不如乖乖让我带你去包扎伤口。”

被内心的声音催促着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江颂忽然觉得嗓子像是被人勒了条绳子一样紧得发疼,脑子里面更是懵得厉害。

不能再在这里周旋了,想到一会儿可能会来其他人,江颂站起身拽着夏卿欢的衣袖想要强行将他拽起来。

不管夏卿欢怎样想,反正江颂不愿意夏卿欢的这副样子再被第二个人能看到,也不能被第二个人看到。

只是本来以为夏卿欢大概率不会配合,结果没想到他这会儿竟比刚下生的兔子还乖,江颂甚至都没怎么出力,夏卿欢就自己站起来了。

“你这伤口要消毒……去我房间吧,有医药箱。”江颂边说,边扶着夏卿欢出了门。

夏卿欢的步履虚浮,行走的过程中,那双长腿像是支撑不住这副身子,有意无意地朝着江颂的方向偎,软得像只刚搁了浅的水母。

江颂不敢躲闪,任由夏卿欢靠近,在与夏卿欢贴紧的一瞬间,他甚至可以感受到这副单薄瘦削的身子还在不住地颤抖着。

一瞬,江颂搂着夏卿欢肩膀的手不由得又收紧了一些。

两人一路无话地到了江颂的房间,坐在小沙发上,江颂拿起夏卿欢的手看了看。

伤口有些深,血液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渗出来,画面过于触目惊心,带得江颂都觉得自己手上发胀发疼。

“你为什么……”江颂挽着袖子,话说了一半,大概是又觉得这问题不好,于是话锋一转,“疼么?”

“不疼。”江颂对着夏卿欢受伤的右手愣愣地出神,夏卿欢对着江颂愣愣地出神,两个人各顾各的,“没感觉。”

“怎么可能没感觉,我光是看着都疼死了,”江颂一边说一边拿出了酒精棉球,都还没往伤口上抹,夏卿欢也没什么反应,江颂那儿就已经提前开始呲牙咧嘴了,“你用左手攥着我肩膀,一会儿消毒要是疼的话,你就掐我。”

“不要。”

“什么不要,”江颂一怔,“不要消毒还是不要掐我。”

“你说呢,”夏卿欢眯缝了一下眼睛,原本苍白的面色这会儿已经稍稍恢复了些血气,但目光当中显露出的疲惫却迟迟不肯消散,还有被江颂刚才那句话引得泛出的笑意,“我不疼,你弄吧。”

“……”

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有从刚才的画面当中缓过来的缘故,江颂莫名觉得自己手有些发抖,尤其是在用镊子去夹棉球的时候,抖得都夹不上来。

夏卿欢也不急,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江颂,乖乖地等着他。

夹了足足两分钟无果,最终江颂小暴脾气没忍住直接倒了一个出来,捏在手里,拿起了夏卿欢的手。

那指尖凉得像是刚捧过雪,江颂微微蹙眉,牵着夏卿欢的手稳定在自己大腿上:“我轻一点。”

“好。”

江颂其实并不太会照顾人,日常生活里是标准的那种粗枝大叶男孩子的性格,所以第一次帮人干这种活儿,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就算再怎么小心也难免会没轻没重。

手法笨拙得像用猪蹄子在翻花绳,江颂本以为夏卿欢一定会被自己弄得吃痛地嚎两声,最起码也得倒吸几口凉气,但意料之外的,夏卿欢没有任何反应,安静得像是一潭死水,浮游生物都没有的死水。

“你能不能来点动静……”夏卿欢那儿没声音,江颂反倒坐不住了,“别不说话,我害怕。”

或许确实该说点什么……比如刚才进行到一半就被强制中断的话题,也该延续一下了。

夏卿欢看着为自己认真消毒上药的江颂,努力挤出了一抹笑意来:“小江。”

“嗯?”

“你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想好好休息一下?”

“没,”夏卿欢笑着摇头,“这是你在想的吧。”

“才不是,”江颂十分笃定地否认,“那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夺冠之后去我家里找我的那天晚上。”

江颂闻声一愣,笑了:“怎么,又要谴责我。那天确实是我冒昧,可我都跟你倒过无数次歉,咱能不能不记仇了。”

“不是说这个,”夏卿欢轻轻摇头,“而且也没必要道歉,我什么时候怪过你。”

“……”江颂哽了一下,想想好像确实是,非但没怪过,偶然间提及此事的时候,夏卿欢的脸上甚至还会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有些心虚地将目光朝别处瞥了瞥,江颂这会儿连声音都变得有点虚乎,“那要说什么?”

“我想起那天晚上你和我说,你奖杯都还没捧够就赶紧回国来找我了。”

“嗯……是么?”江颂怔愣片刻,“我都不记得了。”确实是不记得了,那晚说了太多的话,夏卿欢刚才提到的,或许是江颂最不经大脑也最无关紧要的一句。

江颂不知道夏卿欢为什么会记得这样清楚。

“捧杯的感觉开心么?”

“怎么可能不开心。”下意识地回复了一句之后,江颂明显是又反应过来了什么,十分严肃地看着夏卿欢,“你少趁机套我话了,我不可能同意让你换组的。”

难得在除了游戏之外的其他事情上反应这样快,江颂说完之后,自己都不禁有些意外了。

“为什么?”夏卿欢的眼神遽然陷入迷茫,看得出他是真的很想在江颂那里寻索出一个合理的答案才能让他的心不再动摇,“当初你死命求我回来,不就是为了让我配合你拿冠军么?……现在我这副样子你看见了,我已经没有那个能力了。”

“你怎么就知道你没有。”江颂不再去看夏卿欢的眼睛,因为知道夏卿欢的脑子实在是比自己灵活太多,本就容易聊着聊着被他牵着鼻子走,若是再看着他,难保江颂不被他洗脑,陷入到他的逻辑圈里。

江颂自知自己没有那个定力。

“还记得上个月平安夜的那天晚上,我对你说过的话么?”

“不记得了。”江颂想都没想地说了一句,“你也不用帮我回忆,没有用。”

“叛逆期是吧,”夏卿欢笑得无奈,“为了跟人唱反调,冠军都可拿可不拿。”

“嗯。”甚至都懒得争辩,江颂平静得甚至有些诡异。

“那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

为什么。

这问题,说真的,江颂自己都还没来得及想过。或许也并不是没来得及想过,而是本就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所以根本不必去想。

是因为坚信以夏卿欢的能力就算是带病也可以一路带领队伍夺取冠军,还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与夏卿欢培养出的默契弥足珍贵叫江颂不忍因此而放弃,还是因为在夏卿欢的身上受教太多所以在江颂心中他早就成为了他职业生涯当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还是……

江颂手上的动作停了停,两秒钟的沉思之后,他淡淡道:“不能问。”

夏卿欢一愣,似是有些惊诧江颂居然回绝得如此果断。

“刚和你一组都没开赛你就给我换了,宠幸都没宠幸过一次就给打入冷宫了,我面子往哪里搁……”无关痛痒的理由却被江颂说得无比认真且有说服力。

“换组?你想都别想。”

第046章

夏卿欢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具体在笑什么,但是江颂心里就是莫名觉得他是被“宠幸”这两个字给逗笑的。

确实不像是他平时会说出来的话,夏卿欢觉得好笑也是正常。

伤口很快消完了毒, 江颂又用医用的纱布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一边包扎, 江颂一边抬眼看着夏卿欢:“一会儿的训练赛, 我帮你请假。”

“不用,我已经没事了。”

“少来, 要是田教知道你刚才那个样子,他也不可能让你参加训练赛的。”

“田教不会知道的,”夏卿欢的声音轻得像是绒软的羽毛,蓦地凑近江颂,尾音上调着逗他,“当做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谁跟你小秘密, ”江颂轻轻推了夏卿欢一下,“你都这样了能不能稍稍正经一点啊!”

千想万想都没有想到, 居然有一天, 还能轮得到他江颂劝夏卿欢正经一点, 人生还是精彩得一比。

毕竟在其他与夏卿欢不熟的人看来, 夏卿欢不仅仅只是正经,他甚至可以说就是正经这两个字幻化出来的人形。

“我肯定要告诉田教啊!我不可能帮你瞒这些!”

“你去告诉田教,那我这赛季大概率就不能和你做搭档了。”夏卿欢幼稚地以为自己这样软硬兼施的威胁或许能让江颂的内心稍稍动摇几分, 却不料他还是低估了江颂三观的正直程度。

甚至没有半秒钟的犹豫, 江颂直接朝着夏卿欢一摊手。

“无所吊谓啊,横不能让你拿健康去赌, ”

“我只是想夺冠我又不是疯了,你都这样了还指着我帮你隐瞒病情?”

“……”这一次, 换做夏卿欢沉默了。

思绪在乱飞让他厘不清头绪,好不容易有星点光亮亮起来,却又很快会被接踵而至的纷繁给扰乱,最终夏卿欢看着江颂:“可是你刚才……不是说还想和我做搭档么?”

“那是在你身体状况允许的情况下做搭档,”江颂说, “是我不严谨了,现在补充上。”

夏卿欢眨眨眼。

“等你身体恢复好了能上场了的时候,我们当然得是搭档,”江颂直直地看着夏卿欢,眼睛在夏卿欢的手上不动声色地扫了一下,“在这之前,你还是乖乖养病调整好自己。”

“我之前……虽然知道你生病,但是不知道会这么严重,所以太冒失莽撞了,”良久,江颂终于舍得把视线从夏卿欢的手上移开,“以后不会了,我有分寸了。”

“又来了……”夏卿欢笑得无奈又苦涩,无助地仰起脖子捂了下额头,“小江,我真的没你想得那么糟糕。”

“你这话之前哄哄我还行,但是事到如今我什么都看见了,”别说夏卿欢,就连江颂都不愿意回忆起刚才十多分钟之前所发生的的种种,“你才骗不了我。”

夏卿欢半阖的眼眸缓缓睁开,他忽然觉得面前的江颂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与那个夺冠之夜风风火火跑去自己家的男生不一样了,身上莫名凭添了一种令人陌生的成熟与稳重。

其实左右也不过才两个月的时间而已,远不足以让一个人成长到脱胎换骨的程度,但就像很多书上写过的……太多时候人的成长无非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或许就在刚刚,就在冲进洗手间看到瘫坐在地上的夏卿欢的时候,江颂便经历了那至关重要的一瞬间。

是好事还是坏事,夏卿欢现在无法做出判断,只知道自己刚才的种种确实是给江颂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他并不希望江颂会因此而改变对待自己的看法,更不希望江颂在今后与自己相处时变得像刚才那样成熟稳重谨小慎微,而夏卿欢最害怕的,是江颂会因为这件事而渐渐从最一开始的依赖自己,渐渐转变成为可怜自己,同情自己……

夏卿欢不需要江颂的可怜,他更希望江颂永远会是那个追在自己身后,用那清澈明朗的少年音向自己问东问西请教技术的明媚少年。

夏卿欢享受被江颂需要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甚至可以从江颂漆黑明亮的瞳孔中看到万有与星辰,哪怕是像今天这样被江颂蛮不讲理地请教,夏卿欢都会无比满足。

所以有很多时候,到底是在享受被江颂依赖,还是根本就是自己更加依赖江颂……夏卿欢分不清,也不想分清。

他只要知道自己与江颂之前是有联结的就已经足够,www.youxs.org。

与江颂一起回到训练室的时候,田教练坐在座位上正在面色焦急地翻手机,看到他们两个人走进来,这才赶紧把手机给收了回去。

“掉厕所里去了你们两个,怎么这么久啊!”

“夏卿欢受伤了。”怕夏卿欢这会儿又要中途反悔耍花招,江颂直接抢先回答了田钟泽的这个问题,一边说,一边还指了指夏卿欢的手。

“受伤了?”田钟泽闻声赶紧站起身来,那表情,感觉像是听到了他花重金买下的古董让人一不小心磕碎了个边儿,“怎么会受伤的?哪里受伤了?”

或许是因为动静实在有点大,带的训练室里面其他人也都纷纷回过了头,有几个人更是随着田教练一起走了过来。

在来的路上,其实江颂有问过夏卿欢这件事具体该要怎么跟教练说,夏卿欢的回答是:只需要说手受伤了,他就能明白发生了什么,因为之前签合同的时候,夏卿欢的心理医师已经跟队里的高层们解释过了具体情况。

而且加之目前队里面似乎没有要把夏卿欢的病情公之于众的打算,所以说得隐晦一些不是坏事。

“你怎么伤到手的?”戚嘉荣凑在夏卿欢的身边,满脸的关切,“摔了?那别的地方有没有伤着……”

说着,伸出手去摸了摸夏卿欢的身上,似是在查看伤口但偏偏就是让一旁的江颂瞬间不爽到了极致,摸了没到两秒钟的时间江颂就已经伸出手去一把攥住了戚嘉荣的手腕,力度之大甚至让戚嘉荣吃痛地皱了下眉,

而与此同时,江颂脸上的不爽几乎是用黑体加粗加下划线的方式体现出来的:“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没受伤。”夏卿欢不咸不淡地回了戚嘉荣一句,而后竟还向后面暗暗地退了一步,与戚嘉荣拉开了距离。

此时此刻,在无人察觉的夏卿欢的内心深处,一种比中了两个亿还夸张的狂喜与兴奋在极尽放任地肆意蔓延与滋长着,顷刻之间湮灭了刚才他所经历的种种,本以为短时间内都消散不去的灰暗与阴霾。

夏卿欢有一种想要不顾一切抱住面前的江颂的冲动,捏着他的脸,望着他还没消散殆尽的愠意,笑着逗弄他“不让别人摸可以,那你自己怎么不多摸摸看?”

然后在江颂或是错愕或是迷惑的眼神中,吻住他的嘴唇。

不过夏卿欢忍住了。

他知道这种不可控的想法估计也有自己病情的影响,大悲大喜大起大落,情绪极其不稳定行为十分不可控是他这个病的主要症状,不过既然能忍住……那就说明是在有好转的。

一旁的江颂没有再与戚嘉荣多做周旋,他看着田钟泽的目光从最一开始的担忧变成震惊,再从震惊里蒙上一层恐惧……那一刻,江颂了然,田钟泽果然懂了这一句“手受伤了”背后的含义。

“你和我出来。”四五秒钟的缓冲时间之后,田钟泽冲着夏卿欢勾了一下手指,“其他人打靶跑图做热身,再过十分钟开始和YMS的训练赛,直接上线拉房间就好不用等我,从B组先开始。”

“好。”

众人异口同声地回了一句之后便散开了,江颂坐回到座位上,望着夏卿欢和田钟泽推门离开训练室的背影,心里面忽然有点不舒服。

从田钟泽的表情里面能够明显感觉得出他其实远要比自己更加了解夏卿欢的病情。

蓦地有一种感觉,觉得夏卿欢这样一出去之后,今天一天,乃至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他都不会再出现在训练室里了……

对着训练室关上的门正愣愣地出神,江颂竟没察觉到身后戚嘉荣朝着自己走了过来,说话的一瞬间还给江颂吓了一机灵。

“夏卿欢到底怎么了?”

此话一出,训练室里的其他人也都纷纷扭过头来看向江颂,企图从江颂的口中得到答案,哪怕只是一点头绪。

压力有些大,虽然这些事情照理来说并不应该隐瞒将要一同并肩作战的队友们,但是江颂也明白,它并不应该从自己的口中被得知,这对于夏卿欢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冒犯。

“我不知道,”江颂低下头去,手在键盘上胡乱地敲了两下,“别问我。”

“江颂。”

“干什么。”

江颂抬眼。

如果是夏卿欢这样叫自己全名,他江颂可能还会犯犯怵,但是戚嘉荣?实在是没那么能耐和气场,江颂一点不怂他,话里话外甚至还透着些不耐烦。

戚嘉荣不爽地咬了下嘴唇,对着江颂充满威胁意味地眯缝起眼睛:“你和夏卿欢打架了?”

艹。

江颂差点没乐出来。

旁边几个队友也怔愣了一下,陆闻锦淡淡念叨了一句“不能吧……”

江颂觉得戚嘉荣这人有时候真挺逗的,别看长得人模狗样而且总是一副高高在上掌控雷电的模样,但其实有时候说出来的话也未见得就不如别人离谱。

有那么十分清晰的一瞬间,江颂甚至都想不如把这事给认了得了,要不然真是白瞎了戚嘉荣这过于丰富的想象力。

但是看到身边其他几个队友天线宝宝一样纯洁无瑕的眼神,江颂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脸上虽是笑着的,可目光却凛冽得可怕:“你逗我玩呢哥。”

“不是么?”戚嘉荣像是料定了夏卿欢的伤和江颂有关系,所以在听到江颂并不太明确的否认之后,他的疑心似乎是更重了,“传你们两个私下不和又不是一天两天了,面上装的再像那么回事也难保有夹不住尾巴的时候。”

“夹不夹得住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江颂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像是有什么魔力,寥寥数语便直接将戚嘉荣的思绪拉倒了分组赛那一晚,他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当中。

“按理说谁觉得我和夏老板会打架,你都不能这样觉得吧,毕竟在你这我俩关系不一般呢。”

“还是说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些根本就是骗我呢,”【哒哒】江颂的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桌面,脸上浮现出的笑容嚣张又得意。

“那戚大少爷,”

“您可真是够无聊的。”

第047章

等田钟泽再次回到训练室的时候, 身边已经没有了夏卿欢的身影。

因为是B组的训练赛,所以江颂这会儿正一个人坐在见习位上,看到田钟泽回来, 他赶忙站起身。

“教……”

不等江颂说下去,田钟泽赶紧摇了摇头, 点点手示意江颂坐下。

此时此刻, 江颂眼中泛起的忧虑像是能顺着眼眶溢出来似的,他是真的很担心夏卿欢的状况。才刚亲眼目睹过夏卿欢的失态, 这会儿正是该心有余悸的时候。

夏卿欢没有跟着教练回来,大概率是被安排回去休息了。

是去休息,连见习都没有,直接去休息了,像田钟泽这样把训练视作生命的人现在都不能允许夏卿欢出现在训练室里,可见事情得严重到什么地步。

江颂很想上楼去看看, 但是他知道田钟泽肯定是不会同意的,所以索性乖乖闭了嘴。

即使再枯燥的训练赛, 江颂也从没有像今天一样觉得如此难熬过。

而这样的紧迫感所带来的动力也是不可估量的, 轮到江颂上场的时候, 他几乎是在半小时内就已然彻底击破了敌方的防线, 没有时间去找心脏,干脆暴力取胜的决策更是让江颂在这局比赛里面活脱脱像是个能随时游离在每个人身边杀人不眨眼的鬼魅。

只有他找别人的份,而别人, 甚至没有那个能力摸到他一下。

“江颂你好像个疯狗……”看着屏幕上江颂【21-0】的战绩, 陆闻锦被吓得忍不住暗搓搓咽了口唾沫。回忆起刚才游戏内的种种,任何会被划在【正常】范畴里的形容词早已不足以形容江颂的疯癫程度, 就连那一句“疯狗”似乎都敛着些情绪。

毫不夸张地说,打得比世界赛最后一局的时候还要疯。

游戏只有进行到二十分钟以后, 玩家才会失去重生能力,那么这也就意味着,在二十分钟之前,江颂一个人就杀了他们对面五个人整整十六次,平均下来一个人分到三次都绰绰有余。

是那种离谱到如果不是顶着江颂的ID,说出去的话完全都没人信的程度。毕竟在正常情况下,二十分钟的时候有些人可能连对面的人都还没找全……

只可惜在复盘会上,面对队友和教练的褒奖,江颂整个人都显得非常心不在焉,心不在焉到即使在训练赛上表现得这样优异,但最终却还是落得个被教练痛骂一顿的下场。

好不容易熬到散会,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江颂赶忙三步并两步地跑去了夏卿欢的房间,一秒都不愿耽搁。

别的队友原本也跃跃欲试地想要跟去,看看夏卿欢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最终却被教练给一一拦下了,和他们说派江颂一个人代表他们去就可以,夏卿欢现在需要的是清净。

说罢又偷偷把之前夏卿欢提前交在他手中,嘱咐他转交给江颂的备用钥匙拿给了江颂。

估计夏卿欢是怕自己会睡着听不见敲门的声音。

一想到这,江颂在开夏卿欢房间门的时候动作瞬间轻得像是在做贼,生怕会吵到他。

屋子里面漆黑一片,江颂关好房门,凭借着脑海中的记忆将自己给夏卿欢带的晚饭放在了茶几上,而后一步一步摸索到了夏卿欢的卧室。

与黑漆漆的客厅不同,卧室里此时正亮着一盏小夜灯,夏卿欢躺在床上整个人裹在被子里,果然是睡着了。

屋子里面安静得出奇,均匀而平缓的呼吸声在这里都显得尤为明显。

江颂小心翼翼地坐到夏卿欢的床边,心里盘算着坐个十分钟,如果还没有醒的话,自己就给夏卿欢留一张字条说明自己来过了。

不过这十分钟说起来容易,真等起来却显得尤为漫长,目光在夏卿欢的房间里漫无目的地逡巡一圈,最终落在了一把放在床头,还用一个小木架展示出来的折扇上。

这把扇子江颂记得,是他在日本的时候特意为夏卿欢选的纪念品,玉制的扇骨配蜜合色的扇面,上面零星缀着几朵淡粉色的樱花,灯光之下会还会泛起渐变的色泽。

当时江颂在那家工艺品店一眼就看上了,本来是想买些别的,但心中莫名就觉得这扇子十分符合夏卿欢平时在外给人表现出来的那一副清冷禁欲性,冷淡的气质,细细品味之下,江颂觉得自己甚至可以脑补出夏卿欢用他那双水葱般修长的手指执扇时候的画面。

所以江颂脑子一热当场买了下来。

结果现在来看,这扇子非但不符合夏卿欢的气质(当然了,这不是扇子的错,是江颂对夏卿欢的误解太深),而且也非常不适合夏卿欢房间的格调。

夏卿欢的房间以深色调为主,灰色,黑色,棕色,深蓝色……而目之所及之处,唯一较为明显的浅色调便是他的枕头和床单,却也仅仅只是最单调的白色。

这被小樱花点缀的扇子放在这房间里,多少是显得花哨了些,有种格格不入的尴尬。

但偏偏,夏卿欢却还是将它放在了卧室里面最显眼的位置。

江颂心里小小地悸动了一下,对着扇子正发愣,忽然感觉身旁的夏卿欢翻了个身,原本背对着江颂的他这会儿叫江颂看见了正脸。

夜灯不算亮,昏沉黯淡的光影里,江颂看到夏卿欢的眼睫轻轻翕动了两下,或许是在做梦吧。

被咬伤的那只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搭在枕头上,白色的纱布还缠着,明明嘱咐过要是血液凝固了结痂了就把纱布拆下来,别让伤口一直闷在纱布下面不透气。

但看样子夏卿欢还是忘记了。

别看平时在队里人五人六靠谱得不像样子,天塌下来恨不得都得找夏卿欢顶着才安心。

但其实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他也会有迷迷糊糊忘东忘西的时候,也会有放下所有防备睡得像只小猫一样的时候。

恍惚间,江颂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夏卿欢这个人如此的生动而真实。

用生动形容身边的大活人属实冒犯了些,但是没办法,在此时此刻江颂的心中,或许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词了。

在走进这间房间之前,即使已经与夏卿欢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但在江颂的脑海里,每每提起夏卿欢,他更多时候想到的却依然还是那个隔着屏幕,隔着茫茫人海,坐在赛场之上,被千万人欢呼尖叫着碰上神坛奉为圭臬的夏老板。

靠得近也靠不近,看得见也看不见,永远是那般影影绰绰地飘忽于现实与幻象之间。

而现在,夏卿欢在江颂的眼前渐渐变得清晰而具体,他万人瞩目的强大和无人知晓的脆弱江颂也都已亲眼领略过看见过,情绪波动而复杂。

或许会因为这些事与夏卿欢拉近更多的距离吧,但是说实话,比起拉近距离,江颂更希望夏卿欢健康。

左右不过二十三岁,不应该被这漫天的压力压得心理都出了问题,甚至喘不过气来。

蹁跹的思绪之中,江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缓缓伸出手去,停在了夏卿欢搭在枕头的那只手上。

大概是想帮着夏卿欢把纱布解开,这样一直捂着对伤口不好,结果才刚把手放上去还不等用力,江颂忽然感觉夏卿欢的手抖了一下,紧接着,夏卿欢呼吸也变得有些凝重。

“江……”

声音带着几分睡意未散的惺忪与喑哑,估计是梦话吧,但是才刚刚说出一个字来,夏卿欢就也同时睁开了眼睛,迷茫地转了下头,似是被自己的梦话给吵醒了。

在与江颂对视的一瞬间,目光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没有了平日里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镜作为遮挡,一双深棕色的长眸所流露出的情绪似乎要比以往更为赤露而纯粹。

“叫我啊。”江颂笑了一声,在觉得夏卿欢这副样子实属罕见的同时,还有些庆幸夏卿欢在自己离开之前醒了过来,没让自己白跑一趟。

意识逐渐回笼,拨开云雾见光明,夏卿欢大概是想起了自己之前给江颂留了钥匙这件事,也朝着江颂笑了笑:“嗯,叫你。”

没有任何避讳地坦诚与直爽,叫原本以为自己似乎得了些逞的江颂又一次被撩得红着脸怂下去。

夏卿欢在江颂面前似乎永远精于此道。

“叫我就叫我,你笑什么?”江颂说话时并没有看着夏卿欢,低着头,手在夏卿欢的床铺上轻轻揉了两把。

他的床可真软啊,软到让人光是看着就想睡觉,软到江颂就这么轻轻一动都感觉身子往下陷了陷。这人平时是在棉花糖上睡觉的吗?

