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纪念日

《离婚纪念日》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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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纪念日31

◎纯情大明星终于开窍了。【重写1500】◎

“冯越!”

包厢里, 裴明晏抢回自己的手机,看着连着发出去的两条消息,恨不得一巴掌把人拍死然后就地涮火锅。

“哎呀, 你心里可不是就这么想的吗?”冯越揉着被中伤的肩膀,“我只不过是把你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你不想见人家干嘛问人家结束了没, 不就是想送人回家吗?”

他确实想送,可她不情愿啊。

换做以前,他可能会挖苦她一番。

从小到大裴明晏都以自我为中心惯了,总觉得自己给出的心意就是对别人的恩赐,对方要是拒绝就是不知好赖不识趣。

可今天, 伍成言的那番话,听得他彻底清醒了。

她需要的是她想要的, 而不是自己自大忘形强加的。

过去这些年,他真的对她做了很多错事,尤其是第一次, 她哭得那么凶,他都不敢想象她当时有多害怕。

她虽然外表看起来温软柔弱,但其实很少掉眼泪。

裴明晏真正见到的也就两回,一回是那次, 另一回就是上次自己回老宅, 她准备和自己提离婚的事,心里应该也是害怕的。

反正都是因为自己。

他一直讨厌伍成言没自知之明, 可自己又何尝不是, 恐怕在恶劣程度上, 他更胜吧, 伍成言只是不适当地出现在她面前, 而且会顾虑她的情绪。

他没有,他爱得太自我。

“哎,你干嘛不说话,真生气了?”冯越看他突然泄了气一般低垂下头,伸手搭上他肩膀,“你告诉她是我拿你手机恶搞发的不就行了吗?”

“我说,你俩这一晚上叽歪叽歪的,到底在叽歪什么呢?”对面的单睿泽听了半天没听明白,疑惑地开口问。

冯越:“吃你的肉去,有你什么事?”

“不是,咱们东临三结义——”他身旁的胡杨抬了抬眼。

单睿泽:“四结义,你们俩还背着我们有秘密啊?见谁啊,送谁回家?冯越你又泡新妞了?”

“滚,我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吗?”

“是啊。”

冯越翻了个白眼:“你装什么傻,我上个分了都多久了,你现在从我家找个鬼出来都不可能找到女人。”

单睿泽:“那就是阿晏?”

“我靠,不会吧!我们纯情大明星终于开窍了?”单睿泽说着,赶紧放下筷子坐他身边,拍了下他的肩,“是谁?给兄弟透露一下。”

裴明晏嫌弃地撇开他的手,冷冷地看了眼冯越:“下次吃饭你再把他一起叫来,我把你店砸了。”

冯越无语地抽了抽嘴角:“也不是我叫的,是他自己死皮赖脸——”

“我死皮赖脸?谁他妈地打电话给我的!”

眼看两人又要吵嚷起来,裴明晏拎起外套起身。

胡杨:“晏,手机响了。”

落在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着,他瞥了一眼来电人,脚步迟迟没动。

单睿泽:“不接吗?催债的?”

冯越:“我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磨叽了,接个电话能要你命。”他一把拿过手机,按下接听。

“喂,裴明晏?我是冯越。”

“他人?他喝多了,这会儿搁地上躺着呢,你要不过来把他弄走?不然待会儿关店,暖气一关他躺到第二天早上,估计你得去医院领他。”

“在哪?”冯越报了个包厢号。

裴明晏抬脚踹过去,他灵活地躲了躲,将手机丢回桌上,电话已经挂断了。

林姝就猜到他是喝多了,否则不会发那种消息过来。

只不过他到底喝了多少啊?是冯越他们故意灌他酒吗?醉成那样!

林姝心里又急又生气。

她加快脚步,往包厢跑去,气势汹汹地推开门,但走进去的那一刻,她又怀疑自己进错包厢了。

说好的烂醉如泥呢?

他们诓自己!

粗粗扫过一圈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人,她快步走到裴明晏面前:“你没喝醉?”

“嗯。”

不止没喝醉,是压根没喝酒。

“那你干嘛骗我?”

“消息是冯越抢了我的手机发的,电话也是冯越接的,要骂我吗?”不是那种挑衅不屑的语气,而是平静中带着些许温柔,就好像自己想怎么样,他都悉听尊便。

他这是怎么了?

“骂不解气的话,想打也不是不可以。”裴明晏见她发怔地盯着自己,侧了侧身,桌下的手握住她虚握的小拳头,指腹掰开她手心,轻轻捏了下。

林姝匪夷所思地回过神:“裴明晏?”

“嗯。”

“你被,夺舍了吗?”

是因为以前对她太凶,所以她不习惯自己这么对她吗?

裴明晏无奈笑了下:“我被夺舍,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当然是叫那坏东西把裴明晏还回来!

而且自己为什么要骂他?

虽然她承认自己一开始是有点生气,但看到他没事,还温柔耐心地和她解释,她纵使是再大的火也被浇灭了,只剩下心软软的。

对裴明晏,她就是,很没原则!

“哎,我说你们别再上演兄妹情深了好吗?顾及一下我们三个没妹妹的感受。”

一旁的单睿泽看不下去,嫉妒地哼了声。

林姝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

裴明晏也坐正身子:“你不想我送的话,让冯越送你回去?”

“我——”

她才不要别人送,可之前是自己拒绝的,这会儿反悔又有点打脸。

算了,打脸就打脸。

“我不想——”

“那我送?”裴明晏接过她的话,轻抬的眉梢挑上一丝笑意,“行吗?”

“嗯。”

“现在走吗?还是在这再吃点东西?”

林姝抿了抿要弯起的唇角:“都可以。”

“那就陪我再吃点吧。”

裴明晏拉开自己身边的椅子,待她坐下后,将她的包挂在自己的椅背上,拿过桌上的菜单放到她面前:“点吧,想吃什么自己选。”

林姝收敛着点了一个松鼠鳜鱼和一个文思豆腐,裴明晏又帮她加了两道,都是她爱吃的菜。

上菜后,单睿泽凑过来,夹走了她面前的一个凤尾虾。

裴明晏一记眼刀飞过去。

他讪讪地收回手。

胡杨:“你讨不讨嫌啊。”

“有什么关系,人小姝妹妹都没说话,要你多嘴,对了,要喝酒吗?小姝妹妹。”

一口一个小姝妹妹,裴明晏听得直皱眉:“她不喝,拿着你的酒滚远点。”

“又没问你。”

林姝看他连连遭受打击一脸受挫,礼貌笑了下:“抱歉,我酒量很差,不会喝。”

“也是,”被美女安慰,单睿泽不和他们计较,开心地和她聊起天,“我还记得以前有一次阿晏和我们出去喝酒,你来找他,结果被人灌了一杯就倒了。”

冯越:“灌她的不就是你吗?”

“?是我吗?你别栽赃——”

胡杨:“是你,你给她喝的还是白的,高度伏特加,兑了一堆其他乱七八糟的,晏后来还过来踹了你一顿。”

“我靠!我怎么说第二天起来浑身疼得和骨头散架一样,冯越还和我说是我自己回去路上摔了个跟头。裴明晏,你下手还真他妈的歹毒啊。”

“所以呢?”裴明晏没有丝毫被拆穿的愧疚,“她回去后还发高烧了,打了好几天的吊瓶,我爷爷要知道得把我揍得十天起不来床,我稍微揍你一下怎么了?”

这事,林姝也还记得。

当时他们去一家新开的酒吧玩,裴明晏很晚都没回来,她很担心,就跟着导航找过去了。

结果她一进去就被满场的人和五颜六色的灯晃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和服务员问到他们的包厢号,推开门,被单睿泽拦下了。

他这些发小里,除了冯越,她其实都不熟。

她说自己是来找裴明晏的,对方说要她喝一杯酒才放她进去。

然后她就傻乎乎地喝了。

后来裴明晏一脸凶神恶煞地问她是不是蠢,大概是吧,她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快点找到他。

“是吗?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单睿泽歉疚地挠了下头,“我当时以为她是那段时间对你死缠烂打的那个女生,想捉弄一下嘛,要知道她是你妹,我绝对恭恭敬敬地把人请到你面前。”

林姝:“什么死缠烂打的女生?”

“就——”

裴明晏咳了声。

单睿泽:“也没什么好说的,就一个追过他的女生,反正现在不追了,对了,你哥现在是不是有新情况了?”

“什么情况?”林姝有些茫然。

单睿泽:“就有没有在搞对象,今天晚上他和冯越背着我叽叽歪歪的,也不知道在叽歪什么。”

林姝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

虽然两人现在离婚了,但他应该也不至于无缝衔接吧。

“可我感觉他最近不太对劲啊,”单睿泽筷子抵着下巴思考着,“之前曝出来的那个绯闻女友,到底真的假的?”

林姝猜到他说的大概是温絮,但也不敢擅自在朋友面前帮他作答,求助地看向本人。

裴明晏:“话怎么那么多?吃个饭嘴也堵不住你的嘴。”

“堵着嘴怎么吃饭——”

“假的。”裴明晏不耐烦地打断他。

单睿泽:“没劲,我还以为你有望摆脱你纯情大处男的——”

“咳~”林姝突然放下筷子。

“怎么了?”裴明晏下意识地转过身,手贴上她背脊,看着她慢慢憋红的脸,也不敢拍,只敢轻轻抚了抚,“是不是鱼刺卡住了?”

她抽了张纸,捂着嘴,没说话。

裴明晏:“起来,去医院。”

“没有,”林姝拉住他,“就是,不小心咬了个辣椒。”

“真的没事。”看他皱紧眉头,又小声说了一句。

单睿泽:“大惊小怪,不过你这菜里好像也没什么辣椒——”

“你闭嘴。”

被凶了一句,单睿泽垮下脸坐回胡杨身边。

但他是个嘴边闲不住的,没安静一会儿,又啧啧开口:“不过你没和那个绯闻对象真有一腿就好,否则兄弟我还挺担心的。”

“担心什么?”这句是林姝问的。

单睿泽没想到她还有爱听八卦的一面,来了兴致:“就那个温絮,不是个简单的,她之前好像跟过叶泊松。”

叶泊松她是知道的,曾经是个演员,林姝小时候还看过他演的电视剧,但后来就退居幕后了,现在好像还是裴明晏他公司的股东之一。

“可他不是结婚了吗?而且他和他老婆不是一直很恩爱吗?据说当时退居幕后都是为了他老婆。”

单睿泽:“那都是骗骗观众的,你还真信啊,他们那个圈子家里一个,外面好几个,玩得花的多了去了。”

又遭到一记眼神杀。

“当然,不包括你哥啊,他洁身自好。再说回这个叶泊松,我听过一个小道传闻,他在结婚前有一个谈了很多年的女朋友,就是那个当年的歌坛天后文心梅。”

林姝:“她,她不是死了吗?”

“对,抑郁症,在国外自杀了,但我听说的是她其实不是自杀的,是被这个叶松泊给害死的,死的时候好像还怀孕了,一尸两命。”

单睿泽看她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是不是狠绝了?这还不是最狠的,听说文心梅死后,他害怕被她的鬼魂缠上,去了寺庙请法师布了一个好像叫什么七日往生的阵,做法七日之后,她就会魂飞魄散,永世不能超生了。你想想,那七日里,她和她胎儿的鬼魂就在阵里惨叫,满脸血泪,面目全非——”

林姝背脊一片发凉,忍不住颤了两下,手里的汤勺“梆”一声滑落砸到桌上。

裴明晏揽过她的肩,掌心捂上她耳朵:“怕什么?这种话一听就是他在唬你,再说你一个搞科学研究的人怎么还相信这些东西。”

“可是——”

虽然人人都知道要相信科学,追求唯物主义,但对这些东西的恐惧和敬畏就好像天生自带的。

学医的都还有怕听鬼故事的呢。

她低下脑袋,捏了捏手心的冷汗。

单睿泽:“为什么不能信,科学的尽头是玄学,懂不懂?还有我和你说文心梅的那个骨灰——”

“有完没完了?你就非得吓她是吧!”

“我这不是看她挺想听的嘛,”单睿泽,“行,我不说了。”

裴明晏指腹安抚地蹭了蹭她脸颊:“快吃,吃完我送你回去。”

“嗯。”

回去一路上,林姝都有些心神不宁。

车子缓缓停入地下车库,裴明晏解开她身上的安全带,她眼皮才抖了下,回过神。

“到了。”

“哦。”她穿上外套,拿着包下车。

地下停车库的光线昏暗,没走两步,她感觉后颈都凉飕飕的,就好像有风一直往她脖子里吹。

单睿泽晚上讲的那些都变成画面一帧帧涌上她的脑海,甚至还补全了音效。

电梯就在前面不远了。

可脚步它不受控制地硬生生停住。

没再犹豫,看见裴明晏的车还停在车位里,她又快步折返回去,慌忙地敲了敲车窗。

“怎么了?”车窗降下,他轻声问。

林姝知道很丢脸,但抵不过害怕:“你能不能陪我上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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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纪念日32

◎她怎么像个小蛋糕,这么香喷喷的。◎

林姝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己是个这么胆小的人, 也做好了裴明晏挖苦嘲笑她的准备。

然而,男人并没有说什么,戴上口罩就下了车。

走到她身边时, 林姝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裴明晏以为她是后怕,低下头, 对上她微微失神的乌黑眼眸:“要牵手走吗?”

林姝怀疑自己幻听了, 不可思议地看了看他,又垂眸看向两人靠得很近的手,手背轻轻碰了下他袖口,被宽大温热的掌心稳稳握住。

进门之后,裴明晏松开手, 她整个人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站在玄关处,他拿出鞋柜里的拖鞋, 看她呆愣在原地,轻轻拍了下她小腿:“要我帮你换吗?”

“啊?”她受惊地后退了两步,“不用, 我自己来。”

低着头坐在换鞋凳上慢吞吞地脱掉小皮靴,套上松软的拖鞋,林姝余光悄悄地瞄了一眼男人,他背着身, 一只懒懒地搭在玄关台上, 另一只手摆弄着旁边的绿植,也没有换鞋, 是准备马上就走了吗?

他本来就是因为自己害怕才陪她上来的, 确实没有留下的理由。

可林姝不想让他走。

她今天可算是知道人心为什么会起歹念了, 而且歹念还会膨胀。

“裴明晏。”她起身, 小声叫他。

“嗯?”

“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杯茶再走?”因为别有用心, 她不太敢直视他的眼睛。

而他似乎在犹豫。

林姝:“当然你如果着急着回去——”

“不着急,只不过家里现在有热水吗?”

她都一天没在家了,自然是没有的,但她绝不可能被这个小小的理由打败。

“我去烧,很快的,你先到沙发上坐一会儿。”

说完,脚底抹油似的跑进了厨房。

水很快烧开,咕噜咕噜地冒出白气,她洗了个杯子,又瞄了一眼客厅里的人。

待会儿喝完茶他还是要走的。

除非自己往茶里加点什么让他喝完就睡着的东西。

安眠药?

不是,林姝,你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先不说要多大剂量的安眠药才能让一个人秒睡,自己明明前几天才说过以后会默默喜欢他,结果现在就打起这种见不得人的阴暗心思!

