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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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她抿了抿唇, 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双手轻轻捂住他的耳朵:“我给你做个帽子好不好?有帽子挡住寒风,耳朵就?不会冻伤了。”

“好, 你只要不伤到自己做什么都好。”萧青棠也笑着看她。

“可我以前没做过, 可能?做的很?丑,你会不会不喜欢?”

萧青棠捧着她的双手,在她指尖上亲亲:“你做的我都喜欢。”

“好。”她扬着唇, “那我一会儿就?去问孙婆婆买布。”

她真不会针线活, 是母亲担心她, 才教了她缝月事带,其余她一律没怎么碰过。

正如月事带上?歪歪扭扭的针脚一样,她做的帽子上?的针脚也是歪歪扭扭的。

孙婆婆偶尔来看一眼,每回看不过去就?想帮她缝, 可她不肯,偏要自己缝。

还好, 针脚被藏在里面, 一点儿看不见,只能?瞧见水波纹一样的帽檐。

萧青棠就?顶着水波纹帽檐,穿着一身粗布衣裳, 牵着她往前赶路。

他们?打?算去前方县城里,经由孙婆婆介绍,又将陆路改为水路,从一条山间小道穿过去, 走到尽头就?是一条小河, 河边有专程搭人过河的小船, 只是花费比坐牛车稍贵一些。

临近年关?,天却晴好了, 日头高挂,顶着人头皮,晒得有些发烫。

从小路穿来,前方越过一个小山头,便是小河。

山头边长了一棵树,树上?长满了扇状红花。

“那棵树开花了!”姜溶指着花树低呼一声,提着裙子跑几步到了花树前,“这花怎么长得毛茸茸的?”

萧青棠不徐不疾跟上?,淡淡道:“有些像合欢花,只是合欢是夏日盛放,应当不是。”

“合欢?”姜溶拽来一枝,轻轻一吹,柔软的花瓣毛毛滚动起来。

“是,青棠便是合欢的别称。”

她瞪大眼:“你的名字是花的意思,不是什么糖果?”

萧青棠觉得好笑,嘴角忍不住上?扬:“你一直以为我叫青糖?”

“对?呀,我还以为是什么我没吃过的糖呢。”抠抠峮5249零819贰,天天更新

“哪有人会叫这样的名字?”萧青棠笑道,“合欢别称青棠,寓意夫妻恩爱忠贞。”

姜溶眨眨眼:“噢,那你爹爹肯定很?爱你娘亲啦?我都不知晓,你爹爹去世?了,那你娘亲呢?”

“我爹?”他自嘲笑了笑,“去世?的老侯爷并非我生父。”

“啊?”姜溶震惊,无意识松开手,花枝从她手中溜走,在空中来回弹了好几下,花瓣险些弹落。

萧青棠看着满树红花,缓缓道:“我生父是当今陛下。”

“啊?”姜溶不会说别的了。

“我小时也以为我父母恩爱有加,直至亲眼看见母亲和舅舅在一起。

我父亲是平南侯,母亲是嘉和郡主,从出生便是风光无限,备受瞩目,又从小能?文?善武,更是天之骄子,风头无两。

那时我总以为,父亲是这天底下最?英武的男人,母亲是这天底下最?纯善的女人,舅舅这个最?有权势的人唯独最?疼爱我,而我便是这天底下最?风光的人,我轻而易举地睥睨一切,以为这天底下甚至没有人能?比得过我的一根发丝,即使父亲总是板着脸从未对?我笑过,母亲也常常称病,似乎总不喜欢见我。

直至瞧见那桩不能?为外人言的皇家秘辛,我才明?白到底为何。这看似霁月风光的恢宏皇宫只不过是一个大染缸,而我也并未干净到哪儿去。

我曾与他们?置气,闹到要剃发为僧,我手上?的这串菩提珠便是寺中主持给的。

主持不肯给我剃发,我便自己拿剪子将满头的长发剪得稀碎,他们?都吓坏了,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哪个像我这样离经叛道的。

后来,我想通了,不再为难自己,整日吃吃喝喝四处游玩,什么能?让他们?没有脸面,我就?做什么。

我跟京城的纨绔子弟出去鬼混,与他们?流连于烟花柳巷之地,却从未碰过那些女人,并非我本性纯良,只因我觉得恶心,仅此而已。

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纯真的感?情吗?

世?人大概都是如此,总喜欢用一些美好的名头来掩盖自己污浊的行?迹,向世?人表演,演着演着,便真以为自己有多?高洁,其实面具之下不过是更令人作呕的存在。”

这话太长了,姜溶理不太清楚,可她看那双平静如井的眼中似乎总带着一点儿哀伤。

她走过去,抱住他:“可是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呀,你看这些花很?漂亮,你也很?漂亮。”

萧青棠轻轻推开她,弯下背,在她脸颊上?捏了捏:“笨蛋,旁人听了这话定会在意我和皇帝的关?系,有没有机会被皇帝认回去,你怎么不问?”

“噢,可你不是不喜欢他吗?”她眨眨眼。

“也不是不喜欢,我只是不喜欢他是我父亲。”

“那你不要认他不就?行?了?你开心就?好嘛。”

萧青棠弯着嘴角:“可是我要是认了他,说不定有机会当皇帝,等我当了皇帝,就?能?给你买很?多?亮晶晶。到时用亮晶晶给你盖一座宫殿,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亮晶晶做的,床是,桌子是,柜子也是。”

姜溶脱口而出:“可是你不喜欢这样,我不想你不开心。”

萧青棠微愣,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他紧紧抱住身前的人,不停重复:“溶宝,我爱你。”

姜溶不停回应:“我也爱你,我也爱你呀。”

“我们?成亲,好不好?”

“在哪儿?”

“在这儿。”

萧青棠折下几支花枝,将花枝重叠在一起,编成一个火红的圆环,戴在她头上?。

她抬着眼睛看,摸摸满头的合欢花,也去摘下一支:“你来。”

萧青棠低下头,那支花被插在他的发髻中。

他牵着她跪在合欢花树下,对?着一望无际的澄澈蓝天,虔诚叩拜。

“苍天在上?,弟子萧青棠,六亲缘薄,两袖清风,然却有妻姜溶不弃弟子一无所有,愿与弟子相守。

弟子在此恳请皇天后土作证,今,弟子愿与妻姜溶结为夫妻,愿与她同甘共苦,相濡以沫,钟情一人,白首不渝,青山可平,黄河可枯,此誓不违。”

他一字一顿说完,含笑看向身旁的人。

姜溶一直在看他,见他笑,也忍不住笑。

她学着他的模样朝前拜拜,认真又庄重道:

“萧青棠对?姜溶的好,姜溶都明?白,即使不明?白也能?体会到。姜溶愿意嫁给萧青棠,做他的妻子,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他们?相视一眼,一起朝上?苍拜了三拜。

“来。”萧青棠扶着她起身,拿着防身用的砍刀,割一缕发。

姜溶立即学着将发梢递过去,让他也割一缕自己的。

两缕发丝缠绕在一起,他摘下一朵合欢花,将发丝系在花梗上?,浅笑解释:“这叫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姜溶喃喃学一遍:“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一阵风拂来,萧青棠仰头笑笑,鬓发迎着风纷飞:“起风了。”

他松手,艳丽的如絮的合欢花随着风起舞,飞到了天边。

“走吧,午时船就?要走了,再不走赶不上?了。”他牵着人往前跑,头上?的合欢花欢快跳动,几乎要活过来。

姜溶跟着他跑,粗布裙摆摇曳,迎风傻笑个不停:“萧青棠!”

“怎么了?”他停下,转身看。

“没什么,就?是喊喊你!”姜溶推推他,“快走,要赶不上?船啦!”

他笑着摇摇头,接着往前奔。

姜溶仰着脑袋大喊:“姜溶是萧青棠的妻子啦!”

萧青棠又尴尬又感?动,还觉得有些好笑:“姜溶本就?是萧青棠的妻子啊。”

站岸边等客的船夫朝他们?看来,不理解地抓抓脑袋,朝他们?喊一声:“你们?是来坐船的?”

萧青棠立即停下,正色几分:“正是。”

船夫上?下打?量他们?几遍,确认他们?俩是正常人,才往旁边让了让:“一人三文?钱。”

萧青棠从袖子摸出几个铜板交出去,先一步踏上?小船,转身去扶人:“来,慢一些,莫怕。”

“我不怕。”姜溶往船上?一跳,踩得小船摇摇晃晃。

萧青棠吓得不轻,急忙将她按着坐下,小声教训:“这水可冷,若是掉下去,即使我能?将你救回来,你也得冻坏。”

“不要生气嘛。”她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一口。

萧青棠慌忙左右看一眼,没见船夫看过来才松一口气,又小声教训:“在外面不能?这样。”

“噢,好。”姜溶不生气也不顶嘴,笑眯眯的,倒弄得他不知该如何往下说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包裹住她的双手,轻声道:“等以后银钱充裕了,我答应过的要给你买的喜服头面都会给你补上?,还有婚礼和嫁妆。”

“嘿嘿,好。”姜溶咧着嘴笑。

“傻瓜,就?会傻笑。”萧青棠笑着捏捏她的脸,“到了那边我们?便不耽搁了,直接坐船走。”

“你说过啦,傻瓜。”

萧青棠拍拍她的脑袋:“我不是怕你这小脑瓜记不住?”

“我记得住,我脑袋可不小。”她摇头晃脑的,猛得又朝船边趴去,“是不是快到了,我看到岸啦!”

萧青棠怕她掉下去,紧紧抓住她:“是,快到了。”

船夫也应和:“上?了岸,往前走一段有一个茶棚,茶棚偶尔会有车送客去县城,若是运气好,应当能?碰上?。”

“好,多?谢。”

船缓缓靠岸,萧青棠扶着姜溶下船,被她拽着往芦苇荡外跑。

“我看见茶棚啦!好像有车!我们?运气真好!”

枯燥的冬日里,她头上?的那一圈红格外显眼,原打?算启程的车夫瞧见她,朝她挥挥手:“坐车吗?”

“坐的坐的,我和我夫君两人!”

“坐得下!快来!”

她兴奋拽着萧青棠往前奔,坐着载满人的牛车往县城去。

“伯伯,县城坐船的地方在哪儿?”

“就?在进城门不远,你们?要去哪儿啊?”

她转头看萧青棠一眼,朝人道:“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萧青棠忍住笑,悄悄捏了捏她的手。

她回头,左眼眨眨:我是不是很?聪明??

萧青棠佯装看不懂,左右看看,就?是不夸她。

她抱着双臂,一脸幽怨,一直忍到下车,进了县城,才闷闷不乐道:“你怎么不理我?”

“什么?”

“我让你夸我呀。”

“夸你什么?”

她一瘪嘴,委屈极了:“你说的,不能?把什么事儿都告诉别人的,我记住了,你不夸我。”

第72章

看样子是要哭了, 萧青棠连忙又哄:“好好好?,我知晓了,我夸你, 我这就夸你, 溶宝好?棒好?聪明好?记性。”

她骄傲地扬扬脸:“这还差不多。”

县城人不少,萧青棠没?好?意思笑出声,强忍着牵住她的手:“走, 奖励你吃好?吃的。”

“这不算奖励, 原本就说好?要吃好?的, 我记不住也要吃好吃的。”

萧青棠实在没?能忍住,低低笑出声:“好?,你说得对,这不算奖励, 走,去?吃你原本就要吃的好?吃的。”

“走!”姜溶抓住他的手, 晃荡着, 背着挎包往前走。

她嫌包袱不好?看,做了个小挎包,上面让萧青棠作了一幅兰草图, 里面装着她的小东西。

但小挎包装不下那样多东西,还是要背包袱,由萧青棠背。

萧青棠怕船赶不上,去?渡口先预订了位置, 就在渡口附近的馆子用膳。

馆子不大, 也没?什么稀奇菜, 但饭菜口味很不错,最重要的是有很多糕点点心。

姜溶已经好?久没?吃点心了, 直往嘴里塞。

“吃不完也能带走的,笨蛋。”萧青棠敲一下她的脑袋。

她恍然大悟:“对噢,那我慢慢吃。”

萧青棠看着她就忍不住扬起唇:“船上吃的不多,一会儿咱们去?给你买些零嘴带上,离开船还有一段时辰,应当来得及。”

她咽下一口肉,担忧:“咱们的银子够吗?”

“还学会省钱了?”萧青棠揶揄,“放心,那块玉佩也能当一些钱,够的。”

“那就好?。”她安心嚼嚼,“我们没?钱啦,要省着点儿,我得管账掌家的。”

“那你以后管钱?”

她想了想,摇摇头:“算了,我怕算错了。”

萧青棠道:“无碍,我和你一起记,待会儿就去?买些纸笔,免得你在船上无聊。”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不是小孩子也会无聊。”

姜溶点点头,觉得有道理:“那还是买点纸吧。”

纸要买,吃的也要买,玉佩拿去?换银子,一趟忙完已到?开船时辰,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匆匆忙忙往船上赶。

在船角的一个小小的卧室,光线不算太好?,坐在窗边,再点一盏烛灯才能看得清。

姜溶将银子全堆在桌上,掰着手指算。

“三个银锭是十五两,八个银角是八两,一共是……二十三两,加上玉佩当了五十两,是七十三两,再加玉勾十五两……”她苦思冥想,“是、是七、八十八两。”

她铺好?纸,沾上一点儿墨汁,又念叨一遍,将数字记下,接着一边磨墨一边又想:

“在孙婆婆那儿花了一两,坐船花了六文,牛车四文,一共十文,馆子吃饭一百零八文,就是一百一十八文,乘船是八十文,一百九十八文。一两是一千文……”

嘟嘟囔囔算完,她将账目都写好?,递给萧青棠看:“你看,算得对不对?”

萧青棠听着她念叨完的,但还是略看过几眼?,道:“对的。”

她笑眯眯叠好?几张:“怎么收,要不要装订起来?”

“我去?问人要针线。”

萧青棠拿了针线,和她并排坐在桌前,一起将纸张一页一页装订起来。

“叫人送些热水来沐浴?”他装着装着忽然道。

“船上有水吗?”姜溶随口问。

他转眼?,朝她笑了笑:“有。”

“噢,那行呀。”

“沐浴完睡觉。”他凑过去?,悄声在她耳旁道。

姜溶眨眨眼?,看着他那双含笑的双眸,忽然明白了什么,也压低声音:“你想啦?”

他弯着眼?眸:“嗯,可以吗?”

“可以呀。”姜溶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他快速装好?书册,转身往外走:“我这就去?让人送水来。”

姜溶害羞抿抿唇,低垂下眉眼?,默默将书桌收拾好?。

船上热水不多,但只要多花些银钱很快就能弄来,甚至浴桶都能用来。

水已放进小屏风后的小浴桶里,姜溶先洗,萧青棠没?法?和她挤在一起,也要在旁边帮她。

她倒好?,洗完就要走,萧青棠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留在这儿,帮我洗。”

“噢”她眨眨眼?,红着脸拿起帕子,“你怎么已经……”

萧青棠往后躺了躺,大大方方露出来:“你要用的,你不督促我洗仔细些?”

“噢。”姜溶觉得有道理,也不害臊,大大方方握住,仔仔细细清洗,每一个角落都要搓到?。

却是萧青棠先受不住了,呼吸一下乱了,一把勾住她的脖子,又啃又咬:“不洗了。”

“还没?洗好?。”她胡乱推他的脸。

萧青棠没?法?,握住她的双手,从浴桶跨出来,托着她边亲边往卧房走:“再洗就要出来了。”

她哼哼几声,紧紧抱住他的脖子,生怕摔了。

萧青棠将她放下,正要俯首时瞧见自己腹上的浅浅血迹。

她眨眨眼?,也瞧见了,又往自己身下看了看,茫然道:“月事来了。”

“嗯。”萧青棠暗自泄了口气,“我去?给你月事带。”

“噢。”姜溶盯着他直戳戳的物件,眼?睛一眨不眨。

他顺手擦了腹上的血迹,将东西递给她,奇怪打量一眼?:“看什么呢?”