“因为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你,”夏卿欢毫不避讳地说道,“开心,所以笑。”

“……是不是不管来得是谁你都会这么说。”江颂一挑眉,表面没有任何异常殊不知心跳却早已暗搓搓地漏了一拍。

并且在脑海中默念,这有什么好开心的……一个队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来不了别人,”夏卿欢似乎没有要坐起来的意思,就这么陷在床里面懒懒地看着江颂,额前的碎发有一缕挡在了眼前,在这一片暧昧的暖光中用软绵绵的声音同他说话,“除了你,我不会把钥匙留给任何人。”

“……”

江颂当场哽住,或许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出这两句话里的别有深意了吧。

因着这一句话,江颂原本刚才还在漏跳的心脏这会儿竟又骤然加快,有种难以言说的窒息感一并袭来几乎要将他的思维吞没。若是像这样再多来几次,怕是非得患上后天性心脏病不可。

江颂觉得自己必须要回应点什么,以此来表示对夏卿欢这句话的不以为意,于是伸手不轻不重地拍了夏卿欢一下:“少拿你忽悠小姑娘的鬼话来忽悠我。”尾音都在抖,玩刺客的江颂似乎并没有像在游戏里时那般善于伪装。

夏卿欢乐了一下。

“等了多久了?”

“五六分钟吧,”江颂说,“看你睡得沉没忍心叫你。”

“嗯……回来之后吃了药就睡着了,”夏卿欢边说,边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真要觉得不好意思,就快点好起来请我吃大餐。”

“现在就可以,”夏卿欢说,“等我换衣服。”

“哎你少来了。”见夏卿欢作势要起来,江颂赶紧把他原封不动地摁了回去。

平日里和祁念昭他们打闹习惯了的江颂起初并没有觉得这个动作有多奇怪,但是当他眼睁睁看着夏卿欢猫一样地软着身子被自己摁回去,睡衣领口因着这个动作而更加敞开了些,露出了里面线条柔美流畅的锁骨,锁骨窝深得像是能从里面捧出一尾鱼……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偏偏还是能从那未见之处洇出一抹令人口干舌燥的悸动来。江颂觉得夏卿欢故意的,但是人家故意了什么,江颂不知道。

“做梦还梦到你。”像是完全察觉不到江颂此时此刻的异常,夏卿欢伸手搂住身边的另一个枕头,把半张脸埋在枕头上,瓮声瓮气地同他说话。

“啊……怪不得叫我名字,”江颂强撑着扭头看向夏卿欢,自己都没察觉到此时自己的手掌还无比留恋地在夏卿欢床铺上又摸又揉, “梦到什么了?”

“不能说。”

“?”江颂怔住, “不能说?梦到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话音将落未落之际,江颂清楚地听到夏卿欢用低低地气音笑了一下。

这一乐不要紧,江颂瞬间觉得自己的脸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眼看着五花八门的奇怪症状接踵而至,江颂脑海当中顿生一个念头:快逃。

“我,我给你带了饭,张姨今天晚上做的是馄饨我记得你不爱吃,就去外面给你买了包子和炸鸡架……”江颂不敢再去看床上的夏卿欢,“你醒了就快吃饭吧,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站起身,抬腿就要不顾一切往外面走,不料被夏卿欢一把攥住了手。

肢体接触来得猝不及防,江颂被迫止住脚步。

“别走。”清泠泠的嗓子,声音却软得一塌糊涂,融化在两人之间稍显稀薄的空气中。

夏卿欢的指尖光滑却泛着些许凉意,或许刚才他那一觉睡得并不舒服吧,就连身子都是冷的。

江颂深吸一口气,努力叫自己平静下来,而后佯装茫然地扭头看向夏卿欢:“怎么了?”

“小江……”虽然江颂已经止住了脚步,但偏偏夏卿欢却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依旧攥着江颂的手。

指尖还不老实地在他手背上摩挲了两下,传递着一种细碎的,却无法言明的情绪。

“啊?”经过刚才种种,江颂此时此刻人已经完全麻了,而夏卿欢摩挲的这几下又算得了什么,就像往太平洋里多倒两桶水能有什么变化。

木讷又憨厚的疑问已经是江颂能给出的全部反馈。

夏卿欢终于肯坐起身来,对着江颂歪歪头。

“小江是训练赛打得太累,”

“把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第048章

毫不夸张地说, 江颂觉得自己浑身骨头都跟着夏卿欢刚才说话时的语调微不可察地酥了一下。

大脑当场宕机,看着坐在床上的夏卿欢,单薄的黑色睡衣还是没能将那甚至可以说带着几分香艳意味的锁骨遮好, 松松垮垮地縋在夏卿欢精炼紧致的上半身上,随意中又透着几分似有若无的小心机。

江颂想捶胸顿足, 想扬天长啸, 却又根本不知道这种从未有过的诡异感觉究竟从何而来,一切都那般显而易见却又无迹可寻, 抓得人心痒痒。

但他不能这样做,因为这可能会让夏卿欢觉得自己的精神问题比他还严重。

“忘……忘记什么了?”

并不是江颂刻意装糊涂,他确实是忘了,而且照这架势发展下去,别说是答应夏卿欢的事了,他要还能记起自己姓氏名谁都算烧了高香。

夏卿欢伸手从枕边把眼镜拿起来戴好, 并没因江颂的选择性失忆而责怪他什么,依旧笑盈盈地看着他:“之前不是说谁跑图要是赢了, 就得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怎么不记得了?”

“啊……”意识回笼, 江颂想起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

夏卿欢最先提起, 而江颂只不过是个脑子一热盲目跟注的,现在回忆起来,江颂觉得自己有理由怀疑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上了夏卿欢这老油子的一个恶当。

“小江不能这时候赖我这个病号的账吧。”夏卿欢托着脸, 笑得人畜无害。

只有江颂知道这人心能有多黑。

这时候强调自己是病号了。

江颂吸了吸鼻子莫名有想翻白眼的冲动。

站得有些累, 试图坐回床边去,但转念一想到刚才夏卿欢的种种, 江颂不由得又尬在了原地,连眼神都变得虚乎。

“不赖账, ”江颂说,“男子汉大丈夫言必信行必果,你就说你什么要求吧。”

说完就后悔了,什么言必信行必果,要是万一这夏卿欢不想当人,仗着自己是病号真提出了些莫名其妙的要求,自己难道还真从了他不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过,他会说什么呢?

不会又丧心病狂地让自己女装直播吧,还是说……他又想提换组换搭档这一茬了?

夏卿欢那儿都还没动静,江颂这心里面已然是被自己给搅扰得风起云涌了,胡思乱想出来的画面精彩纷呈五花八门。

江颂那儿猜得热火朝天,夏卿欢倒是不急,伸手拍了拍床面:“先坐下。”

“好……”

被要求重新坐回到夏卿欢的身边,江颂的心跳丝毫没有放缓的迹象,不敢坐得太近,生怕会被夏卿欢听到。

若真是这样,到时候自己就算想辩解都没用。

夏卿欢用食指关节轻轻推了下眼镜,不知为什么原本眸中沁出的笑意稍稍被敛去了些。

不过对于江颂来说这大概是件好事,说明夏卿欢接下来要说的会是件正经事,而并非类似于让江颂女装直播梅开二度的无理要求。

江颂挺谢谢他的。

只是谢谢归谢谢,江颂复杂的面部表情和僵硬的肢体动作却并没有因此而变得缓和多少,依旧像是让人灌了半桶水泥在身体里面并还在逐渐凝固的状态。

“小江,”夏卿欢自然是察觉到了江颂的不对劲,隐隐有些想笑,“你不用紧张,我没什么奇怪的要求给你,我就是想问你个问题。”

“啊,那你说。”问问题感情好啊,既然不是让他去做奇奇怪怪的事情,也不是说要转组,那江颂默默在心里他保证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分组赛那天晚上,戚嘉荣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艹,保证早了。

江颂没想到到了现在,夏卿欢居然还能对这件事情如此耿耿于怀。就算是按艾宾浩斯遗忘曲线来说都应该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咱不是说好……不提这事了么。”江颂扯了下嘴角,笑得有些勉强。

“说好了么?”夏卿欢疑惑歪头,似是在认真回忆,但其实大概率是装模作样,“不记得了。记性不好,小江不会怪我吧。”

“……”小江不会怪你,小江想打你。

以前从来没发现夏卿欢居然还有这样当无赖的潜质,这会儿被发掘出来,江颂还真有点应付不来。

感觉在任何事情上都被夏卿欢给搞得节节败退已经是江颂目前日常生活中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江颂很想挽救一下,但似乎已然是无力回天。

明明只有二十三岁,但江颂实在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常常会给人一种千年老狐狸成了精的错觉。

“你为什么非得知道呢,”已经是满盘皆输式的妥协,而这个问题,仅仅只能算作是江颂最后的,最无意义的挣扎,“而且刚才在训练室的时候,我已经套话套出来他是胡乱说的了,你就算知道了也没意义。”

“戚嘉荣说我喜欢你啊。”

……

空气似是凝滞了极为漫长的一瞬,再回过神来时,江颂看到夏卿欢的脸上并没什么变化,依旧笑吟吟托着脸,看似是在耐心地等待着江颂的回答,殊不知在他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

“看来是了,”夏卿欢叹了口气,眼神飘忽了一下,“这个戚嘉荣。”

靠,合着是懵的啊!那为什么能懵这么准!江颂心中一惊。

但因着夏卿欢的那一声叹气,江颂又不得不凑过去赶紧安慰:“没事没事,我知道他是乱说的,我没当真,真的,戚嘉荣这个小人为了搞我心态什么话都能编出来,太过分了!”

此时此刻的江颂,看似满腔怒火义愤填膺,殊不知内心深处控诉戚嘉荣事小,博得夏卿欢对自己此番观点的认同才是首要目的。

不用别的,只要夏卿欢简简单单一句“是啊,他疯了造这么离谱的谣”足矣。

江颂就依然还会是那个每天在夏卿欢身边疯狂刷存在感的粘牙怪,www.youxs.org,是那个在众人面前情愿放下所有骄傲毕恭毕敬唤一声夏队的江颂。

但是,意料之外地,夏卿欢沉默了。

那是一阵冗长的,诡异又极尽微妙的沉默,房间内静得像是不曾有过任何生命的迹象,夏卿欢不说话,江颂就更不敢吱声了,愣愣地坐在床沿,指尖有意无意地在夏卿欢的床单上画着抽象画。

虽然江颂心中满是疑问,疑问夏卿欢为何沉默,为何不言语,但是他却丝毫不敢去揣摩分毫。

无声的对峙来得猝不及防,江颂不知道夏卿欢是不是后悔刚才问出这个问题,但是江颂属实是有些后悔将它认了下来。

“小江。”

……

终于,比一个世纪更难熬的两分钟后,夏卿欢开口了。

“嗯?”江颂抬眼。

“你有没有想过……”

没想过。

甚至不等夏卿欢把话说完,这三个字便已经在江颂的内心当中极为狂野地冒出了头,但偏偏,江颂竟意外地什么也没说出来。

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江颂当然知道现在可不是装聋作哑的好时机,可他就是说不出话来。

“……如果戚嘉荣说得并非全是谎话呢?”

并非全是谎话。

江颂不傻,他当然知道夏卿欢这话于他而言该要如何理解。

夏卿欢的意思是,虽然那一晚他并没在戚嘉荣面前阐释过自己对江颂有任何逾越的情感,但这也并不能表示这所谓的逾越的情感就真的不存在。

所以戚嘉荣说谎了,但并不是完全说谎。

江颂慌了,慌得厉害。

“江颂,”夏卿欢捕捉着江颂飘忽而闪躲的眼神,“你会反感么?”

怎会如此。

怎会这样。

这人凭什么能用这样柔和温婉的声线说出这样离谱又怪异的话来啊,他难道不知道这声线蛊得人甚至都已经开始对他这番离谱言论陷入思考了吗?

江颂的鼻翼翕动了一下,眼眸低垂,明暗交接的葳蕤光影中,甚至可以看得清他白皙的脸蛋上细小的绒毛,少年气十足的英俊容貌,明明笑起来时好看得一塌糊涂,但偏偏此时此的表情凝重得竟有几分说不出的违和。

夏卿欢刚刚说了【如果】是吧,他是说了如果的吧,所以有可能他说的这一切都是假设的,假设的就是假的,是他胡乱说的,是他抽风发神经瞎编的对吧!

但只可惜,这些话冒头逐一的时候……江颂察觉到就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也不知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勇气,这一刻,江颂竟敢突然抬起头来直视夏卿欢的眼睛。

薄薄的镜片之下,那双眼睛里面残存的破碎与疲惫还没有完全散去,江颂知道自己接下来不管要说什么都要掌握分寸。

毕竟,客观来讲,这件事不论是真是假,夏卿欢并没有做错什么。

“我……”

“抱歉,你不用回答我。”

“那你为什么要问?”

就算是再怎么小心翼翼好了,可江颂依然还是能从自己这番话里感受到一种被极力抑遏的紧逼感。

江颂承认自己是有些恼怒的,如果说在夏卿欢询问他是不是反感的时候,这种感觉才只是将将冒头,那么刚才夏卿欢的一句你不用回答我,才是真正燃起江颂怒火的首恶元凶。

这样冠冕堂皇的妥协并不是江颂需要的,如果真的不用回答,那么又何必多问。

所以到底是真的不需要回答,还是只是为了分流一部分压力?

房间内窸窣的躁动再次归于沉默,而或许这一次,于夏卿欢而言,江颂是真的不用回答了。

如果说一直以来,江颂对于夏卿欢对自己的感觉浑然不知不明就里,那是纯属扯淡,可是江颂却始终义无反顾地坚信,只要自己立定心志装傻到底,那么他与夏卿欢之间这一层窗户纸便永远不会有被捅破的那一天。

而这种自信究竟来自何处,江颂不知道,或许是因着夏卿欢在面对江颂时那永远信手拈来的迁就与妥协让江颂逐渐迷失了自我,也或许……在江颂的概念里,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事本就是禁忌,曝在阳光之下才是违背人伦,一贯谨慎理性的夏卿欢绝不会做这样疯狂的举动。

所以江颂不害怕,也不抵触,因为就算夏卿欢再怎样,他也从没有对自己做过任何逾越之举,举手投足间的尊重和恰到好处的关怀让两人的相处甚至远要比简单的队友关系更令人舒服。

但是此时此刻,江颂恍然惊醒,事情好像本不该是这样。

就算夏卿欢从未向江颂提及任何也从未表露分毫,但他的关怀与妥协总该是在等待一个回应的,一直以来自己在用什么样的立场据着夏卿欢的好,这个问题,江颂从没想过。

就像他从没有想过需要给夏卿欢一个回应。

夏卿欢今日的询问已然是再委婉不过的小小的探寻,他已经足够克制也足够隐忍。

一时间,一种无力的愧疚感从江颂的心中滋长出来,这种愧疚源自于他直到现在才察觉自己好像回应不了夏卿欢任何。

母胎solo19年不无他的道理,但是没办法,江颂违背不了自己的真实意愿。

江颂不需要男人,不需要感情,他只需要一个出色而可靠的队友,一个搭档,一个可以与他在赛场上并肩作战荣辱与共的伙伴,而夏卿欢……放眼全世界,再不会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第049章

自从那天晚上的一番对话之后, 就算是迟钝如江颂,他也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与夏卿欢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了些许变化。

这些变化微妙而缥缈,却又偏偏那般显而易见。

虽然每天每天在基地里也会同往常一样与夏卿欢对话, 会交流,会开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 但在冥冥之中, 在旁人无法察觉到的犄角旮旯里,江颂就是觉得少了什么。而且少得很多。

有关夏卿欢身体的问题, 队里面似乎本就没有打算去刻意隐瞒,自夏卿欢缺席了新赛季第一场训练赛之后,紧接着第二天队里面就开了个小会,针对夏卿欢病情向队员们认真做了解释,并希望大家能够在日后的比赛中予以理解和照顾,不要因为身体原因而对队友心存任何成见。

其实后半句话纯属多虑了, 成见?那是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自从这小会开完之后,别说什么成见了, 几个队友恨不能二十四小时轮班守在夏卿欢身边忙前忙后嘘寒问暖, 一夜之间队长成团宠, 顶梁柱成吉祥物, 搞得夏卿欢莫名觉得自己好像生活不能自理一样。

夏卿欢身边的人瞬间多起来,搞得原本就与夏卿欢之间关系变得有些微妙的江颂一时间更插不上话去了,有时候晚上直播结束想和夏卿欢约个夜宵聊一聊, 结果刚起身, 就发现夏卿欢早已经下了播不在座位上,也知道被谁给叫走了。

同样的事情发生一次还好, 可当次数多起来之后的落差感,难免会让江颂心里面空落落地难受。

好几次想掏出手机来给夏卿欢发个微信或者打个电话, 佯装好奇地问问他到底是去跟谁做什么了,吃什么好吃的了,能不能带自己一个,但是每次,江颂都止步于将手机掏出来的这个动作上,甚至连夏卿欢的微信对话框都不曾点开过。

因为,何必呢?

那天晚上两人之间的对话已经足够清晰明了,夏卿欢的心意江颂回应不了任何,或者说岂止回应不了任何,江颂甚至想逃避,就连那晚离开夏卿欢房间时候的脚步都是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的。

所以既然如此,那夏卿欢体面的抽离与疏远于江颂而言绝非坏事,因为这是出于对江颂的尊重。

可是为什么,江颂却偏偏感觉不到一星半点被尊重之后的解脱与宽慰呢。

尤其是在每次与夏卿欢擦身而过,两人所能做的却只是简单地相视一笑的瞬间,江颂甚至可以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中由内而外生发出来的撕扯与抽痛。

而且一次比一次强烈,一次比一次真实,像是在隐隐地积蓄着什么力量,阴仄仄地等待着爆发的那天一样……难熬至极。

那是江颂从没有过的感觉,熬得他难受,熬得他窒息,却偏偏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发泄口,任由这股力量在他心里无头苍蝇一般地横冲直撞,撞得江颂疼痛不堪。

于是江颂开始经常一个人在训练室里打天梯打到凌晨四点才去休息,熬得他眼底泛黑眼圈通红,上分速度也堪比坐高铁,把把能杀十个以上的战绩更是被高段位的诸多玩家们捧得神乎其神,但江颂的心中却依旧不痛快。

那一晚,江颂梦到了夏卿欢。

梦中,还是在夏卿欢的房间里,还是那盏熟悉的、不太明亮的小夜灯,还是一样地坐在夏卿欢柔软舒适的床边。

唯一不同的,是那把江颂送给夏卿欢的放在最明显位置上的折扇不见了。

夏卿欢穿着那件松垮的黑色睡衣,没有戴眼镜,双眸沁着一层薄薄的水雾,侧身枕着胳膊,就这样玩味地、慵懒地把江颂望着,毫不避讳地视线像是一根系着绒羽的逗猫棒,落在江颂脖颈上时甚至有些痒痒的。

心里也痒痒的。

梦里似是过了许久,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江颂起身欲要离开不料下一秒就感觉到一双手从后面紧紧地拥住了他。

画面骤然升温,只是这个怀抱的温度并不温暖,甚至泛着点点的凉意。

江颂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将手附在了那双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上,指尖处,一小块皮肤遍布沟壑的粗砺触感让江颂即使不回头也能够分辨得出这双手的主人是谁,仅一瞬,江颂便把那双手攥得更紧了。

梦境真是个好去处,让那原本怯懦逃避的人能有一个勇敢地去做清醒时不敢去做的那些事的小角落。即使这小角落虚晃而微茫,睁眼便消散。

“手怎么这么凉?”