她用力地拍了拍自己额头。

“还没好吗?水好像要烧干了。”突然,身后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

林姝回过头,刚才还在客厅坐着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轻敛着眸,漆黑的眸中藏匿着一丝笑意地看着她。

“哦,好了。”她赶忙拔掉插座,拎起水壶,但操之过急指尖又不小心碰了下壶壁,烫得缩了缩。

刚烧沸的水,白皙的指尖迅速泛红。

裴明晏额角跳了一下,将人推到洗手槽旁,撸起她的袖子,抓着那一截纤细的手腕就放到了凉水下冲。

林姝听见他似乎叹了口气:“其实没什么事。”

裴明晏也不说话,只有呼吸温热地拂过她发顶,搞得她手不烫,脸倒是越来越烫了。

“你在客厅等我就行了。”

“我是客人吗?”

“?”

林姝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错愕了一下:“不是。”

这房子本来就是他的,说起来,自己才是厚着脸皮借住的那个,他这是话里有话在借机提醒自己吗?

“我那套空置的房子已经在挑家具了,但我看网上都说新家具入户之后最好先放放,等甲醛散一散再搬进去住,所以可能还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没什么底气,她越说越小声。

裴明晏关掉水,忍不住敲了敲她脑袋:“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他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林姝吃痛地捂住脑袋,转过身。

盯着他的眼神里含着一丝茫然和委屈。

裴明晏:“行了,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我过来是想和你说一下我今晚不回去了。”

“什么?”

“我说今晚不回去了,开车赶来赶去的太累,也不想麻烦我司机过来接,我想在这睡一晚,行不行?”最后一句,他故意放慢了调子,像是吊儿郎当地捉弄她,又似乎真有几分征求她意见的诚恳。

林姝愣过神,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正愁找不到把他留下的理由呢。

这算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吗?

“那我去帮你换床单。”她连水也不倒了,转身就要往外走。

裴明晏拉住她:“不用换,就睡一晚,还是说趁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又睡了我房间。”

“?我没有,绝对没有。”

林姝真怀疑裴明晏今晚吃错药了,要不然就是自己时日不多了?

他知道后为了让她好好度过最后这段时光,不得不对自己百般温柔耐心

可上次感冒她才做过全身检查,没毛病。

再说也不可能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身体。

——人的性格有可能忽然间发生重大转变吗?

她百思不得其解地打开搜索,不紧不慢地敲入一行字。

答:人在经历了重大变故,挫折

重大变故?他们的婚姻应该不算吧。

挫折,他现在的事业可以说是如日中天。

“睡觉了吗?”她绞尽脑汁地左思右想着,门被轻轻敲了敲。

是裴明晏。

她将手机塞到枕头下,拿起床头柜上的书:“没有。”

裴明晏推门进来,走到她床前,将手里的牛奶递给她:“喝了,热过的。”

“?”

见她迟迟不接,裴明晏自己喝了一小口,将杯子转了个面,重新递给她:“没毒,喝了晚上睡得舒服点。”

她又不是怀疑这个。

林姝捧过杯子,低着头咕噜咕噜地喝完。

“裴明晏?”

“嗯。”

他站在她床头,刚洗过澡,身上还有沐浴露的清香,棕栗色的短发也吹得很蓬松,暖黄的灯光洒下,整个人慵懒得像一只很好rua的大狗狗。

林姝突然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噗呲一声笑出来。

“傻笑什么?”

“没有。”她赶紧抿着唇,但唇角还是不受控制地翘起。

裴明晏接过她手里喝完的杯子,弯了弯腰,就地在她床边坐下。

“你——”

“等你睡着再走,不是害怕吗?”

其实已经不害怕了,知道他和自己待在同一个房子里,她就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但这种时候,她也是有一点演技的,抱着枕头“嗯”了一声:“害怕的。”

“那你快睡。”裴明晏轻轻拍了拍床沿。

她听话地钻进被子,躺下。

“要关灯吗?”

“暗一点就行。”

裴明晏关掉大灯,将墙角一隅的睡眠灯调到最暗:“睡吧。”

林姝点点头,可装睡是很难的。

在不知道第几次悄咪咪地睁开一丝眼皮,她听见某人叹了口气:“睡不着?”

“嗯。”

“那陪你聊聊天?”

她侧过身,欣喜地睁开眼:“聊什么?”

“你想聊什么?”

林姝认真想了想:“温絮真的和那个叶泊松在一起吗?”

“”

他都不知道她还有这么热衷八卦的一面。

“那是人家的私生活,我怎么知道,倒是你,对她这么感兴趣吗?”

“也不是感兴趣,之前她帮过我一次,我是觉得如果叶泊松真的像单睿泽说的那样坏,她应该避开着点这种人,以免被拉到火坑里。”

她是林家独女,从小就生活在家人丰厚的羽翼下,后来又有裴宏章那样强势的性格一直庇护着她,直到毕业她也没有选择进社会。

从小到大,她身边遇到的一直是良善之人,工作中的同事关系也很简单。

而他们这个圈子,就像一个大染缸。

形形色色的交易层出不穷,裴明晏虽不参与,但耳濡目染也是深知,有些人是甘愿舍弃一些东西去换资源和利益的。

你要让她避开,反而是拦了她的路。

但她应该很难理解,裴明晏也不希望她知道:“好,我会找机会提醒她的。”

林姝听他这么说,松了口气:“我以为你会嫌我多管闲事。”

“不会,你做的是对的,但我们不聊她了。”

“那聊聊追你的女孩?”林姝看他皱了皱眉,似乎在回忆着,“就是晚上单睿泽说把我错认成对你死缠烂打的那个?”

裴明晏:“那更没什么好聊的了。”

“为什么?”

“她已经去世了。”

林姝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捂住嘴,沉默了好一会儿,手伸出被子,歉疚地戳了戳他搭在床边的手:“对不起,裴明晏。”

“有什么好道歉的。”

“我不知道,”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确定他应该没生气,又小声问,“那你后来有没有后悔?”

“后悔什么?”

“没答应和她在一起。”

“?”裴明晏真想敲开她这小脑瓜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你这是什么逻辑?我不喜欢她,然后因为她得绝症了,我就得喜欢上她和她在一起?”

“顶多是觉得挺可惜的,毕竟还那么年轻。”裴明晏说完,看她懵懵地盯着自己,反握住她的手捏了捏,“怎么不说话,觉得我太冷血无情?”

不是。

本来他就不需要对别人单方面的感情负责,无论那份感情再怎么浓烈,情深至死,对他来说,说白了就是自我感动,他并不需要。

而且出于私心,她挺希望他不要喜欢上任何人的。

既然她得不到,就让他一直做那轮高悬天际,谁也摘不到的月亮。

“我困了。”她眼眶潮湿,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把脸埋进被子里。

裴明晏:“困了就睡。”

“可我还想听你在国外读书的事。”

自己是她的睡前童话吗?

“没什么好听的,”他嘴上漫不经心地拒绝,下一秒又撑着下巴开始沉思,“刚过去的时候,我英语很差,上课也听不懂老师在说什么,别人是不是骂我也都靠表情和语气猜,我那时候的室友还是个印度人”

他声音逐渐变得轻缓,不知道多久后,她的呼吸声也绵长起来。

小脸半埋在被子里睡得红扑扑的。

他将拢在掌心温软的手小心翼翼地放进被子里。

起身,替她捏了捏被角,她身上特别的香味丝丝缕缕地萦绕进鼻腔。

他弯着腰,几经忍耐,还是忍耐不住,拨开她颈侧的长发,眷恋地亲了一口。

明明用的是和自己一样的沐浴露。

她怎么像个小蛋糕,这么香喷喷的。

本来以为亲了一口就好了,但亲了一口,那种蛰伏在骨血里的瘾更难以抑制地蔓延上来了。

想用力地,肆无忌惮地亲她。

裴明晏撑在她枕侧的手,血液涌动得青筋粗砥隆起,小心翼翼地穿过她后颈。

突然,口袋里手机铃声响起。

他抹了把额前的汗,收回恶念丛生的手,仓惶带上房门。

作者有话说:

裴明晏:吸一口老婆,更想吸了~

上一章重写了一部分,想回看的小宝贝可以回看一下哦

33? 纪念日33

◎他身上好暖和。◎

周末, 林姝和周然去了一趟家具城。

她的房子是曾经她亲爷爷林文年留给她的财产之一,前些日子大件都已经搬进去了,剩下一些生活日常的零碎小件, 她本想网上选购,但周然说自己最近也准备搬新房, 便邀请她一块出来逛逛。

一起同行的还有她女儿詹亦芙。

“林老师, 你说你也是,离婚没问题,干嘛把房子让给那渣男?”停完车后,三人往灯具区走的途中,她忍不住又叹了声。

林姝:“那套房子本来就是他买的, 装修我也没掏钱,而且他也不是渣男。”

“可那房子是你们领证后买的, 不管是你们谁买的,都有你一半,于理于法都应该平分。”周然就是气不过她现在还维护着前夫, 那男人到底是有什么魔力啊,而且据自己所知,那可是东临近几年最贵的楼盘了,说寸土寸金都不为过。

她居然说不要就不要?

“他独吞了房子就没说补偿点什么给你?”

“有是有, 但我没要。”离婚手续办完之后, 裴明晏还寄过一份新的财产协议给她,除了婚房, 他名下的财产同意全部和她平分。

只不过, 那份协议她至今没签字, 连丢哪都忘了。

“你可真是视金钱为粪土?”周然评价道, “那你现在的房子在哪?”

林姝:“云锦香榭。”

“那啊, 那地段也好,周围还是学区,就是小区稍微旧了点,不过离我们学校也不远,你刚买的吗?”

“不是,之前就有了。”

“我记得你原来在学校附近也有个公寓吧?”

“嗯。”那套是考上东大后,裴宏章送给她的升学礼物。

林姝:“但那套现在出租了。”

“怪不得看不上那渣男的三瓜两枣,原来我们林老师是个隐形小富婆。”

“也没有,都是家里留的。”

认识以来,林姝很少提起自己的家境,但周然也看得出来,她是那种富庶的家庭养出的女孩,倒不是穿的用的都是大牌,而是她身上的那股气质,温和从容,比起那些矜娇跋扈的大小姐,自成另一派贵气。

还有就是眼睛,自己很少能在一个成年人眼里看见那种返璞归真,至纯至善的清澈。

能养出这种女孩的家庭,大概都不仅仅是物质上的丰厚,精神上更是给了许多许多的爱。

周然:“既然是家里留给你的,那就是你的东西,林老师,其实投胎也是一门技术活。你上辈子肯定是一个大大大好人,这些都是老天爷为了嘉奖你的。”

林姝眨了眨轻垂的眼睫,沉思着。

周然:“怎么了?是不是我说的不对?”

“没有,”林姝抬起头,温和地笑了笑,“我是在想,周老师上辈子肯定也是一个大大大好人,所以现在这么幸福。”

“欸,这么说也没错,”虽然她不是什么钟鸣鼎食之家,但从小到大也算衣食无忧,毕业后又工作顺利,和年少相爱之人步入婚姻,现在还有了一个宝贝女儿,父母也尚都健在,人生的幸福也不过如此了。

周然:“那看来我以后得日行一善了,这辈子也争取做个大好人,否则说不准老天爷哪天就会把嘉奖收走,变成惩罚了。”

林姝认同地点点头:“那今日的一善就请周老师帮我挑一下卧室的灯吧。”

“没问题。”

两人牵着泡芙进了一家样品区装修得温馨漂亮的灯饰店,正好赶上店庆,顾客不少,导购耐心询问着她想要的风格。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她说了声抱歉后,掏出手机走到一旁。

是裴明晏打来的。

自从上次送她回家之后,两人就没再联系,这会儿突然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林姝赶紧接起电话。

那头有些慵懒的声音响起,听着像刚睡醒:“你在哪呢,怎么周围这么吵?”

“在逛家具城。”林姝拔高了几分音量,朝店外走去,“现在好点了吗?”

那边懒洋洋地“嗯”了声。

林姝:“你,打电话过来,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

“?”

她不是这个意思!

她是觉得他这个日理万机的大明星应该没有闲情逸致来搭理自己,而且他接下来在淮城的演唱会是一周内五场,他以往的巡演安排一般都是一个城市两场,最多的时候也不会超过三场,少的就一场,比如上次东临的演唱会。

林姝无法想象他的高负荷工作,要不然上次也不会说好住一晚,结果她半夜醒来就发现人已经走了,第二天看微博才知道他深夜航班飞了南江。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那边大概是发现她许久没吱声,叹了口气,“就是问问你想不想来看我的演唱会,应该是年前——”

“想!”

她答得太快。

那边似乎轻笑了一声。

她有点难为情,挠了挠头,小声转移话题:“不过我抢不到票的。”

“我给你寄,你可以和朋友一起来。”

林姝来不及欣喜,就陷入为难,她思考了一会儿:“裴明晏,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去吗?”

“不可以。”那边果断拒绝。

“为什么?”

“你说呢?还不是某人路痴,我这次也没空去接你,别到时候你演唱会没看成先把自己丢了。”

“才不会。”她小声反驳。

那边不屑啧了声:“那是谁原来连回家的路都不认识啊。”

“我那是初来乍到。”

“可我记得都大半年了吧。”

两人心照不宣都知道是哪件事,说起来,她觉得还挺丢脸的。

那是寒假放假前夕,裴宏章那天有事,裴明晏来接的她,骑着一辆炸街的红黑色机车,往学校门口一停,来来往往的人全部驻足观望。

林姝不愿意成为视线中心,于是在不远处就停下了脚步,裴明晏也不是个有耐心会讨好人的主,冷冷地扫了一眼她回避的眼神后就潇洒地骑着机车扬尘而去了。

再后来就是她迷路的事了。

其实她一开始对这条上下学的必经之路挺有把握的,但不知道是哪个路口走错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冬天,天黑得又早。

这座城市白天和黑夜好像是两个样,而且自从她来裴家起,上下学全是接送,从没坐过一次公交,她连自己家在哪一站都搞不清楚。

一月隆冬,寒风刺骨。

最后她又冷又饿,不知道走到哪个巷子里,坐在墙边快睡着了,轰隆隆的油门声吵得她又睁开眼。

刺眼的车灯照亮少年愈发宽阔的肩和黑沉沉的脸。

裴明晏拔掉钥匙,快步走到她面前,两只手掐着她咯吱窝,将她抱起,他呼吸又急又烫,好像还骂了她好几句。

她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他身上好暖和。

她缩在他怀里就不愿意动了。

第二天,他又被罚跪在祠堂,连大机车都被没收了,她才知道昨晚大家都在找她。

她偷摸着跑到祠堂。

裴明晏问她“为什么不打个电话”,她解释说学校不准带手机。

她至今还记得他当时那个看智障的眼神,不过没两天后就给她买了一个电话手表,给她录了裴家所有人的号码,还不知道从哪下载了一版傻瓜都会看的地图。

“又在傻笑什么?”那边问。

“没有,”林姝咬了咬唇,“反正现在不会了。”

她承认自己原来方向感是有点弱,但自从考了驾照之后,她就进化了,东临的路况她现在不用导航也了如指掌。

“再说我也不是没自己单独出去过,上次去广市出差我就是一个人呀。”

“别和我卖萌啊,没用。”

“”

她哪有卖萌!

裴明晏:“找个同伴这么难吗?你人缘这么差啊,林老师?”

