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厉行舟身上的气息极具侵略性，手指还在不断收紧，不一会儿厉星极的脸就开始涨红起来。

咬着牙挤出了几个字，道，“你认错了。”

“又想乱我心神？”

厉行舟冷笑，双眼的猩红却褪去不少。

“松开，心魔会有心跳有呼吸，会被你掐的喘不过气来吗？”

厉星极奋力挪动这厉行舟的手，让他感受着自己脉搏的跳动，只见他眼睛一会猩红一会清明。

卡着恢复正常还在恍惚的刹那，厉星极膝盖一顶，猛地把人踹开。

就地一滚，借着惯性半跪起来，瞬时一道血剑凝集，横在身前防备。

看到厉星极左手整条手臂炸开成血雾，厉行舟刚刚清澈一点的双眸骤然通红，随即与眼白一通转为幽深的黑，左手掐诀，右手轻轻一握，顿时周围的灵气疯狂涌动，骤然被压缩成晶体凝为长剑。

“砰！”

一剑劈下，血气和灵气交互炸开，精纯的灵气回过头反哺到厉星极身上。

失去的血肉飞速生长。

“咦？”

眼前这个‘心魔’明显跟他之前的不一样，没有理智的状态下脑子本来就不好用，见状厉行舟歪了歪头，轻眯起眼睛，试图分辨出前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厉星极却虚不受补，猛地一口污血呛咳出来，瞬间眼前一黑，右手猛然撑在地上。

“坏了。”

刚才不受控制吸入了溃散的灵气的时候厉星极就暗叫不好。

他跟厉行舟同出一源，法诀一出逸散的灵气自动补全身上缺损，但那是仙门功法。

他入魔后一身功法和仙术相冲，剧烈激荡下气血逆行，只来得及发出一点声音，就昏死过去。

砰！

“嗯？”

厉行舟愣愣的看着眼前，完全漆黑的眼睛渐渐露出了一点眼白，每眨一次眼，神志就归拢几分。

直至——

“喂。”厉行舟先走到一旁把自己扔掉的长剑拾了起来，用剑面拍了拍栽倒在地上的厉星极的头。

接着又在他身上轻轻戳了两下。

只见厉星极的身体和正常人一样被戳出了一个血窟窿，身体条件发射一样抽搐了两下。

“原来是活的吗？”

在准备戳第三下的时候，厉行舟总算是找回了一点良知，随着周围青草花香不断沁入，满心的戾气慢慢被驱散了。

他已经从试炼中出来了，这是外面，眼前的这个人只不过是一个无辜路人。

厉行舟失去理智的时间并不长，若不是突如其来的欲望打断，他都未必会有这么一瞬空白。

也就不会，把眼前这个活人当做是自己的心魔。

刚才发生了什么厉行舟已经记不太清了，只是脑海中隐约有着几个片段闪过，片段里面他疯了一样压住这个人，把他认作是心魔要掐死他，这个人竭力说不是。

当然，他压住这个人的时候只是单纯的认错，没有别的想法。

应该是这样。

厉行舟猛地闭了闭眼睛，给自己一个心理暗示，在睁开眼的时候彻底清明。

紧忙蹲下身把这个反过来，还喘气就还有救呢。

刚触碰到，只觉得瘦骨嶙峋，若非是看到了他身上还有皮肉，厉行舟险些还以为自己是捏了一把骨头。

然而才翻过来，厉行舟差点又一剑刺了过去。

原因无他，这人竟是长了一张跟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脸。

当然，要不是此人太过消瘦，脸上但凡多一两分肉，就完全跟他一个模样了！

这通试炼秘境中，他生出的心魔就是长得这个样子。

之所以瘦，就是因为他每斩出一剑，心魔就瘦一分，最后如骷髅一般。

直至最后一剑，骷髅再未出现。

按照常理来说，通过试炼就意味着他已经斩掉心魔，这个人纵然与他再像，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关系。

可耐不住厉行舟自己心虚啊。

那红粉骷髅状的心魔往他身上一扑，他都没有动手就消失在了附近，究竟是被灭了还是被带出来？

亦或是，经由试炼的锻炼后，这个心魔重新生出，甚至还有了自己的意识！

“首先这个是极窟秘境，不会无缘无故多出一个跟我有几分相似的人，就算是从我的亲族当中寻觅也绝无可能。”

“其次，此人功法几乎与我相同。”

“最后，我在出了试炼的刹那，本能弃剑将此人压在身下，若不是清醒，定然会图谋不轨之事。”

“综上三点，此物必为我欲念心魔转生而来。”

铮——

一通分析后，厉行舟的长剑已然指向了厉星极的咽喉，剑芒刺破了皮肤，鲜红温热的血骤然顺着伤口涌出。

也不知道是被浓郁的血气刺激还是别的什么，厉行舟的手仿佛触雷，一抖不由自主就将剑猛地抛到一边。

剑身直直没入地下。

“真不愧是心魔，乱我心神竟到了如此地步！”