姜溶指指:“它怎么办?”

“一会儿看吧,消不下去?便要自己解决了。”他披上衣裳,“肚子疼不疼?我去?冲些红糖水。”

姜溶穿好?衣裳,跟在他后面:“用手吗?”

“嗯。”他搅了搅杯子里的红糖,端去?放在床边的矮柜上,“有些烫,冷一冷再喝。”

“那我帮你。”姜溶撸撸袖子,跪坐在床边。

萧青棠挑了挑眉:“你帮我?”

她点点头,双手握住:“怎么弄?”

萧青棠强忍着没?哼出声,低哑着嗓子道:“来回?动一动。”

“噢。”姜溶看他一眼?,双手试探着动动,“这样吗?”

“嗯。”萧青棠喉头滚动一下,垂眸盯着她毛茸茸的发顶。

她认真?极了,像是在做什么古老的仪式,满脸严肃,眉头还微微蹙着。

“舒服吗?”

“舒服。”

她咧咧嘴,仰头和他对视。

萧青棠弯背,掌住她的后颈,深深吻下去?。

她手一下不会动了,呆愣愣握在那儿。

萧青棠空虚难耐,握住她的手滚动起来。

这可比她那慢慢悠悠的劲儿快多了,她感?觉手都要秃噜皮了,手腕酸得都抬不起来了,开始后悔刚才的话,急忙要挣开手:“不了不了不了。”

萧青棠在她耳廓上咬了一口,嗓音暗哑道:“不是你说要帮我的吗?不能半途而?废。”

“可是我手好?累了。”她委屈巴巴抬着眼?。

萧青棠眼?尾微红,如同即将出山的猛兽,哪儿还能顾得了那样多:“再忍忍,快好?了。”

“还要多久?”

“你唤我,唤得好?听些,便能快些。”

“二郎?”

萧青棠亲亲她的脸:“妩媚一些。”

“什么叫妩媚一些?”

“扭一扭。”

她仰着脑袋思索思索,扭着腰,九转十八弯地喊一声:“二~郎~~~”

萧青棠一下笑出声:“算了,我自个儿来。”

姜溶不满看他一眼?:“你笑什么?我不是扭了吗?”

他眉眼?都是笑意:“你别惹我笑了,我再笑真?是要废了。”

姜溶哼一声,气得扭在一边不理他了。

他坐床头,背靠着软枕,一声声唤她的名字:“溶宝,溶宝……”

那嗓音浓稠得不像话,好?似一罐子蜂蜜倒在姜溶身上,黏糊糊甜滋滋地将她紧紧包裹住,怎么也化不开。

她抿了抿唇,转头悄悄看他。

萧青棠一眼?瞧见,冲她招招手:“过来。”

她爬过去?,被他薅去?跟前,弄乱了衣衫,脖颈留下许多红痕。

她受不了这样的痒,哼哼唧唧叫起来:“不亲了不亲了,青棠……”

萧青棠眯了眯眼?,动作越发迅速,低喘几声,松了手。

“嗯?”姜溶倒在他怀里,垂头看一眼?,又抬眸看一眼?。

萧青棠亲亲她,低声道:“拿个帕子来。”

她摸出一个最不喜欢的,塞到?他手心里。

萧青棠擦擦手上身上的污浊,起身去?清洗。

姜溶好?奇戳戳留在褥子上没?来得及被清理的星星点点,萧青棠走回?来,见她这般,火气又要往上冒。

“做什么呢?”

“看看。”

“肚子不疼?”

姜溶将手指上的污浊蹭在他胸膛上:“现下还不疼。”

他躺下:“你蹭我身上,一会儿又要躺在这儿,还要亲我,还不是被你吃进嘴里了。”

“哼。”姜溶枕在他心口,“我又不怕,你不是也吃过我的?”

他哼笑一声,端来红糖水:“不烫了,喝。”

红糖水甜甜的,姜溶一口就能喝完,唇上还留着一些亮晶晶的水渍,凑过去?要人尝:“好?甜。”

萧青棠狠狠咬她一口:“不许招我了。”

“噢。”她乖乖躺回?去?,“热水花了多少铜钱?”

“明日再说,你早些休息,休息好?了肚子就不会疼了。”

她缓缓闭上眼?,一会儿又兴奋地睡不着:“船在晃!”

“晃得睡不着?”萧青棠将她搂紧一点儿。

“没?,我就是觉得好?玩儿。”

“中?午才能到?呢,明早起来再看,乖,好?好?休息。”

姜溶往上爬了爬,趴在他身上:“这样睡就感?觉不到?了。”

“那你便这样睡。”萧青棠亲亲她的额头,“睡吧。”

一早起来,她肚子开始疼了,疼得在床上打滚儿。

萧青棠又是给她揉肚子,又是给她倒红糖水,折腾半晌才好?一些。

甲板风大,萧青棠不敢让她去?,便将窗推开一些,让她趴在窗缝边上看。

“河好?大呀。”

萧青棠好?笑看着她,时不时应上两句。

船抵达襄州,她一边皱着脸忍着疼,一边又欣喜地四处乱看,眼?馋人家河边卖的小食。

萧青棠带她去?买了一些,叫了车往客栈里走,寻了个客栈落脚。

他们都没?来过襄州,对这一带并不十分熟悉,还是打算先住几日,等年过了再决定去?向。

刚巧,住进客栈没?多久,襄州也开始飘飘摇摇些雪花来,倒是可以猫冬了。

皇城中?也下了雪,深夜,皇帝处理完最后一项政务,突然开口:“那逆子呢?”

内侍一惊,当即明了这问的是谁,缓缓答:“萧郎君去?了城外的寺庙里。”

“你明日去?寺里瞧瞧。”

“是……”

不需去?寺里瞧,内侍早叫人多盯着了,就怕皇帝问起,他答不上来。

他转头出了殿门,听闻消息立即又回?到?殿中?,犹犹豫豫半晌,试探开口:“陛下,郎君现下已不在寺中?了。”

皇帝翻书的手一顿,缓缓抬眼?:“去?哪儿了?”

“暂且不知去?向,听人说是离京了。”

“噢……”

内侍偷偷打量皇帝一眼?:“陛下,可要派人去?寻?”

皇帝慢慢闭上眼?,轻轻摇了摇头。

第73章

下了几日雪, 一直在客栈里猫着,有?萧青棠陪着,姜溶倒是不觉得无聊。

过了年, 雪停了, 路上有?舞龙舞狮子的,姜溶肚子不疼了,非闹着要看, 萧青棠只能背着她在路上游玩。

“等过完年, 我前面的客栈当账房先生, 你觉得如何?”

“好呀。”她眼睛再乱看,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听见了。

“我们现?下的银钱够买个小院子了,但放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去客栈先住一阵子,能带着你一块儿, 等将这?里摸熟了,我们也?自己?弄个营生做做。”

姜溶只想凑热闹, 听到他这?长篇大论的, 一点?儿都不耐烦,敷衍往他脸上亲了一两口?:“好好好,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你快往那边走,我要去看画糖人。”

他长呼一口?气:“行,那我安排了,以?后你要是不满意可?就没用了。”

“没什么不满意的, 我很满意, 去看画糖人。”

萧青棠无奈, 只能听着指挥往前走,背着她到处乱逛。

年一过, 他们便往招账房的客栈里去。

店里包住,但掌柜见他身旁还有?女子跟着,有?些犹豫:“这?恐怕不太妥。”

“工钱可?以?少一些,一两五钱银子只需一两。”

掌柜眼珠子转了转:“你们住一块儿?”

“嗯,住一块儿。”

“那行那行,我这?店里的厨子小二都在后院住,你不介意便好。”

“好,那多谢。”

掌柜乐呵呵请两人往里走,打开后院排屋正中的一间:“这?,你看看行不行?”

房间布置简单,里面?只有?一张炕一张桌和一张椅,但窗子大,还算明亮。

萧青棠扫过一圈,又看向后院的校门:“这?个门平常开着吗?”

“平常不开的,就算开了,有?人走,也?是走到前面?那条路去,坐在店里就能瞧见。”

萧青棠放心了:“好,那便在此。”

掌柜将钥匙递上:“这?是钥匙,你收好,就这?一把,掉了可?就没了。”

“好,多谢。”萧青棠收好钥匙,“待我收拾一番,一会?儿就去前面?收账。”

“不必不必,人不算多,你今日先休整,明日再?去前面?便好。”

萧青棠不再?争说,与掌柜告别后,带着姜溶在屋里收拾。

屋子干净整洁,倒不用怎么打扫,只是将被子褥子打了打,又将衣裳行礼收拾齐整罢了。

姜溶往后一倒,陷进柔软的被褥里,半只鞋翘在空中,咂咂嘴道:“饿了。”

萧青棠瞥一眼她鞋面?上的灰,默默将鞋取下,给她换了双干净的,朝她伸手:“走,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嘿嘿。”她抓住他的手,赖着不肯动?,“你拽我起来。”

萧青棠哼笑一声,轻松将她拎起来:“走了,不是饿了吗?”

她也?哼哼一声,抱住他的胳膊一起往外走。

还未到晚间,吃饭的人不多,厨子在厨房里备菜,听闻来意有?些犹豫:“这?……你的饭是包,但你这?个……况且也?没到吃饭的时辰,要不你还是去跟掌柜的说一声?”

“我按售价付银子。”萧青棠淡淡道。

“噢、噢噢……”厨子连眨了好多下眼,起身擦了手,麻溜揭开锅盖,“你们要吃点?儿什么?”

萧青棠轻轻推了推身后的人,轻声道:“你说。”

“弄个青菜,再?炒个鸡。”

萧青棠还在等着她往下说,半晌没听见音儿,才转头又看:“就这??”

“当然就这?啦。”她瞪他一眼,又看厨子一眼,将他拉远一些,揪着他的耳朵,踮着脚尖在他耳旁小声教训,“我们现?在没那么有?钱了,以?后不许大手大脚!”

萧青棠觉得好笑,但还是点?了头:“是,夫人教训的是。”

姜溶抿了抿唇,松了手,还在他被揪的耳朵上揉了揉:“好啦,你知晓就好了。”

“但还是再?来一个素汤吧,否则噎着了该如何?”

“嗯,有?道理。”姜溶郑重点?头,“要蛋汤。”

萧青棠轻笑出声,洗菜的厨子转头:“咋?”

“再?要个蛋汤。”萧青棠含笑答。

“巢菜蛋汤行吗?”

“行行行,我最?爱吃这?个啦!”姜溶连声答。

厨子看她活泼,觉得好玩儿,也?笑一声:“那得了,我这?就开始弄,你们出去等着吧。”

萧青棠没动?:“我在这?儿瞧瞧。”

姜溶也?不动?:“那我也?在这?儿瞧瞧。”

“这?儿烟大,你们瞧什么呢?”厨子随口?闲聊。

“来偷偷师,内子不会?厨艺,以?后恐怕都要我来煮饭了。”

“噢,这?样。”厨子笑着看他们一眼,“成,你愿意看就看,咱这?又不是什么名家?大厨,也?没什么独门秘方。”

萧青棠往旁边让一让,眼神真是没从灶台上离开过,偶尔问一句调料、火候之类的。

姜溶看不懂,只盯着他看,待端着饭菜进了他们自己?的屋子,才开口?问:“你真要给我做饭吃呀。”

他轻飘飘瞥她一眼:“那不然该如何?我们总不能在这?里住一辈子,你又不会?煮饭,我不煮谁煮?”

“噢,但你煮得好不好吃呀?”

“你个小没良心的,给你煮就不错了,还嫌弃这?嫌弃那。”

姜溶笑眯眯道:“我逗你玩儿的,笨蛋,还生气。”

萧青棠无奈,笑着摇摇头:“我哪儿生气了?我也?逗你玩儿的。”

“哼哼,还嘴硬……”

萧青棠懒得和她吵,往她碗里夹了两筷子菜:“快吃,一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了。”

她也?往他碗里夹:“你也?吃,你都瘦了,要多吃点?儿。”

萧青棠弯着的嘴角就没放下过,心中欣慰至极,像一锅煮熟的红豆,咕嘟咕嘟冒热泡泡。

“明早你跟我一起去前面?看账。”吃完饭,收拾收拾天差不多黑了,萧青棠提了热水来,让人泡脚,“我看那前面?的的柜台挺宽敞,你坐在我旁边看书也?不影响什么,前几日买的书不是还没看完吗?”

“好。”姜溶扯扯他的袖子,“你和我一起洗。”

他挽挽裤腿,搬了个凳坐在她对面?,双脚放在水中,然后姜溶就小心翼翼踩在他的脚背上。

“烫?”他问,“我去加些冷水。”

“不不不,不加冷水,加了一会?儿就冷了,我踩着你就行。”姜溶说完,在他脚背上踩了好几下,忽然又想起什么,急忙问,“你烫不烫?”

他笑着捏捏她的脸:“我要是觉得烫,脚现?在已经熟了。”

“嘿嘿。”姜溶不好意思笑笑,牵着他的手臂晃来晃去,“你觉得烫你要说呀,我不会?故意烫你的。”

“我知晓,我不烫,你放心吧。”

姜溶放心了,继续踩他的脚背玩儿,踩得水微微溅起,弄得炕边湿湿嗒嗒的,烧炕屋里燥,他也?没拦。

洗完,他坐在炕边将弄湿的地?面?稍稍清扫一下,姜溶突然凑过来,趴在他的肩上。

“怎么了?”他微微回眸。

姜溶抵着他的额头,不敢看他的眼睛:“要那个。”

他没想太多:“哪个?”

姜溶用额头撞他一下,脸颊的热气冒出,有?点?儿恼羞成怒了:“就是那个呀!”

他有?点?儿懵,瞧见她眼里的一汪春水才恍然明了,笑着道:“刚好还有?些热水,洗洗再?弄。”

姜溶满意了,但又害羞,抿住扬起的嘴角,藏进了被子里。

萧青棠也?忍不住扬起唇,却没敢打趣她,只抓出她的脚腕,默默拿着帕子给她仔仔细细清洗一遍。

她臊得全身红得如同虾子一般直冒热气了,也?不肯从被子里出来。

萧青棠吹了灯钻进被子后,也?不抱她,就躺在那儿装睡。

她不见动?静,自己?就将脑袋探出来了,气得在他肩上捶一下,委屈嘟囔:“说好的,骗人!”

萧青棠一下翻身,将她困在身下,故意逗她:“自己?要蒙在被子里,还怪我?”

“哼。”她说不出话,别开脸真生气了,“那不要了,你让开。”

“怎么不要了?你惹得好事,现?下又不要了?”

滚烫的触觉传来,她脸又红了,气立即消了,小声道:“你让开,我要在上面?。”

萧青棠轻笑一声,配合老老实实躺好。

姜溶爬过去,居高?临下看着他,慢慢悠悠坐下,双臂撑在他两侧,垂着脑袋看着他:“舒不舒服?我厉不厉害?”

他一下笑出声,整个宽厚的肩都笑得颤抖起来:“你从哪儿学的这?些?”

姜溶险些没坐稳,不满捏住他的脸:“快说,我厉不厉害!”

他笑得越发厉害,狭长的眸子眯起来,像两轮新月:“厉害厉害。”

姜溶低头亲他一下,嘘一声:“小声点?儿,不要被他们听见了。”

“好好,我小声些。”他搂住她的腰,将她按在怀里,缓缓推动?,“宝宝,你不累吗?要不要我来?”

“是好累,你来。”

萧青棠勾了勾唇,一阵猛得颠簸,捏着她的脸反问:“夫君厉不厉害?”

她咽了口?唾液,眼中还是失神的,愣愣点?头:“厉害……”

萧青棠紧紧抱住她,哑声笑着,在她脸颊边亲吻:“难不难受?有?没有?弄疼你?”