才不是,大家都喜欢她呢。

只是出去看演唱会吧,不止门票,还得机票酒店各种开销,当然她也可以包,只不过真正的朋友其实是不愿意占便宜的。

“叫姚婉陪你吧。”那边又说了一句。

林姝:“大嫂年末公司有旅游团建。”

“那你就叫那个鼻涕虫。”

怎么又这样叫人家。

林姝在心里提出批评:“许嫣最近心情不好,而且她不喜欢你,去看你演唱会的话心情可能会更差。”

“”

那边沉默下来,林姝生怕再说下去,他就会不耐烦地丢下一句“那你别来了”。

“我,”她回头瞟了一眼店内似乎正在找自己的人,“我问问我同事吧。”

“男的还是女的?我其实就是想问问靠不靠谱?”

“靠谱,我先挂了。”

逛了一下午,吃过晚饭,回去路上,泡芙睡着了。

周然看她似乎有些心神不宁:“对了,林老师,之前庄教授的那个项目,听说负责人是你师兄?”

“嗯。”

“那你还参加吗?”

“参加。”就像裴明晏说的,这种有利无害的事,自己没理由不去做,而且她和伍成言也不是见不得人的关系,她大大方方做她工作分内的事就行了。

“不过目前都是初期的一些数据统计,真正开始要等明年。”

周然:“确实,大项目嘛,前期筹备肯定得充足,其实我觉得这么好的机会你确实该去——”

“周老师。”

“嗯?”

“我有件事想问问你,”她瞄了眼后视镜里睡得正香的泡芙,酝酿许久的声音轻了轻,“你想不想去听演唱会呀?”

周然:“谁的演唱会?”

“裴明晏,就是接下来在淮城——”

“你抢到票了啊!”

她声音霎时拔高,惊得怀里的泡芙都抖了一下,半睁开眼,嘤咛了一声妈妈,又赶紧安抚地拍了拍,放轻声音:“你什么手速啊?不会是找黄牛买的吧?”

“没,抢的。”林姝脸红地撒谎。但幸亏她坐在后排,看不见。

周然:“抢的哪场?”

“好像是,周五,抢了两张,你要去吗?”

“去啊,下周正好咱们也放假了。”

东大的寒假向来放得早。

“我正愁去哪玩两天呢,周五看完演唱会,周六周日正好可以在周边逛逛,淮城我还没去过,我带上泡芙一起可以吗?”

林姝:“她不嫌演唱会吵就可以。”

“不会,她最喜欢热闹了,而且我们泡芙也是明晏哥哥的小粉丝,”周然亲了一口怀里的小人,“哦,对了,林老师,酒店订好了吗?和门票一共多少钱,我现在就转给你。”

酒店她之前搜了一下,附近的都订空了。

“我,”林姝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我在淮城也有套房子,到时候我们不住酒店行吗?”

周然:“林老师,我发现我之前说错了。”

“啊?”

“你不是小富婆,你是大富婆!我和泡芙住哪都不挑,不过来回的机票就我来买吧。”

若是自己不同意,她恐怕不会去。

林姝沉思了几秒,点点头:“那就拜托周老师了,经济舱就行。”

“放心吧,周老师可没钱给你买头等舱。”

周然订的是周四下午的机票,因为要多待两天,又是去见裴明晏,林姝特地多带了两套衣服,还有她零零碎碎的化妆品护肤品,装了一个整整26寸的行李箱外加一个大号的托特包。

当然,相机也背上了。

机场碰面时,周然都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果然,见偶像都是盛装出席的。”

“其实也还好,我之前看到还有穿婚纱的。”

“也对,谁让明晏哥哥魅力四射,泡芙说对不对呀?”

“对!”小家伙甜甜地举起握拳的小手,今天她还戴了一个闪着裴明晏名字的小头箍,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娇憨又可爱。

顺利地登了机。

大概是太过顺遂总会发生点什么意外,落地取完行李时,林姝发现自己手机找不到了。

周然陪着她到失物招领台询问并且等了一会儿,都没有结果。

总不可能一晚上都耗在机场。

她留了周然的联系方式后,报了一个地址,三人打车先回了她在淮城的房子。

说是一套房子,周然一开始以为是公寓,或者是三室两厅的住宅,再不然就是大平层。

但当出租车停在一扇陈旧巍峨的朱漆大门前,她才发现是自己想象力有限了。

绵延不尽的围墙,以及匍匐在上面的绿植,推开那扇门门,是流觞曲水,雕栏玉砌,一条条小径石阶上的地灯照亮郁郁葱葱的常青树,以及修整得非常别致的各类盆景。

鱼池内,几尾锦鲤正在月光的清辉下,悠哉地摆动尾巴。

这他妈就是她说的一套房子?

这是一整个园林吧?!

有多大,反正现在她肉眼是望不到边。

“林老师,你老实说,你是不是首富之女?”周然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林姝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正好,陶升拄着拐杖从里面出来。

“小姝,是小姝到了吗?”

“是我,陶爷爷。”他眼睛年前做过手术,恢复得并不是很好,天黑了就有些看不清,林姝赶紧迎上去搀住他。

周然也抱着泡芙跟上。

老人家头发已经花白,看着应该有八十多了。

“是你外公——”

“哎,不是,我只是姝丫头她外公身边的佣人,只不过他们他们现在都没住在这了,这院子就我一直在打理了。”他打断周然的话,又站在灯下瞧了好一会儿林姝,“小姝越来越漂亮了,陶航那小子说在机场没接到你,也打不通你电话。”

陶航是他小孙子,现在在淮城读大学。

“陶爷爷,我手机丢了。”

“没事没事,”陶升拍了拍她手背,“先进去吧,外边冷,房间收拾好了,就你原来住的那间,还有旁边那间给你的朋友。”

“好,那您打个电话让小航先回来吧。”林姝怕他接不到人,一直等在那。

陶升盯着脚下的路:“不用管他,冻不死。”

简单的洗漱过后,周然把女儿哄睡着,敷着面膜过来串林姝的门。

今晚的一切都太魔幻了。

她有好多话想拷问,但坐到她床前,发现她脸色有些苍白。

“林老师,你不舒服吗?”

她摇摇头。

“我去帮你叫那个陶爷爷。”

“别,他肯定都睡下了,”林姝拉住她袖子,“我就是来大姨妈了,肚子有点疼。”

“我去给你泡杯红糖水,”她起身,又发现自己出门带了一堆小儿感冒药,但没带红糖,“我现在出去买吧,附近应该有小超市。”

“不用,你出去泡芙等会儿突然醒了找妈妈怎么办?”

“可你脸色好白。”周然不放心。

其实她生理期第一天都会难受,可能今天吹了冷风,所以情况更严重了。

“没事,你帮我行李箱里拿片暖宝宝吧,我贴上睡一觉就好。”

“好。”周然看她贴上暖宝宝,又去帮她灌了个热水袋放进被窝里,淮城虽温度不如东临低,但架不住没有暖气,即使开着空调,也总感觉有种凉丝丝的感觉。

“对了,林老师,”监督她喝完一杯热水,周然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什么大院里千金小姐暂时可以不拷问,但有件事一定得提醒她,“你前夫,是不是脑筋不太正常?”

“什么?”

“就我之前哄泡芙睡觉的时候,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我以为是你的手机找到了,结果接起来那边就问我你在哪?我和他说放在失物招领处就行,他问我什么失物招领,我这才觉得不对劲,如果是航空公司打来的应该是固号吧,他那个是东临的号码。我就问他是谁,他不回答,一直问你在哪?和个神经病一样,后来我问了好几遍他说他是你老公。我说你已经离婚了他再骚扰我就要报警了。”

周然看了眼她一脸震惊的表情:“没想到是不是?反正你得小心一点,特别是这种性格偏激的,搞不好会报复,还有我都不知道他从哪弄到的我号码,还知道我们在一起。他不会偷偷跟踪你吧?”

周然越想越恐怖:“我觉得明天一早得去报个警,否则他哪天发癫起来——”

“周老师。”大概是疼痛真的会影响人思考,林姝听得头都快晕了,绕了半天才绕过来,“你把那个号码给我看一下。”

作者有话说:

裴小狗:我老婆呢?我那么大一个香香的老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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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纪念日34

◎不习惯穿别人的。◎

周然听她这么说, 很快翻出被自己拉进黑名单的那个号码。

她只瞥了一眼,表情立马凝重起来,周然全当她是害怕, 毕竟这年头因为离婚而导致的恶性新闻屡见不鲜,遇到个偏激的男人, 换谁不毛骨悚然。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 等明天报了警,看看警察怎么处理——”

“周老师,我能借你的手机打个电话吗?”林姝打断她。

周然猜她是要打给那个前夫,想想都觉得不妥:“林老师,这种人, 你就不要和他私下联系了,他估计就是看准了你性子软好拿捏——”

“那我去客厅打。”

她记得家里是有固定电话的。

林姝二话不说披上外套, 掀开被子,然而刚趿着拖鞋走到门边,外面传来陶航火急火燎的声音:“爷啊, 家里进贼了,爷爷,林姝姐!”

这年代家里还能遭贼?

周然也顾不上拦她了,赶紧回到自己房间, 抱起泡芙。

两三分钟后, 几个人全部聚到前厅。

前厅所有灯都被打开了,亮如白昼的光线下, 看着被陶航死死抱着大腿不放的那个熟悉身影。

众人都静默了几秒。

最先说话的是陶升, 他拿拐杖敲了敲陶航的肩膀:“我看你是天天熬夜玩游戏玩得眼睛比我还瞎, 什么贼?这不是你林姝姐的老公吗?”

“?”

陶航抬起头, 定睛对上男人极不耐烦的脸:“好像是有点眼熟, 等下,你不是裴明晏吗!”

其实陶航从前见过他的,林姝姐和他订婚的时候,虽然没大肆兴办,但两家长辈也聚在一起吃了个饭,当时孙老先生和孙老太太都在国外,林姝姐这边的长辈由他爷爷出席,他便一块跟了去。

后来回到学校,他和同学说自己和大明星一起吃过饭,别人都当他是在吹牛逼。

“认出来了还不撒手?”裴明晏耐心真的快耗尽了,要不是当着林姝的面,他真的一脚踹过去了。

“抱歉,抱歉,明晏哥。”陶航松开手,又拍了拍他裤腿。

裴明晏无语地剜他一眼,径直走向林姝。

陶升:“你和姝丫头一起回来的?那怎么不走门,好好地要翻围墙。”

林姝震惊地抬眸看他。

裴明晏不屑地挑了挑眉,拢紧她外套领口,又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脸:“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林姝躲开他的手,摇摇头。

在旁人看来小夫妻俩似乎在闹别扭,陶升又问:“吵架了?”

“没有,”林姝咬了咬唇,疼得声音有些轻,“他这几天在淮城开演唱会。”

陶航:“对,我看到我朋友圈好几个女生都发了,我女朋友本来也想去的,但没抢到票,明晏哥,你待会儿给我签个名呗,我女朋友很喜欢你。”

“明天再说吧,陶爷爷,她好像不太舒服,我先带她回去了。”说完,他弯了弯腰,揽过林姝的肩,一把将人打横抱起。

陶航:“哎,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大晚上让人签什么名,滚回去睡觉。”陶升一拐杖敲在他小腿上。

爷孙俩转头要走,又看了眼愣在原地的周然:“周老师,你也回去睡吧。”

“刚刚那个是真的裴明晏?”

陶航:“如假包换。”

“那,那他们俩?”今晚这一桩桩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堆到一起,信息量实在太大,周然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了。

陶升:“周老师,小姝既然愿意带你回来,肯定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这些事你等她有空,自己问她吧,你在这站着担心把孩子冻感冒了。”

“哦,对,那我先回去了。”

抱着人回到房间,裴明晏赶紧把人放进被窝里,用被子团得严严实实不够,又把空调调高了两度。

但她的脸色并没有回暖,嘴唇也苍白得没什么血色。

裴明晏一开始以为她是冻的,现在才觉得不对劲:“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林姝这会儿小腹疼得像有刀子在绞,吸口气都觉得不顺畅,只想躺下抱着腿把自己蜷缩起来。

裴明晏见她不说话,捏着她脸颊抬起她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别咬嘴巴,说话,到底哪不舒服?”

“肚子疼。”她声音都快哭了。

裴明晏生怕下一秒她眼泪就掉下来,指尖松了松:“那就去医院,有什么好慌张的。”

“?”

她哪里慌张,是他自己凶巴巴又慌里慌张的。

林姝看他拿起自己的外套要替她穿上,抱住他手臂:“不去。”

“别闹,万一是吃坏什么东西,肠胃出问题很——”

“是姨妈痛。”

被抱住的手顿住,大概是两人都有点尴尬,沉默了几秒,他眼睫才动了两下:“你确定吗?”

笨蛋,这种事有什么不确定的。

她推开他的手,低着头把下巴也埋进被子里:“嗯。”

“不是吃坏肚子,肠胃炎,或者其他什么炎症?阑尾发炎肚子也会痛,你要是分不清——”

“笨蛋!”这回,林姝是没忍住腹诽,直接说出声了。

两人都愣了一下。

她又有点难为情地悄悄瞄了他一眼,咬着唇小声嘀咕:“反正女生就是分得清。”

他是男生,他没体验过,不会懂的。

林姝难受地卷着被子躺下,裴明晏蹲在床边,捏了捏她被角:“那姨妈痛不可以去医院吗?”

可以是可以,但不是非常严重的情况,大家都不会去啊。

“只能这么忍着?”他又问,“我给大哥打个电话问问。”

“不要,”林姝抓住他的手,“去医院医生也是建议慢慢调理,要想现在不疼,只能暂时吃点止疼药,但是我这次出来没带止疼药。”

而且止痛药是有耐药性的,吃多了会依赖并且效果变差,她以前不是痛到难以忍受的地步都不会去吃。

“那我去买。”

“不要。”

她左一句不要,右一句不要,就像拿柄小剑咻咻地扎他的心,烦躁地想骂人,可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又舍不得对她发火。

“那你想怎么样?你说。”

“又不是我想怎么样都行。”

“什么?”她嘀咕的声音含含糊糊,裴明晏没听清。

林姝:“我说你也没办法出去买药,被粉丝认出来了怎么办?”

裴明晏享受音乐给他带来的快乐,但有时候也真的挺讨厌这个身份带来的一切局限,比如现在,为她上街买个药都不行。

“何珊她们应该还没走,我让她买,要吃哪种的?”算了,怕她又说不要,他自己上网搜了搜,截图发给了何珊。

那边效率很高。

十来分钟后,裴明晏去门口取回了药,回到房间,他脱下外套,站在空调下吹了一会儿,等寒气吹散了,才端着杯子走到她床边。

扶着她的肩膀坐起,熟悉的药味扑面而来,看着乌漆漆的液体,林姝皱了皱眉。

裴明晏知道她原来喝药喝怕了:“何珊说那些西药的止痛药不好,这个能祛瘀血。”

益母草嘛,她知道。

大学的时候,她有个室友每次经期都喝。

“你先喝了看看会不会好受一点?”裴明晏说完,又从口袋里摸出几颗奶糖。

“”她是小孩吗?

“我也没说不喝。”她端过杯子,吹了吹上面漂浮的热气。

突然,腰间一紧。

她赶紧握紧杯子,回头看已经把她抱到自己腿上的男人:“裴、明晏?”

裴明晏扯过被子盖到两人身上,另一只手轻轻覆上她的小腹,声音淡淡的:“何珊说痛经可能是冷的,我手热,揉一揉会舒服点。”

林姝晕晕乎乎地“哦”了声。

下一秒,他手顿了一下:“你贴暖宝宝了?”