梦里,江颂沉着声音询问夏卿欢,语气极尽温柔怜惜,像在心疼一件被人碰碎了边角的无上至宝。

夏卿欢似是笑了一声,被这样询问之后非但没有回避,反而调整了一下手的姿势,方便那片伤疤能够更轻易、更明显地展露在江颂的面前,以此来让江颂更多地心疼自己。

江颂的耳畔,夏卿欢的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混沌。

他说。

“没关系,你多疼疼我就不凉了……”

语气渐微,嘴唇轻轻点在江颂柔软的颈窝处,江颂因着这个动作而浑身僵直却没有躲避,心中非但不觉得抵触,甚至莫名还萌生出了几分刺激的感觉。

好爽。

江颂的呼吸声逐渐粗重起来,双手主动与夏卿欢交叠,十根手指有些笨拙地同时穿过夏卿欢纤软微凉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回过身去与夏卿欢面对面,江颂忽然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清他的脸,像是隔上了一层泛起水雾的玻璃,迷糊而朦胧。

江颂不愿伸手将这玻璃擦拭干净,因为他不想松开夏卿欢的手,仿佛只要松开一下就无法再像现在这般暧昧旖旎地交握,于是只能向前用力地探头。

离得近些,再近些,近到他可以看得清夏卿欢的脸,近到可以……

吻住夏卿欢的双唇。

……

江颂是被自己身体一阵不受控制地紧绷感给弄醒的。

醒来的瞬间,江颂下意识地伸手用力掀开了自己身上的被子,床褥之间一片湿热让他陡然陷入了惊惶与凌乱。

什,什么情况……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我……我怎么……

我!艹!!!-

哪怕已经时隔几个小时,一直到下午训练的时候,江颂都还没有从清晨那股凌乱与惊惶的感觉当中完全缓过神来。

更要命的是他一大早偷偷跑去洗衣房洗裤子床单的时候,半路上好死不死地还遇到了戚嘉荣。

为什么是戚嘉荣,凭什么是戚嘉荣,怎么会是戚嘉荣!在江颂心中,他宁愿遇上宋晟奕他都不愿意是戚嘉荣。

其实早已经在寝室里提前将床单和裤子都洗了一遍,接下来江颂只要去洗衣房用洗衣机再过一下水就好。

结果遇到戚嘉荣的时候,戚嘉荣一看江颂手里拿着床单和换下来的裤子,瞬间了然是发生了什么,脸上露出来的意味深长的笑意让江颂看了莫名火大。

这还不算完,本来这样难为情的事情两人谁都没想多说什么,结果好巧不巧戚嘉荣低头又发现这裤子和床单居然还在往下滴水。只是光线昏暗,看不太清滴的究竟是什么。

戚嘉荣垂了垂眼睛,一声努力隐忍的嗤笑之后,他终于没忍住开麦了。

“年轻人这么行。”

“……”

“不过有时候量太大也不是好事。”

……

艹。

江颂想死-

浑浑噩噩的一下午,江颂毫不意外地又被田教练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一天天的排位赛打那么勤能当饭吃有鸡毛用!等哪个队的主教挖你哪还是怎么的!】

【训练赛你倒是也给我支棱支棱啊!】

【你八分零八那波豆点草丛眼上蹲又是什么意思!看不见监视者插眼了你!扫描就饭吃了!】

【江颂我可告诉你,春季赛马上开赛了你这个状态别指望我让你上首发!】

……

好在夏卿欢这段时间没有参与训练,一直是见习,除了晚上直播之外,他基本不在训练室里露面。

否则,江颂觉得自己看着夏卿欢,今天的发挥可能还要更糟糕一点。

训练的时间一直到晚上八点,等到解散的时候,江颂觉得自己灵魂都快要升天了。

回房间的路上,江颂又一次在走廊上遇见了刚从楼上下来夏卿欢。

最近这段时间以来,难得见夏卿欢自己一个人单独走,没有与人结伴同行。

四目相对的一瞬,夏卿欢明显是还想像前几次一样对着江颂笑一笑就走过去,谁料他笑容都还没来得及完全铺开在脸上,就被江颂伸手一把攥住了胳膊。

笑容瞬间变为错愕,夏卿欢没太明白是什么情况。

其实也不光夏卿欢不明白,江颂自己好像也没太懂。非要说的话,他其实只是不想再看到夏卿欢对自己露出那种标准营业式地笑容而已,明明是在笑却让人觉得一点温度都没有,江颂受不了。

但伸手将夏卿欢抓住这一行为,那完全是身子走在脑子前面所导致的结果。

江颂没想拽住夏卿欢,因为如果他想的话,那他就不会在抓住夏卿欢之后,脸上露出与夏卿欢一模一样的懵逼表情。

夏卿欢的疑惑迟迟不见消散,尤其是在他察觉到江颂好像也和自己一样疑惑的瞬间,心中懵逼值瞬间达到了顶峰。

“怎么了?”见江颂不吱声,夏卿欢终于忍不住先开口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骤然响起,让江颂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僵硬了一下。

攥着夏卿欢手臂的手没有松开,夏卿欢也没有要挣脱的意思,两人就这么有些尴尬地僵持着。

“……”

也不知道这戏剧性的停顿究竟进行了多长时间,反正过了很久,久到夏卿欢都有些等不下去了,开口淡淡地对江颂说了一句:“小江,你慢慢想,想到了之后发微信告诉我好么?我有点事情得先……”之后一边说,一边扶着江颂攥住自己的手想要移开。

结果不料下一秒竟被江颂攥得更紧了。?

薄薄的镜片本是可以作为屏障稍稍遮掩住夏卿欢的一部分情绪的,但此时此刻,泼天的懵逼几乎是顺着那双细长深邃的双眸喷涌式地迸发了出来。

“小江?”

江颂抬眼看着夏卿欢,他当然听到了夏卿欢在叫自己,但他的口中偏偏发不出任何声音。

脸涨得通红,连眼眶都跟着红起来,漆黑的瞳孔中水汪汪的一片,直白又渴求地看着夏卿欢,细品甚至还带着点小狗狗一样无法言说的辛酸与委屈。

……

夏卿欢怔了怔,因着茫然而被敛去的笑容逐渐再次露出来,他看了看江颂之后柔着声音说:“小江,我晚上要出……”

“我想和你约个饭。”

……

异口同声,声线交迭,夏卿欢怔了一下,江颂也怔住了。

凝滞的空气中,江颂的跳动活跃的思绪却在劈啪作响。

夏卿欢刚才说他晚上要出去?这么晚了他要去哪里……和朋友出去吗?应该不是和队里的人,因为江颂没听说谁要攒局的消息,那是去做什么……去夜店吗?

名为好奇的种子铺天盖地朝着江颂袭来,近乎要将他吞没,江颂太想问一问了,但是他也太清楚自己已经没有那个立场和资格了。

“不好意思小江,”夏卿欢当然听清了江颂刚才所说的话,也正因如此他才会面露难色地笑了笑,“今晚约了朋友……”

即使是拒绝的言语,夏卿欢却也能将它说得那般温柔蛊惑。

“你要是有事的话,等我回来说好么?”

夏卿欢说的不是约饭,而是有事。

有事回来说……

所以在夏卿欢的心里似乎已经渐渐默认,江颂主动约他吃饭注定不会再只是想要单纯的凑在一起吃饭那么简单,而是必须有什么不得不说的事情时,才会向他开这个口。

心脏又在抽痛了,而且这次痛得要比往常更为剧烈。痛得江颂恨不得在皱眉头,拳头都跟着一同攥得紧紧的。

因为江颂知道,从这一刻开始,自己在夏卿欢这便再不是那个即使肆无忌惮蛮不讲理,也照样会被夏卿欢百般迁就的小祖宗了。

也不是那个平安夜里被夏卿欢使坏地塞了一手爱心气球,夏卿欢口中半真半假的男朋友了。

更不是那个暧昧温软的夜晚里,能让夏卿欢全然放心地在其面前展露自己全部的软弱与疲惫的小江了。

不是了,什么也不是了。此时此刻,在夏卿欢的心里,江颂就是江颂,任何人都可能被摆在他之前的江颂,江颂在夏卿欢心中的优先权好像也随着那晚的对话,而一同被埋没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分寸感与距离感像一张被江颂亲手编织起来的大网,拦在他与夏卿欢之间,看得见彼此,却注定无法靠近也无法逾越。

有那么极其短暂的一刹,江颂是真的很想要抓着夏卿欢的肩膀,问问他为什么要突然变成这样。

但当他嘴都张开了之后,却又猛然意识到这问题的答案竟那般的显而易见……于是江颂再一次沉默了-

夏卿欢垂眼看着这在自己面前虽然一言不发,但表情却变幻莫测的江颂,忍不住笑了一声,他实在不知道江颂现在这闹得是哪一出。

低头看了眼手表:“我回来得或许晚一些……你累了就睡,想到怎么说了就发消息给我,我看到会回的。”

又是一次弱弱地点头。

但其实,江颂真的没什么想说的,他只是想和夏卿欢一块待着,如果让夏卿欢不小心误会自己是有什么非说不可的事情的话,那纯属意外,江颂也不想这样的。不过江颂不想纠正。

“我先走了小江,”夏卿欢笑了笑,“回见。”

“嗯……”终于,江颂舍得放开了夏卿欢,“回见。”

第050章

深冬的夜是真冷啊……

江颂穿着棉绒的睡衣披着厚重的外套, 窝在训练室里属于他的座位上。

一双长腿蜷起,胳膊环在膝盖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屏幕里那个顶着HSG Liquor ID的夜妖, 正在完成本局比赛中第二次精彩的五杀。

这一场是争夺S8世界总决赛一号种子名额的比赛,那时正值青春年少的夏卿欢还在为HSG战队效力, 没有被SAG挖来。

因为只有自己在训练室, 所以江颂并没有开大灯,昏暗漆黑的四围, 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被仅存的唯一的光源——电脑屏幕,给映得亮晶晶的,似是有花火在他明媚清澈的瞳仁中灵巧地跳动。

场下欢声如雷,即便视频已经经过了降噪处理,却也难掩当时台下观众们不可磨灭的热情。

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正是那位操纵着夜妖完成五杀的选手。

导播合乎时宜地将镜头从游戏画面切换到选手席上, 夏卿欢泛着几分青涩的稚气容貌与现在的他相比起来,似是变了, 也似没变。

就见他一副冷矜矜的表情凝视着屏幕, 场下观众们为之陷入的疯狂像是与他毫无关系, 在他的眼中除了这场比赛之外, 早已经容不下半点杂念。

那是一种绝对到近乎走向极端的专注能力,全联盟从上到下里里外外找寻个遍,也再难寻第二个能达到如此程度的选手。

除了夏卿欢之外再无, 甚至可以说是永无第二。

也正因如此, 超强度甚至超负荷的专注力与紧绷感也让夏卿欢在同一场比赛中的体力消耗要远远高于旁人,有医生估算过, 大概超出了三到五倍不止。

有一次下了比赛之后,夏卿欢甚至直接因为低血糖而昏在了休息室。从此以后, 每逢有夏卿欢的比赛,不论是夏卿欢自己还是身边的队友,乃至教练和领队,每个人的衣兜里都会揣上几块巧克力,有备无患。

而江颂此时此刻看的这一场,正好就是夏卿欢下场去之后便直接昏倒送去吊水的那一场。

也确实该昏倒,这场比赛夏卿欢身边的四个队友也不知是怎么了,轮着番地犯病,全场Bo3打满,到了最后一局的时候已然完全是凭借着夏卿欢一人之力在苦苦支撑,拼死将本是大劣的对局拉到了一个相对持平的态势。

太帅了,真是太帅了,这人简直强得不像话。

说起来,这四年之前的视频,已经被江颂无数次地观看学习过了,但此时此刻他内心深处的波涛汹涌却好像丝毫不比四年前江颂坐在电脑之前观看直播的时候小多少。

甚至还要更激动。

视线牢牢地抓在夏卿欢一人身上,从不曾离开过分毫,恨不能直接将夏卿欢从屏幕里抠出来挂自己脖子上。

已知结果的重播还能叫人看得如此跌宕起伏神经紧绷,这是夏卿欢的本事。

游戏进行到最后,场上仅剩夏卿欢的夜妖与对面战士位选手克劳德两个人,刺客对战士本是天然劣势,但不知为何夏卿欢看起来却远要比对面的选手冷静沉稳得多。

在滩涂之地汲取了水元素作为一层防护的屏障之后,夜妖直接开启夜行模式主动寻找克劳德的位置。

游戏三十分钟之后,每隔5-7分钟会随机封锁一张子地图,而现在已经是第四十三分钟,被封锁的是灵修座和火湖,这对于夜妖来说是个好消息。

灵修座锁了克劳德战损的灵息没有办法大量恢复,而火湖……那是天克夜妖的一张地图,锁了当然好。

夜妖步履匆匆,最终是在巨蛇之牙的山壁之上找到的克劳德。克劳德似乎是在赌心脏的位置,完全没有要和夜妖硬碰硬的意思。

说来也有趣,一局比赛进行到最后只剩下刺客和战士,属性克制得如此明显,结果反倒是刺客在全图乱晃疯狂找架打,战士竟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江颂对着屏幕忍不住笑了一声。

看着夏卿欢的夜妖一击魅惑锁住了克劳德的动作,流畅的突进加噬魂荆棘连招,如鬼魅一般在苍茫的夜色中纠缠在克劳德的身边。

游戏的背景故事里,克劳德的身份是一位英俊帅气的狩魔猎人,本就与夜妖有一段相爱相杀的渊源,而此时此映射在游戏中,竟让这被硬核操作堆砌起来的冰冷的战斗画面莫名多了几分富有冲击力的美感。

【放轻松,亲爱的——】

那是夜妖用噬魂荆棘将克劳德的灵魂抽取出来之后触发的语音,克劳德明显是想拉断这一次抽取,但不料因着身处高位,他的拉断也显得不那么容易,夜妖乘胜追击,用黑咒将克劳德的魂魄浸成一团乌黑之后,翻身躲过克劳德的斩杀,精准地将魂魄重新注入到了克劳德的身体里。

因着这个动作,克劳德近乎绝望地发出了一声惨叫,而坐在夏卿欢对面的,克劳德的操纵者脸色也与克劳德同样的难看。难看的原因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在经过了一阵极其简短地分析之后,这人发现夏卿欢的这通操作好像根本无解。

无解的意思就是,就算今天比赛结束,把视频拿回去基地反复研究,他也并不觉得能找到任何破解的办法,下次遇到了之后,只要夏卿欢想,那么他就依然还会深陷于这种被戏耍的境地当中。

最终,身位狩魔猎人的克劳德有些讽刺地葬送在了纯魔血统的夜妖手中,夏卿欢也稳稳地将这一场比赛的胜利以及一号种子的名额攥在了手里。

“Yes!”江颂攥着拳头对着屏幕小小地欢呼了一声,之后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蠢,看个重播兴奋成这样,于是又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环住了膝盖。

屏幕上,夏卿欢身边的队友们欢呼雀跃,戚嘉荣更是三步并两步直接冲到了夏卿欢的身边,一把抱住了刚从座位上站起来的夏卿欢。

而此时夏卿欢似乎也终于从那艰难紧张的对局当中渐渐抽出身回过神来,脸上泛起了笑意,任由戚嘉荣有些粗蛮地将自己抱住,甚至还俯身低头,微笑着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

……

一瞬间,江颂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消失,顷刻之间便灰飞烟灭的那种消失。

“靠。”

就连江颂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居然会因为一个四年前的视频里,这么一个队友之间再正常不过的庆祝动作而不爽成这样,以至于就连最后关掉视频的动作都连带着有几分愠愠的愤然。

训练室内再次归于平静,江颂看了眼右下角屏幕上的时间。

快两点了,夏卿欢怎么还没有回来……

按理说夏卿欢并不是那种喜欢晚归的人,比如队里偶尔聚个小餐,他永远是那个最先说着要回基地休息的人。

怎么会这么晚呢?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一想到这,江颂心中瞬间从刚才的不爽逐渐变为紧张,害怕夏卿欢是因为又突然像上次那样……若真是如此,那他身边要是没有人像上次自己那样照顾他怎么办。

一边想,江颂一边掏出了手机,顾不上那许多事了,点开夏卿欢的对话框正要打电话过去,结果恰巧听到训练室外似是有响动。

江颂快速起身推门走出去,果然,他看到基地楼前不知什么时候横了辆奔驰车,一个男人正和夏卿欢一起,朝着基地大厅的方向走。

夏卿欢大概是醉了酒,没有戴眼镜,步伐绵软虚浮着,目光也变得涣散迷离,任由男人搂着自己,从最一开始的搂肩膀,到后来搂住夏卿欢修长纤细的腰。

那男人,江颂认识,大名叫葛兴硕,是幻月游戏区的当家男主播,坐拥八千万粉丝量,算是目前当之无愧的幻月一哥级别人物。不过比起这些人尽皆知的东西,江颂对这人的了解似乎还要更深一个层次。

这几年以来,葛兴硕那不检点的私生活一直为圈内人诟病,只是葛兴硕有手段有人脉,一直将这些烂事压在一个极小的范围之内从未传出去过。

www.youxs.org,而这其中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被他换下来的衣服总会有再穿上的一天,www.youxs.org……一夜销魂之后便再没见过踪影。

而且注意,只是说的床伴,却从未精确到男人或是女人。

那意思就是,只要看对眼了,不论男人女人,葛兴硕总有办法将其拿下。

江颂之所以能和这号人物结识,全是因为曾经与他一同参加过两次线下的活动,怎么说呢,如果不是因为对他的那些桃色事件早有耳闻,江颂绝对会无比天真地认为,葛兴硕会是一个在游戏圈内值得信赖的好大哥。

而现在,他在江颂的心中瞬间就变成了,www.youxs.org。

同样也是现在,夏卿欢,那个不论圈内还是圈外,都被一致公认有一张惊为天人的美丽脸蛋的夏卿欢,正在被那只不知道摸过多少男男女女的咸猪手,环着腰,环着那稍有不慎甚至会让江颂一个直男都忍不住多去瞄上两眼的小蛮腰。

画面的冲击力太大太大,江颂心中本就跃动的火苗简直燃得比汽油还快,下一秒,他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直冲葛兴硕面前,“啪”地一下拍掉他的手,流露出的语气明显感觉得出在极力压抑着愤怒:“哥,我来就行了。”

葛兴硕怔愣一下,似是被扰了兴致正要发作,结果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江颂。

葛兴硕对江颂的印象其实很好,尤其是经历过上次世界赛之后,对于江颂这个人,葛兴硕甚至已经从最一开始的欣赏,渐渐转变为一种发自内心的钦佩,游戏打得漂亮,人更是长得没得挑,是个好苗子。

脸上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些,就见他朝着江颂笑了笑:“呦,小江这么晚还没睡啊。”

“嗯,在等我们队长。”江颂冷着脸,攥着夏卿欢的手就往自己脖子上绕,想让夏卿欢借自己的力站住,www.youxs.org。

“不好意思啊今天带着卿欢多喝了点,别麻烦你了,我来送他回房间吧,刚才在夜店吐了一次了,我怕他……”

“兴朔哥您要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回吧,我带我们队长回房间就好,他房间我熟。”

火苗眼瞅着已经蹿到天灵盖了,虽然嘴上不说,但江颂那一双被怒火填满的眼睛几乎把他心里面的话给讲了个明白。

【www.youxs.org?那你TM可真是癞哈/蟆找青蛙,不光长得丑你还玩得花。】

艹他妈的气死人了。

“看不出小江对你们夏老板这么上心啊。”这葛兴硕明显是不想放弃,到手的鸭子飞了,换谁谁都不能痛快。

但是碍于这里是SAG的基地,自己一个外人好像也确实没有什么正当理由上去,所以说的话都变得迂回起来。

只可惜这深更半夜的江颂才懒得跟他绕,让夏卿欢环住自己的脖子,自己一手搂住夏卿欢的腰:“晚安兴朔哥,回去路上叫司机小心点。”

意思就是,别给脸不要脸,再不老实儿回去我真动手了。

像葛兴硕这样阅人无数的人精自然是能感觉到江颂此时此刻对待自己的态度是发自内心的不友好,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自己这会儿也实在没必要在人家的地盘给彼此招不痛快,于是笑着摆摆手:“那就麻烦你了江颂。”

江颂没再说话,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带着夏卿欢离开了。

第051章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真他妈的快要给人活活气死了!

气急败坏地从夏卿欢的衣兜里翻出钥匙来打开房门,进了卧室之后气得江颂好悬没把夏卿欢像扔麻袋一样给扔到床上去。

不过奈何江颂一向心软,气到最后非但没像扔麻袋, 恰恰相反,隐忍之下的动作之温柔得简直如同在照看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一边想要帮着夏卿欢解开衣服扣子脱下外套, 江颂一边觉得自己的脾气可真是越来越好了。

“别……”躺倒在床上的夏卿欢, 醉意朦胧之中忽然哑着嗓子念叨了一声,之后竟还伸手攥住了江颂的手, 欲要阻止解开自己外套的动作,“等会儿……”

“等什么啊。”江颂没好气地问了一句,眉头皱得像要捏包子,手上要解扣子的动作依旧没停下。这衣服估计已经让咸猪手给摸个遍,怕是不能要了,偷摸给他扔了行不行。

完全没有察觉到江颂脑海中的理智已经趋于崩线, 脾气更是点火就着,夏卿欢不知死活的作死行为还在继续着。

“别……”攥着江颂的手稍稍松了松, “先去……洗澡……”

“!!!!?????”

几乎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 江颂脸直接“唰”地一下红了个彻底, 肆意泼洒的红晕像是团叫人暴力揉烂的红浆果, 汁液顺着脸一路流到脖颈都还不算完,甚至还有再继续往下蔓延的趋势。

踏着比人死了三天都还要僵硬的步伐向后倒退两步,江颂感觉自己是不是真的要着火了。

这阵红, 最初是因着心底暴涨的羞赧而起, 但很快就又渐次被泛起的一股无名火所全然替代。

因为江颂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夏卿欢说这话……他跟谁说的?

喝成这个样子, 他真能知道此时此刻在他房间里的人……是江颂?

那换言之,如果江颂刚才在楼下没有把葛兴硕拦下, 那么此时此刻在夏卿欢房间里的人又会是谁?

夏卿欢是不是还会说一模一样的话?

“我操!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啊!!”害羞的红晕全然被愤怒取代的一瞬间,江颂直接一个暴起,向前两步走之后一只手撑在夏卿欢的脑袋旁边,一只手则是狠狠攥住了夏卿欢的衣领,力度之大几乎快要把夏卿欢给从床上直接拎起来,“疯了你!”

随着两人距离的拉近,江颂可以清楚地闻到夏卿欢身上那股浓烈的烟味酒味,将他身上那股原本清新淡雅的草木香压抑得荡然无存。

瞬间,心中的怒气仿佛更加难以抑制。那个原本干净清冷的夏卿欢……被这股子灯红酒绿令人作呕的气味弄脏了。高岭之花成了夜店男模。

他心中完美无暇的夏卿欢……被弄脏了。

“……”而夏卿欢原本眯缝着的眼睛终于因着江颂的这个动作而稍稍睁开了一点,在看到是江颂的一瞬间,嘴角泛起的弧度是那般柔媚而自然,“小江……”

一边说,一边伸出一只手去环住了江颂的脖颈,思维被醉意所侵蚀,他像是感觉不出江颂的愠怒,环着江颂脖子的手柔软而微凉。

贴在江颂皮肤上的一瞬间,江颂浑身一个机灵,撑在夏卿欢枕边的手臂险些没软下去。

还好撑住了,要不然……

如此剧烈的反应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这阵微凉的触感似乎瞬间将江颂拉扯回了昨晚那个无比清晰又真实的梦境中……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对话,江颂都记得那般清晰,他不能说他对此毫无感觉。

热意莽撞地涌动,江颂知道自己如果再不把夏卿欢推开,与梦里一模一样的错误行为,或许很快就会照应在此时此刻的现实当中。

“小江……”

“你抱我一下……”

……

江颂当场倒抽一口凉气,而原本躁动的怒意也像是随着一同被暂时性地给抽了回去,瞳孔瞬间收缩,汗毛都跟着一块炸起来了。

他非常想大吼一句夏卿欢你说句人话!!但他发觉自己做不到,与之前在楼道中和夏卿欢相遇时的情形一样,江颂被哽得发不出声音,声带像是让人用麻绳勒住了一般,紧中带痛。

可即便说不出话,但肢体语言总归是可以的,于是江颂努力挣扎着站直了身子,挣脱了夏卿欢环住自己的手臂。

说来也是奇怪,夏卿欢明明没怎么用力,只是把手轻轻搭在了江颂的脖颈上,但对于江颂来说,怎么却偏偏好像要比孙悟空挣脱捆仙绳都困难。

稍稍拉开距离之后,江颂终于可以自由地呼吸了。

此时此刻的他,非常想正义凛然地、怒气填胸地训斥这个喝了点酒就开始变得没皮没脸的夏卿欢一顿,出去鬼混也就算了还喝成这个样子,怕是一路上被咸猪手了个痛快自己都毫无察觉!