“没……”她埋首在他颈窝里,“你是比我厉害。”

萧青棠忍不住又笑出声,抱着她翻转半圈,在她要出声时,及时堵住她的嘴:“嘘,小声些,不要被人听见了。”

她连连点?头,勾着他的脖子索吻:“亲,夫君,亲。”

萧青棠哪儿经得住这?样的撩拨,一下失了理智,堵住她的嘴,也?不管动?静到底大不大了。

窗子、桌子、房梁似乎都在晃动?,一阵天旋地?转,姜溶顶着微湿的鬓发,愣愣盯着房顶。

萧青棠拿了帕子给她洗完,又将她脸上的汗珠擦去,在她眉心亲了两口?:“舒服了吗?”

她呆呆点?头,翻身抱他的胳膊:“夫君,睡觉。”

萧青棠扔下帕子,紧紧搂住她,在她后脑轻抚几下:“好,夫君抱溶宝睡觉。”

她困得厉害,眼一闭就昏昏沉沉睡去。

萧青棠见她这?样累,早起本没想叫她,不想她自个儿醒了,跟着一起去了前面?。

第74章

记账、入账对萧青棠来说还是轻而易举的, 偶有人多的时候也不手忙脚乱,仍旧井然有序条条有理。

掌柜本对他带着人一起收账有些不满,可一对账本, 发现毫无?错处, 便没多说?什么。

姜溶有些累,举着书看着看着,脑袋一歪靠在萧青棠腿上睡着了。

萧青棠不动声色给她盖好披风, 继续和?客人打交道, 心里却想了许多。

这客栈的掌柜店员都还算好相处, 掌柜不会不许他带着姜溶,厨子那里他偷了不少师,总的来说?,住在此?处还算安全。

可溶宝是姑娘家, 还是个没什么心眼儿的姑娘家,他即使再信店中的人, 也不敢将她一个人放在后院房间里。

还有她的衣裳, 尤其是贴身衣裳,洗了后也不敢晾在外头,多少还是有些不方便的。

略盘算一些时日后, 他和?人商议:“我们也开个店吧,或者去乡里种种地也成。”

“我们开糕点店!”姜溶一下站起来,“这样我就可以?一边卖糕点,一边吃。”

萧青棠笑着将她搂回怀里:“可我做糕点就那个水准, 你觉得好吃吗?能卖得出去吗?”

“好吃呀, 萧青棠做的糕点最好吃啦。”她捧着他的脸, 重重亲一口,“我们就卖糕点, 我能尝出来好不好吃,你相信我。”

“好吧,那就开糕点店,卖不出去了,你还能吃。”

“对嘛对嘛,卖出不去了就给我吃。”

萧青棠敲敲她的脑袋:“好,那我们去摸摸糕点店的情况,弄清楚了就从这里搬出去。”

夏末秋初,待客栈掌柜寻到接班的后,他们叫了马车,将最后的行李搬出去,住进?不算繁华的商街小院。

开糕点店不需要太大的门面,一个小窗口就好,萧青棠自己写了门匾对联贴上,再放一挂鞭,也就算是开张了。

街上晌午以?后才有生意,不用起太早,按平时一般早起将糕点蒸上就来得及。

这条街人不是很多,生意一般般,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姜溶要出门吆喝,萧青棠倒是觉得挺好,不许她去。

不是不愿她抛头露面,只是怕被什么别有用心之人盯上,招来祸端。

天气好,糕点在厨房蒸着,萧青棠在院子里洗衣裳,姜溶抱住他的胳膊,脑袋靠在他手臂上。

他动动手:“到后面抱去,洗不了衣裳了。”

姜溶默默将凳子搬去他身后,抱住他的腰,贴在他背上晃来晃去:“我们什么时候养鸡?”

“等鸡笼装好,我洗完衣裳就装。”

“我还想养兔子。”

“你什么都想,你看看院子里被你摆的。”

略抬眼,院里是萧青棠给她挖的小花圃,萧青棠给她架的秋千架子,萧青棠给她安置的鱼缸……

她弯着唇,小声?埋怨:“怎么了?你嫌我烦了?”

“我可没这样说?,别给我扣帽子。”萧青棠笑着起身,将拧干的衣裳晾在竹竿上,见人要去碰衣裳,赶紧叮嘱一句,“我来晾,你月事都没走,不许碰凉水。”

“那我去拿铲子做鸡笼。”她蹦蹦跳跳跑回屋,拿了铲子出来,挑中一块儿地方,让人动工。

她本来想养鸭子,鸭子比鸡可爱,但?鸭子得有池塘,他们家小,没法?儿再弄个池塘出来,只能养鸡。

用石头摞几面墙,上面盖几个木板,外面在围一圈竹篱笆,鸡窝就算建成了,她又搬石头又砍竹子,像在扮一个大型的家家酒,一点儿不觉得累。

萧青棠擦了把手上的泥,起身往厨房去:“快中午了,今日没空去买小鸡崽了,明?日再说?。”

“行。”姜溶没抬头,继续铲篱笆边土堆,打算在篱笆边种一排喇叭花,等到了夏天,喇叭花藤就会缠绕着篱笆长上去。

萧青棠没喊她,但?烟囱里的菜香味儿传出来了,她放下小铲子,跑进?屋里:“我来帮忙啦!”

“喏,桌上的菜叶子要摘。”萧青棠特地给她留了点小活儿干。

她高高兴兴洗了手,认认真真掰下菜叶子,将叶子里的泥洗得干干净净,掐成小段小段端去灶台旁等着。

萧青棠涮完锅就炒她洗好的菜叶子,菜叶下锅,滋啦一声?,白色烟雾腾起,一阵香味袭来。

“好香呀!”她伸着脖子嗅嗅。

萧青棠弯起唇,盛好菜递给她:“端去放着,慢一些当?心烫。”

她咧着嘴笑,小心翼翼将菜端去放在桌上,萧青棠顺手洗了锅,将另两?盘菜也端上。

“我想吃山药泥,还想喝葡萄酒。”

“山药可以?去看看有没有,葡萄酒平常人买不到的,旁的酒好不好?野梨酒的口味不错,味甘清甜,石榴酒也还行,微酸爽口。”

她点点头:“好,这些也行。”

萧青棠给她夹了些菜:“一会儿我去看店,你要不要去小憩一会儿?”

“我想和?你一起去看。”

“天冷了,你再在外面打瞌睡要着凉的。”

“我不打瞌睡。”

她信誓旦旦保证,到了店里却又开始打起瞌睡了。

萧青棠轻轻推推她,小声?道:“去屋里睡。”

“我想抱着你。”她不肯动。

萧青棠没法?,只能拿了毯子给她盖上。

街上的人不多,不见有客人要来的样子,萧青棠就在柜台后打磨木簪。

木簪上雕刻的是桂花,小朵小朵的,比雕牡丹雕菊花还要费劲,但?姜溶喜欢这个。

如?今不比从前,再没法?买那样多首饰衣裳了,他只能自己动手做。木簪、竹簪、绢花,他都做了许多了,手法?也越发娴熟,看着和?外面卖的没什么区别。

“写信吗?”有人在店门问。

“写的。”他抬头,放下木簪,从边柜抽出纸笔。

店里生意不繁忙,他挂了牌子出去,还给人写信、润笔,也能赚一些,尤其是襄州有好几个书院,里面的书生需要代写文章,出手很是阔绰。

那人说?完要写的内容,瞥一眼柜上的桂花木簪,问:“这木簪不错,多少铜板?”

萧青棠写完信,晾了晾,不紧不慢道:“是给内子做着玩的,不售卖。”

“原是如?此?。”那人没再说?什么,收了信离去。

萧青棠没理会,收了铜板继续打磨簪子。

这是一枝用白桃木做成的簪子,打磨后,往上点一些明?黄翠绿颜料会更好看。

姜溶醒了,手肘支在他腿上看:“好漂亮。”

“等我研究研究,再加个流苏。”

“夫君。”姜溶仰着脸看他。

“嗯?”他垂眸。

姜溶弯着眉眼:“你真厉害。”

他扬起唇:“要不要吃板栗糕?蒸笼里还有热的。”

“吃!”姜溶一下坐直。

萧青棠将木簪递给她,净了净手,从小蒸笼里夹出两?块冒着热气的板栗糕递给她。

板栗糕是栗子的形状,是姜溶喜欢,萧青棠研究着做了几个模具,往上一按就能出来一个栗子的模样。

糕点又沙又软,带着栗子的清香,一口下去,姜溶喜欢得眯起眼睛。

有人刚巧从路边经过,瞧见她吃得那样香,也忍不住犯馋:“她吃的什么,给我也来一份。”

萧青棠起身,拿了纸包好糕点,打包好交出去。

打包的纸上垫了装饰的画卡,卡上画着几颗板栗,有带壳的,也有不带壳的,让人一看就知晓里面装的是什么,这也是姜溶喜欢,要弄上的。

那人拿了纸包看了好几眼,才装起来,嘀咕一声?:“这样精致,竟然不算贵。”

姜溶立即咽下板栗糕,趴在柜台上朝人喊:“不贵不贵,可便宜了,又便宜又好吃,都是我夫君亲手做的,你要不要尝尝?我们还有山楂枣泥糕,可好吃啦!”

“那行吧,我尝尝。”那人又回头。

姜溶笑眯眯就要给人拿,萧青棠不动声?色挡住,接过她手中的竹夹。

她也不恼,盯着人喂到口中,一脸期待:“好不好吃?”

“不错。”

“那买一些吧,不贵的。”

“行。”

姜溶接过铜钱,热情和?人道别,欢喜将钱收起来:“又赚钱啦。”

萧青棠好笑看着她,为她递上一杯水:“吃得那样快,不噎吗?”

“是有点儿。”她喝一大口水,水渍糊了嘴一圈,“嘿嘿。”

萧青棠坐下,牵着她到跟前,拿着帕子给她擦擦水珠:“肚子疼不疼?要不要去屋里休息一会儿?”

她摇摇头,翻出书册:“不疼,我想看一会儿书。”

“那你看。”萧青棠将桌上收拾出一个空位,给她装了个汤婆子,让她抱在怀里看书。

她看书,萧青棠看她,怎么也看不够。

糕点做的不多,按照客流来的,晚上关门时没剩下多少,收了摊吃了晚饭再略微洗漱,也到了该睡的时辰。

她小日子来了还非要招惹人,最后还是被按着亲了一顿才老实。

“胡茬扎人。”她摸摸他的脸。

萧青棠垂首看着她,又在她嘴上亲了一下:“你明?日给我刮?”

“好,我给你刮。”她点点那些刺人的胡茬,一点儿也不慌。

她给萧青棠刮过好多次胡子了,还好,没伤到过他。

还是照常,萧青棠躺在榻上,她跪坐在榻边,神色庄严轻轻刮掉他脸上的胡茬。

她给人刮胡子也极其认真,先前萧青棠还逗过她,故意和?她说?话,被她凶了两?顿后,只能抬着眼,盯着她的认真的双眸一动不动。

待给他擦完脸,说?完一个好字,萧青棠才敢出声?:“去看看有没有小鸡崽和?山药?”

“好。”姜溶整理整理发髻,挽着他的胳膊出门,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我想要一个门帘。”

他握住她的手:“什么样的?”

“就是用绳子穿起来,串了很多小星星的。”

“那种有珠子能响的?”

“不要珠子不要珠子,珠子太贵了,咱们买不起,要布缝的星星就行……”

萧青棠握了握她的手,笑着道:“好,一会儿回去看看,再去买些果子做酒。”

酒不难做,萧青棠以?前尝尝出去喝酒,感兴趣时也学过一些,将果子洗净切块装进?瓶子里等待发酵就行。

姜溶却是看愣了,惊讶问:“这样就行了?”

“对,但?要等着它发酵。”

“你怎么这个也知晓?”

“我不是与你说?过了吗?我以?前不在家时,大多是去喝酒了,日日去喝酒自然知晓一些酿酒的法?子。”

姜溶想了想,点头肯定:“是,你每回回来时身上都是酒气,你这样喜欢喝酒吗?”

“也不是喜欢。”萧青棠放好酒坛子,坐在榻上,仰头看她,“我总因为我母亲和?陛下的事心烦,尤其是,每回想起他们的事我便不知该如?何面对父亲和?兄长,只有酗酒才会暂且忘却。”

姜溶走过去,坐在他身旁:“你娘喜欢陛下吗?为什么不和?离后再和?陛下在一块儿呢?”

他望着前方,视线凝聚成一个虚点,什么也看不清,只是扯了扯嘴角:“大概是偷情的感觉让他们觉得更刺激吧。”

姜溶不明?白,萧青棠知晓她不明?白,没有解释,接着道:“我那时不想成亲,也有他们二?人恶心到我的缘故。在我说?要和?你成亲前,你在我心里已经是我妻子了。”

“他们怎么样和?你没关系呀,你可以?离他们远些。”姜溶抱住他。

“是,我也是如?今才明?白此?理。”他蹭蹭姜溶的圆脑袋,“我此?生都不想再回京城,只是你,你想不想家?想不想你家里的人?等过了冬,给你家里人传封信,让他们来看看你,好不好?”

“好。”姜溶微微起身,在他脸颊亲了一口,“我外祖母家原先好像是江南的,她和?我娘有时会回去探亲,但?我没去过,不知是在哪儿。”

萧青棠盯着她的眼睫,眼前的景象又缓缓浮现:“那等我们问问你母亲,以?后便搬过去。那边有你族人在那儿,想必你家里人也会放心一些。”

“好,我想去那边,那边的点心可好吃啦!”

“我就知晓你不会平白无?故提起。”萧青棠笑着点点她的鼻尖,“好,等确定了地方我们就去。”

第75章

今年冬季的襄州城不算冷, 年关,飘过一层小雪花后又放晴了?,太阳圆得?跟桂花饼似的。

购置年货的人多?, 糕点一会儿就卖完了, 萧青棠便?关了?门,和姜溶去郊外爬山。

草没枯完,树叶也没落完, 还?有大片大片的绿意, 路上人不少, 走累了?便往路边的石头上一坐,歇歇脚,喝几口水,看看风景。

远处的腊梅开了?, 一片连着一片,红艳艳的, 风一吹, 香味几乎能传到几里外。

“我们一会儿回去时摘一些吧,可以做香包。”

“好,做些梅花酒也行。”

姜溶眼?睛一下亮了?:“我们上次做的果?子酒呢?是不是好了?, 能喝了??”

萧青棠拍拍她的手:“一会儿回去瞧瞧就行了?。”

她迫不及待起身,拉着他要往前跑:“那我们快爬,爬完就回去,不休息了?!”

萧青棠不紧不慢跟上, 他一步顶姜溶两三步, 根本不用急。

山坡不算高, 一会儿便?到?了?,往远处眺望一番后, 他们换了?条小路往回走,边走边折梅花,到?山脚时手里?已抱了?一大捧,人都要腌出味儿了?。

“好香,你说我用这个泡澡身上会不会和腊梅一样香?”

“那大抵是没什么效果?。”萧青棠笑答。

姜溶瞪他一眼?:“我就要试试。”

他无奈笑笑:“不是你要问我的?这样也瞪我?”

“怎么?你不满意?”姜溶微微抬起下颌。

萧青棠立即笑着赔礼:“好好好,是我的错,你试便?试,我和你一块儿试。”

姜溶头低下了?,脸颊微微泛红,比梅花映在?脸上的红还?要红。

萧青棠牵住她的手,大步往前走,嘴角压也压不下去。

绕过一颗高大的柏树,快要走上大道?,一个不速之客窜出来,一脸谄笑:“郎君别来无恙啊。”

是皇帝身旁的小太监。

萧青棠微微皱眉,只是顿了?一瞬,牵着身旁的人便?要绕开。

内侍急忙上前拦住:“郎君,传陛下口谕,召郎君回京进宫面圣。”

“不去。”萧青棠沉着脸。

“郎君,这是圣旨。”内侍跟上。

萧青棠往前又走了?几步。

陛下若是想捉,即便?天涯海角都能将他们捉回去。

他停下,轻轻搂住姜溶的肩,淡淡道?:“好,我去收拾收拾行李。”

内侍没敢再?拦,也想去看看他暂住的地方是何种模样,免得?皇帝问起时答不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收拾的,他们的家产并不多?,一包银子几串铜钱,和那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罢了?。

姜溶却非要将那些小玩意儿带上:他亲手做的绢花,木簪,纸扇……

“不带了?,带上麻烦,以后我再?给?你做。”

此一去,生死未卜,停步的那一瞬他早已想好,若真?要罚,他全扛下来便?是。既是如此,这些不值钱的东西也没必要带上了?,往后只会睹物思人徒增伤悲。

姜溶只觉得?可惜,可又看看跟着他们的那个内侍,也不敢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萧青棠摸了?摸她的头,背上她做的小包,牵着她往外去:“走吧。”

她看向院墙边的笼子:“鸡怎么办?”