“啊?它,它不热了。”林姝手赶紧伸进被子,一下撕下暖宝宝,丢到外面地板上,眼神乱飘地撒着谎,“贴了很久了,一点都不热了。”

“嗯。”

他没多疑,掌心覆在她小腹上,暖烘烘的。

林姝觉得自己好像都不疼了,但还是装模作样地抿了口药:“裴明晏,你今天怎么会过来?”

“你说呢?是谁电话打了十几个都不接。”说到这个,他就来气,今天下午在朋友圈刷到她发的登机动态,算好了彩排的时间,订好了餐厅,准备去接她。

结果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一开始,他还以为飞机延误了,傻傻地等了半个多小时,又去查航班,发现是早到了。

然后他就开始心急火燎了,找到她之前报备给自己的同事电话,打过去,但那女人很凶,根本没法沟通,还说要报警。

他求她快点报警。

他老婆和她一起出来人都丢了,他没报警把她抓起来就已经很仁慈了好吗?

话也不说清楚,他再打,她还拉黑自己了。

“我手机丢了。”没想到他会这么着急地找自己,林姝心虚地小声解释。

裴明晏:“嗯。”

“你不骂我吗?”

自己在她心里的印象还真是有够差劲。

裴明晏轻叹了口气:“骂你手机也不会回来,人没丢就行了,否则我这辈子都别回裴家了。”

原来是担心这个吗?

林姝心里有点酸酸的,可他明明对自己已经很好了,离婚后也和家人一样照顾着自己,都说亲情是最牢固的关系。

可对象是裴明晏的话,她不想要这份关系,她想要爱,纯粹的,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

说得下流一点。

她不想他现在抱着自己是这么平静的,她想他失控,想他对自己有欲望,她想和他上床!

可惜可惜没赶上天时地利。

就算她豁出去想霸王硬上弓一回,今晚也不行。

“想什么呢?药都要凉了。”裴明晏揉了揉她恹恹垂下的小脑袋。

“没什么,”她捧着杯子喝了几口,“裴明晏,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猜的。”

“你好聪明。”

“那不然呢,像你一样笨笨的出趟门手机都会丢吗?”

“”果然,他心里还是嫌弃自己。

失落得觉得药都苦了。

林姝闷闷地将杯子塞到他手里,剥了一颗糖,塞进嘴里。

“不喝了。”

“不喝。”她这会儿倒是有劲了。

行吧,不喝就不喝,裴明晏也不强迫她,伸手将杯子放回床头柜上,指腹抹了抹她唇角的药渍:“那就先起来。”

“可是我肚子还疼。”

“?”这不是耍流氓吗?

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说她温柔乖巧,这个时候,裴明晏倒觉得她像只狡猾使坏的小狐狸。

再说自己又不是柳下惠,要是让她这么坐一晚,恐怕

“别闹。”裴明晏拍了拍她的肩。

林姝攥住他两节手指,在他腿上挪过身,因为没坐稳,还滑了下。

好像撞到他骨头,硬邦邦的。

疼得她一下冒出泪花:“裴明晏!”

裴明晏比她好受不到哪去,猝不及防被撞了下,他也疼。

不是那种被划一刀受伤的疼,是很多次午夜梦回的胀疼,就好像原本安分守己地待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但它突然间生长膨胀,已经关不住要破笼而出了。

他微仰起头,深呼吸了好几口,还是压不下去,偏偏她还生气地瞪着自己。

也不想想谁是罪魁祸首。

“裴明晏?”他收回手,林姝似乎也发现他不太对劲了,手背脱力地搭在额头上不知道在挡什么,脖子上有好多汗,胸膛剧烈起伏着。

凸起的喉结也一下一下上下滑动着。

“裴明晏?”她又叫了一声,伸手戳了下他喉结,裴明晏抓住她的手,掐着她的腰将人提了起来。

“你干嘛!”她惊呼。

裴明晏赤着脚直接踩到地板上,另一只脚跪在床沿,把她塞进了被子里。

他是要走了吗?

林姝不安分地又想坐起来,被他按着肩膀动弹不了:“躺下,睡觉。”

“那你要回去了吗?”她委屈地抓着被角。

他确实该回去了,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己在她眼里看到了一丝强烈的不舍。

他难耐地舔了舔唇:“我,去洗个澡。”

“哦。”

洗澡就洗澡嘛,干嘛那么凶。

林姝听过有起床气,还没听过有洗澡气。

“那我叫陶航给你拿两件衣服,他的衣服你应该勉强能穿。”

“不用了,我不习惯穿别人的。”

35? 纪念日35

◎怎么哪都软软的。◎

林姝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不是她赖床, 是昨晚裴明晏洗澡洗得太久,她都以为他晕倒在浴室了,急急忙忙地过去敲门, 哗哗的花洒水声中,他说没好。

林姝听他声音都有点哑了, 怕他洗太久感冒, 又催促了一句。

他就不理她了。

她又不放心,就委屈巴巴地坐在浴室门口等。

结果他洗完澡出来就以她不穿外套坐在地板上凶巴巴地把她骂了一顿。

后来又是两人的“沙发争夺大战”。

她说沙发太小了,不适合他这种身高腿长的人睡,而且他明天还有演唱会,休息不好会影响状态。

裴明晏则轻嗤着不想第二天还得送她去医院。

他性格向来很霸道, 林姝这次也难得地不肯妥协,僵持之下, 自己被他一把扛起丢回了床上。

动用武力,她肯定是斗不过他的。

但她可以卖惨啊,抱着膝盖蜷到床角, 脑袋也埋进膝盖里,留给他一个凄惨的背影。

她发现裴明晏还真的挺吃她这招的。

几分钟后,他抱来了一床被子,将她的被子往里折了一半。意思是同床但不共枕。

她无所谓, 反正睡在一个房间她就满足了, 而且她的床这么大,再睡一个人也绰绰有余。

她装作很委屈地躺下, 大概是折腾太久, 他又睡在自己身边让她很安心。

她装着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醒来时, 裴明晏已经走了, 但她发现自己睡到了他的被子里。

是半夜睡过去的?

还是他走之后睡过去的?

林姝完全没有印象, 但睡着了干的事,他总不能怪自己吧。

毕竟有的人还梦游呢。

安慰着自己,她穿好衣服起床,洗漱完,走到前厅,陶爷爷和陶航正在准备饭菜。

周然带着泡芙在外面院子里玩。

透过雕花的窗角,泡芙看到了她,大喊了一声小林阿姨,迈着小短腿朝她跑来。

她今天穿得圆滚滚的,戴着一顶熊猫耳朵的帽子,林姝被萌化了,也赶紧张开手跑过去。

险些来了个脸和小腿的碰撞,林姝及时刹住车,蹲下,一把搂住她,在她香香软软的脸蛋上蹭了蹭。

她被痒得咯咯笑。

“快点起来吧,你们两个小朋友。”周然点了点两人的脑袋。

林姝抱着她站起。

周然:“肚子还疼吗?”

“今天好多了。”挺过第一天,奇迹在前方。

“裴,你老公还特地交代我,如果你不舒服就让你今天别出门。”她特地加重了你老公三个字。

林姝汗颜:“周老师,我——”

“坦白从宽,速速招来。”

她就料到会有这么一茬,思考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从何招起:“就是你昨晚看到的那样。”

“不是,你说详细点,你们俩怎么认识啊?”

“家里长辈是旧识。”

“哦,对。”周然记得她说过的,两人是奉旨成婚,“果然还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不过你这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好了,结婚这么多年是一声不吭,我看很多艺人的女朋友都恨不得各种暗戳戳地晒。”

“他在外面也不会乱来,主要是公开了,狗仔说不定会想方设法地挖我的信息,到时候咱们办公室可能都得被观光了,所以周老师——”

她欲言又止,周然明白她意思:“放心吧,这件事我嘴巴一定缝得严严的,不过之前你说你们离婚了,但我看陶爷爷他们不知道?”

“嗯。”

“你们瞒着家里?也太大胆了吧。”

林姝也不想隐瞒:“可要如果被家里人知道了,他会被他爷爷打死的。”

“那这个婚就非离不可吗?你不是很喜欢他嘛,我看他昨晚紧张你的那个样子,他未必不喜欢你。”

不喜欢,反正不是她想要的那种喜欢。

“他是怕我出什么事,不好和家里交代。”林姝解释着。

周然直觉告诉自己这个理由很牵强,但牵强在哪,她一时半会又反驳不了。

里面传来陶升叫她们吃饭的声音。

两人牵着泡芙,快步进去-

演唱会是在晚上七点半。

这边过去不远,不需要太早出发,吃过午饭,林姝带两人在园子逛。

现在正值冬天,很多花花草草都凋谢了,走过月亮门,是两棵掉得光秃秃的银杏树,树枝格外粗壮。

“这银杏得有很多年了吧?”

“嗯,据说是在我妈妈小时候种下的,她特别喜欢银杏树,所以我外公专门找了什么园艺专家过来照顾。”林姝小时候也爱在这玩,夏天枝叶繁茂,像天然的遮阳棚。她就在这堆沙包,画画,玩数独。

秋天,郁郁葱葱变成满树的金黄,也格外美丽。

爸爸妈妈就在这摆烧烤架,她爸爸一边负责烤,还得一边充当母女俩的模特。

她和妈妈架着一大一小两个画板。

可惜她并没有妈妈那样的绘画天赋,妈妈的画板上是漂亮得可以直接放到画展上当展品的油画,她的画板上是一团乱糟糟的颜料。

周然:“看出来了,还给树穿上了衣服,不过这么大的园子,你爸妈也不常回来住吗?”

“他们都已经去世了。”林姝走过去,轻轻抚了抚树干。

回过头,对上周然歉疚的目光。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连道歉。

林姝错愕了片刻,随即又露出平静的微笑:“没事,周老师,死亡,其实也不是多么讳莫如深的事,我们每个人终有一天都会经历,其实有时候我觉得它是世界上唯一一件公平的事,不论是再伟大,再位高权重,或是再奸恶的人,都无法逃脱。”

她捡起一根小树枝,蹲下,在旁边沙地上轻轻地勾勒:“周老师,你说生命的意义会不会是死亡赋予的?因为人会死,所以生命有限,有限的东西才珍贵,想吃的东西有一天会吃不到,身边的人也终会离去。”

周然觉得她真奇妙,有时候通透得不像个普通凡人。

神性,对,这个词最准确了,认识她以来,她总是温温和和的,很少因为什么事生气动怒,仿佛生活在独属于她自己的宇宙里。

有时候吧,又幼稚纯真得如同孩童,比如刚才和泡芙玩,和自己不一样,自己是陪,还是站在大人的视角,更多的是因为照顾和保护孩子带来的做母亲的价值感,而她是纯粹地享受和同伴一起玩耍的乐趣。

她似乎真的能感受泡芙的快乐。

泡芙看她在地上叉叉画画,也挪着小步子走过去,还哎呦了一声,蹲在她身边:“我也想画。”

林姝把树枝掰一半给她。

两人蹲在地上画了许久,泡芙画的是鱼,花,小房子,周然倒是看出来了,她画的啥,是一点没看出来。

周然也蹲过去:“你这画的什么?”

“裴明晏的舞台。”

“?”

“你别和我说这一坨是裴明晏。”

“就是他,看不出来吗?这是他的耳钉。”她手里的小树杈点了点。

“”

恕她还真没看出来,这耳钉都要捅穿他脑子了。

“前面这个架的是他的话筒,后面这些是他的伴舞。”

两个圆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葫芦娃。

不过周然之前说她身上有神性,也不全然对,在和裴明晏有关的一切事情上,她还是很有情绪的,比如之前程老师抱怨了几句,就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后来离婚又难过得哇哇大哭。

挺好的,既然生活在这俗世上,就得要有一点俗世的喜怒哀乐和欲望。

否则太清醒,反而太缥缈了。

画完最后一笔,林姝将小树杈插到一旁的土里,拿出手机,对着自己的作品拍了张照,点开裴明晏的头像,发送。

那边大概在忙,没有回。

林姝也不在意,带着她们往石桥走。

“你爸妈是生病去世的吗?”走到对面凉亭,周然想了想,又问道。

她年纪比自己还小,父母应该还挺年轻的才对。

林姝:“不是,我爸是特种部队的,在一次营救任务中牺牲了,我妈,她殉情了。”

殉情,她只听过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

现实中,真的闻所未闻。

“很难相信是不是?她太爱我爸爸了,其实一开始全家人都瞒着她的,但纸怎么能包住火,她后来还是知道了。”

周然听着就揪心:“你那时候还很小吗?”

“嗯,我爸牺牲的时候,我才五岁,但后来我妈去世,我已经上小学了,我外公猜到她接受不了会寻短见,家里24小时都有人看着她。她是孙家的独女,是我外婆夭折了两个小孩才求来的孩子,他们一直视她为掌上明珠。其实当年她当年要和我爸结婚,我外公外婆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的,甚至我爸自己都放弃过,他知道自己的工作太危险,但她不在意,不肯放弃。”

想到这个,林姝鼻尖酸了酸:“我爸死后她精神状态一直很差,我七岁生日那天,淮城下了雪,我来给她送蛋糕,她那天心情似乎很好,说陪我去外面堆雪人,结果走到荷花池那里,她就跳下去了。”

冬天,荷花池的水并不深。

孙施莞是会游泳的,但她没有游上来。

怪不得,她每年都不过生日。

“宝贝。”周然安抚地抱了抱她。

林姝看向远处已经填掉的荷花池:“其实都过去了,长大后,我好像也懂了,那天对我妈妈来说或许是解脱,爸爸去世后,他们就忌讳在她面前提起这个人,还收走了所有关于我爸爸的东西。只不过,外公外婆不想再看见我了。”

“怎么能这样,你当时也只是个小孩。”

“嗯,但理智没办法左右情感,他们知道不是我的错,但他们说只要看见我就会想起我妈妈。”

比起她,他们更爱自己的女儿,但她又是女儿血脉的延续。

老两口大概又悲恸又愧疚吧。

“处理完我妈的后事,他们就出国了,我外婆身体本来就不好,这里熟悉的一切对她都是种折磨。”

“那你后来是跟着陶爷爷?”

“一开始是,后来我爷爷来接我了,他接我到东临,但我在那住得很不习惯,他就索性辞了职务,和奶奶一起陪我回淮城,他们对我都很好,但他过得其实一直很辛苦。”

既要照顾走不出丧子之痛的妻子,又要照顾年幼的孙女。

孙施莞是独女,林琛也是林家的独子,丧子之痛他何曾不煎熬,但他不能于人前抱怨,还要承受孙家的埋怨,后来孙施莞自杀殉情,更是如同一座大山压下,让他愧疚难当。

林姝记得小时候,他和爸爸一样高大,背脊直直的,轻轻松松地就能把她举过肩膀,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背脊也慢慢佝偻了。

“后来我奶奶去世后,他身体也越来越差,那段时间每天都有人来探望。”病房人进进出出的,她麻木地窝在角落里。

直到有天,一个踩着滑板的男生进来,穿着一身的鸡零狗碎,晃晃铛铛。

但在林姝眼里,长久以来灰蒙蒙的病房,在那一瞬间,似乎撞入了一抹异常鲜明的亮色。

病房里那么多人,他无所顾忌地滑了一圈,差点撞到角落里的她。

林姝受惊地抱着自己的数独本,低着头躲到阳台外。

然后就看到一个长得有些凶的男人过去打了下他的头,让他贴着墙站好。

大概是察觉到出糗被偷看到了。

他锐利的目光一下刺过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桀骜。

林姝心虚地躲到窗台下。

后来病房人散去的时候,她听到有人叫了他一声“明晏”,他散漫地应了声,提起滑板,跟着人群走出了病房。

“那是你爷爷把你托付给裴明晏的?”