纵然知道只要动手斩杀，自己的欲念心魔恐怕就会彻底消失，可真当触及，不待动手只觉心神不宁。

宗门传功长老曾教导。

若是产生如此心绪，当要静坐凝神，其神若融于天，堪红尘，入浊世而不沾染，却万恶之念，方可念头通达。

倘是强行为之，恐会入魔。

厉行舟先入为主，直接将厉星极当做欲念成魔。

杀灭一魔容易，可欲念不除掉，此魔生生无尽。

但是话说的容易，解决此事却有些困难。

他十六岁引气入体入问天宗修行，二十六岁筑基成结灵台，如今筑基三层，抱元守一之境，更是问天宗内门大弟子。

这种条件找一个道侣不难。

但若是情欲合一，当真有喜欢的人，自然可以如此。

事实却是正好相反，宗门之中他既瞧不上内门弟子，核心弟子又非他能接触到。

当若积极钻营，修行之心焉能有之？

此事更兼对声名有碍，本是风光霁月之人，为了渡心魔劫急求道侣，怎么听都不像是正经的事情。

可要放任心魔，只怕于他修行有碍。

杀又杀不得，渡又渡不过。

此物反倒是对自己也有杀性，放任不理更是祸害。

也就是说还得好生养着。

“嗯？好生养着？”想着想着，厉行舟眼睛亮了。

如果只是单纯由怨气组成的心魔，除却不断杀灭恐怕没有他法，但很显然这个已经生出了自己的意识，某种意义上已经算作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自己熟悉可控，他又绝对离不开自己，越说越觉得分外适合养在自己洞府。

一个念头升起，没有足够的理由，是很难让人放弃的。

对于厉行舟来说当务之急是自己的心魔会阻碍他的修行，比起这一点，养一个脔禁而已，性价比是最高的。

第二还需要是一个活人，单纯的怨气组成的心魔随时可以消散，凝聚。

不是不能用炼制心魔的灵器加以控制，可无论怎么说，都跟直接上灵气没有什么区别。

活人就不一样了，厉行舟几乎是瞬间就说服自己，当时找了一个已经入魔之人做道侣。

正常情况下自然是不入流的，可比起虚无的怨气，灵气，怎么说都是同种族的，简直好得不能再好。

第三，心魔外置，于修行无碍，就不会影响两年后宗门大比。

问天宗，静虚界北境域第一仙门，其下七十二峰与三十六池共成一百零八诸天星辰大阵，凡北境弟子皆以加入问天宗为荣。

厉行舟乃玉骨峰内门弟子。

他无显赫背景，家族亦不能给他提供任何的帮助，那就只有修成金丹，才能成为核心弟子，拜峰主为师。

自己身上要是还有心魔残留，纵然修成金丹，也是有着极大的瑕疵。

一旦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综合所有的情况，将这个生出神志的心魔囚禁在自己的身边，给他一个新的身份，就再合适不过了。

确定之后，厉行舟打开储物袋翻找了一通，终于在角落中找到一只锁灵环。

此物乃问天宗门人用贡献值兑换，可以锁住精灵之物。

心魔乃是念力怨气所化，本不在精灵的范围，巧了不是，这东西正好生出了意识了！

拿到东西，厉行舟举起来照着厉星极比划了两下。

戴在手上太扎眼，那就——

厉星极左手还在不断恢复生长，血雾萦绕成了一团，只是稍稍感受一下就能感觉到上面精纯的能量。

“就是这里了！”

“啪！”

“唔！”

锁灵环被打入血雾之中，掐诀默念，骤然间金光大盛，锁灵环找到精灵所在紧紧扣住，厉星极也在昏迷中闷哼一声，几近于无的呼吸开始剧烈明显，不过三五呼吸的功夫，左手尽数恢复。

昏迷之中，厉星极仿佛沉浸在无尽深渊，永远出不去，也沉不到最底，好似要在这虚无之中渡过无尽的时光，直至天地也为之消散。

而就在他快要连自我都失去的时候，灵台一阵清明，一道银环疯狂围绕着自己的魂灵旋转，由大及小，将他逸散在空间中的神识收拢挤压，简单粗暴的聚集在了一处，最后牢牢锁上，

厉星极蓦地睁开眼，空中星子映照在眼中，由无神到有神，最后有灌入了一口生气，生生的把他从无尽虚无拉了出来。

“呼——呼——”

厉星极猛地吸着气，剧烈呼吸带来的剧痛让他找回了生的感觉，清醒过来才察觉，自己身上又多了两个痛的地方。

“你醒了？”

自己那张熟悉的脸猛然凑近放大，惊得厉星极瞳孔一缩。

不待有其他的动作，就被厉行舟掐住了下巴，“还怕我？你这个心魔确实特殊。”

“我——”厉星极正要说什么，话到嘴边猛然记起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自己，依照自己的行为习惯，定然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种事情。

除非是别有图谋。

而厉行舟口口声声称他为心魔？

“你待如何？”

厉星极深谙说多错多，遇到问题最好就是直接反问回去。

“不知道该怎么正常说话，反问我一句，套话？”

厉星极的想法，厉行舟同样也很容易猜到，指腹摩挲在柔软的皮肤上，语气轻佻，“不用紧张，当时我日行一善，先留你一命。”

厉星极越听，越觉得厉行舟的话有些奇怪，语气也好像有哪里不对，自己就像是错过了什么环节。

偏偏自己以前没遇到过什么未来的自己，完全没有经验可以琢磨。

唯独可以肯定的就是此人现在没有什么杀心。

“既然醒了就起来，换身衣服。”

厉行舟又左右看了看，才放下手，拍拍衣摆起身，随手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套新的灵衣，丢在了厉星极的身上。

厉星极低头看了看，灵衣是由五彩蚕吐丝织造而成，带着竹叶花纹，是过去他最喜欢的一套灵衣。

可问题就在这里。

他算不上洁癖，却不愿意别人用自己的东西，破旧的灵衣都是干脆直接损毁，不存在多出来的送给别人。

更不要说这一身五彩蚕丝衣价值不菲，厉行舟也定是才得到没几日，上身不过一二回，

借给外人？

怪，实在是太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