“让邻居抱去养吧。”

萧青棠牵着她跨出门,敲响邻居家门,交待好那一笼鸡崽后,跨上返京的马车。

内侍不敢和他们一起挤在?车厢里?,迎着冷风坐在?车外,一路直往码头去。

上了?床,他们单独一间房,姜溶才问:“我们是要回京城吗?”

萧青棠撑着身子侧卧在?她身旁,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嗯,皇帝要我们回去,我们得?进宫。”

“叫我们做什么?”她澄澈的眸子盯着他的看,眼?中是他的倒影。

“莫担心,有我在?呢。”萧青棠包裹住她的手,放在?唇下亲了?亲,“今日走了?这样久,累不累?要不要睡觉。”

她翻了?个身,抱住他的腰,在?他胸膛上蹭蹭:“睡觉,你也睡。”

萧青棠整整她耳边的碎发,轻声?道?:“我还?不困,你先睡,我守着你。”

“好,那我先睡。”她闭上眼?,纤长的眼?睫几乎要垂在?脸上。

萧青棠就着窗棂透进的清冷月光盯着她看,想摸摸她的脸,还?想抚抚她的发,可又怕吵醒她,手抬了?抬,只能作罢。

她心思简单,装不下那样多?东西,或许不要多?少时日就能忘了?他。

也好,姜家待她不错,她又曾跟过自己,应当没哪个敢招惹,往后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待在?家中一辈子也好。

只是,只是……

萧青棠缓缓垂下头,轻轻抵在?她的脑袋上,眼?泪慢慢渗入她的发丝中。

天光熹微,萧青棠抬眼?看向窗棂上的日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船外敲门声?响,他轻轻推了?推怀里?的人,柔声?道?:“得?起了?,要走陆路了?。”

姜溶抱紧他的腰,赖了?一会儿,慢慢悠悠起身。

待人洗漱完全,他才推开门,朝候了?半晌的内侍淡淡道?:“走吧。”

内侍见人没跑,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松了?口气:“郎君先行。”

萧青棠没说话,微微抬袖挡住风,揽着姜溶下了?船。

一路狂奔,抵达京城时已月上中天,内侍亮了?令牌畅通无阻进了?皇宫。

又是天明,萧青棠亲亲怀里?人的鼻尖:“到?了?。”

姜溶迷迷蒙蒙睁眼?,扶着他跳下马车,一瘸一拐朝前走。

“腿麻了??”萧青棠看着她嘴角便?不自觉弯起。

“有点儿,还?好,还?能走。”她抬眼?好奇望四周看,撑着坚实的手臂继续往前走。

萧青棠没拦她,也没随她去看,只慢慢朝前走去。

姜溶还?好,穿得?一身纹绫罗衣,头上簪了?银簪花式,不算太违和。倒是萧青棠一身灰突的粗布麻衣,头上一根破布系带,双眼?疲惫,看着很是落魄。

刚进寝宫外殿,皇帝只看他一眼?,眉头便?忍不住蹙起。

他没抬眼?看,牵着姜溶一起叩拜:“参见陛下。”

皇帝神色淡淡,没叫他们起来,径直出了?殿门。

人走远后,内侍立即上前低声?解释:“陛下要去早朝,郎君在?此稍待片刻。”

萧青棠未接话,只轻声?问身旁人:“膝盖跪得?疼不疼?”

皇宫庄严肃穆,皇帝看起来很凶的样子,姜溶一直不敢抬头,这时才轻轻点了?点头。

“来。”萧青棠扶着起来,“你先蹲着,他没那样快回来。”

内侍头越垂越低,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姜溶如言蹲起,仰着脑袋打量宫殿里?的装饰,小声?道?:“这里?金灿灿的。”

萧青棠笑了?笑,大掌轻轻在?她膝盖上揉揉:“都是金子做的,能不金灿灿吗?”

“皇帝这样有钱吗?”她有些惊讶。

“嗯。”萧青棠按着她坐在?地上,“饿不饿?”

她眼?睛还?盯着头上的匾看,脑袋缺点了?点:“饿。”

萧青棠转头看向内侍,内侍一个没留神和他目光对上,只能硬着头皮道?:“点心还?有一些……”

“有劳。”他一点儿没客气。

内侍匆匆忙忙取来点心,跪坐在?两人身旁,低声?提醒:“您快些用,若是陛下回来瞧见……”

“我知晓。”萧青棠答应得?爽快,转头看向姜溶时却道?,“慢些吃,别噎着了?。”

姜溶用手接着,傻笑着点头:“好好吃,你要不要吃?”

他摇摇头:“我不饿,你吃,要不要喝水?”

姜溶连连点头。

这下不须萧青棠说,内侍急忙倒了?茶水来,又催促一遍:“不是每回朝会都会很久的……”

萧青棠又不答,端着水喂到?姜溶口边,等她用完,才道?:“多?谢。”

内侍长呼出一口气,快速收拾好残局,战战兢兢继续站在?门口。

快至中午,外面有脚步声?,萧青棠快速晃醒臂弯里?的人,扶着让她跪好。

果?然,不一会儿,皇帝迈着大步朝里?走,脱了?朝服坐在?上首,静静看着他们两个。

皇帝不说话,萧青棠也不说话,过了?许久,皇帝先开口:“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朕说?”

“草民不知陛下何意。”萧青棠语气淡淡。

“朕以为这一年在?外足够你悔改,不想你仍旧这般冥顽不灵。既如此,朕也无话可说,来人,将他二?人押进大牢听候发落。”

“且慢。”萧青棠叩首,“此事皆系草民所为,所有一切与?姜氏无关,请陛下放姜氏归家。”

皇帝嗤笑一声?:“你为了?一个女人顶撞天子,顶撞生身父亲,是为不忠不孝,朕看皆是此女蛊惑,也不必听候发落,斩了?就是。”

姜溶吓得?一抖,萧青棠察觉,悄悄握住她的手,回:“陛下明知她什么都不懂,无非是借她敲打草民,要她的命便?是要草民的命,陛下何必舍近求远,直接要草民的命就是,堂堂天子也不必如此算计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子。”

“萧青棠!”皇帝气得?拍案而起,“时至今日,你还?不肯认错是吗?”

“陛下要草民认什么错?”萧青棠缓缓直起身,也搂起身旁的人护在?怀里?,“要听从陛下所言嫁娶?可草民不是没说过,草民不娶,陛下非要草民娶,那草民唯有一死。”

第76章

皇帝怒目而视:“你是不是以为你是朕的?儿子, 朕便?会无限包容你?”

“草民?从未这样想过。”萧青棠微微垂眼,他从头至尾都没有这样想过?。

“你……”皇帝有些哽咽,“你恨朕, 你要报复朕, 所以?故意弄来一个傻女人气朕,看到朕生气了你就满意了。”

他眼睫微动:“从前的?确是如此?,我的?确厌恶你们, 我嚣张跋扈惹是生非就是为了气你们, 我就是要看你们能?忍我到何时。

可现下了不了, 我突然明白了,你们如何与我无关,我要如何也与你们无关。我不想再厌恶谁报复谁,我喜欢姜溶, 只想与她平平淡淡一生。

我知晓自己?忤逆,但与她无关, 是我将?她掳来侯府, 是我要娶她,是我为了她不肯另娶,一切都是我的?错, 你要杀便?杀我,我但求一死,只求放她回?家。”

“你还是不肯低头吗?那好,我放她回?家, 但会给她另指一门亲事……”

“你要我如何低头呢?听从你的?安排去娶那个什么钟家的?女子吗?可我已跟妻子承诺过?, 此?生不会另娶。”萧青棠抬眼, 眼眶微红。

姜溶听到他的?哽咽声,抓紧他身前的?衣裳, 要抬头看他,却被他按回?怀里?:“我们之间的?事何苦非要扯到一个小女子身上?她什么都没做错,何苦要为难她?”

皇帝看着?他:“你但求一死,无怨无悔?”

“九死无悔。”

“即便?是她以?后将?你忘却九霄云外。”

他跪得板正,一字一顿道:“不论发生何事,我无怨亦无悔。”

皇帝闭了闭眼,连说了好几声好,最后只是叹息一声,有些乏力:“传姜侍郎进宫接姜家娘子归去,将?萧青棠押去大牢,听候发落。”

“草民?。”萧青棠松开姜溶,俯身叩拜,“叩谢皇恩。”

内侍上前几步,不敢押他,只在一旁等他起身跟在后头。

他牵着?姜溶缓缓往前走,在宫道上却停了,道:“我等姜家人?来,亲手将?夫人?交到姜侍郎手中后,再随你去大牢。”

内侍不敢不应,垂首在一旁候着?。

姜溶抬眸看向他,眉眼间俱是愁思。

他低头,笑了笑,眼中却含满了泪:“愁什么呢?”

“我不回?家,我跟你一起。”姜溶瘪着?嘴,泪从眼角滑落。

“这样久不回?家了,你不是想他们了吗?回?去看看也好。”

姜溶抱住他,仰着?头哭:“你是不是回?不来了?”

他扶着?她的?脸颊,垂头抵着?她的?眉心,良久,没有说话。

空旷的?宫道上车轮滚动声传来,惊起绯红宫墙上蹲着?的?一排飞鸟,振翅声齐响,回?荡在宫墙之中。

他轻声道:“跟你父亲和阿兄回?家。”

“内侍,郎君。”姜侍郎已领姜淮下车匆匆奔来。

萧青棠缓缓抬头,看向天际刺目的?白光,眯了眯眼,藏住其中的?血丝:“去吧。”

姜溶被推着?往前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看他,只剩清泪两行。

那些争执的?话她并不能?全然听懂,可隐隐能?明白,萧青棠也是无计可施。

她扭着?身子,一步步走远,被兄长推着?上了马车。

兄长还未上,站在马车下等他们说完话,可萧青棠没看他一眼,只道:“走吧。”

车夫调转车头,宫墙换了个面,她急急换了另一边车窗又探出身子去看,却见?人?已转过?身。

起风了,好像有雪花飘落,马车缓缓行驶,连背影都有些看不清了,只能?看见?萧青棠发髻上、她做的?那条碎布发带随风飞扬。

她眼泪又一下涌出,着?急要跳车,姜淮慌得急忙按住她。

“不要命了不成?莫胡闹!”

她抬袖擦了把?眼泪,放声大哭:“萧青棠,我不会忘记你的?!我等你回?来!”

萧青棠闭了闭眼,迎着?风雪缓步朝前走去,眼下的?泪几乎要凝结成冰,紧紧贴在脸上。

内侍不敢说话,默默在前引路。

行至大牢,二人?身上皆是落了一层薄薄的?雪,内侍赶紧与狱卒交代:“快端碗热水,拿个毛毯来。”

狱卒有些为难,小声道:“您来得迟了一些,方才陛下又来口谕了,叫我们不许“优待”。”

内侍微愣一瞬,也压低声音:“毛毯算优待,喝水不算,还是弄些热水来,若真出什么事儿,陛下不一定不生气。”

“诶诶,您说得是,我这就去办。”狱卒赶忙倒了碗热水,递至牢门跟前。

可萧青棠却未接,只道:“多谢。”

内侍皱着?脸,上前轻声劝:“陛下并非是要处决郎君,郎君何不留得青山在呢?”

萧青棠靠坐在墙边,垂眸看着?腰间的?香囊,没有回?答。

“其实……”内侍看得焦急,忍不住又上前两步,“其实郎君大可先迎娶了钟家的?娘子,只要您娶了,给陛下这个台阶下,一切都好商量不是?”

若是从前,娶了便?娶了,将?人?留在后院慢慢折磨就是,可现下不行了。

莫说是溶宝知晓会跟他闹,就是他有了溶宝这个软肋,他在此?事上退一次步,便?会被逼退无数次。

有了平妻这一说,便?会有留一个健全的?子嗣这一说,一退再退,还是要溶宝委曲求全,还不如一次做个了断。

内侍见?他仍旧不愿说话,叹息一声,将?水往前放了放,最后劝一句:“郎君若是需要什么,与狱卒吩咐便?是。”

他不语,往后一躺,倒在草堆上,握着?那只香囊。

这几日赶路,又想着?后事,他一直没怎么睡,这会儿一闭眼,便?沉沉睡了过?去。

只是虽睡了,杂七杂八的?梦却多,扰得人?睡不安稳。

雪越下越大,烤着?火都忍不住哆嗦,狱卒见?他睡得不安稳,又想起内侍的?话,悄声给他盖了一床被子。

或许是被褥的?作用,他没有发热,只微微有些咳嗽。

狱卒送了饭菜来,菜色不错,他没有吃,仍蜷缩着?坐在角落里?。

他胃口本就不好,心情又不佳,哪怕是山珍海味也难以?下咽,旁人?却以?为他在和陛下置气,皆是忧心忡忡。

大雪下了两三日,他未曾进食过?,只喝了几回?水而已。

很快,他咳嗽得越发厉害,手上的?冻疮也开始发作,又痒又疼,似有无数蝇虫在里?涌动。

早起,雪停了,狱卒又端来饭菜来,照例唤他一声,未见?他应答,也没有多想。直至晌午还未听见?咳嗽声,狱卒心下一慌,立即掏出钥匙进门去看,才发觉他浑身滚烫。

“郎君?郎君?”狱卒猛唤几声,颤着?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急忙冲出门喊人?,“快去禀告!萧郎君发热了!”

大殿外守门的?内侍一听是萧青棠生病,哪儿敢耽搁,慌忙传话进去。

“陛下,萧郎君病了。”皇帝的?身边的?内侍低声传达,偷偷抬眼往上打?量。

皇帝眼还盯着?条案,手中的?笔却停了:“病得如何?”

“早前一直是咳嗽不止,今早发热了,昏睡不醒。”内侍又偷偷打?量一眼,“生死难料……”

皇帝啪一声放下笔:“传太医。”

内侍立即起身:“是。”

“慢着?,再叫人?将?他抬来这边,快去!”

内侍一顿,又迅速退下,跑去让人?办。

萧青棠被人?送来时已气若游丝,匆匆忙忙便?被送进殿中,等缓过?神来,众人?才就着?灯光瞧见?他手上脸上的?冻疮。

脸上的?还不显,耳朵和脸颊有一些,手上的?却极其严重,疮已破开,在往外冒水。

“这才没几日,怎就生了冻疮了呢?”内侍喃喃说出皇帝心中所想。

太医答:“或许是曾冻伤过?。冻过?一回?的?人?再冻伤总比未冻伤过?的?容易。”

“可郎君一直好生养着?,能?在何时冻伤呢?”内侍悄悄瞥皇帝一眼,自问自答,“兴许是去岁在城外寺中冻伤的?,寺庙后山山高天寒,难免冻着?……”

“为了个痴傻的?女人?违抗圣旨,他咎由自取。”皇帝皱着?眉头看着?那伤口,低斥一声。

没人?敢接话,太医挪跪至床边,扶起萧青棠的?手腕:“劳烦内侍您将?郎君手扶着?,臣为郎君上药。”

内侍托起萧青棠的?手腕,那手中握住的?香囊也随之被带起。

香囊针脚又松又散,不必多想,便?知是哪儿来的?,皇帝看得恼火,怒声道:“将?他手里?的?破东西?扔了!”

内侍咽了口唾液,小心翼翼掰萧青棠的?手指,却不慎碰到他的?伤口,疼得他眉头紧皱,脸色微白。

“要不罢了?”内侍试探一句,“这样也是能?涂抹药膏的?。”

皇帝未说话,已是顺着?台阶下了。

内侍识眼色,紧忙叫太医上药,又闲话几句:“郎君这伤何时能?好?”