“不是,我当时还小,只是把我托付给裴家暂时照顾。”其实还是她自己选的,林文年当初给了她很多选择,听到她想去裴家时,还犹豫了很久,先是说裴宏章是个大老粗的性格,他们家几辈子都没养过女孩,然后又说起他有个十分叛逆的小孙子。

总之,不合适。

何况她在东临也住不惯,想留在淮城的话,自己淮城也有熟人。

可她很坚持。

第一次那么坚持,于是他连夜写了一封书信寄与裴宏章。

再后来就是到裴家的故事了。

“你们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他不对你动心也说不过去。”

“没有朝夕相处,他高中就出国了,而且他应该不喜欢我这种类型的。”

她说完,下一秒,电话响了起来。

周然看她黑眸里涌进的一丝光亮,松开她,牵着泡芙走开:“接吧,不打扰你。”

“裴明晏。”接起,她轻轻地叫了声。

“声音怎么焉了吧唧的,还是很难受吗?”那边依旧是懒洋洋的腔调。

隔着手机,林姝都能想象到他此时眯着眼的那个散漫劲。

“没有,今天好多了,和周老师一起在园子里走了走,你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你说呢,谁发张玩沙子的照片过来,林老师是三岁小孩?”

谁说小孩才能玩的。

林姝在心里嘀咕了一声。

那边又问:“画的什么?猪圈吗?农场主喂猪的一天?”

“?”

有这么抽象吗?她可是认真画了半天。

有点委屈。

“是你的舞台。”

那边放肆地大声笑起来。

“!”

就不能背着点她笑吗?这也太不给面子了。

“我挂了。”

“哎,别,我不笑了,”那边清了清嗓子,“你今晚来演唱会吗?”

“当然。”

“那到时候穿厚点,记得围围巾,帽子也戴上,还有鞋子,穿平底鞋,不然人多容易摔跤。”

林姝不知道他还有这么啰嗦的一面:“知道了。”

“还有,我让辉哥过去接你,你们大概几点出门?”

“不用,陶航会送我们。”

挂断电话,助理小俞进来看裴明晏对着手机笑得一脸灿烂:“裴哥今天心情好像很好。”

“能不好吗?他老婆,哦,不对,前妻给他发个消息能乐死他。”何珊打趣,凑过去瞄了眼,“不过这拍的啥啊?丑不拉几的。”

“你懂什么,没有艺术细胞的白痴。”

裴明晏存起那张图,设成屏幕壁纸,锁掉屏幕:“药呢?”

“这呢。”何珊将一袋子扔到他面前,“中午不是刚吃过吗?吃这么多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裴明晏咔咔掰完一堆胶囊,拧开矿泉水,喉结吞咽着。

何珊:“吃不死你,k哥给你的手术约在什么时候?”

“好像一个半月后?”裴明晏也不太确定,眯着眼想了想。

“演唱会结束之后不是不安排工作了吗?不能约近点?”

裴明晏:“你懂什么,年底医院也很忙的,再说我约了个专家,到时候给我伤口缝好看点。”

“呦呦呦,看不出来,你还这么臭美呢,不是说不靠脸吃饭吗?现在连腹肌上的疤都在乎起来了。”

本来也是不怎么在乎的。

只不过,昨晚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姑娘滚到他怀里,手钻进他衣服里就贴着不撒手了。

看不出来她还有这个癖好。

他就难受了,又不忍心叫醒她,否则她肯定又一脸受惊地躲远。

还有她怎么能这么软乎乎的。

平时不也吃五谷杂粮吗?怎么哪都软软的,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脸,和块小棉花糖似的,没忍住亲了一口,果然又香又甜的。

更想亲了,又亲了亲她的额头、眼睛,然后她不舒服了,嘤咛着拱进他颈窝里。

果然,澡是白洗了。

得在她身上洗才有用吧。

“你笑得这么淫/荡干什么?”何珊无语地拍了下他肩膀。

裴明晏椅子往后滑了滑,仰头靠在椅背上,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又笑了一声。

“不是,你发癫啊?”

“你少管。”

“不过,你老婆到底什么身份啊,那么大的园子,她一个人住会不会太寂寞?”

裴明晏瞥了她一眼:“寂不寂寞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事,寂寞我可以进去陪她,只要她这性别别卡得太死,我干活麻利会哄人,还可以暖床——”

“滚。”

怎么谁都想来撬一脚他的墙角啊!

作者有话说:

裴小狗:别听她的,老婆,暖床我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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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纪念日36

◎要我喂你?◎

有裴明晏的叮嘱在前, 林姝出门前没再选她那些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小裙子,而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还戴了一个耳罩。

周然看了都忍不住夸赞一句“林老师可真是全副武装”。

没办法, 对自己负责也是减少别人麻烦的一种方式。

她弯眸笑了笑:“出发吧。”

这次仍旧是内场的票,第三排, 正对舞台的角度, 视野非常好,两人带着泡芙入场后,开始等待着演唱会的开场。

虽然上次已经体验过一次,但不得不说裴明晏的演唱会总是有新的震撼。

最后一首歌,盛大的玫瑰花雨从目不可及的场馆穹顶飘落而下, 一片片鲜艳的红色花瓣在金色的舞台灯光下,仿佛是神的恩赐, 沐浴着圣光。

她突然想到罗马的万神殿,以万神之名,看一场充满信仰的朝圣。

那今天, 她算不算以爱之名,看一眼属于她的极致浪漫。

漫天的玫瑰花瓣,纷纷扬扬。

林姝仰起头,在声势浩大的呼喊声中, 一时间仿佛都忘了呼吸, 伸手去轻轻接住。

等到音乐声落下,她才发现自己居然都忘了按快门。

而台上的大明星已经在说结束词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他的目光好像还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 会不会看到了自己刚才的动作觉得很傻?

林姝默默把接住的花瓣放进口袋里, 举起相机, 挡住自己的脸。

演唱会结束,粉丝饶是不舍也纷纷散场。

旁边的周然也意犹未尽:“怎么办?下次还想来,你老公的现场真的太顶了。”

林姝正在装自己的相机包,闻声,立马对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但瞄了一眼三三两两往外走的粉丝,无人在意。

也是,这里一堆裴明晏的“老婆”,谁会把这种口头禅的称呼当真啊。

再说,她现在已经不是裴明晏的老婆了,是前妻。

林姝心里呜呜了一声:“那就下次再抢票——”

“你确定这次的票真的是你抢到的?”

不是,是走了裴明晏的后门。

但谁让他的票这么难抢。

周然见她不吱声,就知道别有来历,也不追问:“那我们现在是回去吗?”

“先不走,”林姝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裴明晏让我们结束后去后台等他,他送我们回去。”

“你确定是我们,不是你?”

“周老师!”她皱起眉。

“好,我们,我和泡芙就再沾一沾你的光。”不是自己故意要打趣她,是一说起裴明晏,她整个人就变得鲜活起来。

很可爱,还有一种独属于少女的娇俏和生气。

散场的人流走空。

一个挂着员工牌的小女生朝她们走来,是林姝没见过的陌生面孔,但大概能猜到是裴明晏的助理。

她性格大概有些腼腆,低着头接过她们手上的东西。

周然:“没事,我们自己提吧,也不重。”

她尴尬得脸红了红,手伸也不是,收回去也不是。

林姝把自己的手提袋递给她:“麻烦你了。”泡芙也把手上的荧光棒举到她面前:“姐姐帮我拿这个哦。”奶声奶气的声音最是能化解尴尬消弭距离。

她笑着“哦”了一声,接过东西,领着她们往后台走。

推开大休息室的门,里面正在切蛋糕,听到动静,一群人纷纷看过来。

突然闯进一个漂亮得和画似的人,还是小俞领来的,众人眼神立马亮了,仔细地瞧了瞧她,又揶揄地看向裴明晏,还有人故意吹了声口哨:“裴哥,什么情况啊?”

贱死了这群人。

裴明晏拇指和食指捏着切蛋糕的刀,挑起眉,晃了晃。

林姝察觉到气氛不对,连忙走到他身边:“我,我是他妹妹。”

“妹妹啊?”

“哪种妹妹啊?是——”年轻的键盘手话没说完,裴明晏抬手给了他一肘击。

他夸张地捧着肚子蹲下:“工伤,大家都看到了。”

“滚吧,谁让你调戏人家妹妹。”

“就是,这才活该了吧,小柴,哥哥今天教你一个人生道理,祸从口出啊。”

“还问什么妹妹?当然是正经妹妹,没发现妹妹和明晏长得很像吗?”

“好像是挺像的,都好看。”

“也不像,妹妹明明长得甜多了,像今天这个蛋糕,裴哥快点切吧。”

一人一句,和说相声似的。

裴明晏不耐烦地飞了个“安静点”的眼神过去,把刀塞到林姝手里。

“你来切。”

“我——”林姝有点不知所措。

“切蛋糕不会吗?”

会是会的,可这算是庆功的蛋糕吧,自己只是来看演唱会的,怎么说也不合适。

可男人散漫地抱着臂,一副她不切不介意等到底的架势。

林姝还是举起了刀。

“用力点,它又不会疼。”温热的呼吸轻轻擦过她发顶,看她似乎一副怎么都下不了手的纠结模样,裴明晏无奈地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稍稍用了点力。

“等下,不要切这边。”

“为什么?”

“会把上面的小人切碎。”蛋糕上这个戴着小礼帽的小人,应该就是裴明晏,仔细看,礼帽上还裱了他的英文名。林姝用力攥着刀,和他的力气做劲。

原来是因为这个。

裴明晏松开手,走到一旁,拿了个空的蛋糕碟过来,将上面的“自己”先完整地挪到碟子里,然后随手切了两刀,把刀放在蛋糕架旁。

“你们自己切吧。”

“OK,不过裴哥你再磨叽一下,我们就直接上手了。”一群人很快将三层大蛋糕都切好,边吃边开始零七八碎地侃大山。

泡芙和周老师很好地融入其中。

林姝则走到一旁,裴明晏又去取了个小勺子,端着蛋糕走到她身边,揉了揉她脑袋:“拿去。”

“什么?”

“把我给你吃啊,你刚才不是就想要这个吗?”

林姝知道他说的“我”,是这个蛋糕小人,可被他这么一字一句清晰又认真地说出来,自己没办法不想歪。

好无耻啊,林姝。

你脑子里都在装装什么废料呢。

“要我喂你?”

“没有。”林姝怕他把蛋糕小人挖碎,连忙接过自己端着。

裴明晏算看出来了:“你舍不得吃?”

她轻蹙着眉,不说话。

“都是奶油做的,这里面温度高,不吃待会儿也会化掉。”

“那我就拿到外面去冻一冻。”

“不是,你要为了这个出去吹冷风啊,”裴明晏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还有这么轴的时候,傻乎乎的,但又可爱得他忍不住想笑。

“有什么好笑的?”她端着碟子,背过身。

不理他可不行。

裴明晏:“行,我不笑,不过你喜欢这种,我下次再给你买呗,买更好看的,那种翻糖蛋糕上的人,精致得可以保存起来的。”

她又不喜欢那种,她喜欢的是裴明晏好不好?

“行了,尝一口。”裴明晏拿起蛋糕旁的小勺子,挖了一小勺,递到她唇边。

林姝张嘴含住。

“好吃吗?”

她眼眸弯了弯,点点头:“奶油好香,你要吃一口吗?”

“行吧。”

林姝本来想说去帮他重新拿一个勺子,但裴明晏就拿着刚刚喂过她的勺子挖了一勺,送进嘴里。

“不是,这个——”她还来不及震惊。

下一秒,男人脸色忽然变了变,放下小勺,紧着眉头,转身跑了出去。

林姝赶紧丢下蛋糕追上去。

可他腿长,步子也大,自己今天又穿得笨重,一路追到洗手间外才追上。

水龙头哗哗地流着。

他靠在洗手台前,弓着腰,一只手抵着小腹,神色痛苦地干呕着。

额角的青筋涨红。

林姝从没见过他这样,真的吓坏了,但又不敢碰他,只敢试探地覆上他撑在洗手台边沿的手。

“裴明晏,你怎么——”只是轻轻碰了下,男人那只手很快抽开,捏着她的下巴,转过她的脸。

“裴——”

“不许看。”他态度很强势,但声音大概因为疼又有些虚弱。

林姝真的急得眼眶都红了,抬手去掰他的手,又被他摁得更紧,掰不开。

哗哗的水流溅到台面上。

他似乎咕噜了几口水,吐掉,又用清水抹了把脸,水声停歇。

他松开她,喘了口气,转过身靠着背后的墙,抽了张纸,擦干脸上的水,眼眸一低,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手中的纸团一下捏紧。

“你?”裴明晏没想到她会哭,他很怕她哭,真的很怕。

因为他不会哄。

“是不是捏疼了?”他直起腰,指腹轻轻碰了碰她发红的下巴。

自己刚才下了这么大力吗?

“对不起,别哭了,别哭了好不好?”他笨拙地揉了揉被自己掐红的小下巴,但不揉还好,一揉更红了,她的眼泪也掉得更凶了。

裴明晏真的束手无策,轻轻握住她的手,低下头,放到自己脸颊上:“我让你打回来行不行?”

笨蛋!

谁要打他了!

林姝用力眨了眨眼,止住汹涌咸湿的眼泪,咬了咬唇,但声音还是忍不住抽噎:“你怎么了?”

“什么?”

“你身体不舒服,你是不是生病了?”

她怎么这么敏感?

裴明晏喉结吞咽了几下,又拿出那副混不吝的懒散劲:“没有,我怎么会生病?”

“可是你刚刚——”

“没事,就是最近有点累,你不会以为我每天很轻松吧?”

她当然没这么以为,他连着开了两场演唱会,中间只休息了一天,还因为自己又一顿折腾。

可刚刚他脸色真的很吓人,高强度工作也不至于——

裴明晏看她半信半疑的:“可能是今天中午也没吃饭,有点饿过头了,刚刚那个蛋糕又太腻,吃一口就有点反胃。”

“真的没事,不哭了。”裴明晏指腹轻轻蹭了蹭她湿淋淋的眼眶,抽了两张背后纸筒的纸,又嫌粗糙地丢掉,索性扯出自己里面的一截袖子,小心翼翼地擦干她眼泪。

林姝抽回自己的手:“那你现在去吃。”

“行,那我们先回去。”

“什么?”林姝眼眶还是雾蒙蒙的,鼻音也很重,听着懵懵的。

裴明晏揽过她的肩,身子也放低:“这里都是蛋糕水果,没有一点热的,难道你想我再吐一次吗?”