别说像葛兴朔那样的变态老色魔了,就算正人君子如江颂,他都会莫名有把持不住的时候,对于自己有多秀色可餐这件事,夏卿欢自己心里真就没点逼数么?!不是超级聪明来的么?!

气得江颂乱蹦,眼看即将要在发作的边缘往返跑,但一转眼,江颂便看到躺在床上的夏卿欢有些难受地扯了扯衣领,嘴边还在低低地呢喃着江颂的名字。

江颂当场就又心软个一塌糊涂。

江颂啊江颂,摊上这么个妖精你可到底该怎么办啊,认栽不认栽啊!

转身一脸黑线地去厅里给夏卿欢倒了杯温水兑了点蜂蜜,再次进来的时候,夏卿欢已经睡着了。

只是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蹙着,一只手不知何时紧紧地攥住了身下的被子,将原本平整的羽绒被给攥得褶皱不堪。

“夏卿欢?”江颂将水杯轻轻放在夏卿欢的床头,放下的瞬间,江颂又一次看见了那把自己送给夏卿欢的折扇。

还是一样用个精致的小木架托着,还是一样放在之前那个位置……并不像江颂之前在梦里梦见的一样,已经被夏卿欢不知何时收了起来。

原本烦乱的心莫名宽慰了些,知道最起码在一些无人察觉到的角落里,夏卿欢与自己的关系……或许还是没变的。

俯下身去轻轻摇了摇夏卿欢的手臂想让他醒一醒。

“起来喝点水,”江颂低声说,“葛兴硕说你刚才吐了,喝点蜂蜜水对胃好。”

果然,即使是醉酒也无法让夏卿欢真正睡沉,就这么轻轻摇晃了两下,夏卿欢就被摇晃醒了。

有些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同时嘴边溢出的一句“小江”显得那般自然而然,甚至夏卿欢在唤这名字的时候,视线里都还没有看见江颂。

“在这呢。”江颂有些无奈地应了夏卿欢一句,一边走过去想要扶他起来,一边琢磨着谷冉这会儿应该还没睡,去跟他借片解酒药行不行。

“胃疼……”夏卿欢可怜巴巴地攥了一下江颂的衣袖,但是很快便撒开了。

“喝那么多酒,你不胃疼谁胃疼,”江颂没好气地回了夏卿欢一句,“是不是还抽烟了,身上难闻死了。”

“嗯……”

诚实确实是好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诚实怎么偏偏就是让江颂觉得那么不爽呢。

想象着夏卿欢在夜店里和几个悉数都像葛兴硕那样的狐朋狗友男男女女坐在价格昂贵的卡座里,执着酒杯叼着烟,醉眼迷离地听着几个老变态们讲论着极尽下流的话,说不定有几个还在不动声色地正打着夏卿欢的主意……

说真的,江颂这会儿觉得自己被气死都是轻的。

扶着夏卿欢起来喝了蜂蜜水,给他递了热毛巾擦脸,帮着他脱了外套换了睡衣,从始至终,夏卿欢都是处在一种半梦半醒之间的状态,身体极其地配合。

收拾好了一切之后,江颂拖着疲惫的身子以及十万分不爽的心情愤然离去,心中盘算着的,是这笔账到底该怎么跟夏卿欢清算。

丝毫没有考虑过自己这股子无名火究竟是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之上发出来的,反正就是不爽。不爽就得作妖,作妖夏卿欢就必须照单全收。

这是他江颂今晚熬夜等夏卿欢等到后半夜,之后又像个老妈子一样里里外外将夏卿欢照顾完毕之后,他江颂应得的-

夏卿欢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头痛欲裂,浑身难受。

昨晚确实喝得太多,三杯50度的马天尼打底,再然后发生的事情夏卿欢就已然一片空白了。

真是不该这样……原本答应了晚上回来之后听江颂和自己说事情,结果到现在,夏卿欢甚至连自己怎么回的基地都不知道。

身上的衣服明显是被人换过,床头还有小半杯喝剩下的蜂蜜水,脱下的外套和衣物也被整齐地叠好放在一旁的丝绒椅上。

是谁弄的来着?

昨晚从Visting出来之后的记忆糊得像是让打了层厚重的马赛克,夏卿欢非常讨厌这种感觉,加之无法抑制的头痛来袭,更是让他心烦意乱。

想着先去洗把脸或许能把那惹人厌的马赛克洗掉些吧,结果才刚起身准备下床,扭头就看见了放在床头上的一张字条。

【醒了来找我。】

没名没姓没时间更没地点,就这么平铺直叙五个字外加一个句号。留字条的人像是铁了心了难为人一样,就连字迹都故意写得非常潦草难以辨认。

并且虽然没有任何一个字在表达这种含义,但偏偏夏卿欢就是能从中体会到一种【如果你不知道我是谁那你就死定了】的低气压威胁。

嘴角忍不住向上翘了一下,明明是该苦恼,但偏偏夏卿欢的心情瞬间明媚了不止一点。

乖乖地将字条折叠好放在兜里,又去浴室刷了牙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

而后出门径直朝着江颂的房间走了过去。

第052章

江颂这一宿睡得并不安稳。

他做了个无比真实的噩梦。

梦里, 他拉着夏卿欢的手在一条深不见底的长廊里飞一样地疾驰,身后似是有什么东西在以极快的速度追赶着他们,或许是野兽, 或许是什么丑陋的鬼怪,江颂不敢回头更不敢看, 只顾紧紧拽着夏卿欢的手闷头往前跑。

江颂害怕, 他真是怕极了,同样他心中也坚定不移地认为身后的夏卿欢也一定和自己一样害怕。

强烈的保护欲被从心底骤然激起, 明明自己已经怕得要死,但嘴上,江颂却依然努力保持着镇定,即使说出口的话早已抖得像心电图:“夏,夏卿欢你……你别怕…我肯定能带你跑出去!别怕!”

……

凄美壮烈的英雄救美桥段,本是该给人感动得涕泗横流惊心动魄才合乎情理, 但偏偏,紧接而来的下一秒, 所有的一切都止步于夏卿欢说给江颂的一句话当中。

“小江, 你放开我吧。”

……

“你说什么?”

江颂疑惑, 江颂费解, 但江颂不听话,他依旧牢牢地抓着夏卿欢,并在心里暗暗发誓就算死也不可能放手。

“扯什么!怎么可能放开你!”

“你放开我吧。”

又是一遍一模一样的话语, 虽然语气与之前的那一遍如出一辙, 一模一样的声调,可江颂能够清晰地感受到, 这就是要比第一次时还更坚定,还更不可违抗。

江颂没理夏卿欢, 他懒得理,咬紧牙关向前冲刺着,他似是看到了遥远的长廊深处有星星点点的光亮,或许是出口,亦或许是下一段深不见底的长廊的开端,江颂不知道,但是因着身边夏卿欢的存在,心中的畏惧便不再那般难以战胜。

只可惜,夏卿欢似乎不这么想。

就在距离那光亮还差几步的时候,夏卿欢强行停下了脚步,被江颂拽住的手臂在与江颂的力量极力地抗衡着,他是真的不愿意跑了。

仅一瞬,江颂因着回头观看夏卿欢的这个动作,而同时瞟见了身后一直在追逐着他们的那团翻腾涌动的黑雾。

黑雾无形无状却可以发出凄厉的笑声,就见它趁着夏卿欢驻足之际,快速卷起一阵狂风来瞬间将夏卿欢吞没殆尽。

夏卿欢的表情依旧那般温润如玉,不曾被半点惊惧的狰狞所浸染,任凭自己随着那团黑雾消失在了江颂目所能及的每一个角落当中……

夏卿欢被抢走了。

夏卿欢不知道被谁抢走了……

他……

“夏卿欢!”

江颂叫嚷着从睡梦中赫然惊醒,瞳孔颤抖着,细密的虚汗从额角渗出,心有余悸的慌乱让他紧紧攥着被子的一角,一时之间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几秒钟过去了……

半分钟过去了……

几分钟过去了……

粗重的喘息终于渐渐趋于平缓,但不知为何,睡梦中的画面却不曾被记忆模糊分毫。

那是江颂为数不多的几次,在睁眼醒来之后发自肺腑地庆幸自己原来只是在做梦,庆幸刚才的一切没有一样是真的。

虽说之前有过无数次做噩梦的经历,但大多数从噩梦中醒来之后,江颂躺在床上只会觉得惊险刺激,认为自己体验了一把在现实生活中从不曾体验过的快感。

而像现在这样心跳加速不愿回忆的时候……江颂不记得有过。

嗓子因着刚才那一声叫嚷而被扯得有些酸痛,江颂挣扎着站起身来准备去给自己倒杯水,结果双脚才刚落地,就听到卧室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抬眼看看时间,一点半。

行,大概知道是谁了。

穿好睡衣趿着拖鞋,江颂感觉自己去开门的过程中走路都带风。

打开门,毫不意外地看着夏卿欢双手揣兜倚着门框嬉皮笑脸地看着自己,江颂当时气都不打一出来,没把刚打开的门直接拍夏卿欢脸上都算他上辈子的造化。

夏卿欢应该是刚洗过澡,白上衣灰裤子,栗棕色的发丝微微泛着潮气,身上也早已经没有了昨晚那股子难以忍受的烟酒气,清新淡雅的草木香重新返场,闻起来可是要比昨晚的味道令人身心愉悦得多。

“小江~”

艹。

他还挺开心。

江颂当时感觉自己都快要被气笑了,深吸一口气,完全没有要邀请夏卿欢进门的意思,罚他在门外站一天都不解气。

“干什么来了。”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江颂这句话语气问得极其不友好。

夏卿欢对于江颂这样的态度似乎完全不意外,从兜里掏出江颂留给他的字条,拿在江颂的面前挥了挥:“贵人多忘事啊领导。”

“少来,”江颂见状,伸手就要把夏卿欢手里的字条给抢过来,不料夏卿欢轻轻一抬手就躲过了江颂的偷袭,歪头看着他。

“别,我还得留着呢,抢坏了怎么办。”

“我管你怎么办!”说完之后琢磨琢磨好像不太对,江颂改口道,“你留它干什么!”

“小江第一次主动给我留字条,”夏卿欢笑了笑,“想留着。”

“……”

这夏卿欢到底是学过什么妖术,凭什么就这么简简单单三两句话就能给江颂那原本熊熊燃烧了整整一宿的怒火直接扑灭一半。

自那晚袒露心意之后,时隔多日,这还是夏卿欢第一次,又在江颂面前一不小心开了这样有些僭越的玩笑,而且刚一说完他似是当场就有些后悔,尤其是在看到江颂忽然不言语之后,夏卿欢原本笑眯眯的神色忽地变了变。

而后敛起笑容,乖乖把双指夹着的那张纸条递到了江颂的面前:“抱歉,刚刚是我乱说……还给你吧。”

夏卿欢如此这般的小心翼翼并不会让江颂觉得好受一些,相反,眉间的烦乱变得更深了。

“不了,你想拿就拿着吧。”江颂边说,边缓缓让开了房间的入口,转身朝着卧室走了过去。

夏卿欢跟在江颂的身后,明显感觉得到此时在江颂身边萦绕着的低气压,他拿不准自己究竟该说些什么,索性乖乖闭嘴。

所谓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那是夏卿欢从打职业那天开始就深刻领悟到的道理。

进了卧室,江颂坐到床上抬眼看着跟在自己身后进来的夏卿欢,琢磨琢磨,扯了把椅子放到了自己对面。

江颂能看得出夏卿欢这会儿其实宿醉未醒应该还正难受着,只是在自己面前硬装清醒罢了,所以生气归生气,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江颂不忍心让夏卿欢的身体再受什么摧残。

“谢谢。”夏卿欢倒也学得乖巧,道了声谢之后却并没坐下去,反而是站在了墙边,“我还是站着吧。”

堂堂MLK联盟金牌刺客,世界级联赛目前唯一大满贯获得者,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三冠王兼中国赛区的最后一张王牌,私下里居然被一个才刚入队一年多的新兵蛋像训小鸡似的罚站训话。

这传出去任谁的大牙不得被笑掉两颗。

太艹了,真的太艹了。

但是夏卿欢对于这一画面的接受度似乎非常的高,从他那诚恳又真挚的表情里就能看得出了,他是真的不希望江颂再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而生气。他也真的在认真反省了。

“道歉。”既然夏卿欢不坐,江颂也没再勉强,给自己整痛快了才是当务之急。

命令的语气直白而生硬,说真的,脱口而出的那一刻,江颂心里真忍不住颤了两下。

任自己再怎么理直气壮好了,但对面坐着的……那可是夏卿欢。

那可是连宋晟奕,薛魏泽这样的行业巨佬见了都要礼让三分的夏卿欢……

自己这是在作么啊。

不过也没办法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江颂奓着胆子等待夏卿欢的回复。

“对不起。”

如此流畅清晰的对白感觉就像是事先排练好的一样,没有半秒钟的犹豫,道歉的话语脱口而出。

江颂怔愣了一下。

只是江颂怔愣,夏卿欢那儿似乎没有明白为什么他要怔愣,挑眉疑惑道:“怎么了?”

“就这么轻易道歉了?”江颂觉得不可思议,“我还以为……你得为自己争辩两句。”

“没什么争辩的,”夏卿欢说,“昨晚答应了你晚上回来听你说事情,没做到就是没做到,没理由。”

……

“你……”江颂歪歪头,忽然意识到自己与夏卿欢之前似乎没有太同频,“你觉得我是因为这个生气?”

“难道不是么?”夏卿欢疑惑地推了下眼镜,“那还有什么?”

“……”

靠。

那还有什么。

有的多了去了!

原本已经降下去的火气这会儿又有点上涨的趋势,江颂深吸一口气看着夏卿欢,面对他的提问,江颂蓦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根本无法有合适的回答反馈给夏卿欢。

是啊,不是因为夏卿欢刚才说的那个理由而生气,那还能是什么?

因为醉酒?因为晚归?www.youxs.org?最后一个暂且不论,前三个理由,队里其他人大多也都经历过,怎么那时候没见你江颂蹦出来气得跟火爆辣椒似的到处放炮。

江颂咬了下嘴唇,因着一股莫名的心虚,眼神也逐渐飘忽了起来:“昨天晚上的事……你不记得了?”

“嗯……”夏卿欢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对不起小江,喝断片了。”

“一点都不记得?”

“就记得和陈澈方槐宁他们去了Visting喝了三杯马天尼,再然后的事……”一边回忆,夏卿欢一边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而后猛地一惊看向江颂,“我……没对你做什么吧。”

说真的,江颂想笑。

“应该没有……”江颂不回答,夏卿欢就替他回答,“要不然你现在也不会这么好脾气跟我说话了。”

行,这都已经算是好脾气了。江颂有时候真是觉得夏卿欢别看外表给人感觉冷艳矜贵高不可攀的,但其实底线有时候还真的蛮低。

暗搓搓地笑了一下,江颂用手轻轻挡着嘴给遮掩过去了。

夏卿欢还沉浸在自己那一番苦思冥想当中没抽出身来,因为是真的没有一星半点的印象了。

“可如果不是你的话,那我是对谁……”

叮叮叮——

关键词触发。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联盟刺客位选手,还是拿过冠军的刺客位选手的反应速度,“谁”字恨不得还没完全落定,江颂那脸色已经红黄蓝绿黑过了一整遍了。

“你说什么?”

“嗯?”很明显,对面这位联盟刺客位选手的反应因为一场宿醉而被连削了几刀,嘴里面甚至还不知死活地重复着自己刚才说的那番炸裂的发言,“我说如果不是你的话,那我是不是对别人……”

甚至没等夏卿欢把话说完,就见江颂“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伸手攥着夏卿欢的手腕,趁夏卿欢正懵着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的时候,一把把他扔到了床上。

昨晚因着江颂于心不忍而宣告中断的“扔麻袋”计划,这会儿也算是当场重启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江颂又一次想到了刚才做的那段噩梦。自己在梦里疯了一样地想要把夏卿欢留在身边,生怕他被身后的怪物夺去,但从始至终夏卿欢除了一句“松开我”之外,什么都不曾对江颂表示过。

好好好,松开是吧,果然是得松开了。

你夏卿欢既然甘心乐意让人抢走,嘴里甚至还对旁的人念念有词,那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说什么喜欢,说什么中意,三岁孩子未见得上当的把戏他江颂居然还真能当了真,还真觉得夏卿欢是情有独钟非他不可,真他妈是天大的笑话!-

原本就宿醉未醒身子还软着的夏卿欢被这样猛地一扔,脑海中更是一阵天旋地转。

虽说江颂的床并没有夏卿欢的那么软,但也远不至于摔疼他,甚至扔上去之后还在上面蹦蹦床一样的弹了两下。

“小江?”

夏卿欢满眼诧异,而且如果说被突然扔在床上只是让他感觉到诧异的话,那么在看到江颂猛地压下来的动作的那一刻,夏卿欢的表情便足可以用惊愕来形容了。

江颂一手撑在枕边,一手仅仅攥住夏卿欢的衣领,与昨晚二人的动作如出一辙。

或许是想试图用这样的画面来唤起夏卿欢浆糊一样的脑海深处的一丝丝有关于自己的回忆吧。江颂不知道,江颂只想发疯。

他真是快要让这狗男人给气成森林冰火人了:“还有别人是吧夏卿欢。”

“?”

“还想有别人这么对你是吧!”一边说着,江颂攥着夏卿欢衣领的手又不受控制地紧了紧,“谁啊,说出来跟哥们分享一下啊!”

“……”

“好家伙跟兄弟们藏这么深,可真不够意思,别是真谈了吧,睡过几次了啊!”

声音越来越大,但江颂自己似乎对此毫无察觉。

因为此时此刻的他早已经顾不上那许多事,他只知道生气,气得快炸了,炸他个不知检点的狗男人一脸花才好!

四目相接,因着距离突然的拉近,夏卿欢将江颂的表情看了个仔细也看了个彻底,他颤抖的呼吸近在咫尺,他骤然收缩的瞳孔尽收眼底,他皱起来的鼻子分外可爱……

一切都是那般的显而易见不言自明。

沉默。冗长的沉默让两人那彼此交错怦怦作响的心跳声显得无比聒噪,但是没办法,克制不住。

夏卿欢没有挣扎,反而是轻轻地眯缝了一下眼睛,对于江颂突然的发疯,他已然从刚才的不知所措转件转变成为了一种莫名惬意享受的姿态。

“小江,”夏卿欢轻轻一咂嘴,强忍着不要伸手去抚摸江颂这涨得通红的小脸。

醉意未完全褪去时的眼神比旷野的星空深邃,比今晚的月色迷离。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夏卿欢柔着嗓子。

“让我们小江吃醋了。”

第053章

吃醋。

吃醋么?嘁, 才不吃醋,堂堂江颂才不会做吃醋这种幼稚无聊又没有意义的事情。

况且退一万步说,本来就和夏卿欢非亲非故的, 犯不上吃醋。

江颂觉得自己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生气而已。

气夏卿欢堂堂一队之长竟然放纵自己醉酒到深夜不省人事甚至连怎么回基地的都不知道,这要是真传出去的话, 往小了说SAG的脸面往哪搁, 往大了说,MLK的脸面往哪搁?中国赛区的名声又往哪搁??

你以为你夏卿欢出去放浪形骸的时候代表的是自己吗?幼稚, 根本不是,你代表的是那可是全赛区至高无上的荣耀!

至高无上的荣耀怎么可以喝得烂醉不省人事,至高无上的荣耀应该乖乖坐在训练室里守着观众打排位!

十九年漫漫人生路,江颂从未有过如此深明大义是非分明的时候,行,也算是出息了。

为自己发疯一样的暴脾气找了一个看似合理实则不会再有比这更离谱的理由之后, 江颂瞬间觉得此时此刻自己正义凛然义愤填膺地瞪着夏卿欢的表情都变得心安理得多了。

“我才没吃醋!”理直气壮,甚至破音。

“好好好, ”夏卿欢倒是迁就得很, 江颂说什么就是什么, 即使醋味已经有点呛鼻子, 但他说没有那就没有,,“我们小江没吃醋, 我们小江……只是不愿意我睡别人。”

“滚啊你, 少恶心了!”

“滚可以,”夏卿欢笑得云淡风轻得意洋洋, “那你得先放开我。”说着,目光还有意无意地在江颂攥着自己衣领的手上极具玩味地瞟了下。

“你别跟我嬉皮笑脸的!”

江颂是真想不通了, 一个

在比赛里不苟言笑严肃到恨不得让教练组都为之望而生畏的人,怎么私下里居然能皮成这样,一想到这,攥着衣襟的手不由得又紧了几分,“想起来昨天都干了什么没有!”

“你这样逼我我更想不起来了,”夏卿欢歪歪头,似乎也并没有想要努力去想的意思,声音懒得像只猫,“但我现在知道了,昨晚我身边没有别人,只有小江。”

“少扯淡!想不出来就再想!”

“小江你就别难为我了,或者……”求饶的声线慢慢收敛,边说,夏卿欢边轻轻眯缝了一下眼睛,而后鬼使神差地伸出一只手来。

食指沿着江颂流畅精致的下颚线极尽暧昧地勾了一下,“好心的小江再帮我回忆回忆,昨晚……我们还做了什么?做到哪一步了?”

夏卿欢的指尖分明是泛着凉意的,可在被勾动的那一瞬间,江颂的脸却瞬间烫得像是让谁在上面纵了把火,哪怕不照镜子,江颂也知道自己此时一定脸红得像是要渗出血来。

“夏卿欢你他妈的!!”

这是江颂目前为止第二次夹带国粹吼出夏卿欢的全名,就叫他猛地松开了夏卿欢的衣服,让夏卿欢重新仰回床上。

但才刚一沾枕头夏卿欢就又坐了起来,看着气哄哄站在面前的江颂,他几乎是努力把这一辈子经历过的伤心事全想了个遍,但偏偏脸上那不合时宜的笑意还是无法隐藏下去。

“别生气了小江,我不逗了。”

“……”

沉默良久。

“知道错了?”

“知道了。”

“那你晚上跟我去吃饭。”

不是请求,是通知,是命令,是放在正常情况下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对夏卿欢所使用的语气。

不过夏卿欢对于这个提议似乎并不觉得意外,非常顺从地就点头答应了:“好。”

“这么痛快。”

“昨晚我出门之前你不就说了想和我约饭,别的事我忘了,这件事我可记得呢,”夏卿欢笑了笑,“小江约我,我不敢鸽两次。”

“新鲜了,”江颂阴阳怪气地扯了下嘴角,“这世界上还有你夏卿欢不敢做的事?”