“说不准,若是养着?,不出两三日疮口便?能?结痂转好,若是不养着?,再严重一些,这双手恐怕都不能?再用了。”

内侍一怔,屏息凝神,分明察觉身后气压陡然低了一些。

“快上药!”皇帝急声吩咐,往床前又走近两步。

“是。”太医低垂头颅,仔仔细细将?药膏抹上。

那药膏温润,化?入伤口后像一层温暖的?棉花护着?,萧青棠病糊涂了,意识不清,还以?为回?到了去岁,姜溶给他抹冻疮药的?时候。

他挣扎着?想要睁眼,恍惚之中好似瞧见?姜溶坐在床边掉眼泪。

他赶忙抬手,指尖似乎已经触碰到她柔软的?脸颊,轻声哄:“溶宝,莫哭了,我无碍……”

第77章

那一句清清楚楚, 所有人都听见了,再一看,却见他眼还闭着, 只是渗出些泪来。

自?个儿伤成这样都没哭, 却因心?疼女?人落泪……

内侍怕皇帝又要发脾气,赶紧和?太医找了话说:“郎君这是?”

“应当是烧糊涂了。”

“可有大碍?”

“须得退热,药应当已煮好了, 喝了药, 再扎针试试。”

太医是个不紧不慢的性子, 回了话才缓缓起身去?端药,皇帝看得焦急,忍不住骂:“动作快些!”

“是。”太医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一下。

扎针、喂药, 慢慢地,人不再稀里糊涂说话了, 眉头也松开, 睡得安稳了。

外面风雪小了许多,但天?却更冷了,殿中炉火灯光未曾断过, 略有一两日?,床上?的人睁眼了。

他有些迷糊,以为在?那个乡间小院里,撑着眼皮看了一圈, 没寻到姜溶, 只见内侍站在?跟前, 才缓缓记起事来。

“郎君,您醒了?”内侍弯着身看他。

他闭了闭眼, 动了动干涸的嗓子,沙哑着声音问?:“几日?了?”

内侍端了水来:“初二,前日?是除夕。”

初二?他们是二十到京城的,快有小半个月了……他不曾见溶宝。

他动了动手肘,要撑坐起身,内侍急忙来扶:“郎君,您慢些。”

“咳咳……”他欲以手挡唇,抬手却瞧见上?面的纱布。

内侍解释:“郎君手上?的冻疮太严重,太医说这般多裹些药膏能好得快一些。”

萧青棠没接话,又轻咳两声,接过杯,喝了几口水。

“奴去?请陛下来。”内侍要起身。

他摇了摇头。

内侍又跪回去?,等?着他发话。

良久,他问?:“我夫人呢?”

内侍垂着头:“姜家娘子在?家中好好歇着,没什么信儿传来。”

“嗯。”萧青棠顿了顿,扶着床架子缓缓站起身。

内侍一惊,急忙跪起身:“郎君去?哪儿?”

他往前走?了几步:“回牢里。”

“回牢里?”皇帝恰好走?到门口,听到这一句,半日?的好心?情又一散而尽,“你这样喜欢在?牢里待着,不如一辈子待在?牢里。”

他未言,垂着眼,缓缓跪拜。

皇帝越发生气:“太医说了,你这手再冻下去?便不用要了!”

“是。”他没有旁的话可说。

“你非要与朕置气吗!”

“并非置气,只是圣旨不可违,而草民之心?也不能退,只好领命受罚。”

皇帝走?近几步,指着他骂:“你看看你的手,看看你的脸,就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想你八岁便会骑射,十岁便熟读四?书五经,可现如今呢?与你同般年?岁的早已成家立业,你却整日?游手好闲,偏要作茧自?缚自?甘苦吃!你到底要做何!”

他缓缓答:“我心?甘情愿,亦乐在?其中,不觉得苦。”

“好!好!”皇帝来回踱步几趟,怒骂,“你从前不是非要出家为僧?朕今日?成全你,即日?起你便给朕去?寒英阁去?诵经念佛,无召不得外出!”

寒英阁远离后宫和?宫门,在?皇宫偏角处,还未修缮完成,又小又简陋,这跟幽禁了没什么区别。

内侍悄悄看皇帝,又悄悄看看萧青棠,不知该不该劝。

萧青棠倒好,不紧不慢叩首:“谢主隆恩。”

皇帝已然气得说不出话来,侧着身脸沉着,未回头看。

萧青棠也未再说什么,慢慢起身,静静朝外走?去?。

天?晴了,檐上?的积雪融化,滴滴答答往下掉冷水,风一吹,刺骨得冷,仿佛要将他脸上?刚愈合的冻疮再吹裂。

他微微低头,顶着风,头也不回,大步往孤静的宫道上?走?去?-

初夏,寒英阁巴掌大的小院里的玉兰花开了,开得已不能再开,过于成熟的一苞忽然坠落,轻轻砸在?萧青棠脚前。

他盯着地上?的花看了一会儿,将手中的扫帚靠在?花树上?,弯身捡起那一大朵花,轻轻放在?凳上?箩筐里,拿着扫帚继续清扫破旧的石板地面。

“师父,用膳了。”内侍轻扣宫门,将食盒从厚重宫门上?的小门递进去?。

萧青棠接过食盒,放在?一旁的地上?,端起食盒里的饭碗,却未动筷。

他盯着碗里的素菜看了一会儿,问?:“我夫人如何了?”

“师父,陛下说了,出家之人应忘却前尘,不问?俗事,您早没什么夫人了,也不该再过问?。”

是,他早剃了发,着了僧衣,只是还未点戒印,除了心?中并不虔诚,与真的和?尚无有二致。

可这样的对?话每日?都要上?演一回,他照问?,上?了锁的宫门外的内侍照答。

他没再说什么,吃完饭将食盒递出去?,接着清扫破旧的地面。

直至每个屋里扫完,他将框里的玉兰花护送回屋中,打开破旧抽屉拿出一本厚厚的手缝的册子,小心?翼翼将玉兰花夹在?空白?的书页中。

他想,溶宝应当会喜欢。

其实他并不喜欢肉麻的话,也不喜向人表露感情,只有在?姜溶跟前时才说得出口,让他写下来,他实在?做不到。

但他见到什么好看的树叶、花卉、石头会捡回来,收起来,他想,她会喜欢。

收集不起来的,他也只能略写上?一两句,比如:某日?,墙边察觉一窝蚂蚁,蚂蚁顺着墙爬出去?了,搬了个虫子回来。

他翻着书页,将从前收集的树叶花草又看一遍,放册子去?桌角,拿出佛经誊抄。

这是他的任务,每三?日?要上?交一回,三?藏十二部他已抄完好几遍。

抄写佛经时或许是他最虔诚时候,他的念头只有一个,保佑吾妻姜溶平安喜乐。或许是也是最不虔诚的时候,出家人,不问?俗事,没有妻子。

这样不虔诚的时刻,几乎占据他整日?的时光。

天?渐暗,寒英阁没有多余的烛火,他睡不着,收起佛经,缓步走?至院中,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天?底下只有一个月亮,他想,或许溶宝也正好在?看月亮,他们看的是同一个。

风又吹,一朵白?玉兰又掉落,砸在?他的肩上?,落在?地上?。

他弯身,将这一朵也捡回去?-

夏末,日?头最烈的时节,玉兰花早谢了,只有满树巴掌大的绿叶。

寒英阁地处偏僻,周围有水有树,不算太热,只是不知城中如何,盛暑可算好熬。

他将誊抄的佛经递出去?,接过食盒,端起碗筷,往碗里夹了筷子素菜,朝外问?:“外面暑气盛不盛?”

“啊?”内侍第?一次听到旁的问?题,微愣后才答,“今岁还好,暑气不盛。师父怎突然问?起这个?不问?姜家娘子了吗?”

他靠在?宫墙上?,望着四?方的蓝天?,弯了弯唇:“已问?过了。”-

秋去?冬又来,树上?的绿色枯萎,徒留孤零几片在?枝头摇摇欲坠。

下雪了,宫人送来的炭火不算好,冒着黑烟,有些呛人,但衣裳被褥还算暖和?,他身上?的冻疮并未复发。

他坐在?窗边,抱着那本册子,面对?着院子,用墨水画下鹅毛大雪。

午时,宫门声响,他慢慢出门,接过食盒。

“天?冷,师父在?屋里用吧,晚上?再将食盒递出来便好。”

“好。”他应声,照例问?,“我夫人可好?”

内侍顿了一息,缓缓道:“陛下让奴给给师父带话,姜家娘子成亲了。”

他瞳孔微缩:“成亲了?”

“是。”

“是谁?”

“听说是白?家的……五郎。”

他摇了摇头:“不会,她不会愿意做什么平妻。”

“这奴倒是不知了,不过前些时日?是闹挺大,白?家五郎与原配和?离了才娶的姜家娘子。”

“这样……”他喃喃一声,眼神有些涣散,手不自?觉握紧食盒手柄,“这样……”

内侍见他有些失神,劝:“姜家娘子都已成亲,师父还有何必要惦念着?不如与陛下认个错,总归师父并未点戒印,还是能还俗的。这寒英阁凄冷,住久了容易心?志郁结,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摇着头怔怔转身,拖着步子往宫殿里走?,在?地上?留下两行齐整的脚印。

内侍却没走?,搓了搓手心?,继续在?宫殿外守着,直至晚膳时辰,又叩响宫门。

里面没有声音。

内侍慌了,猛得拍门,焦急呼唤:“师父!师父!”

还是没有反应,内侍紧忙掏出钥匙,正要开锁时,人到了门后,递出一沓佛经。

内侍咽了口唾液,接过佛经:“今日?不到交佛经的时候。”

“我知晓。”

内侍看不见他的神情,又试探问?:“师父,中午的食盒呢?”

萧青棠没说话,将食盒递出去?。

内侍来不及递饭,先看一眼食盒,盒中饭菜少了一些,但不及平日?少得多。

他松了口气,将晚膳递进去?:“师父回殿中用吧,明日?交还便好。”

“稍待。”萧青棠突然开口。

“还有何事?”内侍停步。

“他们何时成亲的?”

内侍道:“已有些时日?,陛下怕您知晓承受不住,便没有告知您。但最近天?冷了,我师傅说,陛下约摸是心?疼师父,给师父一个台阶下,所以才让我将此事告知您。”

“我知晓了。”他垂下眼。

他原还以为是皇帝故意如此说,现下想来,的确并无如此必要。

他又道:“可否给我几柄蜡烛?”

内侍看不懂他在?想什么,但皇帝吩咐过,他要什么便给什么,便很快寻了蜡烛来。

蜡烛被他带进殿中,而后便是一亮一夜。

内侍奉旨在?外守着,连眯一会儿眼都不敢,生怕出什么事儿,但第?二日?萧青棠全须全尾走?了出来,昨夜的饭菜也稍动了一些。

“这是今日?的午膳。”内侍将装了新鲜饭菜的食盒递进去?。

“多谢。”他没问?那个问?题。

内侍偷偷往里打量一眼,仍旧没瞧见他的脸:“师父不问?了吗?”

“不问?了。”他闭了闭眼,“不须我过问?了。”

白?家五郎为人不错,本也是溶宝的未婚夫,如今不过是一切回到正途。

内侍不知该如何接话了,但仍旧不敢离去?,足有小半月,见他仍旧如常,不过饭用得少一些,经书抄得多一些,便去?与皇帝复命。

“他真是这样说?”皇帝稍有些惊讶。

“是,奴不敢说谎。”

皇帝轻轻呼出一口气:“他要那蜡烛是去?抄写经书了?”

“应当是。”

“必定是。看来脑子还没算全坏掉,朕还以为他听到这样的消息定会不管不顾冲出去?。”皇帝欣慰许多,转身坐下,“去?传朕的口谕,解了他的禁足,随意他离去?,与钟家的婚事也随他去?。”

内侍匆匆退出宫殿,又匆匆跑回复命。

“陛下,郎君叩谢圣恩,可说哪儿也不去?,就在?寒英阁里。”

皇帝怔住,过了好一会儿,才捏了捏眉心?,摆了摆手,有些无奈:“随他去?吧,叫人多送些炭火去?,要好的。”

“是……”

第78章

御寒的物品都送到, 萧青棠没有推诿,样?样?都用?上了?。

寒英阁的门打开了?,内侍放心不下, 时常进门瞧上一眼, 每回不是见他在抄写经书?,便是见他在摆弄花草。

春天又到了?,院子里的白玉兰又结上一个又一个花苞, 他看着花树, 突然道?:“给我烫上戒印吧。”

“啊?”内侍惊了?, 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他收回眼神,淡淡重复一遍:“给我烫戒印吧。”

“这、这、这……”内侍不敢说要去禀告皇帝,生怕他知晓他每日的动静都被自?个儿传去了?皇帝那儿,倒时两人吵架要怪在自?己头上, 只能拖延,“这里恐怕烫不了?。”

“那便去郊外的寺里。”他转身?, 缓缓朝殿门外走, 身?上什么也没有带,只有腕上带来的那一串菩提珠而已。

内侍急急跟上,还要再劝, 可口张了?又张,不知说什么好,毕竟陛下也下过旨许人随意外出,只眼见着他出了?宫门, 乘上马车往外去了?。

简陋的马车慢慢行驶, 抵达寺庙停下。

他跨下马车, 抬首仰视寺门许久,缓缓收眼, 踏入寺门之中。

守门的小僧看清他的脸,惊了?好一下:“萧郎君?”

他双手?合十,微微躬身?。

“郎君这是……”

“我来请寺中的师父为我烫戒印。”

“这、这……”小僧不敢应,急忙往殿里跑,“郎君稍待,等?贫僧去问问主持先。”

他没追,就站在香火炉旁静静等?着,默默看着前处,眼前的人来人往没有实相。

一辆又一辆马车从寺庙侧门进入,直至一辆简朴的马车车帘挑起,他瞳孔缓缓放大,看清车里的人。

姜溶抬眸,也正好瞧见他,一时愣住,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娘子!娘子!”侍女喊了?她?几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愣在原地。

她?双手?抓紧窗框,眼泪无声掉落。

萧青棠依旧双手?合十,依旧微微躬身?,长睫遮挡住眼中的湿润。

他想明白了?很多,他本就是错的,一切都与姜溶无关,是他非要拉她?入局。

将姜溶掳来是他一厢情愿,力排众议娶她?是他一厢情愿,这本是他的因果,不该由姜溶来承受。

听闻姜溶成亲,他虽心伤,但?竟还有一丝释然。

不成亲难道?要给他守一辈子活寡吗?这样?也好,这才姜溶该走的路,他难道?拆散旁人一回,还要拆散第二回 吗?

罢了?,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

“郎君,主持叫您进去说!”小僧气喘吁吁跑来。

他微微颔首,转身?与小僧一同往前去。

“萧青棠!”

身?后突然一声大呵,他停住脚步,转身?那一声“施主”还未唤出口,便被人抱住了?。

姜溶仰头看着他,一脸担忧:“萧青棠你怎么没头发了?,我差点儿没有认出你。”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此生逃不脱。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姜溶歪着脑袋看他。

“我……”他闭了?闭眼,往周遭看去,忽然什么又都看得清了?。

有人在烧香,有人打量他们,还有人正往寺门外去……

他一眼盯住姜淮手?里牵着的那匹马,一把抱起跟前的人,大步上前夺马翻身?而上狂奔离去。

姜溶还未反应过来,吓得紧紧抱住他,生怕摔了?。

他没说话,也没看她?,但?将她?护得紧了?些。

什么狗屁该走的路,他就是她?该走的路,他既然能拆散一回,便能拆散第二回 !

“吁——”他猛得拽紧缰绳,停在郊外的庄子前,抱着人大步径直往房中去。

仆妇侍女还未看清,只听有人小声问“那是不是二爷”,便无人敢上前拦。

萧青棠畅通无阻进了?房门,握住姜溶的肩头,低头便狠狠亲去。

姜溶有些懵,茫然睁着眼被带着走。

“不是说会永远记得我吗?”