也有道理。

他饿了这么久,胃不舒服得吃点养胃的。

“我们回酒店吗?”家里陶爷爷肯定已经睡下了,她回去现做也要半天,酒店有叫餐会方便很多。

裴明晏:“可以。”

他其实早就想带她走了,那一群人的目光总时不时地往她身上瞄,她今天还偏偏穿得这么甜,就像最香最诱人的那块小蛋糕,谁都想过来蹭一口。

烦躁得要死。

“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换个衣服。”

他现在身上还穿着最后一个舞台的造型,松散的衬衫内衬,刺绣的西装外套,就连耳返都没摘。

林姝乖巧地点点头。

裴明晏走出几步,想了想,又折返回来,一把牵起她的手:“算了,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吧,不然又给丢了。”

“”

作者有话说:

裴小狗其实已经在追妻了,他制定的追妻计划,对老婆温柔一点,耐心一点,保护她。

小姝内心:我想和他上床QAQ

裴小狗:?

37? 纪念日37

◎明天就该上头条了。◎

印象里, 裴明晏的身体一向是很好的,林姝从没见他生过病。

以前他去国外留学的时候,自己还担心过他到了新环境会水土不服, 但裴怀霁每回去看过他之后带回来的都是“放心吧,能吃能睡, 活蹦乱跳”, 要不就是“还是那么能折腾人”。

后来上大学期间,他还爱上了飙车。

其实他一直很喜欢这些极限项目,以前也总和冯越他们约这些,但国内毕竟限制多,到了国外, 算是彻底解放天性。

当时乐队里的鼓手正好也是个飙车党,有一辆爆改的gtr。两人一有空就去那种飙车党聚集的路段, 或者不限速的高速公路。

裴明晏当时玩的还是机车。

非常危险,那段时间,林姝经常刷到骑机车出事故的新闻。

裴怀霁也恩威并施地劝诫过他, 可天高皇帝远,裴宏章都管不着。

有天夜里,她做噩梦,梦里裴明晏翻了车, 鲜红的血从头盔下不断漫出, 任自己怎么叫,他都不睁开眼。

最后, 她是哭醒的。

室友都被她吓了一大跳。

她抹着眼泪, 拿起枕边的手机, 点开裴明晏的头像, 戳了一条消息过去。

那边问她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她一连转发了好几条视频号公众号过去。

【家长注意了!千万别让孩子染上这个恶习】

【飙车等同赌命, 请别把您和他人的生命当成一场儿戏】

【x月xx日,一鬼火少年隧道连撞三辆车,二死四伤】

那边大概是很无语,许久没有回复。

林姝固执地又发了一条:【不许飙车。】

这是她第一次用命令的语气和裴明晏说话。

裴明晏问是不是裴宏章教她这么说的,她不回答,只是发:不许飙车。

还执着地连发了两条。

裴明晏说她是个小复读机。

她才揉着模糊的眼眶说自己做噩梦了,梦到他出事,很危险。

后来又软磨硬泡了很久,裴明晏大概是嫌她烦了,就说自己知道了,以后不骑了。

一开始,林姝以为他是敷衍自己的,每天都会监督地问他,被缠得烦了,一周后,他就卖掉了他那辆号称“陆地飞行器”的大摩托。

还把交易信息什么的都拍给她看了,她的担惊受怕才告一段落。

这是她第二次有这种担惊受怕的感觉。

于是接下来两天的演唱会,林姝虽然没票,也和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

裴明晏说她像个监工,但也没拦着她,还让她待在自己单人的化妆间里,给她备了好多小零食和水果。

应该不是自己的错觉。

离婚后,他反而对自己越来越好了。

不会真的像周然说的他后悔了,想挽回自己吧?

意识到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林姝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不可能!

只是对妹妹的关爱罢了。

其实他以前对自己也挺好的,每回从国外回来都会给她带礼物,后来他自己赚了钱,带的还都是贵的,大牌包包,项链工种号梦白推文台,一整套的口红,她室友都怀疑她是不是有个富二代地下男友。

只是后来她太贪心,才会逼得他将这些对妹妹的温柔和关爱悉数收回。

现在,拨乱反正,也算是回到了最初的轨道吧。

想到这,除了遗憾,又有一些释怀,她捏起一颗车厘子,口袋里手机响了起来。

之前丢的手机是找不到了。

她换了个新的,有些数据没有同步过来,不过幸好不是什么重要的内容。

她看着来电提示上裴怀霁的名字,按下接听。

那边问:“明晏怎么不接电话?”

“他演唱会还没结束,手机,”林姝环顾了一圈,“手机在后台,有什么事吗?大哥。”

那边似乎叹了口气,然后陷入沉默,等她又叫了一声,才开口:“爷爷知道你们离婚的事了。”

林姝本来想找个好时机先试探一下裴宏章的态度,再和他解释的,但没想到败露得这么快。

“那爷爷他?”

裴怀霁:“昨天气得进了医院。”

林姝一骨碌从沙发上坐起,神色紧张起来:“那现在——”

“现在人没事了,但还在医院住着,人年纪大了心脏不好,气一下上不来就晕倒了,还好你大嫂昨天带着小悦然在老宅,你说你们也是,这么大的事居然瞒着我们,还有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事,要闹到离婚?”

其实什么都没发生,单纯是她迷途知返了。

她答不上来。

那边又叹了口气:“算了,你们还是尽快回来吧,不管什么原因,你们自己和爷爷解释。”

“好。”

挂断电话,林姝开始订回程的机票,最近的一趟航班是凌晨了。

要叫裴明晏一起回去吗?

她不确定他演唱会结束还有没有别的活动,而且这件事究其根本是自己惹出来的,理应由她自己承担。

演唱会结束,裴明晏回到化妆间,发现乖乖待着的人不见了。

肯定是被何珊她们拐走了。

这两天,自己虽然嘱咐过她不要乱跑,可管得住内忧管不了外患啊。

这些人总盯着他的人,趁他不在的时候就把人忽悠走。

裴明晏又去各个休息室,器材室找了一圈,没人。

难不成今天被忽悠到外面去了?

他砰地一声甩上门,正好,何珊迎面走来。

“她人呢?”不耐烦地问。

何珊:“什么?”

“别装傻,林姝她人呢?”

“我怎么知道?自己老婆,啊,不对,自己前妻都看不好。”她故意拖长了后半句的腔调,气他。

裴明晏的脸色阴沉下来,才意识到不对劲:“真不见啦?电话打了没?你打个电话——”

话没说完,人已经一阵风似的走了。

她也快步跟上去,推开化妆间的门,裴明晏半蹲在茶几旁,指尖飞快地划着手机,眉心紧紧皱起。

“联系上了吗?”

“帮我订一张回东临的机票。”

牛头不对马嘴,何珊愣了一下:“现在?可——”

“对,就现在。”

到东临已经是凌晨三点多,林姝困得眼睛都快要眯上,拿回自己的行李,她强打起精神往外走。

突然,手上一空。

不是吧?机场也有人明目张胆地打劫吗?

这又不是国外。

她猛地一个激灵,刚要回头,肩膀被一只手臂揽过,脑袋被那只手轻轻摁在胸口。

清淡的,熟悉的气息。

没有挣扎一下,她知道是裴明晏。

他怎么也回来了?

而且和自己坐的同一趟航班?

眼眶莫名有些潮热,修长的指节勾起她下巴。

对上帽檐下那双红血丝愈发明显的黑眸,她鼻尖酸酸的,张了张唇,好半天说不出话。

“困得都迷糊了?”他轻轻抚了抚白皙的小下巴。

“嗯。”

“所以招呼都不打就跑回来睡觉?”

怎么可能?自己又不是——

等下,他是拐弯抹角地责怪她吗?

“我给你留了消息的。”

“我没看见。”他强词夺理。

林姝小声嘟囔:“你看见了,不然你怎么也坐这趟航班回来。”

“我也急着回来睡觉。”她恹恹地耷拉下眼角,裴明晏也不调侃她了,其实发现人一声不吭地跑掉,他起初是挺生气的,但看到人安然无恙后又觉得没什么好计较了。

只不过,该教育还是得教育。

不然以后不长记性。

“你见有谁打招呼是悄悄留个消息的,打招呼是得当面打的,有什么事你就得当面和我说,而不是等你都做完决定了才通知我一声。”

“可是你当时在台上,而且这是我自己的事。”林姝有点委屈。

裴明晏现在也不惯着她:“什么叫你自己的事,这婚是你一个人离的?你这么能耐啊,自己和自己都能离婚?”

“是我做的决定。”

“我要不配合,这决定狗屁不是。”

骂人,凶巴巴。

林姝掰开他的手,小步子走得飞快,可等把人远远撇在后面,她又想起来自己的行李箱还在他手里。

又不得不停下脚步,等着他。

可裴明晏故意走得慢悠悠的。

气死她了!

她硬着头皮折返回去,想拿回自己的箱子,脑袋被轻轻揉了揉:“行了,我来拿。”

“不用,我自己拿得动。”

和他怄气。

裴明晏声音缓了缓:“没有怪你,只是下次再发生什么事,你要当面和我商量,就像今晚,我在台上,你可以找个人告诉我一声,等我和你一起回来也来得及。”

她不吱声,裴明晏轻叹了口气:“你再扯你的箱子,明天就该上头条了。”

“?”

林姝左右瞄了一眼,立马收回手,装作路人,不远不近地走在他身边。

裴明晏无奈地勾了勾唇。

在这事上,她胆子就小得和猫似的。

他也不勉强她,走到机场外,林姝才挪到他身边:“箱子还我。”

“先回家再说。”

“?可是我要去医院。”

裴明晏不知道她是轴还是傻:“这个点,你过去老头也睡着了,你打算把人叫起来听你解释?”

好像有点道理。

裴明晏继续说:“你叫醒他,他是不会骂你,到时候气全撒我身上了,两脚踹过来,那脚力,你没体验过是不会懂得,我现在的状态,可能都接不住他一脚。”

“”

哪有这么夸张。

可他这几天确实很累了,清峻的眉宇间,以前那股子不可一世的锐气,此时都被倦色掩藏,还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这段时间似乎清瘦了一些。

林姝也舍不得他再奔波:“那好吧,不过你还是得把箱子还我,我们不能一起打车,万一被认出来——”

“打什么车,大哥快到了。”

“?你叫了大哥来接我们?”

“不然呢,这么晚催我们回来,过来接一下不是理所应当?”

裴明晏说着把人往道路内侧带了带,挡着风,摘下自己的围巾围到她脖子上,围得严严实实的,把下半张小脸都遮住。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听他的话呢?他让你回来就回来,那他让你去吃屎你是不是也去啊?”

“?”

林姝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想:“我又不是笨蛋!”

“也是,”裴明晏盯着她认真的眼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是笨蛋,是小傻瓜。”

“”

从小到大,除了他,还从来没有人说过她笨,傻。

林姝无奈地眨了眨眼,乌黑密长的眼睫失落地垂下,背过身,默默地走到一旁。

“过来一点。”

她假装没听到。

裴明晏:“把我的围巾围走了,走那么远是想冻死我吗?”

明明是他主动给自己围的。

这男人好会倒打一耙,不过他只穿了一件工装外套,林姝怕他真冻着,又倒着步子退回去,张开手臂:“蹲下,给你挡挡。”

就她这小身板,能挡住什么?

裴明晏忍着笑,提着拉链拉到顶,将人拉到胸前,手臂轻轻箍住她纤细的肩,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这样挡,效果好点。”

作者有话说:

姚婉:不是他有病吧?大晚上把我老公叫走?

裴小狗:我和我老婆还在吹冷风呢,看不得你们夫妻恩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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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纪念日38

◎消停不了一点。◎

次日一早, 林姝和裴明晏前往医院。

她本来是想自己悄悄去的,一是想让裴明晏多休息会儿,二来也怕裴宏章真的把火全往他身上撒。

可当她刚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 就听见厨房里哐哐当当的声响。

裴明晏在做早饭。

没办法,撇下他的计划失败了。

两人简单吃过早饭, 匆匆出门, 到了病房门口,裴敏正坐在走廊里吞云吐雾。

每回老爷子进医院他总是第一时间赶到,林姝从前以为他是真的孝顺,所以即使他这些年一直游手好闲管家里要钱,林姝还是把他当长辈。

但自从上次裴宏章进医院, 她后来听姚婉说他之所以急急忙忙赶过来是以为裴宏章不行了,等着分家产, 林姝就开始打心眼里厌恶他。

比如现在,她连招呼都不想打。

可裴敏眼尖,立马踩掉了烟, 拍了拍袖子上的烟灰一脸谄笑地迎上来:“儿子啊,什么时候回来——”

裴明晏不耐烦地啧了声,将林姝拉到自己身后:“发什么神经,别过来, 就站那!一身臭得和垃圾堆一样。”

“这话说的, 我可是你爸。”裴敏笑容僵了僵,又咯了口痰。

裴明晏实在嫌他恶心, 不想和他多话:“我爷爷醒了没?”

“醒了, 你大伯在里面呢。”

“裴致?”

不止裴明晏诧异, 林姝也愣住了。

自从十五岁到裴家之后, 这十几年来, 林姝从没见过裴宏章的这位长子回过家,其中原因,她并不清楚,只是听大嫂说似乎是因为他一直不愿成家所以惹得父子关系不睦。

可在林姝看来这并不是多大的问题,成家是需要缘分的,或许是缘分没到。

况且成家立业,他已经先立业了。

这些年,他政绩斐然,林姝虽没见过他,但也在一些新闻里看过有关他的报道,比起裴敏,他才是继承了裴宏章衣钵的那个儿子,并且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没道理仅仅因为婚姻就闹得父子不睦吧。

林姝百思不得其解,门突然从里面被推开。

走出来的应该就是裴致,男人年过半百,眉宇间镌刻着岁月的风霜,轮廓和裴宏章有七分像,但五官更柔和一些,眼神中除了坚毅,更多的是沉稳。

裴敏叫了声“哥”。

裴明晏挑着眉,懒散地喊了声“大伯”。

他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两人,最后停在藏在裴明晏身后的自己身上。

“林姝。”轻唤了一声。

他认识自己?

林姝诧异了片刻,刚准备走上前,手被裴明晏牢牢握住,攥在掌心。

“让一让,我们要进去了。”裴明晏似乎不太待见这个大伯。

裴致礼貌地避开,在他推开门前,又平和地叫了一声林姝:“爷爷说,你自己进去就行,明晏在外面等等吧。”

“这又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凭什么——”裴明晏有些烦躁,攥在掌心的指尖软软地点了点他手心。

“爷爷他搞什么啊?”他抱怨地嘀咕了一句,不情不愿地松开手。

林姝推开门,又轻手轻脚地合上。

病房里,裴宏章正站在阳台门旁左右转体活动着肩膀,今天是来认错的,林姝不敢上前,也不敢出声打扰。

直到裴宏章转过身,拎起门把上的毛巾擦了把汗,唤她上前:“小姝,过来让爷爷看看,这趟出门玩是不是瘦了?”

“没有,爷爷。”

“可我瞧着是有点,精神也不大好,是不是昨晚回来太晚没睡好?”

他句句都是关心,林姝反而更愧疚了,闷声半天,抿了抿唇:“对不起,爷爷。”

“对不起什么啊。”

“不应该瞒着你离婚的事,还害你气得进医院。”她小声地认着错。

裴宏章叹了口气:“是不该瞒着我,否则离婚前,我一定帮你把那臭小子揍一顿。”

那还好瞒着了,否则裴明晏少不了又要受一顿皮肉之苦。

她心里嘀咕着。

裴宏章:“说吧,怎么突然想到离婚,是不是明晏欺负你了?”