“怎么没有,”说着,夏卿欢坐在床上微微仰身,双手撑在身后,眼神非常隐蔽晦涩地在江颂的身上扫了一遍,“真要那么胆大包天,你这会儿也不能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了。”

“那我该在哪,”大脑延迟过高的江颂一瞬间还没太get到夏卿欢在说什么,问完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气得再一次红了脸,“www.youxs.org!”

“没有,不敢。”夏卿欢赶紧摇头,当场坐直身子规矩得跟庙里的小和尚似的。

“你晚上原本有安排么?”

虽说约了饭,但懂事如江颂还是分得清楚轻重缓急是非对错的,如果夏卿欢今晚真的安排了很重要的事,自己也不是不能再等一天。

“没有,”夏卿欢说,“没人比我们小江更重要。”

“所以意思是你其实原本还是约了别人。”

“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昨晚酒局上幻月传媒的总秘说他们老板想想见见我。”

“我靠这还不重要啊!照这么发展下去幻月直播可马上就要一家独大了,万一他们老板要签你……”

“他只是说想见见我,又没说要谈什么,”夏卿欢推了下眼镜,“应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去不去无所谓的。”

“我就纳了闷了,”江颂一皱眉,“一天天的,怎么就这么多人想见你。”说的话又开始有点泛酸味了,只是江颂自己完全察觉不到。

“对不起,我下次注意。”

极尽温柔的语气,一本正经地反思并承认着根本不能算作是自己的错误的错误,这就是夏卿欢对江颂的底线。

“可是这么多想见我的人里,只有小江深得我心,”夏卿欢笑着歪歪头, “可能……是因为我也很想见小江。”

“哦是么,”江颂撇了撇嘴,当场婉拒了夏卿欢的暗送秋波,这回轮到他表演阴阳怪气了, “我怎么记得世界赛结束我去找你的那天晚上,你对我的态度可没那么友好呢。”

“装的。”夏卿欢倒是实在,牌摊得比煎饼顺手,“毕竟也算是圈内前辈,还不能让人装一装了。”

“那你现在怎么不接着装,狐狸尾巴夹不住了是吧。”

“嗯……”夏卿欢没忍住笑了一声,“不敢装了,害怕小江不理我。”

……

夏卿欢这样一整,搞得江颂莫名有点不好意思,显得自己好像多蛮不讲理似的:“我什么时候不理你了?”

只是最近关系微妙,我又不知道该怎么改变而已……不理人,言重了吧。江颂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念叨。

夏卿欢沉默了两秒,也不知是在思索什么,最后笑着道:“嗯,小江没有不理我。”

“……”

“谢谢小江愿意理我。”

“……”

江颂被这话烘得近乎要冒出汗来。

他为什么要这样说话啊……正常男人与男人之间……会这样说话吗?

回忆一下自己之前和祁念昭他们那一句句极尽粗俗且无聊的对白,江颂忽然觉得自己在夏卿欢的面前仿佛遭受到了一波从天而来的降维打击。

打击到他甚至已经无心再去纠结夏卿欢是不是又在跟自己卖骚犯病。他他妈的怎么就这么会啊!报班学过还是专门练过啊!

或许这就是花言巧语蛊惑人心的魅力吧……三言两语就给江颂说成了智障。

“今天没训练,但我一会儿要去找一趟任禹……”夏卿欢边说,边抬眼看了看江颂墙上的时钟,“晚上七点我在基地门口等你?”

“好。”

“有什么很想吃的么?”

“什么贵吃什么。”虽说被夏卿欢给哄得晕晕乎乎,但该泄的火还是得泄。

食欲是治愈伤痛最好的灵丹妙药。如果可以吃穷夏卿欢的话那自然是更好的事情。

“好,”夏卿欢乐了一声,“我一会儿去定餐厅。”

“辛苦夏老板。”

“没事,夏老板希望自己天天这样辛苦。”

……-

江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急什么。

和夏卿欢约好的时间是晚上七点,结果江颂提前二十分钟就已经收拾完毕站在基地门口等了。

本以为是要照二十分钟甚至更长时间等待下去,结果不出不出十分钟,夏卿欢的白色奔驰车便出现在了视野当中。

停到江颂面前,江颂几乎没有片刻犹豫直接开门钻进了副驾驶里。外面实在太冷了。

椅子暖烘烘的,估计是夏卿欢提前开了座椅加热,在这种极尽微小的事情上,夏卿欢总是能分外细心。

上车之后没说话,江颂还有点意外,扭头看了看夏卿欢正想问他怎么不说话的时候,却发现夏卿欢竟然在笑。

也不知道这人到底哪里来的好心情能一直笑眯眯的。

“你笑什么。”

“没,”夏卿欢摆摆手,“就是本来以为我都已经够急的了,没想到原来小江比我还急……等多久了?”

“我才不急!”不想回答夏卿欢这个问题,否则江颂有理由怀疑他在得知答案之后会笑得更贱,“我在寝室呆着无聊出来转转!”

“嗯,我们小江最勤快了,天寒地冻的也不耽误下楼转转。”

“……”江颂想捏死他。

“我在Grenoble定了位置,”调头朝着路的另一头驶去,夏卿欢轻轻推了下眼镜,“喜欢吃法餐么?”

“还好,”江颂说,“就是东西太少吃不饱。”

“那就换地方,”夏卿欢边说,边把自己手机递到了江颂面前,“看看想吃什么?备忘录置顶里有我之前记下的很多不错的餐厅。”

“我觉得我们去吃大排档吧。”江颂并没有接过手机。毕竟翻别人手机这种事情……太暧昧了点。

“大排档?”夏卿欢被说愣了一下,“不是说什么贵吃什么?”

“我谨慎考虑过了,我觉得今天这顿饭,主要是为了让你受教育长记性,”江颂说得非常认真,“喝着洋酒吃着法餐未见得能长什么记性,除非我能一顿把你吃穷,但转念一想你那么有钱,我就算吃到吐也没那个本事。”

能一字一句把自己的心路历程剖析得如此直白,夏卿欢在旁边听得直接乐出了声音。

“所以就去吃大排档?”

“嗯,”江颂看着窗外点点头,“比起什么贵吃什么来说,让你这贵族胃尝尝大排档的味道好像对你来说更有教育意义。”

“行是行啊,”夏卿欢一挑眉,对此丝毫不觉得抗拒,“但有个学术型问题还是想提前和您探讨一下。”

“你说。”

“您到底是想教育我什么呢江老师。”夏卿欢的语气极尽真诚,好像是真的在虚心求教一样。

“……

“据您下午那会儿的交代,我昨晚好像也没趁醉对您做什么不礼貌的事来的。”

“你记起来了?”江颂皱着眉头问。

“没有。”

“那就别说话。”

“行,听您的。”夏卿欢笑得别提多开心,“今晚司机小夏挨打立正,任凭江老师发落。”

“全部消费由夏公子买单。”江颂冷着脸补了一句。

“那是肯定,”夏卿欢在江颂白嫩的侧脸上轻轻扫了一眼,语气又忍不住开始犯贱,“要不夏公子多给您出点钱,您把夏公子也给买下来得了。”

第054章

要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还真是瞬息万变扑朔迷离, 此一时彼一时。

明明不久前还在彼此陷入尴尬死循环不知该要如何破解的两个人,这会儿居然已经能面对面地坐在一间串串香苍蝇小馆里,在人声鼎沸的喧嚷嘈杂中, 对着热气腾腾的锅底,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原本的街头大排档计划终止于室外保持在四度左右的低气温, 而这家小馆, 夏卿欢和江颂两个人之前也谁都没来过,是江颂临时在手机里面用小红软件搜到的, 开车找了好久才终于从这幽深的小巷里找到了位置。

两人到的时候其实早已经过了正常的饭点,但店里面客人却依旧很多,空气中弥漫着牛油锅底的香味,江颂吞着口水和夏卿欢找了个边边角角的位置坐了下来。

“哦对,忘了问……你下午去找任禹干什么了?”

“怎么一上来就讨论这么尖锐的问题,”夏卿欢坐下来搓了搓有些发凉的掌心, 笑着看江颂,“不得先聊点别的铺垫铺垫。”

“任禹叫你去说新赛季开赛的事了。”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和夏卿欢待得久所以受到了磁场影响还是什么量子纠缠之类的玄乎东西, 江颂不知道, 但江颂就是莫名觉得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的智商有明显上涨的趋势, 看到夏卿欢那不由自主怔愣一下的表情, 江颂瞬间了然自己是猜对了。

挺不错的,要不然往常只有夏卿欢猜自己的份。

“怎么,任禹怕你状态不好, 想趁着公告期没到让你先从首发上撤下来?”

“嗯……”听到江颂的话, 夏卿欢犹豫着拖了个长音,最后忍不住笑了, “事儿说对了,人没对上。”

“啊?”

“是我自己想撤下来。”

说这话的时候, 服务员正小心翼翼地将串串的锅底端上来,因为记得昨晚夏卿欢喝醉之后皱着眉头说胃疼,所以江颂贴心地要了个子母锅,中间的大骨汤底泛着诱人的奶白色。

大概是在后厨时已经被煮沸过一次,氤氲而升的水蒸气是一道缥缈又不合时宜的屏障,让江颂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看不太清楚夏卿欢的眼神表情。

水雾渐渐退去,夏卿欢却也趁机将那表情化作隐而未现的秘密了。

其实在江颂看来,这是好事。

曾经在联赛里出了名的不要命的逞能精这一次竟学会了审视夺度权衡利弊,知道要先体恤自己再迎合战队,这般显而易见的道理,时至今日夏卿欢终于算是悟透了。

可是为什么,明明是好事,但江颂听完之后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开心呢?

“小江?”

“嗯?”被唤名字的江颂猛地回过神,怔愣愣地看了一眼夏卿欢,“怎么了?”

“对我失望了么?”

“不是不是,我可没有!”想都没想地赶紧摆手摇头表示否认,江颂可太害怕夏卿欢会这样想了。

如果他这样想完了之后又开始准备没底线地逞能上比赛,那江颂可就真成了千古罪人了。

“我在想别的事。”

“在想什么?”

“我在想……”

江颂睫毛微微翕动,眼睛盯着锅里逐渐升起来的水泡泡,单手托着脸,“在想之前那次,我给你包扎伤口的时候你不是还在和我说……你的病情没我想得那么严重……”

夏卿欢从装着小菜的碟里夹了粒花生米,回忆了两秒点头:“嗯,好像是说过。”

“那所以现在的意思就是,你的病情照那个时候来说……恶化了?”江颂甚至不能确定用“恶化”这个词是否合适,对于夏卿欢来说是不是过于严重过了些。

“也不算,但医生的建议是我最近不要进行任何高强度比赛,赛初抽签竞争很激烈,医生担心如果上场的话会加重病情,”夏卿欢说得云淡风轻,像是在讲述着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小江你不去拿吃的么?”

“那医生就没说让你别抽烟别喝酒么?”直接无视掉夏卿欢有关于去拿吃的的提议,江颂的兴师问罪来得有些猝不及防,“喝得不省人事,这时候又知道得谨遵医嘱了。”

“啊。难道小江不希望我遵医嘱么?”夏卿欢歪歪头,故意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来果断掏出手机,“那我这就给任禹打电话,赛初首发我去打。”

“少来啊你,发什么神经!”江颂一把抢过夏卿欢的手机,“敢给任禹打电话手机给你扔锅里去!”

夏卿欢被逗笑了。

他喜欢看江颂为他心焦着急的样子,是怎么看都永远看不够的那种喜欢,不由自主地就想要靠近他,听他再说些暧昧而不自知的话。

“肯定是身体要紧啊,比赛没了就没了,况且也不一定是没了……你对我们几个就这么没有信心么,好歹拿了座奖杯呢。”

“其实非要说的话,今天我去找任禹更要紧的就是这件事,”夏卿欢说,“从首发撤下来不是什么大事,但队里你们几个人之后的安排才比较重要。”

“所以……你是又去专门和任禹商量怎么安排队里的轮换位置了?”

说不担心是假的,毕竟之前队里分组赛的结果十分明确,不出意外的话,江颂和夏卿欢在本赛季是会自始至终绑定在一起的搭档。而至于出了意外的话该怎么办……队里似乎从没有对此讨论过对策。

如果继续遵循之前的安排,那江颂或许就只有陪着夏卿欢一起被换下去的命运了。

其实换不换下去,于江颂而言倒并不是十分要紧的事情,毕竟一个赛季那么长……

但谁都知道,开赛的前三场成绩对于一个战队来说有多重要,真舍得把江颂这么一张王牌就这样放了……是好是坏真的难说。

“算是吧,作为参考任禹和田教和我聊了聊最近训练时候队里面几个队员的状态,想看看是不是有更择优的配搭方式。”

“那完了,”较为清晰的自我认知让江颂在提取到了【最近】【训练】【状态】这三个关键词的一瞬间,直接放弃抵抗,朝着身后椅背重重一仰,“那要这么说,这一整个赛年都你都费劲能见得着我了。”

一想起之前训练的时候自己因为光在琢磨夏卿欢的事情而心不在焉,结果被田钟泽骂了个狗血淋头,江颂到现在汗毛都忍不住往上立。

听到江颂这么说,夏卿欢乐了:“怎么,最近训练表现不好么?”

“任禹他们没跟你告状么?”

“没有,也可能说了吧,但我没仔细听,”夏卿欢说着,缓缓站起身,“小江的恶评我一向选择性屏蔽。”

“对,然后再转过头来亲自教育我,比别人还凶。”

先前夏卿欢的冷脸谈话环节对于江颂来说还历历在目记忆犹新,江颂不能不在意。也不知为何,反正在江颂的概念里,就觉得夏卿欢冷着脸说一句话简直比田钟泽红着脸吼十分钟都更有冲击力。

说完之后看了看站起来的夏卿欢,“你干什么去?”

“……”夏卿欢停顿两秒,“咱们来这里干什么的?”

“吃饭啊。”

“确定么,”夏卿欢装作十分震惊的样子,眨眨眼睛,“我怎么怀疑你想要饿死我。”

“……”

“走啊,去拿吃的了,再不动店员以为咱们过来白嫖锅底。”说着,还十分灵巧地在江颂脑门上弹了一下。

不疼,但很响。

江颂听见这话也乖乖站起身来,跟在了夏卿欢的身后。

也不知道这夏卿欢到底是真饿了还是在刻意回避这有些敏感的问题,不过不管怎样,可以肯定的一点事,SAG初赛夏卿欢开场大概率无望了。

无法想象公布这条消息的时候,战队的粉丝们会有多失望,而同样这种失望的情绪一定会等量代换成那位替代夏卿欢上场的选手肩膀之上,千斤重的压力。

而这个小倒霉蛋儿……江颂有理由怀疑会是自己。

不仅仅是因为网上黑粉们一直在疯传的夏江两人关系不和的谣言,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夏卿欢的这次回归是以刺客术士双位置回归,如果在他没上过场的情况下,观众们自然理所应当地认为夏卿欢还依然会坚持自己的老本行,在刺客位上发光发热。

而现在,夏卿欢被从刺客位上替下去,江颂将其取而代之……粉丝们能接受才见鬼。加之听取了公关及法务部门的风险评估和诸多意见之后,战队目前明显是没有要把夏卿欢的病情公之于众的打算,所以这件事会变得更加难以解释。

就算江颂再怎么有实力好了,但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才刚同队就敢给已经在联盟叱咤风云数年,任谁见了都得规规矩矩叫声老板的夏卿欢顶下场去,呵,粉丝们可有的闹了。

或许夏卿欢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些所以才会专门去找任禹吧。江颂不知道,但江颂选择相信夏卿欢,也相信自己,这对于江颂来说不是件多难的事,心理建设的时间甚至不超两秒钟。

压力无所谓,压力也是动力,动力会促使他拿好成绩-

两人一前一后从整整两大排冰柜的串串里挑挑选选,江颂拿了满满一盘子,对比一下,夏卿欢盘子里的仨瓜俩枣可真是有点不够看的。

“你不说你饿了么,”江颂有些嫌弃地对着夏卿欢挑选了半天的战果撇了撇嘴,“就吃这么点啊。”

“少么?”夏卿欢怔了怔,“也还好吧。”

“怪不得瘦成这样,”江颂一咂嘴,“把我这里的分你一半放到骨汤锅里涮吧,别搞得出来吃个饭好像我虐待你似的,老板再来两瓶啤酒!”

“……”

“怎么了?”

夏卿欢没吱声,只是垂眼看了看自己放在桌上的车钥匙,微微一抬下巴。

“怕什么,叫代驾,我出钱。”

夏卿欢笑了一声。

“干什么,能跟别人喝得跟个醉猫似的,不能跟我喝是吧。”

“能,怎么不能,”一听江颂说这话,夏卿欢瞬间坐直身子端正态度,“今天出来就是为了陪小江开心的。”

江颂勾了下嘴唇,心中莫名爽快了些。

服务员很快就把啤酒拎了过来,夏卿欢主动拎起一瓶之后抬手就要把它起开,结果却被江颂半路截胡给抢了过去。

“怎么了?”夏卿欢拎着个小锤子样式的瓶起子,一脸不解。

“还真喝啊你,”江颂啧了一声,“昨天喝吐一回今天不长记性。”

“这不是得听你话。”

“拉倒,少跟我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一出,”江颂边说,边指了指桌面上的酒瓶,“今天我就这两瓶,你自己喝什么饮料自己去选。”

“真不用我陪你?”

“陪我?”江颂一乐,坐直身子看着夏卿欢,“夏老板我这么和你说吧,就这么多……”边说,边指着其中一瓶啤酒瓶的瓶身,将指尖卡在瓶子半中央的腰线位置,“这是我全部的实力,剩下的你自己琢磨去吧。”

“……”夏卿欢哽住,“就这你还喝酒呢小江。”

“嗯,人菜瘾还大。”江颂托着脸,“昨天你喝多了我伺候你,今天按轮也该轮到你了吧,堂堂夏老板可不能在我一个新兵蛋子这捡便宜占吧。”

“行,”夏卿欢点点头,“只要小江你信得过,我就行。”

“什么意思?”

夏卿欢没用言语回答,却笑得不怀好意,看向江颂的时候那一双细长深邃的眉眼泛起的暧昧情绪叫江颂甚至不用第二眼就感觉得到他的真实意图。

于是江颂眯缝了一下眼睛,挨近夏卿欢:“你要是敢趁我喝醉了乱来我明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给你头塞井盖里。”

钢铁直男,永不低头。

夏卿欢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你笑什么。”

“没什么。”夏卿欢摆摆手,不再去看江颂了,但偏偏脸上的表情还是在笑着,甚至比刚才时候的笑意更浓烈了些。

对于夏卿欢这种典型一肚子坏水的笑容,江颂必须得刨根问底并把他的鬼点子一路扼杀在摇篮里才算完。

“不行!你快说!”

“我就是在想,”边说边抿了口杯里的热水,“你要说起床就给我塞井里的话……”

“怎么。”

“是不是只要让你起不来床……我就安全了。”

“……”

“夏卿欢。”

“嗯?”

“我现在就给你扔锅里。”

第055章

也不知道是这啤酒的劲儿实在不太够, 还是因为最近江颂酒量见长,总之两瓶啤酒下肚之后,除了脑袋稍微有点晕乎之外, 江颂自己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感觉,更没说要到发酒疯想当夏卿欢野爹的程度。

“这酒……差点意思, ”江颂边说, 边举起杯里面最后剩的一点酒来看了看,“连我都灌不趴, 可真没劲。”

夏卿欢在旁边托着脸轻笑,眼睛不露痕迹地瞟着江颂脸上泛起的那抹鲜丽的桃红色,他是真喜欢。

“要不要瓶白的?”江颂忽然提议,脑子里的鬼点子一出一出的。

“为什么非得喝醉了呢,”夏卿欢不解地询问着,也算是委婉地驳斥了江颂的这一请求, “以前不觉得,原来小江这么喜欢喝酒。”

“不喜欢。”江颂想都没想地否认了夏卿欢的话, “一点都不喜欢。”

“那还喝。”

“心情不好, 所以喝。”

“怎么不好了, 你和我说说?”夏卿欢新拿了个杯子往里倒了可乐, 递到了江颂面前,把那剩下的半杯酒拿得远了些。

看得出,他是真的不太喜欢江颂喝多酒。刚喝的这两瓶也不过只是迁就着江颂罢了。

“就是不好。”江颂一皱眉, 扭头看向夏卿欢。

看了半天, 都要给夏卿欢看毛了,江颂这才终于又稍稍凑近夏卿欢, 低低地开口道:“我问你……昨天晚上的事情,你还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小江, ”清楚地感觉到了江颂的靠近,明明是一个会引起夏卿欢微弱躁动的小行为,但偏偏,此时此刻的夏卿欢却能够从中体会到一种让他不太自在的情感,忍不住开口询问,“是我昨晚做了什么让你很反感的事情,所以你今天才会这么在意么?”

印象中的江颂一直是那种非常典型的大大咧咧粗线条的男孩子性格,完全不像是会死揪着一件事情不放斤斤计较的人,怎么偏偏昨晚的事竟让他这样过不去。

夏卿欢当然知道今天晚上,江颂所表现出来的种种,包括他在车上诚心刁难自己去吃大排档,包括他动不动就耍起脾气,使脸色,都是江颂在暗搓搓跟自己泄愤较劲的产物,夏卿欢愿意迁就,他愿意极了,但是他也真是有点想知道究竟自己是做了什么,才能让一向粗线条的江颂这样大动肝火。

下次也好改正。

只可惜,江颂并不买他的账,江颂才不惯着他。

“不知道,你自己想。”说着,又放了两串小牛肉到锅里,“等你想起来了,你再告诉我因为什么生气。”

“一点提示都没有么?”

“没有。”

夏卿欢苦笑。

这样手足无措一头雾水的夏卿欢可实在是不多见,全队上下,估计也就只有江颂能有这个本事了。

身边的手机忽然响了两声,夏卿欢的思路被迫中断,拿起来一看下意识对着备注蹙了蹙眉。

何医生。

完大蛋。

“小江我去接个电话。”说着,夏卿欢快速拿起手机,披着外套走出了店外。

拐弯进了小胡同,夏卿欢依稀记得上次平安夜和江颂吃烤肉的时候何大夫也曾打过电话来,这次又是。

有理由怀疑她是故意蹲点跟自己过意不去的,夏卿欢甚至准备一会儿回车里检查检查有没有她偷摸安装进来的追踪器。

不情不愿地接通电话,何大夫的声音顺着听筒传来。

“卿欢?”

夏卿欢一只手揣在兜里,在这昏暗的小胡同里面晃晃悠悠,语气有些心不在焉:“嗯?”

“在哪呢?”

“外面吃饭。”

“怎么这么晚才吃饭,自己?”

“我有没有说过你最近越来越像我妈了何大夫,”夏卿欢仰头,笑得有些无奈,“我妈都没这么关心我。”

“因为你是我的病人,关心你的情况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何大夫啧了一声,“在和朋友聚餐么?”