“不是要等?我一辈子吗?”

“不是说只跟我生宝宝吗?”

……

一连串问题砸得她?晕头转向,醒过神时已然躺在褥子上……

“疼!”她?惊叫一声,回过神来,在人脸上胡乱糊了?好几巴掌。

萧青棠顶着微红的指印,喉头重重攒动一下,托起她?的后腰,埋首而下。

她?连连推拒,又叫起来:“我没洗澡!我没洗澡!”

萧青棠哼笑一声,没有回答。

他忍了?太久太久,数息后,再忍不住,直起身?,将人往跟前一拽……

“嗯……”他闷哼一声,一串酥麻从头蹿到尾,“还疼吗?”

“不、不……”姜溶轻喘着答,紧紧抓住他手?臂,还在盯着他的脑袋研究,“你的头怎么光秃秃了?。”

他看她?这副好奇的模样?,就忍不住弯唇:“陛下要我出家。”

“啊?那你现在是和尚啦?”姜溶瞪圆眼。

好可爱。萧青棠好久没有亲眼见过了?,再没什么心思与她?说这些废话,俯身?便堵住她?的嘴,似要将她?口里所?有的空气都掠夺,让她?只能依附着自?己。

一回过后,他稍解了?渴,慢慢悠悠开始第二回 ,居高临下盯着她?问话:“你和谁一起去的寺里?”

“我娘和我阿兄呀。”姜溶抓住他的手?,看着他。

“你表兄呢?”

她?眨眨眼:“不知道?。”

萧青棠挑了?挑眉:“你整日跟他一块儿,你不知晓?”

“他在他家呀,什么时候整日跟我一块儿了??”

“陛下说你和他成亲了?。”

“啊?我怎么不知晓这事儿?”

萧青棠一下笑出声,俯身?去亲吻她?:“看来是我弄错了?。”

“弄错什么?”

“先不说这个。”萧青棠抱着她?翻了?个身?,“我都忍了?一年多了?,今日非全?讨回来不可。”

天黑,萧青棠斜卧在她?身?后,缓缓退出,轻声在她?耳旁问:“不行了??”

她?眼已睁不开了?,轻哼了?一声,沙沙软软的,带着一点儿鼻音,听得萧青棠喉头又开始发紧。

“可我还想。”他垂首,在她?圆润的肩头亲了?一口,“该如?何??”

“不如?何?。我要睡了?!”姜溶嫌他吵,气得扭头一巴掌拍在他脸上,“别说话了?!还有你这光脑袋太亮了?!赶快裹住,吵着我睡觉了?!”

他笑得弯了?腰,拿了?她?的小衣将脑袋裹住:“好好,你睡,我不吵你。”

姜溶这才满意一些,瞪他一眼,往他怀里一躺,彻底睡着了?。

他心情好极了?,累是累点儿,可一点儿睡意都无,只想看着她?,一直唤她?。

可若真唤了?,恐怕又要挨打,他只能在心里喊。

喊了?一遍又一遍。

什么时候睡着的,他都忘了?,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不知时辰。

他没动,又盯着身?旁的人。

姜溶揉揉眼,迷迷糊糊看见他,愣了?好一会儿,才伸手?要抱:“忘了?你回来了?。”

他笑着亲亲她?的脸颊:“想不想我?”

“嗯,想你,好想你。”姜溶坐起身?,“每天都想你,想你想得睡不着。”

他一下红了?眼:“我也想你,我也好想你,每天都想,想得睡不着觉。”

姜溶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你这些日子都去哪儿了??在做什么?怎么瘦了?这样?多?为何?才回来?”

他抓住她?的手?,紧紧贴在她?温暖的手?心里,一个一个答:“皇帝将我关在皇宫之中,命我出家,我每日都在抄写经书?,打扫院落。直至前些日子陛下口谕放我离去,我才得以出来。”

“他们都说,你或许再也回不来了?……”姜溶缓缓低头,抵在他肩上。

他轻轻将人抱住,脸颊在她?脑袋上蹭蹭:“我也以为自?己再也回不来了?……你呢,宝宝,你怎么突然去寺里了??”

“我想进宫寻你,母亲不让,我便闹脾气。他们没法,只说皇宫不能乱闯,让我去寺庙烧香祈福,说不定能管用?。”

“宝宝,都是你的功劳,定是你祈福虔诚,被上苍所?见,我才得以生还。”

她?仰着脑袋弯着唇,眼尾还挂着几颗晶莹泪珠:“真的?”

萧青棠捧住她?的脸,笑着答:“真的。”

她?笑弯了?眼,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

“饿坏了?吧?”萧青棠心疼得不得了?,“怪我,昨日回来后便一直在床上,忘了?让人送些吃的来。你去沐浴,我去让人送吃的来。”

“好,我想吃好多好吃的。”她?扶着他的肩起身?。

萧青棠跟了?几步:“能走吗?”

“能走,你去叫吃的。”姜溶推推他。

他没跟过去,站在原地看着人走进浴室,才随意套了?件衣裳往外走。

推开房门,他正要说话,将好对上院子里坐着的姜淮。

姜淮看他一眼,微微别开脸,有些不忍直视:他穿了?件薄衫,领口大敞着,脖颈上全?是淡淡的吻痕,配上那颗光头,像极了?话本子里写的不正经的花和尚。

“内兄怎在此处?”他倒适应得好,姜淮比他还小几岁,他丝毫不别扭,张口便唤。

姜淮却有些不大习惯,起身?往前走几步,眼神始终没好意思和他对上:“昨日小妹跟你走后,母亲十分担忧,叫我来瞧瞧。”

“原是如?此。昨日是我走得太急,未与岳母招呼过。”他道?,“溶宝还在洗漱,待收拾妥当?后,我便和她?一同归去,内兄可要留下用?完午膳与我们一同走?”

这都已经过了?午时许久了?,姜淮看看日头,拒绝了?:“妹婿庄上的侍女已招待过了?,我怕母亲担忧,还是先行回府回禀。”

萧青棠系了?系衣裳,往外走了?几步,指派两个侍女:“你们送内兄出门。”

庄上的侍女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见他这般客气,更是不敢怠慢,恭敬将人送了?出去。

他没太放在心上,叫了?吃食后,回到卧室与姜溶一同洗漱。

“你阿兄来了?,说你娘担心你,叫他来看。我们得稍快一些,赶在天黑前回你家中。”

“啊……”姜溶眨眨眼,想起昨日的事,脸颊微红,小声道?,“下回不能如?此了?,要跟娘说一声再走……”

萧青棠现下也觉不妥,的确应当?说一声再走。

“好,我记住了?,待会儿我亲自?去赔礼。”他轻轻搂住身?前的人,“我们得快些,赶在天黑前进城,天黑城门有宵禁。”

他如?今不想再那样?张扬,诸如?闯宵禁这样?的事还是少做一些好,免得给旁人留了?把柄。

姜溶听他这样?说,也不磨蹭了?,快速吃完饭,催促上了?马车。

“春天到了?。”她?双手?扒在窗框往外看。

萧青棠从身?后抱住她?,下颌放在她?肩上,轻声应和:“是,春日了?。”

风拂来,掀起她?的碎发,吹得她?的额头有些凉,她?扭头,盯着身?后光秃的脑袋看:“你没头发了?,冷不冷?”

“刚剃时有些冷,现下已习惯了?。”萧青棠牵着她?的手?往头上放,“你要不要摸摸?”

其?实她?昨日已摸过了?:“还是热的,就是没头发,不好抓着了?。”

萧青棠双目含笑,在她?耳旁悄声道?:“以后受不了?时抓我手?臂。”

“你胳膊硬邦邦的。”

“那如?何??我带个念珠让你抓着?”

她?问:“念珠是什么?”

“就是和尚脖子上戴的那串珠子,我有一串,不过放在宫里没带出来。”

“这个挺好,就抓这个也行。”

萧青棠忍不住笑,垂首在她?脖颈上咬了?两口:“我给你写了?本册子,也放在宫里没带出来。”

她?被弄得痒痒,缩着脖子躲:“什么册子?”

“我在的那个宫殿里有一棵玉兰花树,我走时已结苞了?,去岁我捡了?些花瓣夹在书?册里,你不是总喜欢这些?”

“嗯,我喜欢,你给我瞧瞧。”

“恐怕拿不出来了?,我怕再去,又会被关起来。”

“啊?”她?眨眨眼,“那还是别去了?,那你走时怎么不带走?”

萧青棠看着她?,轻声答:“陛下说你和你表兄成亲了?,我信以为真,便打算真出家了?,昨日去寺里便是要请住持为我烫戒疤的。”

“可我说过呀,我会等?你回来的,你不信任我。”她?眉头一下蹙着了?。

萧青棠抚平她?的眉:“不是不信你,只是觉着你表兄比我好太多,你要与他在一块儿也是人之常情。”

她?一脸认真:“虽然表兄比你脾气好,比你有耐心,比你宽宏大度……”

萧青棠额角抽了?抽:“能不能跳过这一堆,直接说后面的。”

“好吧。”姜溶抿抿唇,接着认真道?,“但?是我喜欢的是你呀,他再怎样?好都和我没有关系呀。”

他一下又开心了?:“宝宝,我也是,旁人如?何?都与我无关,我只喜欢你。”

姜溶趴在他胸膛上,轻轻抓住他的肩:“那我不要了?,你也别去宫里拿了?。我想好你,想你一直在身?边,不想你再被关起来了?。”

“莫怕,他既然放我出来,应当?不会轻易再将我关回去。我以后行事也会谨慎些,不与他起冲突了?。”

“好,你知晓就好。”

“溶宝,我还有哪里不好,你说,我都改。”他忽然认真道?。

“你大多数时间还是很好的,就是有时脾气太急了?,总爱发脾气。”姜溶捏捏他的脸,“不能总这样?发脾气,会和别人吵架,还会气到自?己。”

他闭了?闭眼,认真记下:“好,溶宝说得对,我改。”

“你知道?就好啦。”姜溶在他额头上亲了?亲,跪坐在他腿上,静静看着他。

他安静回望,时不时拨弄拨弄她?脸上被风吹乱的碎发。

马车到达姜府时,天还未黑,知晓他们要来,府里早准备好了?,只是他顶着个光脑袋,旁人总忍不住要多看他几眼。

姜侍郎和姜夫人也在厅中候着,听外面有动静,立即起身?迎接,一看姜溶完好无损,齐齐松了?口气。

姜侍郎还是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正在尴尬纠结时,却见他上前一步,道?:“岳丈,岳母。”

“噢……”姜侍郎微愣,很快回过神,“一路奔波,先进屋坐着喝些茶水吧。”

“好。”萧青棠微微颔首,牵着姜溶进厅入座,侍女奉上茶水,他也接过浅呷过一口才放下。

又没话说了?,姜夫人接着道?:“菜都备好了?。只是不知郎君口味,不知菜色可否趁郎君心意。”

“溶宝用?什么,我便用?什么,岳母往后唤我二郎便是。”

“啊,是……”

“饭既好了?,便先用?膳吧,我们怕赶不上宵禁,来得匆忙,溶宝没吃多少,这会儿应当?已饿了?。”

姜夫人点点头:“好,那便用?膳吧,偏厅便是。”

几人一同往偏厅走,除了?邹氏因有些怕他没来,其?余人都在,依次落了?座。

饭菜很快端上,姜溶先给萧青棠夹了?些菜,道?:“你瘦了?好些,是不是在宫里吃了?苦头了??要多吃些。”

姜侍郎和姜夫人对视一眼,没有插话。

“没吃什么苦,只是陛下叫我出家,日日得吃素,自?然便瘦了?。”

这是哄人的话,但?姜溶却信了?:“啊,那你多吃点儿肉。这个鸭肉好吃,炙猪肉也好,还有虾……”

她?夹了?虾放在碗里,挽了?挽袖口,直接上手?剥。

姜淮一直看着她?,饭都没吃一口:“你会剥虾?”

“剥虾这样?简单的事儿,我还能不会啦?”说话间,她?已剥好了?一只放去萧青棠碗里,又继续剥下一只,“看,不是很容易嘛?”

姜淮没话说了?,也不好反对什么,他心里清楚,萧青棠为娶他小妹吃了?不少苦。

没剥几只,萧青棠倒拦了?:“我也吃不了?那样?多虾,不用?剥了?。”

“噢,好。”姜溶侧身?净了?手?,又夹了?鱼肉,“那你吃鱼,我给你挑鱼刺。”

萧青棠知晓拦不住,也不拦了?,快速吃罢饭,放下碗筷:“我吃好了?,我给你挑。”

“这么快就吃好啦?你也没吃多少呀。”

“在宫里吃得少,这会儿出来猛然吃多才不好。”萧青棠将她?碗接过来,接着挑碗里那块鱼肉的鱼刺。

她?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没有拒绝:“好吧,这样?也行。”

萧青棠吃完了?,边挑鱼刺边闲话起来:“陛下说了?,不管我的婚事了?,还请岳丈岳母看看日子,我和溶宝好早些完婚。”

姜夫人看姜侍郎一眼,见他点头,便道?:“那钟家的娘子如?今已在侯府中了?。”

萧青棠皱了?皱眉。

姜夫人瞧见,立即补充:“去岁,你们归京好些时日前,你与钟家娘子的婚事按照圣旨所?说如?期完成。你不在,侯府称你身?体有恙,大概是圣上的意思,派了?萧氏旁支一个未婚的郎君去帮你迎亲的。”

“噢。”怪不得他在外过得好好儿的,皇帝莫名其?妙又将他捉回去,想必是以为他故意不回京城,可他连那圣旨看都没看一样?,哪儿知晓什么婚期,“不碍事,陛下既已发话,我明日去找她?签了?和离书?就是。”

姜夫人心中有些抱愧,钟家娘子因她?家溶宝遭了?无妄之灾,白白耽搁了?好几年……不想萧青棠却道?:

“此事本不怪她?,我会商议给她?一些补偿,足够她?后半生花销。除此外,她?若想回家便回家,想另嫁便另嫁,若是不想回家,我便帮她?立个女户,也乐得自?在。”

“这样?好,这样?好。”姜夫人连声道?,“这补偿姜家也愿出一部分。”

萧青棠微微点头:“也好。明日说清楚后再商议补偿的事,待商议妥当?我再与岳丈岳母说。”

“我明日也去。”姜溶突然道?。

“你去做什么?”姜淮实在是怕她?这脾气,别明日见了?人又要闹性子,钟家娘子可不是从前萧青棠后院那些没名没姓的女人。

她?一叉腰:“我怎么不能去啦?”

姜淮瞥她?一眼,叹息一声,不知如?何?说是好。

她?见兄长不理她?,又看向萧青棠:“我就是要去!”

萧青棠连忙哄:“好好好,你去就是,我又没叫你不去。”

“噢,让我去就行。”她?抿了?抿唇,“我吃好了?。”

“天也暗了?,若是累了?便早些去歇着。”姜夫人接话。

“那我们先走了?。”她?起身?,也没牵萧青棠,径直往外走。

萧青棠快步跟上:“怎么了?这是?”

她?轻哼一声:“我就是要去,去盯着你。”

萧青棠笑着圈住她?:“好,我不是说了??你想去便去。”

“我还没见过那什么钟家的娘子呢。”

“我也没见过。”

“你撒谎!”她?停下,转身?瞪他,“不是说皇帝当?面指婚的吗?”

萧青棠拍了?拍光脑袋:“噢噢噢,是是是,是见过,不记得长什么样?了?。”

“暂且信你。”姜溶转回身?,继续往前走,“这事儿又不是我的错,明明我和你先认识的,也是我与你先定下亲事的,现下说的倒像是我欠她?的了?。”

“是是是,不是你的错,没谁说是你的错,也不是你欠她?的。”

她?停下,抬抬下颌,又看他:“那就是你的错,你欠她?的。”

萧青棠无奈苦笑:“这也不能怪在我头上吧?我也不想娶她?啊,也不是我去提亲的……”

“那你说,怪谁?”