“没有,他没有欺负我,他对我很好,”林姝怕他不相信,“是我自己想离的,就是觉得两个人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了?你既说他对你很好,你又喜欢他——”

“爷爷?”

裴宏章看她一脸秘密被拆穿的不可置信:“你不会以为我看不出来吧,当年我让你挑的时候,你若是不喜欢,怎么会偏偏挑中他这个浑小子。我只是年纪大了,脑子可不糊涂。”

“那那我现在不喜欢了。”林姝知道裴宏章为了她的意愿会不惜一切绑架裴明晏的意愿,他现在好不容易重获自由,她不想让他再回到一段身不由己的关系里。

“人的喜好都是会变的,我现在,不喜欢他了。”

“真的?那你现在看上哪家的小伙了?”

“?”林姝答不上来,“暂时,还没有,反正不喜欢裴明晏了,我现在觉得自己一个人挺好的。”

“行吧。”

裴宏章点点头,也不为难她,走到病床旁,拿起一个牛皮纸袋,“来,小姝,把这些都签一签。”

接过牛皮袋,她茫然地拆开。

财产转让协议。

一、房屋及土地

林姝一目十行地翻阅过去,裴宏章明下的财产,几乎全部详细地列在了上面,就连最早那辆已经不怎么开的车都没逃过。

“我不要,爷爷。”她干脆地将东西塞回牛皮袋。

裴宏章就猜到她会这样:“你不要,这些东西我死了之后也不能带进棺材啊。”

“可是你也不能给我,再说你答应我你还要活很久的。”林姝有些生气,也有些想哭。

裴宏章拍了拍她的头:“那你就替爷爷提前收着,以后养老就指望你了,交给他们我都不放心。”

骗人的。

大哥最是可靠,大嫂虽然偶尔会抱怨两句,可心里也是非常孝顺善良的,裴明晏嘴硬心软,爷孙俩看着不可开交,实际比谁都记挂对方。

明明每个人都值得托付。

“你把病历本给我看看。”裴宏章拿出抽屉里的小本子,递给她。

林姝粗略地看明白了大概,又不放心地翻了一遍他各种检查单。

“要真有事,你大哥早就告诉你们了,你就当爷爷偏心好了。”

林姝摇了摇头。

这份偏心,她不能要。

裴宏章知道她是个执拗的性子:“那爷爷再给你看一样东西。”

这回,是从他背了几十年的包的夹层里掏出的一封信。

尘封太久,信封已经粗糙得起了毛边,但上面“裴宏章亲启”几个字用透明胶封住,字迹依然清晰,她也认出来,就是她爷爷林文年的字迹。

当年,将她托付裴家,林文年确实修书一封。

只不过内容她并不知晓,想来应该是些追忆往昔,望裴宏章顾念旧友情谊照顾她之类的话。

没想到裴宏章保存到今天。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泛黄的信纸。

宏章老弟:

久不通函,望莫忌扰。

林琛离世已有十余年,其爱女,亦是我的宝贝孙女,林姝,不知不觉已长到了豆蔻年华。曾经,全家人翘首期盼着她的降临,我和爱人碧岚更是在她出生前就昼夜思索为她想好了名字,姝,取自静女其姝。如今,她也真是字如其名,容貌美丽,气质绝然。

然,世事总是难料,碧岚,林琛,还有莞莞都未能见得小姝长大,而我如今身体也每况愈下,恐无法再陪伴她今后的成长,故我将此重任委托与你。

遥想当年,我与你也算有知遇之恩,提携之恩;而林琛与裴致也是年少交好,情谊深厚,后来与他更是有救命之恩。

说着说着,林琛的士为知己者死竟也被我挟恩以报了,罢了,你就当我林文年人之将死,把这辈子的脸皮都豁出去了,只望你必要接下此重任。

小姝她不仅容貌秀丽,心地也十分纯良,我既欢喜,更忧心,辗转苦思,交与其他人都不放心,只有你,最为合适。宏章老弟,我最是信任你,望你能悉心照顾小姝,直至她羽翼丰满。

此外,对她不宜过于严厉,我这一生对她最大的期盼不是做一个多成功伟大的人,只希望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过完属于她自己的一生。

最后,听闻你家的小孙子性情顽劣,望你能多加管教,日后莫让小姝受欺负。

言之至此,该说之言已言尽,不再也无需多言,望你尽力而为。

2010/4/23林文年亲笔。

印象里,林文年一直是豁达的,心胸宽广的,即便是她主动提出,但真是要让人代为照顾自己,他去信一定是先询问对方的意见。

可信中他直接言明要裴宏章接下重任,还强调了两遍,他明明不是那种会强人所难的人。

还有信中提到的挟恩以报,林文年从小就教育她一句话“得道者多助”,这个道,他说是道义的道,要多行有道义,帮助别人之事,而且这个“帮”是不求回报的帮,只有不求回报的善才是真正的善。

否则,善不是善,是交易。日后,万一落难了,也不会有人不求回报来助你脱困。

他怎么会挟恩以报呢?

而且林琛,与裴致的救命之恩又是什么意思?

裴宏章看她一脸怀疑又茫然:“是不是觉得你爷爷写的很过分?还教我管教孙子。”

“嗯,爷爷他——”

“一点都不过分,”裴宏章叹了口气,“他该再提些要求,可提再多我也还不完。”

林姝不明白:“爷爷?”

“先听我说,当年他确实对我恩重如山,我出身并不好,家境苦寒,父

YH

母无知,早年是误打误撞才进了军营,也是全凭一身的莽劲才混出了点模样,可心性不稳性格暴躁总容易犯错,后来是碰上你爷爷,他看中我,把我调配到东临。他和我不同,和当时我们兵团里的兵痞子都不同,那个词怎么说来着,世代簪缨,对,你们林家是世代簪缨,门楣光耀,林老夫人也待我极好,还给我说了一门好亲事。”

林姝:“那肯定是你也有过人之处吧,爷爷他是不会看错人的。”

“可能吧,但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

这一生中,毫无疑问,林文年就是他的贵人。

林姝:“那裴,裴大伯和我爸爸原来是好朋友吗?”

“对,裴致的性格不知道像谁,是个闷葫芦,从小我都以为他是哑巴,其他小孩也都不愿和他玩,只有你父亲,总带着他,他们一起上学,考军校,进部队,后来又进了一支直属大军区的特种部队。”说到这,他不禁也有几分老泪纵横的冲动,“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牺牲的吗?”

林琛的死,当时为了不刺激孙施莞,在孙家是禁忌,没有人敢随便提。

后来,林文年也没有详细说过。

她只知道是牺牲于一场营救任务。

“是为了救人。”

“对,是为了救人,救裴致,”裴宏章看她怔住,呼了口气,继续说,“那次他们接到紧急任务,有一辆中国的商船在□□域被劫持,你父亲身为队长带着他们抢滩登陆,本来任务执行得很顺利,但最后撤离的时候,对方居然还有一个狙击手,裴致的腿被打伤了,你父亲是为了回去救他才”

他不忍再说下去。

那是总参谋长唯一的儿子,是身经百战万里挑一的战士,是国之利器,是悬在敌人心脏上的一把尖刀。

空气沉默了许久。

裴宏章:“是我们裴家对不起你,所以不论是付出什么都偿还不了——”

“爷爷,你这些年对我这么好,一直是出于愧疚吗?”

裴宏章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一开始是愧疚的,想尽他所能地去补偿她,只有她喜欢,千难万难,哪怕是天上的星星都恨不得摘下来给她。

可人都是有感情的,何况她是这么招人喜欢的小姑娘,相处久了之后是打心眼里地喜欢她,想她如果是自己的亲孙女就好了。

“不是,只不过你不恨吗?”裴宏章没想到她反应如此平静。

“恨谁?裴致吗?”

他是父亲年少的挚友,后来又是一路同行的战友,对于军人来说,在战场上,战友就是彼此的后背,是生死相依的。

她父亲一定从成为军人的第一天起,就做好了保护人民,保护战友,保护国家,随时为他们牺牲的准备了。

“我不恨他,不恨爷爷,也不恨裴家任何一个人。”就像当年举国维艰血流成河的抗日战争,没有一个军人会去恨被自己用生命挽救下的同胞,否则,不会有人义无反顾前赴后继地奔赴战场,也不会有后来的胜利。

“我只恨那个开枪的刽子手,他后来死了吗?”

“死了。”

“那就好,不过我还是有点难过。”

林姝揉了揉湿润的眼眶,“我也很想有爸爸妈妈。”

裴宏章拍了拍她肩膀,张口,又不知道该安慰什么。

突然,门外响起一道暴躁的声音:“你照顾她?你年年家都不回,你怕是不知道我们早结婚了吧?”

“离婚?呵,是离婚,我他妈的离个婚又不是死了,你算老几啊?轮得到你照顾!”

是裴明晏的声音!

林姝的眼泪吧嗒掉下一颗,剩下的生生忍在眼眶里,震惊又疑惑地看向裴宏章。

“他在和谁吵架?”

“可能是他大伯吧,”这臭小子真是消停不了一点,裴宏章说,“我今天喊裴致过来,是嘱托他万一哪天我不在了,他一定要好好照顾你。”

“可是我不用别人照顾。”她已经长大了,长大成自己的羽翼也能保护自己的大人了。

裴宏章知道她不愿依靠别人:“爷爷当然知道你很厉害,只是多一个保障,毕竟你现在离了婚,裴明晏那臭小子靠不住了,裴敏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废人,你大哥也已经有家庭的担子。裴致,他是和你父亲一起长大的人,我很放心。”

可是裴明晏好像很不放心,还很愤怒。

听着外面似乎下一秒就要打起来的动静,林姝赶紧擦干眼泪起身。

裴宏章安慰她:“别担心,裴致虽说后来受伤转业了,但好歹曾经是特种部队出身,在队里也是拔尖的,对付他这种三脚猫功夫的臭小子,还是随便打打就打趴下的。”

“?”

更担心了好吗!

39? 纪念日39

◎只要能让她撒气,让她扎两刀都行。◎

裴明晏不知道裴致脑子里是不是装的都是水泥, 十几年不见,回来说要照顾他老婆,还有老头子, 居然同意把林姝交给这种比自己还不着家的人照顾?

年纪大老年痴呆了吧!

“我的工作已经在着手调回东临——”

“你闭嘴!”裴致依然是面无波澜,裴明晏却看得愈发烦躁。

眼看着气氛剑拔弩张得下一秒就要动起手, 一旁的裴敏忙拉住裴明晏:“等会儿, 大哥,你刚才说爸今天喊你过来除了让你照顾林姝,还让她签,签财产转让?”

“嗯,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

他现在算是捋清楚了, 老爷子刚才干嘛只让林姝一个人进去,防他也就算了, 连孙子也防着,原来是藏着这一手。

“明晏,你, 你赶紧进去,别让林姝签字。”

裴明晏莫名被拽了一下,不耐烦撇开他的手:“你发什么癫?”

“我发癫?我看是你爷爷发癫,他怎么能把财产都留给一个外人——”

“你再说一遍!”裴明晏没想到他在旁边听了半天, 心里居然是在惦记着这事。

“再说一遍又怎么了!本来就是, 你们现在离了婚,她就不是裴家的人了, 不是外人是什么啊?再说这么多年她在裴家白吃白喝, 你爷爷都好生供着她, 还不知足——”

话音未落, 裴明晏一把揪起他衣领。

迎面猝不及防的一拳, 又快又狠。

裴敏一屁股跌倒在地,捂着脸嚎叫:“你个兔崽子,居然敢打老子,我看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无法无天——”

“对,就无法无天了,你能拿我怎么样?”裴明晏骨节摁得咔咔响了两声,在他面前蹲下,“裴敏,我告诉你,爷爷的东西你一分都别想惦记,他愿意给谁就给谁,轮不到你这种上啃老下啃小的人来指手画脚,还有林姝是不是裴家的人,你说了不算。”

裴敏其实一直挺怕这个小儿子的,当年出生时就差点造了袁霏半条命,后来稍微长大一点顽劣的本性就显现出来了,和自己当年的顽劣不同,自己只是贪玩,他是骨子里的蛮横,还是不要命的那种,连打都打不服。

他管不了,也懒得管,和袁霏离了婚后就把人丢给裴宏章了。

这么多年,父子情份是没有的,再者他发起疯来就是妥妥的一条疯狗,比如现在,盯着他的那双眼睛就像两把淬着血的钢刀,搞不好下一秒就要捅死他。

裴敏是冷汗直流,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裴致:“大哥,大哥你来评句理吧,就算小姝以前是裴家人,但现在和明晏离了婚,给点补偿应该就差不多了。”

“我是支持爸的决定的。”

“裴致!你也糊涂——”

“吼什么吼!”裴明晏一巴掌拍在他肩上。

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儿子横到老子头上,裴敏是没办法了,拿出手机,要打电话给裴怀霁。

手机被一把夺过,直接丢到了几米开外。

“裴明晏!我可是你老子!你敢砸——”

“少在我面前充老子,我不吃你这一套,想打电话搬救兵是吧?你把我哥喊来也没用。”

“你!”

裴明晏拽着他的衣领把人拎起来。

“你们都在门口站着干嘛?”突然,背后响起两道脚步声。

裴敏像看见了救星:“怀霁,怀霁你终于来了,你快管管你弟,他发疯了,要杀了你爸我啊。”

他边鬼哭狼嚎,边扯着自己的衣领,裴怀霁见状立马上前。

“放手,明晏!”

“你问问他自己说了什么?”

“说什么,你也不能动手啊,他可是你爸。”裴怀霁拍了拍他的手,试图将两人分开。

可惜这臭小子一股子牛劲,拽得死死的,眼神也锋利得带着刺。

僵持不下,裴怀霁喊身后愣住的姚婉上来帮忙。

病房的门终于从里面被推开。

“吵什么!我问你们大早上的在我门口吵什么,我还没死呢!”裴宏章拐杖敲了敲地面,凌厉的目光扫过争执在一起的几人。

裴敏一脸无辜:“爸,我可没——”

不等他说完,裴宏章拧起眉,旁边扶着他的林姝松开手:“爷爷,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回去吧,路上慢点。”

“好。”她低着头,越过众人,目光没有片刻停留,直到走出几步,裴明晏才回过神。

她怎么走了?

是不是听到刚才裴敏说的那些话伤心了?

还有今天不是说好和自己一起来解释离婚的事吗?

裴明晏大步追上去,他人高腿长,三两步追上,但一想起自己的手刚刚揍过裴敏,又不敢伸手去拉她,只能笨笨地挡在她面前。

“你让开。”她声音低低的。

裴明晏刚要开口说“不让”,垂眸瞥见她眼眶红红的,仔细瞧,脸上还有浅浅的泪痕。

心疼。

疼得从心口一直沿着血液往外泛滥,指尖都突然被针刺一样,麻麻的。

“你?”他弯下腰,舔了舔唇,被她一把推开,愣了下神。

林姝小跑进了电梯。

他还想追上去,裴宏章又敲了敲拐杖:“你们都先进来,裴致,把那臭小子也拎进来,他要不愿竖着进,就让他横着进。”

“好的,爸。”

关上门,单人的病房显得有些逼仄。

裴宏章坐到床头,拿起那个棕色的牛皮袋,将里面的东西丢到几人面前。

“我刚才让小姝进来,不是为了谈她离婚的事,是准备把我名下的财产都留给她”裴宏章也不管他们震惊,不甘,或无所谓的眼神,将之前讲给林姝听的事又说了一遍,还讲起许多自己和林文年的往事。

说完,空气沉默了许久。

裴宏章:“当然,你们有意见的也可以现在提。”

裴敏:“爸,我觉得——”

“你没说话的资格,小婉,来,你先说。”

姚婉没想到异议权第一个给到自己,紧张地看了一眼裴怀霁:“爷爷,我没什么意见,就像您说的,林参谋长对你有大恩,小姝她爸爸又是因为救大伯牺牲,裴家如何补偿她都不为过,我反而还松了口气。”

裴宏章:“为什么?”