“嗯……是和朋友。”

“……”

如此迂回婉转不通透的回答根本就不是夏卿欢一贯的讲话风格,几乎不用第二秒,何大夫便瞬间了然此时此刻夏卿欢这边的状况。

夏卿欢也当然知道她一定会猜到,所以在听到电话里传来的一声轻叹之后,夏卿欢没忍住笑了一声。说出来可能没人信,但夏卿欢真不是诚心想让何医生为自己操心费力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每次都这么赶巧,夏卿欢也很无奈。

“还笑是吧。”何大夫忍着愠怒没发作。

“那您横不能让我哭吧。”

“夏卿欢……”听到夏卿欢居然还好意思跟自己贫,怕是料定了自己这个做医生的这会儿拿他没办法,于是何薇索性直接拉开了要和夏卿欢好好理论理论的架势,“咱们之前沟通的时候怎么说的。”

“说什么……”这回不是夏卿欢故意气人了,大脑真的宕机了半秒钟,因为看到胡同口有两只野猫在打架。

“我说让你离那个男孩子远一点。”

想不出答案就公布答案,一向直白的何医生从不在这种没必要的事情上多做纠缠。

而因着这一句话,夏卿欢才终于肯把思绪从小野猫的身上抽离出来,沉默了。

“可你现在又在干什么?”

“何医生,”夏卿欢揉了揉鼻子,转过身去抬起头,目光飘忽地注视着头顶上一盏明灭交替的老式路灯,“……系统脱敏治疗您了解过么?”

又来了。

“夏卿欢你诚心的是吧。”何大夫气得要冒烟,别看这夏卿欢平日里规规矩矩斯斯文文一副标准的精英相,但真要比起气死人的功夫……保二争一不敢说,前三的名额他还是可以稍微使使劲的。

“你都这样了谁还跟你脱敏,脱哪门子的敏,再脱敏你该给你自己脱进去了知道么?”

“有么?”

“如果脱敏治疗对你来说真的有用,你觉得我会不考虑么?不接受我的监督你自己也没那个自控力,无非是想给自己接触那个男孩子找点借口立个幌子罢了。”

要不说人家是心理医生,看问题就是要比一般人通透,夏卿欢是打心眼里佩服,佩服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所以说夏卿欢,是我们对‘远离’这两个字的定义不太一样还是怎么,”何大夫深吸一口气稳定住情绪,“单独吃饭可算不上是保持距离吧。”

“我们是队友,约个饭不是正常么?”

“别怪我没提醒你夏卿欢,你现在这个样子,对你目前的病情而言没有任何好处,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我知道,你之前说过很多次了。”

“那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可以感觉到此时此刻的何大夫正在极力地压抑着心中的无奈和焦急,因为像夏卿欢这样不配合不听话的病人实在是太难搞也太让人头疼了,“之前不是已经老老实实保持距离忍耐一段时间了么?我记得你前几天还在说你们的互动没那么频繁了。”

“嗯……”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确实前段时间有在刻意疏远江颂,夏卿欢也确实有尝试过努力做一个谨遵医嘱的乖孩子。

但是在某些时候,或者说是大部分时候,尤其是夜深人静午夜梦回的时候……这种感觉对于夏卿欢来说这还是太难熬了,熬得他心累,熬得他疲乏,熬得他甚至有些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要经历这样的煎熬。

所有若即若离的疏远,殊不知早已是夏卿欢竭尽全力的苦苦挣扎。夏卿欢的意志力没那么顽强,他早已经不想再坚持了。

不过这些话注定是无法对何医生说的,虽然接受何医生的治疗已经有一段时间,但夏卿欢却总是无法与她真正地敞开心扉,他也不知道这种隔阂究竟来自于哪里,试图思索过,但从没有答案。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要退回到以前去?”何医生的询问还在继续,很明显,她有些无法接受自己从医三十年的经验终有一天会折在一个小年轻的手上,她得问个清楚。

“这不是前几天坚持的不错……所以今天奖励自己一下。”夏卿欢说话的时候,甚至被自己逗得笑了一声,“鼓励式教育目前还是很提倡。”

“夏卿欢你……”

“何医生您叫了我一晚上名字了。”

“夏卿欢,”又是一次。

夏卿欢听得都累。

“我知道这段时间对你来说的确艰难,我曾经接诊过许多患者是和你一样的情况甚至要比你还严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何大夫语速渐慢,似是要把这些话掰开了揉碎了塞进夏卿欢的脑子里。“但是夏卿欢这不是你放任自己的理由,你得知道,那个男生于你而言永远都不会是什么能帮你逃避现实的温柔乡。”

“那他是什么呢?”夏卿欢的声音轻轻地,他是真的很想从何大夫的口中听到一个答案。因为单靠他自己,他好像永远也想不清楚。

毕竟这个问题夏卿欢曾不止一次地思索,而且最近以来还思索得愈发频繁,只可惜思来想去却依旧对答案不得而知,这种感觉并不好受,所以夏卿欢不得不开始寄希望于旁观者。

而何大夫明显是没想到夏卿欢会这样问自己,愣了一下思索几秒后才道:“是什么?……能是什么,www.youxs.org,是禁药,是陷阱,是万丈深渊是海市蜃楼……总之不用问了,没什么好词等着你。”

夏卿欢没再说话。

“你说他回应不了你任何事情,也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这可都是你那天亲口对我说的……”

“嗯。”

“所以你要是再这样放纵自己越陷越深,等真到了抽不出身来的那一天,你可就真的是飞蛾扑火引火烧身了夏卿欢。”

飞蛾扑火……

或许吧。

可是发生这样的事,飞蛾也不想的。

“多为你自己考虑,双相可没你想得那么善良。”

“我也从来没觉得这个病症善良。”夏卿欢说着,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落下的千沟万壑的伤疤,眉头忍不住紧了一下。

“既然你们今天已经约了,我拦不住你,但我希望之后你能对你自己的病情,对你的身体负责。”何大夫说得很认真,“戒不彻底胜不过去就干脆远离,希望你明白。”

嘴里说着希望,但其实何医生此时此刻已经完全处于一种命令的口吻。而对于夏卿欢这种软硬不吃的主,她似乎也只能采取软硬交替的办法。

夏卿欢其实有点怕何大夫突然这个样子,因为她每次一这样,都意味着不久后的几天之内她是一定要把他拎去办公室里聊个小半天的。

夏卿欢是真不想去,以至于挂断电话的时候脑袋里面想的还都是这件事,手机再次响起来时候的前几声,他都根本毫无察觉。

这次来电的是李阔。昨天酒局上幻月娱乐的总秘。

今儿是什么日子一个两个的争先恐后打电话。想和江颂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坐一会儿不被打扰怎么就这么难。

越想越气,以至于再次接起电话的时候夏卿欢的语气都不太好了:“喂。”

甚至没叫一声哥。

不过李阔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依旧笑脸相迎地:“哎,夏老板晚上好。”

“有事么?”

“今晚梁总的酒局你没来,梁总刚才让我来问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夏卿欢揉了揉眉心,没觉得自己和这位梁总已经熟到了这种程度,心里不免有些别扭,“昨晚喝太多,不舒服……今天想歇了。”

“啊——是这样啊,”李阔了然,“昨天确实是喝得太多,刚才在酒桌上葛哥还在说昨晚送你回去的时候,你都站不稳了。”

“啊……是么。”一边心不在焉地回复着李阔的话,夏卿欢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念叨,昨天居然是葛兴硕送自己回来的。怎么会是他啊……

“是呗,还说呢,搂着你进基地的时候让你们同队的小江瞧见了,给你们小江惹了好大一顿不痛快,说把队长灌成这样太不应该。”

“谁?”

原本已然对这段对话全然丧失了兴趣的夏卿欢因着这一句“小江”而瞬间意识回笼,说话声音都变调了。

“小江,啊,就是今年拿冠军那个江颂,”丝毫没有察觉到夏卿欢心思的李阔还在兀自念叨着,“昨天葛兴硕送你回去的时候见到他了。”

“然后呢?”

“葛哥说当时本来想要送你回房间的,结果被小江死拦着没让,愣是给你抢过去的。”

“……”

“葛哥说觉得这小江挺有意思,想哪天攒个局见见他。”李阔笑了笑,“真看不出来你们SAG内部这么和谐,之前网上不还谣传说你和江颂水火不容的互看不爽呢,好家伙看别人多搂你一会儿都不高兴,怎么着,还怕被葛哥占了便宜啊。”

“没。”

艹,完蛋,好像要笑出声音来了,克制克制……夏卿欢紧紧咬住嘴唇,一只手照着自己大腿狠掐了一下,极力隐忍让自己不要在旁人面前失态。

可是心底泛起的兴奋与激动却又实在是难以抑制,比AK还难压的嘴角又一次出现了。

没有人比此时此刻的夏卿欢更懂得刚才李阔所说的那些话的含金量,就连李阔自己都不可能懂。

心潮澎湃,热血喷涌,夏卿欢觉得自己怕是一秒都不能等了。

“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你了,下次有空我们再聚。”

“好哥我先挂了。”

说完,夏卿欢甚至没等李阔再回他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快步朝着胡同口走去。

第056章

当夏卿欢接完电话从外面回来的时候, 坐在座位上的江颂看着他,莫名觉得这个人好像和刚才出去之前有点不太一样了。

具体哪不一样江颂形容不出来,但就是感觉不一样……仅仅从门口到桌边这么一小段路程, 江颂甚至觉得夏卿欢好像是飘着过来的。

就连坐下去的时候,离江颂的位置似乎也要比刚才贴得更近了些, 对着江颂, 脸上露出那种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不是……”江颂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皱皱眉, 止住了要去擓一勺冰粉的手,“干嘛呢你晃晃悠悠的,喝了啊。”

“没。”夏卿欢摇摇头托着脸,笑得愈发得意,就感觉他真要有个尾巴估计这会儿高低已经得翘到天上去了,“但是比喝了还开心。”

“开心什么, 你中彩票了。”

“中彩票没什么好开心的。”

“那少爷您是真有钱。”听到夏卿欢这样说,江颂忍不住十分钦佩地朝着他竖了个大拇指, “不是中彩票你美什么呢, 还要笑不笑的。”

说真的, 认识夏卿欢这么久, 江颂好像还从来没见过夏卿欢露出像现在这样的表情过。

这表情,往好听了说是扑朔迷离不可捉摸,往难听了说……怎么感觉有点色眯眯的。知道夏卿欢对自己多少有点图谋不轨的小心思, 但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表露得如此明显毫不遮掩。

邪了门了, 出去一趟胆子大这么多。

“到底怎么了啊!”比猫还重的好奇心催得江颂心焦,心脏像是在被一百根绒毛草附在上面疯狂挠痒痒, 痒得他浑身躁得慌,“谈恋爱了你, 笑得这么骚!”

“没有,”夏卿欢摇摇头,抬眼,“我谈没谈恋爱这种事,对你来说还真的用得着问我么?”

……

“那应该问谁。”

“问你自己啊小江,”夏卿欢轻笑,语气慵懒而缠绵,“问你自己……”

说这话的时候,www.youxs.org,在江颂的身上风情万种百般谄媚地勾了一下,暗示意味极其明显。

甚至是明示。

示得江颂汗毛都立起来了,心跳顿时加快了不止一拍。

江颂也不知道曾经和夏卿欢的那一个【不许再对我说那些奇奇怪怪惹人误会的话】的这一个不成文的约定究竟是什么时候被强行作废的。

反正就目前的状况来看,确实应该是作废了。

值得庆幸的是夏卿欢后面也没有再说什么太过分的话,毕竟小心谨慎见好就收的良好品德算是夏卿欢身上诸多数也数不清的闪光点中最基本的一个。

所以一般在说完那些骚话之后,夏卿欢接下来会老老实实乖巧上一阵子不惹江颂厌烦。

于是江颂决定这次放他一马,不打算再另立新规了。

“小江。”

“嗯?”

“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去海边逛逛吧。”

“这么大冷天的去海边,”江颂被这突如其来的提议震惊到了,扭头对着黑漆漆的窗外看了两眼,总觉得这种神经兮兮的奇怪提议不应该出自夏卿欢这么一个又宅又闷懒猫一样的人之口,“你过的什么瘾呢。”

“我可以把车停在一个能看见海的位置,我们不下车,不会冷的。”

江颂意识到夏卿欢没有在开玩笑,他几乎是把迫切二字写在了眼睛里,配合上那极尽诚恳的语气,一时间竟让江颂根本无法把拒绝的话语说出口。

“你……为什么这么突然啊。”

江颂忍不住挑眉,他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对着夏卿欢的脸左看看右看看,试图要从夏卿欢这满面春风的笑容里找出什么他要设法坑害自己的证据出来。

结果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可不行,江颂选择直白发问:“你别是在海边准备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出来准备伺机对付我呢吧。”

“我哪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啊,”夏卿欢都听乐了:“你也把我想得太坏了小江。”

“真没有?”

“真的。”夏卿欢语气诚恳而温柔,“就是忽然心情好想开车出去转转,你就当陪陪我。”

“从这开到海边得横跨一个区吧。”

“又不用你开。”夏卿欢一挑眉,“走吧,我最喜欢开夜车了。”

……-

自从去年加入SAG开始打职业联赛之后,江颂感觉自己绝大部分的夜晚好像都交给了基地的训练室和市中心的比赛场。甚至已经记不清到底有多久,不曾细细品味过长嘉这座国际化大都市如此这般绚烂华丽的夜景了。

江颂的家乡在致宁,一个小小的三线旅游城市,除了七八月旅游旺季之外,平常时候到了晚上的九十点钟左右,大街小巷上的行人车辆就已经十分稀少了。

而像凌晨十二点市中心地段还在车水马龙四处堵车的壮观画面,在没来到长嘉之前,那是江颂连想都不敢想的。

十分清楚地记得从SAG试训通过的那一天,江颂出了基地大门后转头就去了相隔几条街的电子城买了一台相机,准备等到正式来这边训练的时候,抽出一些空闲时间去市中心商业区记录一下大城市的繁华喧嚣灯火阑珊。

说起来,这应该算是江颂为数不多的几次文艺气息泛滥的时候了,他甚至还在网上认真学习了摄影时需要注意的色彩,光影,构图诸如此类偏专业性的内容,只不过学了个一六八开后,他究竟有没有真正掌握……这一直都是个迷。

因为从他正式来到SAG做队员的那天起,江颂就一直处于一种连轴转的状态,除了训练就是比赛,偶尔有几次提早结束的时候江颂也是精疲力竭,别说出门了,仰在床上饭都不想吃。

就这样忙忙碌碌了一整年,而那台价值五千元的相机也一直是以一种十成新的状态被默默无声地收纳在了江颂寝室那一个不见天日的立柜里。

而今晚,大概是近半年多时间以来江颂又一次从尘封已久的记忆当中想起那台相机,只可惜海边的方向与基地近乎是背道而驰,所以江颂并没有打算回去把它取出来带着,也不打算跟夏卿欢提及这件事。

只是默默打开手机的照相机来,偶尔对着路过的街景拍上两张,也算是浅浅地弥补了一些自己的小遗憾。

“在拍什么?”见江颂一直在举着手机对着车窗外摁快门,夏卿欢便十分贴心地逐渐放缓了车速。

“夜景。”

“夜景不是应该站在高处或者是航拍才好看么?”

“江大师在哪拍都好看。”对于这种自己完全不擅长的领域,江颂从来不谦虚,“瞧好吧你。”

夏卿欢笑了笑:“要不我带你去嘉辉顶楼坐会儿,那里视野很不错。”

“那个什么YUI天台酒吧啊。”

“嗯。”

“不去。”

“为什么?”对于江颂如此直白的拒绝,夏卿欢有些不太理解。

“你带戚嘉荣去过的地方,我可不去。”江颂啧了一声,把嫌弃二字摊开了铺平了写在脸上。

夏卿欢没忍住笑了:“合着过去这么久还记得呢。”

“怎么不记得凭什么不记得,”因为实在是太理直气壮了,江颂这会儿调门都不受控制地高起来了,“基地做直播,观众让我给你打电话,结果里面传出来的是戚嘉荣的动静,你说换你你记不记一辈子。”

“一辈子不至于吧,”夏卿欢忍不住为自己小小地争辩了一下,“一个戚嘉荣而已。”

“嘁。说得轻松,”江颂白眼,“鞭子不打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疼,等哪天我要是……”

“嗯?”夏卿欢反应奇快,轻轻眯缝了一下眼睛,“你要是什么?”

其实就算夏卿欢不打断江颂,江颂也能够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这话一说出来,意思难道不是他自己也默认了,自己对于夏卿欢来说是特殊的是不一样的么?

可不能这么说。

“没什么,”江颂缩了缩脖子,语调渐微,“当我没说。”

夏卿欢笑了笑,没再把这话题进行下去了-

四十分钟之后,车终于驶出了繁华拥挤的闹市区,周围的景色也顷刻间变了一副模样。

沿海公路的灯火虽然依旧明亮,只是比起刚才的繁华来说,这里无可避免地会多出几分寂寥与清幽。

这应该是江颂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夏卿欢的车沿着海岸线疾驰,江颂侧过脸去对着窗外的景色发起了呆,任由烂漫的灯火淬入他那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眸当中。

车内播放的R&B与这夜色是那般相得益彰,海面不算太遥远,苍茫的月色之下,那波光粼粼又连绵起伏的质感,比起水面似乎更像是上好的浮光锦缎,让江颂有一种想要躺上去滚两圈的冲动。

远处依稀可见一些还依然亮着灯的渔船,绘着各式图案的客轮安静地停靠在码头,让江颂忽地想起曾经的自己似乎还有过要坐客轮出一趟海的小计划,究竟是什么时候又被不了了之地搁置了呢……江颂自己也不知道。

从前没机会细想,今天安静下来一琢磨,原来自己每天看似忙碌又充实,实则留下了这么多遗憾。

车里的暖风哄得江颂暖融融的,他脱了外套搂在怀里,终于舍得将视线从车窗外收回,扭头看向夏卿欢。

“有点热……”

夏卿欢笑了一下,腾出一只手来将空调的温度调小了些:“这样呢?”

“不是空调的事。”江颂摇摇头,竟又把空调给拧回去了。

“那是为什么?”

“我感觉我刚才喝那两瓶酒……这会儿有点上劲了。”

夏卿欢好悬没笑喷了。

“你笑什么。”

“头回听说喝啤酒还后反劲呢,”夏卿欢忍不住揶揄道,“我们小江可真是一股清流,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夸你。”

“那酒就是后反劲的酒好吧,”江颂忍不住坐直身子为自己平反,平反完了就又软绵绵地靠回靠背里,“完蛋了,喝多了。”

“……”

“夏老板。”

“嗯?”

“你一会儿到了地方……”一边说,江颂一边缓缓眯起眼睛来,“不会趁着我喝醉了对我图谋不轨吧。”

“……”本来还觉得江颂是在跟自己闹呢,结果这话一说出来,夏卿欢敏锐地意识到事情似乎并不简单,好像确实是喝多了,说话都着三不着两了,“我对你图谋不轨什么。”

“那可没准儿。”江颂收回了视线,不再去看夏卿欢,因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看向夏卿欢的时候,身子好像越看越热,像被火烤似的。

“没准?”

“嗯,”江颂点头,“万一……你想偷摸给我扔海里呢。”

夏卿欢听完之后笑得肩膀都在抖,笑完才又接着说:“又不是你要给我扔锅里的时候了。”

“我给你扔锅里,那是因为你跟我口嗨胡说八道,”江颂手肘抵在窗框上,撑着头,“你给我扔海里,那纯粹是因为你在我心中的形象就这么坏。”

“带你出来玩我还坏。”

“坏。”

江颂语气极为笃定地说完后,不知为何竟再一次默默把视线扭向了车窗外。

将那不经意间泛出的几分心虚又暗昧的视线遗落在无边夜色之中。

“你坏透了。”-

又开了约莫半个小时,夏卿欢最后将车停在了海岸边一个空荡荡的停车场内,算上夏卿欢的,统共也就才三辆车停在那里。

车少视野就开阔,位置也刚刚好,扭头就可以看见波澜壮阔的海面。

浪花拍打着沙滩,甚至不用开窗,就着音乐,江颂都可以隐约听见那滔滔的声音。

“你这应该不是第一次来了吧。”其实这一路上江颂早就有所察觉了,看着夏卿欢一路上驾轻就熟的样子,感觉岂止不是第一次,简直就是经常来。

“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来这边晃晃,”夏卿欢说,“这两三年来一直都是这样。”

“你自己么?”

“嗯……”夏卿欢笑了笑,“怎么,怕我也带别人来过?”

江颂一皱眉:“少恶心了你。”-

夜晚的海边真是好安静啊,除了海浪的声音和偶尔烈烈作响的风声之外什么也没有。

车内的音乐被夏卿欢调得很小,似有若无的陌生曲调影影绰绰回荡在耳边,让人几乎不由自主地就开始要对着那漆黑的海面胡思乱想。

“我想下车转转。”江颂扭头看着夏卿欢,语气带着几分恳切。

江颂如此突然的提议让夏卿欢感觉有些意外:“不是说嫌冷么?”

“无所谓,冷就转头回来,”江颂边说,边把抱在怀里的外套穿上,“好不容易来一回,光在车里坐着也太没意思了。”

“我都行,听你的。”夏卿欢边说,边把车熄了火,“想转转的话,往前走走会有一小段栈道,从栈道隔着海往远处看可以看到临市的盛境公园,公园晚上会亮彩灯,很好看。”

“真的?”

“嗯。”

“那走吧。”

江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来的好兴致,一听夏卿欢答应,赶紧匆匆忙忙地就下了车。

夏卿欢今天穿了件灰黑色英的风衣,围了条浅棕色围巾,金丝边眼镜配上那被风吹得些许凌乱的发丝,活脱脱像是一位在伦敦街头倚着红色电话亭为国际时尚杂志拍封面的顶级男模。

江颂裹了裹身上的冲锋衣,对着从车上走下来的夏卿欢看了半天。

或许江颂自己都从来没有察觉到过吧,近段时间以来,他盯着夏卿欢的身子发呆地看来看去的频率越来越多了。

只可惜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被江颂盯着看了半天的夏卿欢还在担心江颂的保暖问题:“有点冷,我把车后面的小毛毯给你披着吧。”

“好……”江颂点点头,没有拒绝夏卿欢为自己披上的毛毯。毛毯被车里的空调烘得暖洋洋,上面还带着洋甘菊的清香味,只是很快就被咸咸的海风给吹散了。

“就一个毯子,你冷么?”

