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整理好被踢得乱七八糟的床铺，坐在窗边发了会呆，收到信息，下楼，不到二十分钟而已，好快。
叶蓁蓁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听见风声抬起头，就见迎面飞奔而来的人穿着的牛仔外套因跑动的姿势而半挂在手臂上，里头是再熟悉不过的t恤五分裤，她眯了眯眼，居然没穿拖鞋，难怪跑这么快。
来人飞奔到她面前站定，手撑着膝盖喘着气，微微翘起的发梢竟有些湿润，看起来乱糟糟，唯独抬眼望向她的一双眸子熠熠生辉。
好奇怪，分明在来路上还激动紧张得差点开错路，想说的台词独自排演了一路，可当真正见到她，撞进她盈着笑意的眼睛的那一刻，却是一点都想不起了。
李楷灿的大脑被格式化，暂时失去了一切运行能力，只觉得她笑得格外漂亮，抬手替他整理翻折的衣领的动作好温柔，就算是调侃他的话都很动听：“原来你还挺有运动天赋啊，跑得好快。”
预演的台词忘得一干二净，李楷灿直愣愣站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问出的话连自己都觉得傻：“你现在不怕被人发现了吗？”
被他握住的手腕开始发烫，明明没握多紧，叶蓁蓁却使不出挣脱的力气，只好晃了晃手腕，装作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现在吗？大半夜的，除了你还有谁会出来？”
手腕没能逃出禁锢，反被握得更紧了些，见他仍盯着自己不回答，无意间露出下三白瞧着还有些凶巴巴，若是被不熟悉的人瞧见，恐怕会误会他在生气吧。但叶蓁蓁知道，他只是在紧张而已，故而再次晃晃手腕，明知故问：“所以你来干嘛呀？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在电话里说就好了。”
“我来拿我的生日礼物。”李楷灿开口，隐约的鼻音听在她耳中平白多出了几分委屈的意味。兴许和李楷灿待在一块就是会变得格外幼稚吧，叶蓁蓁觉得自己此刻或许与偷藏了同伴心爱的玩具的坏小孩无甚区别，见到同伴的眼泪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恶劣得捉弄心更盛：“都说了不知道送什么了，而且你生日不是还没到吗，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呢，看来欧巴只能跑空了。”
反正同伴的玩具终归会找到，那么稍微满足一下她的坏心思也没关系吧？
朝思暮念的女孩就站在眼前，却得不到想要的回答，李楷灿委屈之上更添了些许怨念，说出那样暧昧的话的人是她，装模作样不为所动的人也是她，叶蓁蓁总是这么可恶，分明什么都知道，却小气得不肯让他如愿哪怕一次。
握住她手腕的手悄然下滑，指尖试探着划过她手背的皮肤，无视她开始左右闪躲的眼瞳与无措颤动的手指，李楷灿不容拒绝地覆上了她的手心，“我这次不会跑空了，不需要你准备什么，只要回答我就好。”
“嗯，你说。”
“现在你也喜欢我，不是我的错觉，对不对？”与预演的台词好不一样，问得似乎太过直白，万一她说不是的话会尴尬到再也无法面对吧……来路上的紧张与期盼重新翻涌，几乎把李楷灿全部淹没，他只能紧紧注视着叶蓁蓁，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他二十四年的人生至今最重要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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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幸，他看到她点了点头，也看见了她下唇咬出的浅淡白痕。这是否能够理解为，事实上叶蓁蓁此刻也并非她所表现出的那般云淡风轻？
“莫，有那么明显吗？”叶蓁蓁垂下眼小声问，偷藏的玩具最终被找到，坏小孩的恶作剧失败，再也无法置身事外，接下来对她的处理结果，只能听凭李楷灿的意见。
“嗯，太明显了，被我发现了。”李楷灿终于笑起来，下三白消失不见，又变成了熟悉的巧克力小熊，“你一点都瞒不过我。”
叶蓁蓁撇撇嘴，有些不服气，反过来用力捏了下他黏糊糊的掌心，“说得好像你很有信心一样，也不知道是谁紧张得手心都在出汗。”