“那只能怪下圣旨的了?。”

姜溶磨了?磨牙,接着走:“对,就怪那个死老头!”

萧青棠禁不住笑出声:“对,都怪他。但?这话你在我跟前说说便行了?,可千万莫要在外头说。”

姜溶白他一眼,不冷不淡哦了?一声:“回去睡觉了?。”

“睡觉?”他凑过去,又抱住她?。

“就是睡觉而已。我困了?,你不许碰我。”

“好好,昨日是折腾太久,你好好睡,我不碰你。”

姜溶撇撇嘴,挽住他的手?臂:“这还差不多。”

第79章

翌日, 姜溶跟萧青棠一起回了平南侯府。

萧青棠戴了帽子,将光头遮起来,旁人看到他只是惊讶一下, 没?有多瞧。

“二爷, 奴婢这就去禀告大夫人。”侍女行礼。

“先不必。”萧青棠抬手拦住,“钟家的娘子在何处?引我去见。”

“二夫……”侍女偷偷看他一眼,又偷偷看姜溶一眼, 将称呼咽了回去, “钟家的?娘子在东侧院。”

他淡淡道:“走吧。”

侍女默默在前引路, 心里却已经开始思量出接下来会发生何种场景,紧张得不得了。

“她怎么不住乌金院?”姜溶突然开口问。

“大夫人安排的?。”侍女咽了口唾液,总觉得姜溶话?里有股火药味儿?,不由得更紧张了。

姜溶没?说什?么, 也没?再问什?么,默默朝前去。

东侧院她没?去过, 走了好一段, 见侍女进院门了,才?知晓跟进去。

跨过垂花门,里面便?是?小院, 院中?有一处小鱼池,一位妇人正?在鱼池前喂鱼,应当就是?什?么钟家娘子。

“夫人。”侍女轻声提醒。

钟嘉柔回首,目光只在姜溶脸上停了一瞬, 便?迈着小步子款款而来:“夫君, 妹妹。”

姜溶被这一句“夫君”气得不得了, 却没?法儿?发作,只别开脸, 偷偷用手狠狠在萧青棠胳膊上拧了一下。

萧青棠吃痛,强忍着才?没?低呼出声,面上仍旧镇定:“我来和你谈和离的?事。”

钟嘉柔微怔,随即又露出那副笑脸:“夫君和妹妹不若先进屋再说?”

“不了。”萧青棠一口回绝,“我已得了陛下的?准许,今日便?是?来和你谈和离之事的?。你我本就情不投意不合,所谓的?成亲后?又不在一块儿?,实在做不了夫妻,早些和离也是?你为了你好。”

“嘉柔实在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要得夫君如此对待。”钟嘉柔微微垂首,脸上伤怀之色尽显。

萧青棠没?接话?,只说自己的?:“你我和离后?,我会给你一些补偿,包括金银、田宅和铺子。你若是?担忧无法面对家人,我还可以托人为你立女户,以后?你自己的?事自己做主。”

钟嘉柔也不接话?,又问:“夫君是?心意已决吗?”

萧青棠牵着姜溶坐在院中?石凳上,虽未答话?,态度已然明了。

“夫君虽长久不在家中?,可妾身并未怠慢,恪守妇道,侍奉兄嫂,除家业长嫂不允妾身操持外,妾身实在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夫君要与妾身和离。”钟嘉柔缓缓上前几步。

萧青棠未答,他知道眼前的?人在演戏,他没?什?么心思陪她演,也懒得再说这些车轱辘废话?。

钟嘉柔接着道:“七出中?,妾身并未犯过一条,若说没?有子嗣,夫君也应当知晓,子嗣之事并不是?妾身一人能?决定的?。”

她知晓萧青棠不会回答,又往下说:“至于?夫君与妹妹的?事……妾身早有耳闻,也知夫君心系妹妹,愿与妹妹和睦相处,不让夫君为难。”

姜溶听得脑袋都快冒烟,只能?掐萧青棠手臂泄愤。

萧青棠就这么忍着,沉默不语。

“夫君是?铁了心要与妾身和离吗?”钟嘉柔眼中?渗出几滴泪来,缓缓跪倒在地,“那妾身只能?以死证清白了……”

姜溶正?在掐人胳膊,恍然听到这一句,愣了好久,惊讶道:“怎么就要死啦?”

钟嘉柔以为她在阴阳怪气,脸青了一截。

“还不至于?吧?”姜溶走过去,蹲在她跟前,一脸担忧,“你说说,你又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你,你犯不着为了这事儿?就要死呀。你要实在想不开,不如出家吧。”

“妾身对郎君之心,天地可鉴。”

姜溶思索两息:“啊?你喜欢他?你又没?和他一起待过,你什?么时?候喜欢他的??喜欢他什?么?”

“我……”钟嘉柔有些答不上来。

“他脾气不好,又不近人情,还总喜欢和人吵架……”

萧青棠正?在憋笑,一听这话?,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默默扶额,强忍着才?没?上前打断。

钟嘉柔缓声:“陛下旨意,父母之命,妾身既嫁与夫君,此生便?是?夫君的?人,夫君不要妾身,妾身只有一死。”

“啊?可他都不喜欢你呀。”

“喜欢与不喜欢,并未有那般重要,妾身只知家族教训,礼义廉耻。”钟嘉柔微微直身,端得一副贤良淑德。

她指桑骂槐得太隐晦,姜溶没?听懂,只觉得她奇怪:“那他要是?对你不好,欺负你、打你、骂你,你也要跟他在一块儿?吗?”

“是?,无论夫君如何,妾身都会不离不弃,与他一同共渡难关。”

“唉。”姜溶叹了口气,脸皱着一块儿?,轻轻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道,“嘉柔啊,我觉得你要不还是?去寺庙里念几天经试试吧,我总觉得你的?脑子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去庙里待待或许会好些。”

“你!”钟嘉柔气得脸有些发红,“你这种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只懂情情爱爱,哪里会明白什?么叫家族的?名声与荣耀!”

姜溶慢腾腾在心里捋了一遍,得出结论:“你是?说,你家里人叫你和他成亲的??可是?他都对你不好,你家里人还让你和他成亲,你父母是?不是?喜欢你呀?”

萧青棠快笑疯了,钟嘉柔却是?被气哭了:“你不就是?善妒吗?不就是?想将我赶出去吗?我偏不遂你意!”

“你就为了跟我闹脾气,委屈自己?”姜溶歪着脑袋反问。

“你……”钟嘉柔咬了咬牙,抹掉眼泪,缓缓起身,“你且记住,我才?是?明媒正?娶,你再嚣张也比不过我这个正?妻,你如此这般拆散旁人姻缘是?要遭天谴的?!”

姜溶抬头看着她:“可是?是?我先跟萧青棠认识的?呀,也是?我先和他定亲的?呀。他一直都说不想和你成亲,去皇帝跟前求了好久,还因为这个剃光了头发。”

钟嘉柔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微微抬起下颌,颤着唇道:“你少在我跟前炫耀……”

“我只是?说事实,没?在炫耀呀,你别哭别哭呀。”姜溶急忙站起身给她擦眼泪,“你为何要浪费时?光在一个对你不好的?人身上呢?”

钟嘉柔有些恼羞成怒,目光中?已带有些恨意。

萧青棠眉头一皱,急忙起身,上前一步将姜溶护在身后?,缓缓道:“我们今日并非是?来跟你炫耀,也并未要挑衅你,只是?希望好聚好散。先前圣旨无法拒绝,现下得了陛下首肯,为何还非要待在一块儿??”

“那我耽搁的?三年?呢!我明明可以选得一门好亲事,谁来赔我那三年?!”钟嘉柔突然大吼。

萧青棠不徐不疾道:“那三年?并非我耽搁的?,想必你也清楚,陛下下旨后?我当场便?拒绝了,甚至还叫你一起去求情,可最后?是?我拒绝不成。三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你已耽搁三年?,难道要为了这三年?将这一辈子都搭进去吗?”

钟嘉柔紧握手帕,垂着眼没?有说话?。

萧青棠又道:“我想你也知晓我的?脾气,我不愿的?事任何人相逼都无用。若你不愿与我和离,我大不了便?是?再不回侯府,对我能?有何影响?至多不过被人非议几句,可我这些年?又何曾惧怕过非议?

而你,你独自一人在侯府后?院,家不归你管,人员安置你也插不上手,只是?被囚在这里一辈子罢了,又是?何苦?

可你若是?愿意与我和离,我先前说过了,你要回家便?回家,要独立门户便?独立门户,也不必担忧会遭什?么祸患,只要平南侯府在一日,便?有你一日安稳,更何况本朝和离并不是?什?么罕见之事。”

钟嘉柔仍垂着眼,脸上的?泪珠被风吹干了,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萧青棠不再劝说,牵着姜溶转身离去,只留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吧。”

出了院子,姜溶挣脱,不许他牵着。

“怎么了?”萧青棠跟上去。

“我生气了。”她抱臂撇嘴。

萧青棠好笑:“生什?么气?”

“她喊你夫君了。”

“不是?我叫她喊的?,她自己要喊,我总不能?缝了她的?嘴。”

“哼。”

萧青棠揽住她:“走,去兄长那里坐坐。”

她不想在别人跟前吵架,瞅他一眼,暂且按捺住了。

萧长聿和徐氏都在家中?,听闻了他们回来的?消息,只微微抬眸看了一眼:“坐。”

萧青棠牵着姜溶走进,还没?坐稳,便?听他问:“去钟氏处了?”

“是?,去和她谈和离的?事,刚说罢。”萧青棠答。

“她也是?无辜,你和她说清楚,态度要放好些,莫说些不中?听的?……”

“二郎没?对她态度不好,都说给她补偿的?!”姜溶突然打断。

萧长聿微愣,徐氏也微愣,随后?微微起身,笑着问:“这是?怎么了?瞧着不大开心?”

姜溶抿了抿唇,嘟囔一句:“弄得像我们做错什?么了似的?。”

“自然不是?你的?错,也算不上是?二郎的?错,钟家娘子亦无错,故而此事才?复杂,得仔细处置妥当,否则以后?会留有祸患。”徐氏缓声安抚,“兄长没?弄清便?教训二郎是?他的?错,但?他也是?为二郎担忧。”

姜溶垂着头,不说话?了。

徐氏上前摸了摸她的?头,笑着看向萧长聿。

萧长聿接着问:“你是?如何跟她的?说的?。”

萧青棠将处理的?法子说了一遍,萧长聿微微颔首,还算满意:“伯爵府势力也不小,你从?前没?有牵挂,想如何任性便?如何任性,旁人也拿你没?法。可现下不同了,他们对付不了你,还针对不了区区一个姜家吗?”

“是?。”萧青棠轻轻垂眸。

“待此事了结,便?叫你嫂子去和姜夫人谈清楚,让你和弟妹早些完婚,不要再拖了。”

“是?。”

“闹了这么一通,也算是?合了你的?意,你也不是?小孩了,以后?莫要再胡闹了,好好操持你手里的?产业,也够你和弟妹用的?。”

“是?。”

他这般好说话?,萧长聿一时?顿住,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徐氏接上话?:“你们走后?,我原想差人去给你们送些银子,可你兄长说若你们真安心受了我们的?东西,往后?陛下回过神?后?反而会更加严厉处置你们,故而我们也只是?打探了,知晓你们无事便?未轻举妄动。

你们不在家的?这段时?日,没?人动过乌金院,现下安心歇息在那处便?是?。不过你柴房里关着的?那个叫素雨的?侍女,我安排去当粗使丫头了,你看看要如何处置?”

他早忘了这事,略思索一息后?,淡淡道:“那便?让她去做粗使丫头罢。”

姜溶看他一眼没?说话?,在萧长聿他们院里用完晚膳出来后?,萧青棠主动提起了。

“那个什?么素雨,虽是?未来得及害过你,可此人心思极深,罚她去做粗使丫头也是?应当的?。”甚至应当直接拖出去发卖了才?是?。

姜溶瞥他一眼:“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要是?没?错,她会来盯着你吗?”

他张了张口,缓缓道:“我没?为自己开脱,我知晓我自己有错,我就不该让她们进乌金院,我是?混账。可她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从?前是?我自己心虚,不知如何与你说,现下能?说了,我一定要说,你莫要再相信她了。”

“她坏,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这个臭蛋!”姜溶磨了磨牙,瞪他一眼,“不过她说了,她没?跟你睡过。”

萧青棠牵住她的?手:“我跟你保证,我对她们未曾动过半分心思,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也不是?见色眼开的?人。总归,你想自己处置她也行,只是?莫要留她在身边了。”

“我知道了。”她慢慢往前走,接着道,“她说,要我讨你欢心,跟钟家娘子争宠,早点生下孩子,好有理由来管钱。”

“她这般说不过也是?为了私心,不过是?看我喜欢你,想要你做主母,以后?好控制你谋得好处。她明知我不是?什?么好人,若真为你好,怎么会将你往我身边推?”

“嗯。”姜溶点点头,“可若不是?她说,我就不会知道后?院里的?女人是?做什?么的?。”

萧青棠哑口无言。

“算了,给她点儿?钱,放她离开吧。”

萧青棠稍松了口气:“好,你只别留她在身旁就好。”

“嗯。”姜溶又挣脱他的?手。

他急忙追上去,重新牵上:“怎么了?”

“我一想起你后?院那么多人,我就生气。”姜溶脾气突然上来,一把甩开他的?手,先一步进了房门,“我就觉得,不该原谅你。”

萧青棠心里咯噔一声,急忙追上:“我错了,我真错了,我这几年?是?不是?表现挺好的??一直和你在一块儿?,哪儿?也没?去……”

“我知道,但?我还是?生气。”姜溶站在床上,“所以,你今天不许睡床。”

萧青棠松了口气:“好、好,我睡脚踏,你莫说方才?那样的?话?便?好。”

他转身便?要去抱被褥,姜溶叉着腰喊住他:“慢着!你听我骂完再走!”

“好,我听着。”他回头,站在床下,仰着头看她。

“还有就是?,那个钟家娘子喊你夫君!”

他有些无奈:“这总不能?怪我头上。”

“那我怪谁?我就怪你!就怪你!就怪你!”姜溶在他胸膛上踩了好几脚。

他没?动,任由她踩:“好好好,怪我怪我。”

姜溶指着他骂:“你!不许睡床!以后?都不许睡床!”

他有些心塞,但?知晓这是?在气头上,只能?顺着些:“好好,我都听你的?,你说要如何便?如何。”

“哼!”姜溶一掀被子,往里一趟,“睡觉!”

萧青棠无奈叹息一声,默默抱着被褥躺在脚踏上。

他很不习惯,怀里少了点什?么,独自一人在寒英阁住了那样长的?时?日,每夜都想抱着她,可现下回来了人就在身旁,却不能?抱。

“溶宝。”他微微坐起,轻唤一声,“想不想我。”

姜溶闭着眼:“你不就在我身边儿??想什?么想?”

他伸手,放在她腰上:“不是?这个想,是?这个想……”

姜溶缓缓睁眼望他:“做什?么?”

“不想吗?”他哑声问。

姜溶咽了口唾液,拂开他的?手:“不想!”

“宝宝,没?必要忍着,弄完我再回脚踏上睡就是?。”他低声蛊惑。

姜溶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行吧,那你上来。”

萧青棠勾了勾唇,迅速爬上去,抱着便?要吻她,却被她拦住。萧青棠不解:“怎么了?”

“不亲嘴。”

“什?么?”萧青棠懵了。

姜溶双肘撑在身后?,微微仰起身,发丝垂落在身后?的?褥子上:“就光弄,不许亲嘴。”

萧青棠觉得荒谬得好笑:“那我成什?么了?男娼?”

“你弄不弄?不弄下去。”

“弄。”萧青棠扑过去,一口叼住她的?脖颈上的?软肉,四处亲吻。

她这会儿?倒是?不推拒了,眯着眼睛舒舒坦坦享受起来。

萧青棠盯着她,看她眼神?已乱得不行了,低头便?去吻她,谁知她一下捂了住嘴,眼睛一下亮起来。

“干嘛!”