“有点。”夏卿欢笑着点点头。

“那怎么办,”江颂怔愣一下后,不由分说扭头就要往回走,“那快回车里吧,小心冻感冒了。”

“不用。”眼瞅着江颂不由分说地就要朝着车的位置大踏步行进,夏卿欢又欣慰又想笑,拽住江颂的袖子。

“怎么不用,你不是冷么?冻感冒了怎么办。”

夏卿欢歪歪头,向着江颂走了两步。

靠近的一瞬间,在橙黄色路灯的照耀之下,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江颂漆黑的瞳仁中映照出的迷惑与费解,水泠泠的桃花眼下是翘挺的鼻子和泛着淡粉色的盈润的双唇。

到底是怎么抑制住凑上去亲一口的冲动的,夏卿欢不知道,或许是因为从那双眼睛里读出了江颂那难得的,对自己的信任与依赖,夏卿欢不愿辜负这份情感,所以他忍得住。

只有些其他事情却偏偏又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光是靠忍耐是肯定忍不住的。

刚刚李阔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还依稀萦绕在耳畔,刺激得夏卿欢的神经近乎是不可控地保持在一种极为兴奋的状态之下。

【搂着你进基地的时候让你们同队的小江瞧见了,给你们小江惹了好大一顿不痛快。】

【葛哥说当时本来想要送你回房间的,结果被小江死拦着没让,愣是给你抢过去的。】

【看别人多搂着你一会儿都不高兴,怎么着,怕葛哥占你便宜啊。】

忍不了了,真的忍不了了。www.youxs.org。

“不用回车里,小江肯帮帮我就好。”

“帮帮你?”江颂没明白什么意思,“我怎么帮你。”

说着,就见夏卿欢轻轻拎起江颂的袖子,而后极其大胆地将江颂的手围在了自己紧实纤细的腰身之上。

“你搂着我啊。”

第057章

如果不是因为刚才从始至终自己都眼睁睁看着夏卿欢除了白开水之外什么都没碰的话, 江颂是真怀疑夏卿欢今天晚上是不是喝大了。

在手掌触摸到夏卿欢的一瞬间,江颂的指尖像是过电一样惊颤了一下,下意识想要挣脱, 却发现竟然被夏卿欢攥得很紧很紧。

和之前那些那些蜻蜓点水点到即止的开玩笑不一样,这一把, 夏卿欢好像是认真的。

“?”江颂疑惑地抬头, “你干什……”话没说完,思维一向灵活的江颂又忽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好像知道夏卿欢这东一下西一下, 神经兮兮的是在抽什么风了。

于是轻轻眯缝了一下眼睛,语气也随之变了变:“……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虽说是疑问句,但其实问出口的一瞬间,江颂的心里面早已经能够拿捏到百分之八十。

这人绝对是从什么江颂所不知道的途径得知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或许不是全部,但他与葛兴硕在基地门口就夏卿欢当夜的归属问题进行死亡对峙的那一出出……夏卿欢绝对是知道了。

要不然这会儿不会得意成这个样子, 更不会烧成这个样子。

“你猜呢?”夏卿欢笑眯眯地靠近江颂,方便江颂更轻松地搂着自己, 同时又怕江颂会突然放开, 所以一只手竟还牢牢地捂在江颂那只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上。

“……”江颂琢磨了两秒, 了然道, “姓葛那变态给你打电话了对不对,你刚才出去就是接他的电话是吧。”

“不是。”夏卿欢摇头。

“不是他肯定也是他的相关人员,”江颂不悦地皱眉, “把昨天送你回基地之后的事都告诉你了?告我黑状了是吧, 说我不尊重业内前辈跟他装逼是吧。”

“这你可就冤枉人家了小江,”夏卿欢忍着笑意, “人家对你昨天英明神武横刀立马的架势可是相当赞许呢。”

“那我知道说的是什么了。”江颂看着脚下,因为这里还是一片未开发完全的荒滩, 所以会在沙滩里看到很多锋利的碎贝壳,江颂喜欢踢着它们玩。

“我们小江出息了,都敢跟葛小牛较劲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怕什么,都不一个赛道的他能拿我怎么样啊,牛逼他让宋晟奕把我从主推踢出去,”江颂扭头看向夏卿欢,眉头一皱,面露不悦,“还有我不准你叫他葛小牛,我听着就烦!”

葛小牛是葛兴硕粉丝给他起的爱称,私下里也是与他比较亲近的人会这样称呼他。

“好,不叫。”夏卿欢乖乖点头答应,“以后都不叫了。”

话音落下,夏卿欢竟隐约意识到,江颂搂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好像不再那么挣扎了。

于是夏卿欢试探性地将原本扶着江颂的手缓缓松开,果然,江颂这会儿还是依然老老实实地搂着他。

甚至还搂得更紧了些,夏卿欢可以明显感觉到江颂在小心谨慎地控制着自己的力度,生疏而笨拙的动作却让他显得格外可爱,夏卿欢恨不能将自己与他的身体贴得严丝合缝才过瘾。

夏卿欢一米八六,大约比江颂高了两厘米,但此时此刻,这被江颂搂在怀里的画面竟然一点都不违和。

笑容无法控制地从脸上溢出来,夏卿欢极力隐忍,让自己的下半张脸,尤其是那勾起的嘴角,偷偷藏在了围巾后面。

气氛又再一次归于宁静,海浪席卷沙滩伴着海风,匆匆淹没了那匉訇翻腾的心跳声。

栈道就在前面,夏卿欢和江颂两个人一起走上去,跺了跺鞋面上散落的海沙。

而因着这个动作,江颂也终于肯松开了夏卿欢的身子,与他稍稍拉开了些距离。

“你下回……”江颂边说边低头看了看脚面,确定沙子被跺干净之后,才又抬头与夏卿欢四目相接,“能不能别再喝那么多酒了,对身体不好又不安全。”

“好。”夏卿欢点头点得无比乖巧,“我听小江的。”

“尤其,别再和姓葛那群人喝了,都不是什么正经人。”一想起昨天葛兴硕那一出恶心人的戏码,江颂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眉头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一块拧。

“那我可以和小江一块喝吗?”

“小江当然可以,”针对这件事情上,江颂倒是忽然开明起来了,想都没想地答应道,“你喝多了小江绝对不会对你图谋不轨,很安全。”

“啧,那还真是可惜。”夏卿欢忍不住仰起头来,痛心疾首地一咂嘴。

“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小江的酒量也根本喝不多你。”

听江颂说完这句话,两个人没忍住一起笑出了声音。

笑了半天,夏卿欢才伸手轻轻将手掌搭在了江颂的头顶上,笑容渐渐敛起,目光里是如今晚的月色如出一辙的温柔:“头还晕么?”

“不晕了,”江颂摇摇头,“风一吹就醒了。”

“嗯,那就好。”

苍凉柔润的月光倾泻而下,缓缓潲在夏卿欢那俊俏漂亮的五官之上,旖旎着流连忘返。

透亮的镜片隔绝不了对面前之人滚烫而赤诚的喜爱,原本停留在江颂头顶上的那只手竟缓缓地游移到了江颂被海风吹得有些泛红的脸上。

凉丝丝的,摸着很舒服。

“小江……”

“嗯?”

江颂也不知道自己今晚究竟是怎么了,反正对于夏卿欢目前对自己所做的一切的行为,他可以清楚地明白那是一种逾越了友情范围之内,甚至已经逾越了好远好远,远到不着边际的亲密……但偏偏,江颂却并不觉得抵触。

甚至在夏卿欢触摸到他脸颊的一瞬间,江颂还极其顺从地歪了歪头,迎合着夏卿欢的动作。

“以后不高兴了就来直接和我说,好么?”

江颂怔愣了一下。

“就像你刚才说不喜欢我和葛兴硕他们在一起时候那样,我很喜欢。”

“喜欢?”江颂不解地眨眨眼,“你不会觉得我……多管闲事么?”

“你管我的事,怎么会叫管闲事呢?就算是,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江颂吸了吸鼻子,缓缓向后错了一步,与此同时夏卿欢的手也很配合地从他的脸上收了回去。

夏卿欢一向善于将他和江颂之间这微妙的关系拿捏得恰到好处,永远会在不被江颂烦厌的程度之内去做任何他渴望的事,并在合适的时机见好就收,不会越过雷池半步。他摸得透江颂的底线在哪,他远要比江颂所以为的,更了解江颂。

……

或许是因为两个人都有预感之后的对话比起刚才来说会略显沉重吧,就连脸上的表情都不约而同地变着凝重了起来。

“夏老板。”

“嗯?”

“你说实话,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人有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江颂这话问得不明所以,夏卿欢完全没听明白他究竟所指何意,怎么好端端的会突然觉得自己有问题。

“就是,”江颂咬紧嘴唇,眼神扑朔着,似是在穷极一切绞尽脑汁地思索着该要如何去应对这一个分明是由自己而起的问题,“我明明……明明只能和你做队友,最多也就是做朋友仅此而已……而且我也明明知道你好像对我……”

江颂说不下去了,这番措辞于他而言未免太过困难复杂。

没谈过恋爱,甚至都没怎么见过别人谈恋爱,江颂对于处理这方面情感问题的经验近乎为零……可眼下,事情的发展却又将他逼得退无可退,他真的不知道该要如何开口。

把手足无措慌里慌张的心绪全盘写在脸上,万幸夏卿欢读得懂他。

“没关系小江,”夏卿欢再一次靠近江颂,呵护地,痴恋地将他望着,“不必勉强,我能懂,往下说就好。”

“谢谢……”确实未免太没出息了一些,在听到夏卿欢这样说话的一瞬间,江颂甚至觉得自己都快要哭出来了。

“就是,明明我们是这样的情况,我是你的队友,我也只能是你的一个队友,我给不了你再多了……”

嘴唇越咬越紧,几乎快要咬出血印,看得出这番对话对于江颂来说确实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但我就是不高兴你像昨天晚上那样,我就是烦就是不想看,我就是想拦着你!”

“……”

“尤其是葛兴硕那个死变态……你根本就不知道,他趁你喝醉了还要搂着你进你房间,你说他进你房间他要干什么?你自己说他要干什么!”

语气莫名开始激动了起来,甚至连带着前段时间夏卿欢接连冷落自己好几天的时候憋得那一肚子委屈都趁机一块给倒出来了。

“他可真是个老流氓,主意都打到你身上来了你说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干的?今天他要睡你,明天就敢去世界总决赛赛场上选妃!”

……

好像从刚才挂了李阔电话之后,夏卿欢那儿一门心思光顾着高兴江颂的事情,确实忘了要去细细揣摩这件事的本质。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的确不能怪江颂炸毛,夏卿欢本人想想昨天莫名其妙被葛兴硕搂了一路,心里也是极其不舒服。

酒局上还清醒的时候夏卿欢甚至就有感觉葛兴硕的眼睛一直在朝着他的方向看,后来被灌酒灌得不省人事,这其中也有一多半是葛兴硕的功劳。

这人的真实目的在旁人看来的确是昭然若揭,况且他那飘忽不定的颜性恋取向在圈内也一直都是个人尽皆知的秘密。

疏忽了,确实是疏忽了。

一边听着江颂跟自己发牢骚,夏卿欢一边忍不住在心里面默默地责备自己。

“反正就是不行!不管以后你和我怎么样,像昨天那样的事情不许再发生了!”

“好,不会发生了。”

“还有,也不许你再像之前那样一连好几天不好好理我!”

图穷匕见,江颂一提这事儿气得眼眶都泛了红:“我那天晚上只是表示我不能答应跟你……”卡住两秒,之后又气呼呼地接下去,“那你说两个大男人好端端的,我怎么可能答应跟你……!”

第二次卡住的时候,江颂接不下去了,索性开始耍赖皮:“反正我没做错什么,你凭什么说疏远我就疏远我!我还是不是你队友,你还是不是人啊!”

“……”夏卿欢哽住,被骂得无奈又想笑,但最终夏卿欢还是忍住了。

仔细想想,其实没什么好笑的,自己的行为给江颂带来了这样多的困扰,即使他只是遵守医生的嘱托行事,但这对于夏卿欢来说也依旧是不应该。

“你觉得我霸道也好不讲理也罢,我不管!反正我以SAG前队长的身份命令你不许再做出像昨天以及前几天时候那么不是人的行为!不行就是不行!!”

“等会儿,”原本还一脸严肃地反思自己的夏卿欢被江颂这一句话给整乐了,“什么身份?”

“你管我什么身份!”

江颂气得跳脚,气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不明白为什么在聊这么严肃的一件事的时候,夏卿欢居然还有心思跟自己嬉皮笑脸的。

分明就是没把话听进去!!

“没有身份硬给自己凹个身份是吧,”夏卿欢强忍着笑,江颂实在是可爱得让他心花怒放,而且他越是生气,夏卿欢这样的感觉还就越发强烈,难以自控。

“不用这么麻烦小江,你直说你不喜欢就好,我会听话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可是你得知道,咱们得事先说明白。”

江颂吸了吸鼻子,夏卿欢突如其来的一配合,反倒给江颂弄得手足无措了:“你光这么我听话,我可……没什么奖励给你,我顶多,我顶多……夸夸你。”

夏卿欢听到这话后并没吱声,只是伸出一只手来,极尽温柔地扶住江颂的肩头,望着江颂的眼睛。

试探性地朝着自己的怀里使了使劲儿,发现面前的江颂居然顺从地依着他的力量而靠了过来。

夏卿欢顺势将江颂揽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可以感受到江颂默默把脸埋在自己的肩头,还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攥住了自己的衣襟。

细微而敏感的小动作,让夏卿欢蓦地有种心疼的感觉。

或许此时此刻在江颂的心里……他也在与自己挣扎为难吧。

“小江,我不需要什么奖励……”

夏卿欢听到怀里的江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叹了出来。

“对我来说,你现在愿意在我身边,已经是最大的奖励了。”

第058章

从海边回到基地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

夏卿欢的驾驶技术堪称一流, 开车开得太稳,稳得人犯困,以至于原本一上车后信誓旦旦说怕夏卿欢开夜车犯困, 所以势必要陪着他从头聊天聊到尾的江颂,走了还没两公里路就已经把觉给睡到山的那边海的那边去了。

一直到车停在基地门口的时候才懵懵地睁开眼睛。

迷迷瞪瞪地扭头向四周看了看, 还不等从睡梦中完全清醒恢复意识, 江颂就看到夏卿欢正坐在身旁,俯身趴在方向盘上, 以一种调侃地口吻道:“呦,醒了?”

“嗯……”江颂睡得半个身子恨不得已经出溜到座位下面去了,听到夏卿欢的声音之后,赶紧挣扎着坐直了,低头发现身上还盖着个小毯子。

非但没怪罪自己不遵守约定地睡着了,居然还情愿给自己盖小毯子, 什么绝世大好人……这一刻,江颂内心的愧疚瞬间达到顶峰。

无法直面这种小温馨, 江颂只能自我自脑这一切都是夏卿欢故意安排设计的, 为的就是想让他羞愧难当, 而如果自己这会儿真的羞愧, 那可就是中了夏卿欢这个奸人的计谋了!

所以不能羞愧,得支棱起来。

“你,你帮我盖的啊。”江颂佯装无事发生, 什么都没意识到的模样, 十分随意地问了夏卿欢一句。

“嗯,开到一半怕你冷, 就在路边停了一下帮你盖上了。”

“谢谢啊。”

“不客气,我还得谢谢你呢。”

“谢我什么?”

“知道聊天不忒管用, 索性直接用呼噜声帮我提神,我们小江真是越来越贴心了。”

“……”任凭江颂刚才再怎么给自己洗脑好了,偏偏夏卿欢此话一出,当场就让江颂的小脸瞬间通红,话都说不利索了,“不是,我没,我不是……”

本来以为自己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的情况下,像夏卿欢这么懂得拿捏人心这么体恤他人的人一定会非常体贴地当场叫停,满目温柔地来一句“没关系小江,不用解释,我都原谅你了。”

结果根本没有,就看他笑眯眯地趴在方向盘上,一副“让我来看看今天的小江准备怎么编?”的欠揍模样摆上来,让江颂的脸瞬间更红了。

夜色迷蒙,隔着一段距离其实看不太能看清江颂脸上的表情,夏卿欢一方面觉得真是可惜,一方面觉得如果这时候打开车内的灯的话,意图是不是有点太过明显,江颂应该会不高兴的……心中满是遗憾和纠结。

怎么办,好不想放他走啊……如果这时候把他摁在车上,那以后江颂还会愿意和我做朋友么?

夏卿欢真觉得自己有点魔怔了。

一直到两人下了车,他心里面都还一直在孜孜不倦地念叨着这句话-

“明天训练……你还是不来么?”

一边朝着基地大厅内电梯的方向走,江颂一边忍不住问了夏卿欢一句。

算算时间,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在训练室里见过夏卿欢了,加之现在战队还没有公布新赛季的人员阵容,夏卿欢也不能公开对外直播……所以即使同在一队,但一天到头,能见到夏卿欢的机会也是寥寥无几。

真不愧是夏老板,带薪耍大牌都已经耍到基地里来了。

“嗯,”夏卿欢淡淡地应了一句,而后才后知后觉地笑道,“不过如果小江想我的话,明天下午我过去晃一圈也不是不行。”

“别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江颂摆摆手。

夏卿欢乐了一声。

“又乐什么呢。”

“所以小江是为了让我好好休息,而不是因为不想我,对吧。”

“……”一句话就给江颂哽住了。

据说以前夏卿欢还在上学的时候是个名副其实数一数二的超级学霸,刚开始江颂听到这传言的时候还不信,现在看来……学不学霸的先放一边,瞅这字斟句酌的架势,语文阅读理解的成绩应该是差不了。

皱眉佯装不悦,江颂扭头作势要踢夏卿欢小腿,却并没有真的踢到:“看在你今天晚上请我吃饭还带我去海边玩的份上,我先不跟你计较,但明天你要是再这样小心我打你。”

“小江才不舍得打我,”夏卿欢边说,边还十分不要脸地故意靠近了江颂,“小江心疼我还来不及。”

“那你就照顾好自己,少让我心疼。”江颂抬眼,似乎想要接着对夏卿欢说些什么,却听到“叮”的一声。

电梯停在了六楼。

队员们寝室所在的楼层。

两人并排一起走出梯厢,夏卿欢的寝室在右侧,江颂的在左侧,本该分道扬镳的路程,夏卿欢刚要转身却被江颂拽住了。

“嗯?”夏卿欢一怔,似是有些意外。

“你……”江颂也意识到自己的这个举动似是有些不合时宜,于是慌忙松开了夏卿欢,但想要说的话却又不得不说。

“别忘了先前答应过我的事情。”

……

果然还是很在意啊……夏卿欢忍不住想,这个葛兴硕,眼瞅着都快要成了江颂的一块心病了。

“嗯,我记得呢。”夏卿欢笑了笑,“欢迎小江随时监督。”

“我不监督。”江颂看着夏卿欢,“我相信你。”-

啊——

顶风作案放纵私欲,清醒着沉沦可真是一件让人无法抗拒的事情。

会上瘾,会着迷,会让原本被理性占据主导的人脱胎换骨,变得自甘堕落且无法自拔,一厢情愿为自己放浪形骸之后陷入的万劫不复乖乖买单,甚至对此趋之若鹜。

与江颂分别之后,夏卿欢回到寝室将外套和围巾朝着沙发上一丢,眼镜摘在床头,整个人近乎是瘫软着陷在了自己那张铺叠整齐的床上,任由夜露的湿气大肆沾染干净的被褥。脸深深地埋进枕头里,享受着这种似有若无的窒息感所带给他的片刻清醒。

不过也真的仅仅只有片刻。

因为很快,脑海当中,那些何大夫刚才在电话里嘱托过他的,被夏卿欢选择性遗忘的话语便再次不合时宜地涌现上来,让夏卿欢本就烦乱的思绪瞬间变得更加躁动。

【他于你而言,可永远都不会是什么能帮你逃避现实的温柔乡】

【www.youxs.org,是禁药,是陷阱,是万丈深渊是海市蜃楼……总之不用问了,没什么好词等着你。】

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又在纠结这种没有答案的怪问题了,夏卿欢不愿因此而受捆绑,于是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却恍然察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倒空了身上全部的力气,整个人软得像团棉花。

好难受……

何医生之前确实警告过夏卿欢的,警告他要远离江颂的其中一个很重要的理由,是因为以夏卿欢目前的病情来看,如果他再不严格控制与江颂的社交距离与接触频次,那么对于夏卿欢来说紧接而来的,将会是一次比一次严重的分离焦虑。

这种焦虑会让夏卿欢不得不去承受比刻意远离江颂时还要难熬成百上千倍的痛苦,甚至会让夏卿欢在极端情况下做出伤害自己的事……这一切,夏卿欢都知道。

【我明明只能和你做队友,最多也就是朋友……而且我也明明知道你好像对我……】

【可是你得知道,你光这样听我的话……我可没什么奖励给你。】

江颂的声音逐渐取代了何薇的声音,甚至要比何薇的更加清晰,更加洪亮,却也更加刺骨锥心。

夏卿欢再也无法装作对此毫不在意,无法装作轻松坦然,与面对江颂时那种无所谓的自在随性截然不同,夏卿欢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一个疯狂的念头赫然涌现,那就是他再也不想做那个儒雅随和审视夺度的谦谦君子了,更不想做那个但凡感觉到对方一丁点抗拒就立刻乖乖管住嘴松开手,极尽克制的好好先生了,或者说从一开始,夏卿欢就根本没想过。

违背人性违背了太久,大概是到要被反噬的时候了。

所以索性再说得坦白些吧,此时此刻的夏卿欢,只想把江颂狠狠摁在这张床上,在江颂漆黑的瞳仁中野蛮而霸道地寻索自己的影子,贪婪地享受着江颂眼中有他,也只有他的样子。

那双眼眸会因着对他野蛮粗暴的动作,而被凌乱乌黑的碎发遮挡,但那无所谓,那只会让夏卿欢的渴求更为浓烈醇厚,毕竟……将露未露的爱意最是撩人。

然后夏卿欢会牢牢吻住江颂,在江颂的身上留下独属于他的记号。

或许那时的江颂会受到惊吓挣扎着推开他,只可惜这对于夏卿欢来说似乎更像是一种引诱与褒奖,引诱夏卿欢再多疼爱他一些,褒奖夏卿欢对他无法自控地粗蛮与掳掠,

江颂……会在情到深处之时从唇边低吟着呼唤自己的名字吗?