“好吧，是我。”李楷灿并不与她争辩，总归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让她嘲笑几句又何妨，况且他的确过于紧张，相比起干涸的喉咙与跳动过快的心脏，手心出汗仅仅只是最简单的表象。
更何况，他的手还牵着她呢。
李楷灿想着便举起与她交握的手，在叶蓁蓁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变成十指相扣，“反正我已经拿到了，生日礼物，我的。”
好欠揍的表情，好嘚瑟的语气，果然李楷灿就是李楷灿，给点儿阳光就灿烂，叶蓁蓁眨眨眼，幽幽开口：“人口交易——”
“不许说什么人口交易。”李楷灿直截了当掐断她继续装模作样跑火车的意图，对两人的关系作出严正声明：“我们从现在开始，是正当的恋人关系。”
他还当真挺自信，叶蓁蓁扬了扬眉，有意刁难：“你都不问问我的意见吗？要是我反对呢？”
话都说到这一步，再也没有迂回婉转的必要，李楷灿又怎会不懂她的坏心眼，索性一哭二闹耍起赖来：“我不管，你已经承认喜欢我了，再反对也没有用，而且我的生日礼物你得给我，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叶蓁蓁做我女——”
“呀呀呀！你喊那么大声干嘛！幼不幼稚啊你！”叶蓁蓁忙不迭捂住他嘴巴，总算没让他把最后几个字嚷嚷出来，不禁疑心起钟辰乐的大嗓门最近是不是有了传染迹象，怎么一个比一个嚷嚷声大。见他委屈巴巴望着自己，又放下手含糊着补充：“而且我又没有说要反对。”
李楷灿本还暗自嘀咕着也不知到底是谁更幼稚，闻言立即眼睛一亮，什么都顾不上了，只顾着反复确认：“真的？所以是同意做我女朋友的意思，对吧？”
面对他这幅难得一见的小心翼翼模样，叶蓁蓁恍惚间骤然想起了许多年前的迷你巧克力豆李东赫，那时她们总爱吵架，吵急了时常口不择言互相人身攻击，又一次也不记得缘何而起，总之她信誓旦旦攻击他以后长大了一定没有女孩子喜欢找不到女朋友，而迷你巧克力豆同样信誓旦旦回击：“那又怎样？又不关你的事！”
如今看来……实属童言无忌。
虽说李楷灿有着不可推卸的第一责任，但她如今也该要为年少不懂事的自己赎点儿罪。
于是强行压下跑偏的思绪和不着痕迹翘起的嘴角，叶蓁蓁总算收起她那源源不绝的坏心眼，抬起头郑重其事地望向李楷灿，回答：“嗯，我答应了，你的生日愿望。”
唯一的生日愿望终于得以实现，也不知是否是他太过高兴，还是眼前的人儿望着他的眼底太过澄澈的缘故，李楷灿竟一时失了语，怔愣好一会儿后的第一句话便成了他又一个迫切的愿望：“那我可不可以抱一下你？”
愿望一个接一个，他的愿望似乎多得有些贪心了，因此即便是被拒绝也情有可原，李楷灿看见叶蓁蓁熟悉的撇嘴的弧度，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并及时开口转移话题：“那个，我是想问你冷不冷，你穿得——”
未尽的话尽数被咽回喉间，李楷灿低头看着投入他怀中的女孩，顿时浑身僵硬不知该是何动作，偏偏她还环住他的腰仰着头问得一本正经：“怎么了？不是你要抱的吗？”
“嗯。”李楷灿闷声应了声，缓缓环抱住她。她果真穿得好单薄，腰肢柔软纤细，比看着还要瘦好多，让他甚至不敢抱得太紧太用力，温热的呼吸扑在他颈窝，带着清甜的柑橘味。
是什么香水？还能和叫人闻闻便要醉了。
这大概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拥抱吧，过往的拥抱并不算少，但要么是玩笑的打闹，要么仅是片刻的停留。那些都不作数，李楷灿想，这是他第一次真切地拥抱到了叶蓁蓁，叶蓁蓁于他而言，终于不再只是青春懵懂时的年少慕艾，亦或是偶尔闯入虚幻梦境的可望而不可即。
他终于能够越过那些被冻结错位的年岁，拥抱他所钟爱的女孩，拥抱他那反复纠结拉扯、自我欺瞒的青春期。
他大概就是全天下最幸运的人吧，因着这份幸运，过去的那些酸涩苦楚辗转难眠便都能够不作数了。
“你抱够了没有？”
轻飘飘一句话把所有旖旎心绪尽皆打碎，李楷灿噎了噎，觑了眼叶蓁蓁的眼色，还好，没有要生气的迹象，遂决定就这样继续抱下去：“没有，再让我抱一会儿嘛，不要那么小气。”
“……你汗都要黏我脸上了。”叶蓁蓁梗着脖子离他远了些，下一瞬又被搂着腰按回来，好歹他还知道先抹掉颈侧的汗珠，才让她稍微好受点，不过她仍旧不满意：“呀——”
“谢谢你。”
“莫？突然说什么谢谢？”好莫名其妙，叶蓁蓁扭头瞧他，却被按住脑袋只瞧见了下颌线。
“全部，都很谢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