萧青棠笑了:“不干嘛,罢了,你说不亲便?不亲罢。”

“噢。”她又躺回去,到激动时?抱着啃萧青棠的?脸也不肯亲他,在他脸上留下一圈牙印。

他闷哼几声,将人松开,侧卧在一旁:“去洗洗?”

“擦擦就好了。”姜溶累得闭着眼。

萧青棠起身,给她擦完后?,不动声色往床上一趟。

“你干嘛?”姜溶立即睁开眼。

萧青棠微微抬头:“嗯?”

姜溶皱着眉看他:“你不是?说弄完了就睡脚踏的?吗?”

“还记得呢?”

“你说话?不算数?”

“算、算。”

萧青棠无可奈何,只得躺到脚踏上去。可他睡不着,双眼睁睁合合半晌,想唤她时?,人已睡着了。

他坐起身,将被子给她掖好,垂首抵在她肩上,轻轻呢喃一声:“溶宝。”

姜溶睡得香,什?么也没?听见。

他无奈笑了笑,在她脸颊亲了亲,轻声躺回脚踏上。

清晨,日光微微透过窗棂,萧青棠睁开眼就见人坐在床边看自己。他皱了皱眉,急忙坐起,握住踩在自己腰间的?足:“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没?。”姜溶垂眸看着他。

他松了口气,将那只足塞进怀里:“将袜子穿好,不冷吗?”

“你冷不冷?”

“还好。”他站起来,坐在床边,抱住她,“就是?不抱着你,睡不好。”

姜溶看他一眼:“那你在宫里的?时?候呢?也睡不着?”

他脸搁在她肩上:“嗯,是?。”

姜溶抿了抿唇:“起床吧。”

“好。”萧青棠起身,给她拿了衣裳来,转身叫人送热水来洗漱。

乌金院里的?侍女换过一批,昨日他叫长嫂换的?。新来的?侍女都是?在兄长院里伺候多年?的?,做事稳重心思也少,见他不要人服侍,便?默默退让在一旁,垂着头眼神?盯着地面。

姜溶也起了,站在他身旁,刚好瞧见他挽起衣袖下的?青紫。

“我掐的??”

“嗯?”萧青棠抬眸,瞧见胳膊上的?一块淤青,“应当是??”

姜溶蹙了蹙眉:“疼不疼?”

萧青棠放下衣袖:“还好,没?觉着疼。”

“算了。”姜溶叹了口气,“你以后?还是?到床上睡吧。”

萧青棠觉得好笑:“怎么又准我上床了?”

“你再笑就别上了。”姜溶瞪他一眼,又想起他手臂上的?伤,气又消了一些,“你手上得涂些药膏。”

萧青棠让开一些:“先洗漱,洗漱完再涂。”

姜溶也不要旁人服侍,自己拧了帕子洗脸,额上的?软毛发被弄得湿哒哒的?:“我们是?不是?没?有药膏?”

“似乎是?。”萧青棠已穿戴好,坐在一旁看侍女给她梳头,“叫个大夫来,在家里备些常用的?药膏,免得要用时?又没?有。”

“好。”她一边专心致志看着自己的?发簪,一边还能?抽出空答话?。

“你想想,家里还需要些什?么?”

她一转头:“我想养鹅!”

“养鹅?”萧青棠无奈笑笑,“好吧,总归外面有湖,养几只鹅也没?什?么大碍,不过……要不养几只天鹅?”

“天鹅?那也行。”

“不过要看能?不能?弄到,若弄不到就只能?养普通的?鹅了。”

姜溶摸摸头上的?发饰,提着裙子起身:“好,都行,”

萧青棠牵着她去用膳,又道:“一会儿?去库房瞧瞧,将库房里的?东西盘点一下,心里好有个数,你往后?管账也清楚些。”

“好。”她往他碗里夹了些菜。

萧青棠都没?瞧清是?什?么,便?往口中?送了:“这院子里的?东西也得清点一遍,还有咱们许久未回来,是?不是?得重新打扫装修一遍?按照你喜欢的?来。”

“好!那我想要葡萄架,还有秋千架!”她颇为激动。

萧青棠笑笑,给她舀了些汤:“好,你想弄成什?么样便?弄成什?么样。你慢慢想,我给你画个图,慢慢装。”

她笑眯眯的?:“这样最好啦,我可以自己慢慢弄,但?你要和我一起。”

“定是?要和你一起的?,我又没?什?么事儿?要做,你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姜溶满意得不得了,往他碗里夹了块儿?肉。

她就是?想萧青棠陪她玩儿?,天天都陪她玩儿?。但?也不一定是?真的?玩儿?,卖糕点、扎鸡笼、算账在她眼里都是?在玩儿?。

盘点算是?枯燥无味的?事儿?,可在她哪儿?却变得极有意思起来,总要问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还从?库房里捞出许多件好看的?首饰和摆件。

上回被皇帝没?收的?地契也劝放回库房了,她略略算算,忍不住感?叹一声:“我们好有钱啊。”

萧青棠将她记好的?东西又誊抄一遍,手上没?停,笑着道:“还行。”

“不过也不可以乱花钱哦。”她现下已知晓银钱的?概念了,在襄州时?没?少心疼自己花出去的?银子。

“知晓了,不过你要是?喜欢那些宝石也是?可以买的?,那些东西往后?若是?应急能?卖得出去。”

姜溶走过去:“那衣裳呢?”

萧青棠抬眸,笑着看她:“也可以,做衣裳又不贵。”

“那我就放心啦。”她从?身后?抱住他,盯着他写的?字上,忧愁一句,“夫君,你写的?字真好看。”

萧青棠蹭蹭她的?脸:“你好好练,也能?写好的?。要不给你请个书法先生?”

“不要,你教我就好啦。”

“也好。”萧青棠垂眸继续誊写,“再清点一会儿?便?休息吧,明日再说。”

“好!”姜溶又有精神?了,“我想去给鹅做窝!”

萧青棠无奈摇摇头,他想想自己的?年?岁,又想想姜溶的?,有些担忧:他现下正?值壮年?还能?折腾得动,再过几年?,等他老了,溶宝还年?轻,他会不会没?力气陪她了?

他忽然觉得,他是?不是?得开始保养了?

第80章

早睡早起, 戒酒锻炼。锻炼……蹴鞠,骑马,射猎, 打?马球……

“溶宝, 想不想踢蹴鞠?”

“嗯?”姜溶又凑过?来,“什么是蹴鞠?”

萧青棠放下笔,收好册子, 边牵着她往外走边解释:“就是竹子编的小球, 可以?用来踢着玩。过?几?日踢吧, 今日先做鹅窝。”

她想?了想?,没?想?出有多好玩,心里也?不惦记,开开心心去砌鹅窝了。

毕竟是在侯府里, 得弄整洁些,萧青棠早联系人送来了上好的石料, 专门用来做鹅窝。

钟嘉柔来时, 他挽着袖子,手上全是泥,正在撘砌石头, 姜溶在一旁帮忙。

她看着姜溶脸上的笑容,脚步一顿,默默垂下眼,往后退了好几?步, 退出了院门。

“娘子……”随行的侍女?担忧唤一声。

她缓缓摇了摇头, 轻声问?:“你说, 若我问?她,我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傻子, 她会如何作答?”

侍女?抿抿唇,没?有说话。

钟嘉柔沉默半晌,也?想?不出姜溶会如何作答,但还是开口:“你去跟萧青棠说罢,我愿与他和离,但我要补偿,还要与他和平南侯立下字据,平南侯府要护我一生周全。”

“是。”侍女?迈着小步子,绕进影壁,说明来意。

萧青棠看她一眼,淡淡应了一声:“稍待,等我将最后几?块石头砌完,净了手后去与你取和离书。”

侍女?垂首候去一旁,本不想?多看,可听他们说话,还是忍不住抬头。

“那我们在这?里做葡萄架好不好?葡萄架下面做个石桌石椅,我们能乘凉。”

“葡萄藤蚊虫多,坐在这?儿恐怕会被蚊子抬走。待我去寻人问?问?吧,若是没?有蚊虫便?做一个。”

……

侍女?越听越觉得前几?日劝自家娘子放下是对的。

前日她劝,萧家二爷就?不是什么善茬,又何必和他纠缠在一块儿,最后受苦受累的还是只自个儿,姜家娘子犯傻便?叫她犯去。

可她今日一瞧,犯傻的可不只是姜家娘子一个,萧二爷显然是真将姜家娘子当成?了妻子的,留在这?儿更没?什么好处。

……

不过?半盏茶时光,萧青棠起身洗了手,将事先备好的和离书拿出。

“随后我会差人送去补偿的银钱。”

“是。”侍女?微微福身,“不过?我们娘子说,要侯爷见证,您与我们娘子立下字据,平南侯府要护我们娘子一生周全。”

“好,可以?,若是你们娘子方便?,现下便?能去立字据。”

侍女?应声,转身往外去与钟嘉柔说了清楚。

下午,两拨人面对面坐着,心平气和将和离事宜办妥了。

钟嘉柔没?再犹豫,收了银钱后,便?打?算回住处收拾行礼离去。

她一个姑娘家,行李又多又贵重,还要独立门户,徐氏实在担心,便?劝:“叫侯爷和二郎送你一程吧。”

钟嘉柔张口便?要拒绝,却听姜溶道:“我也?去我也?去。”

“也?好,那有劳侯爷了。”钟嘉柔以?为姜溶是在争风吃醋,故意应下。

可姜溶一心想?着出去玩,得了同意后,挽着萧青棠的胳膊蹦蹦跳跳往外走,小声讨论:“我们一会儿出去逛逛,好不好呀。”

“去哪儿?”萧青棠垂头低声回,“去哪儿玩?我们还得去你家商量成?亲的事儿呢。”

“可我想?出去玩儿,我都好久没?出去了。”

“商量完成?亲的事儿再出去玩,好不好?我们去游湖?”

她连连点头,快速爬上马车:“那我们快走。”

萧青棠笑着跟在后面上了马车,钟嘉柔和萧长聿随后也?登上同一辆马车。

马车大得很,几?个人坐在里面也?不拥挤,都隔着好远一段距离,只有姜溶要萧青棠和她一起往窗外看,手撑在人腿上。

“京城真热闹哇,比襄州热闹好多。你看,路边有卖酥饼的,我想?吃。”

萧青棠回眸看了一眼车里的另外两人:“那我下车去给你买,一会儿骑马赶上就?行了。”

姜溶急忙摇头:“不不不,一会儿再吃,你别去,我不着急的。”

“娘子以?后也?算是平南侯府的人了,再在外头如此可是上不了台面的。”钟嘉柔突然冒出一句。

姜溶皱紧了眉头,高声反驳:“怎么上不了台面啦,我又没?影响到旁人,我怎么开心就?怎么着。况且我也?不是平南侯府的人,我就?是我自己的,侯府不喜欢我,就?把我赶出去好了,我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家。”

“是是是。”萧青棠怕她一会儿又怪到自己头上,赶紧安抚,“溶宝这?样就?很好,我只要溶宝平安快乐,其他的都不要紧。”

“这?还差不多嘛。”她瞅他一眼,消了气。

倒是钟嘉柔一口气堵在心头,半晌说不出话来,一时思绪复杂。

她还以?为人人都要遵循世俗的这?一套法则,没?想?到这?世上有人可以?不遵守……

马车浩浩荡荡往前,萧靖川到家时刚好瞧见最后一辆马车出门,忍不住扬头看去。

他性情温和,侍女?随从最爱在他身旁服侍,见他好奇张望,便?解释一句:“二爷和钟氏和离了,钟氏今日搬出侯府,听说往后要独立门户。”

“二叔回来了?”他对钟氏不钟氏的不感?兴趣,只急急往里走,“我去看看二叔。”

“二爷不在家中,侯爷也?不在,大夫人叫两位郎君去送钟氏一程,方才随着马车一块儿走了。”

萧靖川脚步一顿,张了张口:“那、那二……我等二叔回来再去探望吧。”

那句“二叔母在不在”被他生生咽了回去,他调转步伐又往母亲那儿去。

日头正好,院里站了一堆侍女?,徐氏站在花坛旁,边剪花枝边一个个吩咐安排婚宴事宜。

露影在一旁抱着册子记录:“奴婢听闻二爷剃了头,只是没?瞧见,倒还好奇得紧呢。”

徐氏弯了弯唇:“我也?没?瞧见,但听侯爷提起过?。大致是他宁死不愿听从圣意娶钟氏,陛下恼怒又舍不得真要了他的命,气上心头让他真出家去了。”

“二爷也?真是不怕,万一陛下要真要了他的命呢?”

“他从小便?是这?般,一身反骨,恐怕早抱了死志了。”徐氏缓缓叹息一声,“只是你我都低估了他,你瞧他耳上手上留下的疮痕,又看他冷静温和许多,便?知他不是一时兴起,是真心想?娶溶宝。”

“是,奴婢是瞧二爷“慈眉善目”许多……”

徐氏笑瞅她一眼:“你呀,可别乱说,他要真恼了我可护不住你。”

露影也?笑:“奴婢看二爷可不在意旁人说不说他的闲话,只怕旁人说二夫人的。”

“你是机灵,往后多敬着些二夫人,二郎定?赏你们。”

“不必二爷赏,二夫人脾气好,奴婢们都喜欢,心里不由自主?就?敬着了。”

徐氏点了点她的额头,揶揄道:“这?话留着去二郎跟前说去。”

露影捂着额头,笑着对侍女?们道:“你们可听见了,多说二夫人好话是有好处的……”

松树盆栽后的萧靖川抿了抿唇,缓步走出:“二叔要娶二叔母了吗?”

徐氏脸上的笑意一下消失不见,淡淡瞥他一眼:“一路回来定?累了,早些去歇息,晚上再来用膳。”

他微微蹙着眉,躬身行礼:“是。”

自从那年过?后,父亲便?将他送去外面书院里读书,有时一旬半年才能回来一回,他无从打?探姜溶的消息,一直不知出了那事后到底如何了,心中一直抱着一丝念头:若是他们不在一块儿就?好了。

现下他听到如此消息,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即便?是二叔愿意娶姜溶了,他还是想?去见她。

他按捺住,一直等着,可天都黑了,还未听闻他们回来。

萧青棠要去谈成?亲的事,去得晚,天不早了,索性就?和姜溶一起住在姜家了。

他从前总觉得很多话没?必要解释,他也?不喜跟人解释什么,要误会便?去误会好了,可如今却以?为还是说清楚得好。

“还是按照先前说的,溶宝的嫁妆我会添上一部分,成?亲不要陪嫁丫鬟。添的嫁妆不是用来换不要陪嫁丫鬟的,是我心甘情愿给的,不要陪嫁丫鬟是源于我本也?不需人伺候,如今房中的侍女?都是专程服侍溶宝的。

陪嫁丫鬟多多少少有送过?来当妾给主?母固宠的意思,我不喜欢,也?不需要。我这?人脾气便?是如此,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旁人说什么都无用。”

他说得这?样直白,姜家人也?不再跟他藏着掖着,开诚布公也?道:“我们姜家并非想?要拿捏你,一直以?为所做一切只是担心溶宝。你也?说了你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了便?是不喜欢了,我们只是怕倘若有朝一日,你不喜欢溶宝了,会弃她如敝履。”

姜溶紧紧抿着唇,微微直起身,看看家里人,又看看他。

他微微垂眼:“是,我也?知晓自己脾气不算好,不论作下何种承诺都难以?让人信服,你们担忧也?是有理的,我只能给溶宝多添些嫁妆,至少这?些东西以?后都是归她一个所有。”

“我们也?清楚你为迎溶宝为正妻吃了不少苦头,陪嫁侍女?的事不算什么大事,不要想?便?不要吧。只盼以?后若再遇到什么事,也?能都静下心来慢慢说,我们并不是不通人情的人。”

“那是自然。”萧青棠答,“那些算不得什么苦头,也?不全是为了溶宝,也?是为了我自己,是我想?娶她,为此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且她也?吃了苦,我此生都不会忘却她是跟着我一起离开京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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