会吧。

那可真是……太美妙了。

夏卿欢翻身躺在枕头上,身体上涌动的燥热近乎吞噬了他百分之百的理智。

这种热意,夏卿欢已经太久不曾感受过,而突如其来的这一次竟如此汹涌让他难以抗拒。

就见夏卿欢像是喝醉了一样跌跌撞撞地站起身,近乎踉跄着挨到了浴室,伸手拧开了头顶的花洒。

水冰得刺骨,但夏卿欢似是感觉不到,就见他闭上双眼后背倚靠着墙壁,双腿绵软地滑坐在角落里,任由那泛着寒气的水流浸没他身上单薄的白色衬衫。

湿透的衣服紧贴着夏卿欢的上半身,随着胸口不断的起伏,紧实的薄肌充满诱惑地若隐若现着。

也不知被这凉水淋了多久,心底涌动的热意丝毫不见好转,夏卿欢皱着眉头,迸溅的水珠沁在夏卿欢纤密的睫毛之上,冰肌白里透红,美得不可方物。

这美是被夏卿欢亲手打碎的。

下一秒,夏卿欢咬着嘴唇,有些粗暴地扯开了自己的腰带,那是他放弃抵抗彻底沦为欲妄俘虏的标志。

好久没有这样过了。在夏卿欢的心底……他其实很反感这样做。

但是没办法,他横不能这会儿冲出门去找江颂。

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指所掌握的,似乎远不止游戏上的技巧那么简单,夏卿欢难耐地仰起头来,痛苦着却也享受着。

江颂……

如果这时候江颂能偎在他的怀里。

如果这时候他伸手就能触摸到江颂的脸。

如果他耳边是江颂同样破碎而迷乱的声音。

……

怎么办。

这下,飞蛾是真的扑进火里去了……

第059章

对于江颂来说, 今晚应该是他最近这半个多月乃至一个月以来,过得最开心最自在的一段时光了。

开心到与夏卿欢分别之后回到寝室,江颂都还依然沉浸其中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心头的阴霾不见踪影,绵绵的幸福感像是环绕在身边草莓味的棉花糖。

其实仔细想想, 刚刚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进行什么太特别的活动, 无非也就吃了一家味道还不错的小馆子,而后又去海边溜溜达达转了一圈, 聊聊天说说话,还拍了些毫无技术可言的照片……在此期间江颂甚至还对着夏卿欢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找不到有趣的点在哪里,但偏偏,就是让江颂觉得开心。

窝在寝室客厅的小沙发上,拿出手机来对着相册津津有味地翻看了好久,脑海中也顺着这些照片的顺序而接连不断地涌现出当时的画面与情景, 过电影一样。

临离开那片海滩之前,江颂和夏卿欢站在那条栈道上, 以辽远的海面以及海面远处盛境公园绚烂的灯火作为背景, 拍了一张合照。

原相机视角加直男自拍的手法, 双重死亡buff加持却依旧没能将他们两人男模一般抗打的颜值磨灭分毫, 生图似精修,甚至胜过精修,而且因着当时四围那寂寥清幽的环境以及略略昏暗的光线, 竟让这照片拍出了一种莫名舒适慵懒的氛围感出来……江颂喜欢得不行。

之前其实拍废了一张, 废的理由是江颂说夏卿欢拍照时候的笑容简直就和先前被迫跟粉丝们合影留念时露出的那种营业式笑容如出一辙别无二致,搞得画面里的江颂像是个偶遇夏卿欢不分场合求合影的路人甲乙丙一样, 江颂对此非常不满,直呼必须重拍。

于是拍第二张的时候, 夏卿欢不仅笑得更自然,连带着手也跟着不老实了。

轻轻搂住江颂的脖子,微微用力,把江颂的后背贴在了自己的胸膛上,箍着他不让他乱动。一直到现在,江颂都依然还能清晰地回忆起自己在靠近夏卿欢胸口的一瞬间,他略带温热的鼻息在自己的脸上一扫而过的酥麻感。

又痒又舒服,险些叫毫无防备的江颂直接软在夏卿欢的怀里。

而且不得不说夏卿欢可真好看啊……有时候真不能怪人家女粉丝数量多得能从长嘉南排到长嘉北二百个来回带拐弯的,确实有那个实力,也确实有那个资本,这是别人眼红不来的。

依稀记得江颂没来到职业队还在做主播的时候,又一次无意中在微博上看到过一个官方大型的粉丝互动投票活动,说是让选出你心中颜值领域top1的电竞选手。

八大游戏,十二大赛事,一百三十多支战队。

投票第一天,夏卿欢轻轻松松甩了当时的第二名一万两千多票出去,以至于让这一场评比活动从最一开始就失去了悬念。

当时江颂对这活动绝对是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钢铁直男的想法十分好琢磨,电竞选手就是电竞选手,又不是靠脸蛋吃饭的,搞这些评比有什么用处,长得好就能成绩好么?开玩笑。

说白了电竞选手最不应该看的就是脸,哪怕评一评谁的手最好看,说不定都还能掺杂几分合理进去。

尽管这样的评比,夏卿欢大概率也会是冠军吧……但总要比看脸蛋有意义。

而现在。

时隔几年的时间,江颂竟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有点真香了。

对着照片上的夏卿欢看了好久,久到他自己都逐渐有点意识到不对劲,才又赶忙慌里慌张地翻到下一张照片。只可惜眼到心没到,绵延不绝的思绪还依然恋恋不舍地游弋在上一张照片里那暧昧交错的氛围当中,不可自拔。

对着一个大男人的照片看得聚精会神津津有味的……即使知道不会再第二个人知道,但江颂也依然还是心虚得不行,脸又在发烫了。

说起来,这应该还是江颂和夏卿欢两个人的第一张合照,刚拍完的时候江颂下意识就将它存在了那个名为[队友合照]的相册里面。

然而此时此刻,江颂对着它细细琢磨一番,竟将照片又默默地移了出来,新建了一个名为[夏老板专用]的相册。

建成的那一刻,江颂就知道,如果这件事要是被夏卿欢知道了,他一定又要得意地把尾巴翘上天去,然后凑过来说一些正常人脑子都想不出来的荤话调侃自己。

这些,江颂全都能想到。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这样做。

或许……这能算是喜欢吗?

其实私下里,尤其是江颂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并不抵触去深思这个问题,他甚至经常思索,尤其在被夏卿欢勾得面红耳赤的时候,一面害羞,他一边就会在心里偷偷嘀咕自己究竟为什么害羞……是因为喜欢吗?

而他先前在面对夏卿欢几次三番的调戏时,之所以会表现出抵触与抗拒,大抵是因为江颂觉得,在这样的问题上他凭借着他自己的绞尽脑汁好像永远都不会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与夏卿欢是亲密无间并肩作战的队友,本是最直白简单的关系,江颂不确定若真放任它发展下去之后,自己是不是有能力也有精力去将之后会引起的一系列问题与麻烦处理好。

所以可以这样说,从始至终,江颂都不曾真正地抗拒过夏卿欢,他抗拒的是要面对那些自己目前无法预估与测度的问题。

人心大概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了吧,别说别人,有时候就连江颂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想什么。

不过万幸江颂还算人间清醒,眼看着春季赛即将开赛,过硬的职业素养在江颂的脑海当中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待今晚过去之后,便不会再留给他任何哪怕一分一秒像今天这样儿女情长的时间,是时候要集中精力专注比赛了。

而且最近这段时间以来,联赛十二支战队也已经开始在陆陆续续地公布新赛季人员名单,SAG作为每年的压轴大戏,憋气大赛冠军,大概也没几天好藏了吧……只是任禹他们究竟会怎么安排呢?

晚上吃饭那会儿,夏卿欢明明白白地告诉过江颂他下午去找任禹的目的是为了让管理层将他从首发上撤下来,夏卿欢纵使再怎么不正经也绝不会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这一点,江颂心里清楚。

所以……队里的轮换席究竟会怎样变动呢?

江颂毫无头绪,但自始至终江颂都在坚信着一句话:一切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所以无论结果如何,他到底能不能上首发,江颂都决定要坦然无惧地去面对。

一整年过去了,冠军的奖杯都拿了一座了,江颂自认自己也应该开始学会做一个成熟稳重的职业选手,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只是江颂万万没想到,打脸二字竟来得这样快。

……-

第二天下午,到了SAG日常训练的时间,通常只有七名队员外加田教以及两位分析师的训练室里,今天不知为何忽然多出来了几个不太常见的面孔。

半个多月没露面的任禹和沈灼今天竟然意外地勤快,早早就来到训练室里面候着,随之一起出现的还有同样一个多星期没参与训练的夏卿欢。

不过夏卿欢的出现对于江颂而言似乎并不那么意外,毕竟昨天晚上两个人在等电梯的时候,来言去语之间虽说算不上约定好,但江颂就是知道夏卿欢是一定会来的,算是两人之间一种很奇怪的默契。

“哎呦喂?夏老板!稀客啊稀客啊,好久没在训练室见你了。”

江颂是和祁念昭,陆闻锦两个人一起来的训练室,抬眼见到数日未见的夏大老板这会儿正优哉游哉地坐在座位上翻手机,那一瞬间,除江颂之外的两个人别提多兴奋了。

江颂当然也兴奋,只是他兴奋的点或许和别人不太一样,也不太好表现出来,只能自顾自别扭地矜持着,没着急上前去。

“来训练室的意思,是不是可以恢复训练了夏老板?”祁念昭迫不及待地追问,“看你气色这么好,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这么着急让我回来。”夏卿欢笑眯眯地回应着祁念昭,目光却不留痕迹地在他旁边的江颂身上轻轻扫了一下。

江颂今天穿了一件黑色星际宝贝的连帽卫衣,图案上的史迪仔正抬头望月亮,傻呆呆的目光和昨天晚上在海边举目远眺一颗一颗数星星的江颂如出一辙。

有点可爱。夏卿欢又想笑了。

江颂当然能够感觉到夏卿欢在看自己,说真的他的目光在江颂看来真的算不上有多隐晦,所谓明目张胆地眉目传情大抵也不过如此了,只是不知为什么身边的队友对此竟真的毫无察觉。

而江颂自己,当然也会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学着祁念昭刚刚在面对夏卿欢时,表现出来的那种好久没见甚是想念的状态道:“可不么,这几天光听祁念昭在训练室里面念叨你了,你再不来,他想你都该都要疯了,”

“嘿嘿……也还行,也还行,”对于江颂的这句话,祁念昭完全没有要反驳的意思,甚至还有点小开心,“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苟延残喘吧属于是。”

边说,祁念昭边一溜烟地绕道夏卿欢背后,殷勤地给夏卿欢捏了两下肩膀,语气极尽谄媚:“夏老板,今天跟TS训练赛能上场么?他们队那个刺客最近可是跳得很。”

“你可快行行好,放过你们亲爱的夏老板吧。”

这话是坐在一旁的田教说的,大概是看出了夏卿欢在面对祁念昭这问题时候的为难,所以好心帮着他解围。

“啊?”祁念昭闻声一愣,没太明白,“什么意思?”

田钟泽放下手中的水杯,伸手指了指坐在他对面,一人一个笔记本电脑正在闷头敲键盘的任禹和沈灼,一个经理一个副经理,俩人正忙得满头大汗不可开交。

“知道今天这两位来队里干什么来的么?”

“干什么的,不就是……”祁念昭皱起眉来正要说什么,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顿时瞪圆眼睛张大嘴巴,“我靠新赛季要发公告了?!”

“算你小子聪明。”

“我操这才几号啊,是不是忒快了!”边说,边从兜里掏出手机来摁亮看了眼日期。

“这还快?那我要跟你说下周周末就要抽签了你明天是不是准备直接吊死在我办公室门口。”

“下周周末?!”

“有内部消息是这么说的,”任禹掐了掐有些酸涩的鼻梁,从笔记本电脑中直起身来,“就算不是,前后也差不了两天,你们快好好准备吧,没几天了。”

确实依照往年来说,今年的赛程的确紧得像是在赶场子,不过也难怪了,二月初过年,按照惯例,在过年的休赛期之前,联盟十二支战队必须都要完成至少五场对局才行。

这样一排下来,确实只能挤压世界赛之后的休赛时间来做调整,没办法的事。

“一会儿人到齐了之后,任哥会给大家公布一下最后调整并敲定的赛季初首发人员名单。并且下周一晚上八点,运营部门会在各大媒体上同步发出公告的。”

“调整?”

陆闻锦终究还是拥有着作为队内资历较深的队员所该秉持的敏锐与老练,一下就察觉到了这句话的问题所在,“意思就是……”边说,目光边缓缓朝着夏卿欢的方向挪去,发现夏卿欢也在看自己。

夏卿欢知道像陆闻锦这样心思细腻的人,不用谁来刻意点破,他就一定能够意识到这其中的内涵,于是勾勾唇角,朝着陆闻锦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仅一瞬,心头原本的猜想烙印成为了现实,陆闻锦有些绝望地嚎了一嗓:“我靠不会吧——”

而一旁一直没做声的江颂心里面当然也知道任禹那一番话里有话的发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坐在座位上,神色有些黯然。

调整……还能是怎么调整,只能是夏卿欢之前所说从赛季初的阵容里撤下来的调整。

看来夏卿欢在队内说话确实是有的分量,只是抽空去找了任禹一趟,转脸便让管理层在一天之内乖乖做出决断,当场同意将夏卿欢从首发阵容暂时撤下来。

或许确实是有照顾到他身体状况的因素在里面吧,但这对于几天后的SAG粉丝们而言,可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一阵血雨腥风怕是早已经在暗中汹涌地酝酿了。

第060章

【哎,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SAG刚刚发新赛季的公告了!】

【我靠这波预测组简直赢麻了,夏神果然回归了!】

【没人发现7少爷居然也在吗?!啊啊啊啊七欢组合终于返场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所以SAG夺冠那天江颂真是去夏老板家挖人去了是吧?】

【颂宝干得漂亮!】

【也先别激动太早了,你们没发现首发名单里没Liquor么?】

【发现了, 我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只有队员名单里有夏老板, 首发名单里根本没有!】

【啊啊啊?怎会如此啊, 之前不是有爆料说夏老板已经在SAG跟队训练好久了吗?】

【夏老板没挤上首发??纯扯淡呢吧,那刺客位是谁啊?SAG请到天仙了不成?!】

【江颂呗还能是谁, 不会自己看啊,拿个冠军不得了哦。】

【我操真别闹吧,江颂能给夏老板挤下去?这不纯纯扯犊子呢吗?他也配?】

【我人傻了,SAG这队是不是疯了,分不清大小王了是吧。】

【我靠好烦啊,那还假惺惺的请夏老板回来干什么啊!首发都不给上, 纯纯欺负人呢吗这不是!】

【我真无语了,想对江颂粉转黑了有没有人劝劝我。】

【这是SAG管理层的问题吧, 扯江颂干什么, 无脑黑别太蠢。】

【可是不老早就有传言说江颂和SAG的经理关系不一般么?www.youxs.org。】

【我觉得没毛病, 脱粉了, 甚至想回踩。】

【江颂他怎么敢的啊我靠!】

【说一句江颂SB没人反对吧。】

【好,可以,以后每一场有江颂的比赛我都不可能再看了。】

【+1】

【+2】

【+3】

……-

凌晨一点。

SAG电子竞技俱乐部 《迷途荒川》分部经理办公室

烟熏火燎的二手烟味道远要比想象当中的还更提神, 结结实实地盖过了空气清新剂以及窗边那盆栀子花的清香。

任禹坐在座位上, 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亮着,页面停留在战队官博发送的最后一条推文下方的评论区, 以每秒多出几十条回复的速度不断向上疯涨,遥想上一次这般热闹的景象还是SAG夺冠当夜。

只是这一次热闹的缘由却与那夜截然不同, 铺天盖地的谩骂声无一不淋漓尽致地体现着观众们在翻脸不认人时,所显露出来的人性的扭曲与道德的沦丧。

夺冠那晚还在【SAG牛逼,江颂牛逼】的人,今晚就可以因着人员搭配的不合心意,眨眼之间便换上一副恶心嘴脸,口沫横飞把江颂骂了个六亲不认体无完肤。

没人去分析,没人去求证,造谣一张嘴,所以今夜注定是一场极端病态的狂欢。

相比之下,江颂新赛季被安排和戚嘉荣这个死对头同组做搭档这件事似乎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任禹脸色有些差,抬眼看着面前并排而坐的沈灼、田钟泽、领队周忱以及两位分析师,后面的沙发上坐着三位战队运营部门的工作人员。

今晚的情形于他们而言都不太好过。

只是虽然大家都不好过,但其中面色最差的还是莫过于双手抱臂倚在窗边,把烦躁与厌倦二字写在脑门上刻在眼睛里的夏卿欢。

他是被任禹强行叫过来的,如果不是这样,那么这会儿……他一定是正在做一件更重要也更有意义的事情。

但是现在不行了,全被任禹这老王八蛋给打乱了。

“运营和公关那边不是早就已经跟你分析预测过了么?既然选择了要隐瞒夏卿欢的病情,那现在这样的舆论导向是必然的,”沈灼将烟蒂掐灭在将满的烟灰缸里,“别人不了解,你也不记得了?”

“是说过,我也记得,但我没想到居然会发展到这种程度。”任禹无奈地摇头,“再怎么说,江颂也是去年世界赛的总冠军和FMVP,遭的什么灾要受这么夸张的歧视和霸凌,这帮粉丝是都疯了?!”

“我个人认为会不会受到歧视这种事情,主要还是得看跟谁比,”这次说话的,是领队周忱,“如果对方是什么边边角角的小卡啦角色,甚至,咱们还可以把话说得再绝对一点,我敢说哪怕对方是除了夏老板之外目前电竞圈里的任何一个人,江颂都不会受到……”

“哎,”听到周忱这话越说越不对劲,田钟泽赶紧皱着眉头用胳膊肘怼两下打断了他。

而后目光在窗边的夏卿欢身上一撇,示意周忱谨言慎行别说错话了。

周忱瞬间了然,乖乖闭了嘴。

“我回去了。”

夏卿欢才懒得听这些,他才不想管战队怎么想,粉丝们怎么想,运营公关先前怎么预测的怎么安排的他统统不知道,他们这群人爱死不死,夏卿欢通通管不着。

他只想赶紧找到江颂,对着江颂认认真真地道歉,告诉江颂他不该就这样撤下来,更不该因着他的问题而给江颂带来这样大的困扰。

同时,他也会平等地厌恨每一个不分青红皂白是非曲直就断章取义栽赃江颂的观众,会不厌其烦地一个个耐心询问他们你们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傻逼。

太多事情等着夏卿欢去做,他不能再把时间耗费在这里了。

然而任禹又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

“夏卿欢你回来!”眼看着那一双长腿三步并两步地就要迈出办公室去,任禹大声叫住了他,“你干什么去!”

“少管我。”

“怎么可能不管,”任禹被这话气得不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夏卿欢!”

“既然知道就放我走。”

“我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不可能放你走,你以为我叫你过来干什么的!”任禹站起身,气冲冲地走到夏卿欢身边。

说真的,就按此时此刻夏卿欢那股子从里到外散发出来的超低气压来说,怕是任谁过去都得被吓得汗毛直立。

坦白讲甚至就连任禹走过去的一瞬间,虽然心里怒火中烧,但他都得暗搓搓在心里面给自己壮两下胆才行。

太久没见过这样的夏卿欢了,对于这其中的恐怖甚至都有些淡忘了。

“你不就是在自责么?自责因为自己撤下来这一件事而给江颂带来这么大困扰,是吧。”

夏卿欢没有吱声,也算是一种默认的方式。

“可事实就是就算你不说,你也照样会被撤下来,”任禹边说,边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从一堆档案里快速地抽出了一份文件来拍在了桌子上,“你知道这是什么?”

夏卿欢依旧不说话,他在等任禹说服自己。

三分钟时间在心里默默倒数,说不明白他转头就走。

“在你找我之前,你的心理医生其实早就已经在私下里联系过我了,”任禹一边说,一边把文件翻开,“这里是你近半年以来一部分治疗笔录,何医生只跟我透露了一小部分不涉及隐私的内容,为的就是说服队里暂缓你比赛的行程,以你现在的状态还不能保证顺利接任比赛。”

夏卿欢怔了一下。

“所以如果这样说能让你好受一点点的话……那我明确告诉你,让你从首发暂时撤下来这个决议的始作俑者,从一开始就不是你。”

好受一点?

怎么可能会好受一点。

夏卿欢忽然有点想笑,他觉得任禹这话说得简直清奇又离谱。

“而且,虽然我不知道你现在冲出门去之后到底要干什么,但我得提醒你一点夏卿欢,”任禹边说,边用食指轻轻敲了敲那一份被自己摊开的文件,算作是个提醒。

“对于你目前的情况,队里还没有要对外公开的打算,所以我不管你要做什么……我劝你最好谨言慎行。”

终究是有着在一起共事多年的默契吧。如果不是因为任禹的这一句话,或许出了这办公室门的下一秒,夏卿欢就会直接把自己的病情里里外外跟这些煽风点火没有主见的墙头草们说个明白。

让他们睁大眼睛看看自己之前放的都是些什么怪屁,看看他们究竟对体贴善良舍己为人的江颂做了什么。

但是现在,任禹一语惊醒梦中人,夏卿欢也以光速冷静了下来。

“顾及影响,别太自私。”任禹冷夏脸来-

从任禹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两点了。

又是熬大夜的一天,说不累是假的,但偏偏夏卿欢就是毫无睡意。

乘着电梯来到六楼,鬼使神差地晃到了江颂的寝室门前,只是夏卿欢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来干什么。

昨晚公告发出之后,舆论顷刻之间一边倒地指向江颂,夏卿欢当时并不在训练室里,还是后来听谷冉他们说,自公告发出之后江颂连晚训都没参加,坐在座位上翻了会儿手机就自己一个人回寝室了。

夏卿欢听完这话心疼得都快要碎了。

他无法强迫自己不去在脑海中想象,江颂在黯然离开训练室时那无奈又悲伤的背影。

身后就是他去年带领SAG过五关斩六将,血命Carry数场才终于赢下来的那座世界赛冠军奖杯,但耳边却是与夺冠之时截然不同的诋毁与谩骂。

这对于一个初出茅庐参赛仅一年的年轻选手来说,这未免太残酷了些。

夏卿欢站在江颂寝室的门口,此时此刻,他很想把门敲开,他想见一见江颂,想听江颂跟自己彻夜长谈地抱怨,抱怨那些不明是非的观众,抱怨自己受到的不公正的待遇和心里的委屈。

或许江颂也会气得伸手揍他锤他,带着哭腔痛骂他,夏卿欢当然会乖乖领受,只要江颂解恨,他怎样都愿意。

但夏卿欢知道,上述的一切,江颂一定都不会做的。

真实的江颂,一定是会一脸平静地打开门,即使眼眶已经红得发紫,眼睛肿得如同两个核桃,他也只是会抬眼淡淡地冲夏卿欢笑一笑,哑着嗓子,用那被厚重鼻音所填满的声音说一句“哥我没事。”

多委婉的拒绝。

夏卿欢低下头去一手撑着门框,想要敲门却发觉自己的手臂似是有千斤重,怎么提都提不起来。

夏卿欢承认自己怂了,怕了。

他怕现在的江颂根本就不想看到他,怕江颂会在心里默认从今以后要与夏卿欢这个人彻底划清界限。

但夏卿欢似乎更怕江颂会看起来异常地平静祥和,那就说明在他心正酝酿着更大的事情。夏卿欢承受不起。

缓缓松开了撑着门框的手,夏卿欢走到了江颂房门对面,靠着走廊的墙壁一条腿蜷起坐了下来,掏出了手机。

微博上的舆论还在不停地发酵着,太多太多顶着夏卿欢粉丝名号的人在官博下面跳脚发疯,一边辱骂着江颂,一边命令着俱乐部尽快把他们的偶像放出来。

其中有几条更是炸裂到让一向不主动在社交软件上露面的夏卿欢都恨不能当场用大号回复一句傻逼吧你。

【我就说这江颂是不是跟SAG哪个管理层有什么关系啊。】

【小模样长得不错,别是傍上哪个说了算的高层给人当小白脸去了吧。】

【没准,这眉清目秀的,保不齐是被他们老总包了,怨不得把把能上场。】

“艹。”

夏卿欢是真的没忍住骂了一句出来。

“腾”地一下站起身,面色阴沉得吓人。

就见夏卿欢一边朝着训练室的方向疾走,一边低头倾尽毕生手速打了行字,并用自己的微博加了黄V认证的大号回复了过去。

【删了,别他妈逼我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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