“因为之前吧,您一直偏心小姝,我还以为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现在总算知道了原因,不过小姝,”她想想也忍不住鼻酸,“小姝她应该很难过吧,那么小就失去爸爸妈妈”

裴怀霁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爷爷,我也没意见,您自己的财产,您想怎么处理其实不需要过问我们的意见。”

“行,你们两口子都没意见,裴致也没意见,臭小子,你呢?”

这个事太大,来得又太突然。

裴明晏有点缓不过神,直到裴宏章拿拐杖敲了敲他小腿,才抬起眼皮:“我有意见,老头,既然你说她爸当年对大伯有救命之恩,那你让大伯下去补偿她爸啊,干嘛非得让他照顾林姝,这和林姝——”

“混账东西!”裴明晏被敲得一疼,往后退了两步。

裴敏:“就是,怎么能这么说话,你大伯当初也是去救人的好嘛,再说这刀枪无眼的,怎么可能预料的到?爸,我理解你想补偿她,但你把原本打算留给大哥的那份给她不就行了吗?再说她是缺这些的人吗?先不说林老给她留了多少财产,孙家的金山银山够她活——”

“啊!”一拐杖,比刚才敲裴明晏的更重,裴敏疼得差点跳起来。

裴宏章:“让你说话了?滚出去!”

林姝没想到自己在裴家的这些年是这么惹人讨厌的,其实想想也正常,在旁人看来,她就是一个小拖油瓶,先用父辈祖辈的恩情绑架裴宏章。

然后又用婚姻绑架裴明晏。

今天还因为财产的事,让他们父子打起来了,大哥估计也很为难。

她拉出角落里的行李箱。

正好,里面的东西也不用拿出来了,她再稍微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可以直接搬走,反正那边的房子该有的家具都齐了,至于日用品之类的零碎小物件,等住进去慢慢添置吧。

她打开衣柜,又搬下闲置在柜顶的储物箱,所有东西一股脑地塞进去。

等到整理得差不多,她拉开书桌抽屉。

门外响起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林姝?你在里面吗?”

是裴明晏的声音。

她现在不想面对他,捂着耳朵,过了一会儿,那道声音焦急了几分:“你再不开门的话,我只能叫开锁公司上门了。”

裴明晏其实也不想打扰她,但她把自己藏起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难过,他没办法不担心。

而且叫了半天也没有回应,更是让他抓心挠肝。

激将法还是有用的,没一会儿,那道门从里面缓缓地打开了。

房间有些乱,大大小小的箱子横竖无序地摆着。

裴明晏眉心紧了紧:“你这是要搬家?”

林姝不搭理他,开了门就转过身,耷拉着小脑袋往里走,连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

被她无视的滋味实在煎熬。

他轻呼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有情绪。

跟着她进去,她走到角落的书桌旁蹲下,裴明晏才看到地上有一滩玻璃碎片。

她伸手要去捡,裴明晏立马握住她的手,蹲到她身边:“别碰,会割伤的。”

她不听,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开。

眼泪掉了下来,砸在裴明晏握着她的手背上,滚烫的,烫得他手顿了顿,心脏难受地皱缩成一团。

“裴明晏,我讨厌你。”失神间,她抬起头,哭红的眼皮脆弱地颤抖着。

裴明晏喉结酸涩地滚了滚,低头一瞥,书桌底下飘落着一张照片。

是一家三口的合照。

照片里的男人英俊高大,一手挽着娇俏动人的妻子,另一只手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那个小娃娃是小时候的林姝,他抱过,也亲过。

“都怪你,都怪你敲门,害我打碎了相框。”她呜咽着控诉着,声音断断续续在发抖。

裴明晏张了张唇,心被酸胀冲得一片稀碎,发不出声音。他捡起那张照片放回桌上,慌乱无措地抹着她眼角,越抹越湿。

她哭得直咳嗽。

裴明晏没办法,手臂穿过她咯吱窝,像抱小孩那样将人抱了起来。

抱起来后,他也不知所措,站在原地,僵硬地轻拍着她的后背,感觉她把脑袋靠到自己肩上,脑子那根弦才松了一丝丝,涌入一点理智,抱着人去了客厅。

本来想把人先放在沙发上,自己进去收拾,但她大概哭累了,双手搂着自己脖子,脑袋歪歪地靠在他肩上没有挪开的意思。

裴明晏只能抱着她坐下,依然是轻轻拍着她的背,替她顺着气,另一只手轻轻拨开她被眼泪黏在脸侧的头发。

突然,肩膀一痛。

她在咬他。

算了,咬就咬吧,别说咬,只要能让她撒气,让她扎两刀都行。

只是她只咬了一口就松了口。

裴明晏动作轻了轻,声音也温柔到几乎不可闻:“饿了吗?”

不理他?

没关系,他会闭嘴。

作者有话说:

裴小狗:来,老婆,捅我两刀,我扛得住

小姝:你好奇怪TVT

40? 纪念日40

◎听话一点,好不好?◎

不知道多久之后, 怀里的人身体渐渐放松地软下来,呜咽的哭声也被不规律的呼吸取代,时不时小声地抽噎一下。

貌似睡着了。

“林姝?”裴明晏手指温柔地顺着她长发, 轻唤了一声。

回应他的只有呼吸声,带着一点微弱的鼻音。

真的睡着了。

裴明晏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平在沙发上, 扯过旁边一条厚实的毛毯, 抖开,轻手轻脚地替她盖好。

客厅里,暖气开得充足。

裴明晏确定她可以安心地睡一会儿,转身回到她卧室。

一片片捡起地上七零八落的碎玻璃,他站在书桌旁, 端详起那张陈旧的照片。

看照片右下角的日期,是她四岁生日时拍的。

裴明晏第一次见她也是在那时候, 他跟着裴宏章去给林家的小公主庆生。

小公主他从小到大在大院里见得多了,都是在长辈面前装得乖巧嘴甜,实际上高傲, 脾气差,还总喜欢在背地里告黑状,他最讨厌这些人了。平时和冯越也总是隔三差五地捉弄她们,让她们出糗。

林家的小公主肯定也是如此, 所以在出发的路上, 他就想好了捉弄人的主意。

到了生日宴上,他终于见到了这位所谓的小公主。

那天她穿着一件斗篷版的红色小呢子, 头上戴着一顶亮晶晶的小王冠, 婴儿肥的小脸白里透红, 裴明晏见过很多漂亮娇滴滴的小女孩, 但那是他第一次觉得一个人长得像童话故事里说得那样漂亮。

当时大家围着她不知道在玩什么热闹的游戏。

裴宏章拍了下他的头示意他过去打招呼, 他踌躇着不敢上前,双手插进裤袋里装酷地走开,结果下一秒,小公主似乎发现了他,拨开人群,踩着小靴子哒哒地向他跑来,一把抱住了他两条手臂。

裴明晏被撞得差点摔倒,冷着脸扬起小下巴,偏偏她还咯咯地笑,明亮的眼睛弯成天上的月牙,身上也香香的,像他最喜欢的草莓奶昔的味道。

他说松手,她乖乖放开,然后歪着小脑袋在他脸上吧唧地亲了一口。

这是他第一次被小女孩亲,裴明晏口袋里的手都紧张得攥成小拳头。

众人见状纷纷哄笑起来。

长大后,他才听其他人说那天大家让小寿星选自己最喜欢的礼物,结果她迈着小短腿扑过来一把抱住自己。

还有人愤愤不平地指责裴宏章故意使美人计,把小孙子带到现场。

若真是美人计,怎么长大反而不奏效了呢?

裴明晏指尖轻轻抚过照片里的小团子,门外,传来了轻微的声响。

是她醒了吗?

裴明晏立马放下照片,大步走到客厅,发现何珊正撑着下巴蹲在沙发旁聚精会神地看着小姑娘睡觉。?

她什么时候进来的?

不对,她不应该还在淮城吗?

什么时候回来的!

眼看着这女人不要脸地伸出一根手指,要去碰他老婆的脸,裴明晏三两步走上前,一把拽起人,丝毫不怜香惜玉地拉到一边。

“你想干嘛?”顾及着人还在睡觉,他只是张了张唇,并没有发出声音。

但何珊也听懂了,抽回自己的胳膊:“没干嘛啊,欣赏一下佳人不行吗?”

裴明晏丢给她一个“你真猥琐”的眼神,轻手轻脚抱起沙发上的人,走进自己的卧室。

关上门出来,他才亮出声音:“说吧,你过来干嘛?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家密码的?”

“问k哥的啊,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和林姝昨天在机场被人拍到了。”

凌厉的眉瞬间拧紧。

何珊:“不过没拍到正脸,你放心,很模糊,就是问问你的意思,是要澄清,还是不回应?”

裴明晏作为乐坛站在流量金字塔顶端的歌手,性格又并不收敛,这些年各种绯闻是层出不穷,但涉及感情的,他都会第一时间澄清。

可这次是拍到了真的正主。

裴明晏低眸沉思了良久:“就说是家人吧,家里有长辈住院了,一起赶回来看望长辈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何珊说,“不过我还以为你这臭小子会高调地要求官宣。”

“官宣我们已经离婚了吗?”裴明晏白了她一眼。

狗仔也真是废物,早之前都干什么去了,非得到现在自己都没身份了才拍到点真的。

“没事快走。”

何珊也看出来这小子现在是真不痛快:“我说,你要真不甘心,要不努努力把她再追回来?”

“我这不在追吗?”

“没看出来,只看到你又把人弄哭了,眼睛都哭肿了,可怜死了。你又欺负她了?”

“没有。”这次是真没有。

再说以前也没怎么欺负过她吧,每次话说得重了点,她一耷拉下小脑袋,他就心疼后悔得不要不要的。

“裴明晏,你要不试试苦肉计吧?”

“什么?”

何珊也不想给他乱出主意,但又觉得这样失魂落魄太不像裴明晏:“你不是年后要动手术吗?你就先骗她你得了很严重的病,我看她心挺软的,到时候说不定你提什么她都答应了。”

“滚吧。”裴明晏想也不想地拒绝。

“不是,你这什么态度啊?以你的情商,这可能是唯一能追回她的方法了。”

裴明晏:“那我也不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再说她知道了肯定会哭的,上次,她不知情都哭得那么伤心,真知道了岂不是要泪流成河。

看她哭,比让他死还难受。

“白痴。”何珊忍不住骂他一句,拿起自己的外套,“没事我先走——”

“等下,有个事请教你。”

有生之年还能被小祖宗“请教”,还真是新鲜。

何珊:“说吧,别是劳命伤财的就行。”

“你知道相框的玻璃碎了拿到哪可以修好吗?”

“碎了你重新买一个不就行了,”他眸光沉了沉,何珊止住话,“我帮你问问吧。”

“嗯。”-

下午,林姝醒来,回到房间继续整理东西。

裴明晏给她煮了面,她没胃口,象征性地扒拉了几口就放下筷子要开始搬家。

她心情不佳,裴明晏也不敢勉强,只说自己帮她一起搬。

东西看着不多,但整理起来又有好几个箱子。

她一个人来来回回地搬确实是个大工程,林姝没有拒绝,两人将所有东西搬上车,驱车达到云锦小区,正好赶上放学的点。

电梯里,小孩和家长进进出出。

裴明晏要跟着下车,被她拦住。

“我自己搬上去吧,现在人好多。”

裴明晏心皱缩了一下,但又不想看她为难,握着她按在车门上的手腕,轻声问:“我走楼梯,行吗?”

“可是,我住六楼。”

“没事的。”

他这种大明星给别人做苦力估计是第一次吧,林姝歉疚得也不好意思自己去搭电梯,看他提起两个行李箱,自己也背着包,抱起一个收纳箱。

“你放着,我——”

“快点走。”她一脸固执。

裴明晏没再说什么,只是让她走在自己前面,但逞强是有代价的。

将那个大箱子抱上六楼,她觉得自己的两条胳膊好像有点止不住地发抖,胸口也喘不上气。

裴明晏无论如何是不让她再下去了,摘下她耳朵上的口罩:“坐这等我。”

“裴明晏——”

“听话一点,好不好?”

她没有资格说不好,她一点用都没有,还会无端朝他发脾气。

林姝咬了咬唇,点点头。

将所有东西搬上楼,裴明晏额前沁满了汗,一滴滴沿着鬓角滚下,口罩都打湿了。

他扯下,打了个结,丢进垃圾桶。

拉下外套拉链,客厅里整理东西的人忙攥着一条小毛巾,跑过来,摁住他的手臂:“先擦干再脱,会感冒的。”毕竟之前一直开窗通着风,暖气刚开还不暖和。

裴明晏接过毛巾,粗糙地抹了把脸和脖子。

“背上也要擦。”

她在这方面倒是严谨。

他失笑地拎起衣摆,余光瞥了眼她认真的神色,又停住:“手有点酸,擦不到。”

“那我帮你?”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林姝掀起他衣摆,他羽绒服的外套里只穿了件薄卫衣,但应该是出汗后体温高,林姝手还没碰到就感受到一股蓬勃的热气,烘得她微凉的指尖缩了一下。

不敢触碰到他肌肤,只能捏着毛巾,小心翼翼地擦。

此时外面的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客厅里也没开灯,但林姝似乎还是能看清他背脊上的汗,顺着肌肉的线条缓慢地往下滚。

一直滚到后腰处,甚至濡湿了松垮在腰间的裤边。

不行,你的眼睛都飘到哪去了。

林姝晃了晃头,收起脑子里恶贯满盈的邪念:“裴明晏,今天对不起。”

“什么?”

“我不该对你发脾气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碎了相框。”而且自己凶了他还先不要脸地哭了,搞得像个受害者,后来还和小狗一样地咬他。

也不知道疼不疼。

裴明晏侧过头,瞥了眼她垂得低低的眼睫:“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事一直不肯和我说话?”

不是不肯,是她觉得尴尬惭愧,不好意思和他说话。

“那你还疼吗?肩膀。”她心虚地小声问。

裴明晏伸手按了按,故意皱眉:“还有点疼。”

“那你给我看看。”林姝伸手按下旁边的玄关灯的开关,脱掉他一只袖子,又将里面那件衣服直接扯上去,“你能不能低一点?我看不见。”

裴明晏配合地弯下腰。

没有印记了呀?

她伸手轻轻地按了按,男人背上的肌肉块垒一瞬间绷紧。

这么疼吗?

她还想再仔细瞧瞧。

男人已经握住了她手腕,扯下自己的衣服,转过身,眸光隐匿在光线的阴影里,似乎比平时幽暗。

“裴明晏,你额头还有很多汗。”她掰开他的手指,抽回自己的手,温声提醒。

裴明晏心跳鼓胀得厉害,深吸了好几口气,也压不下去浑身血液慢慢发烫的感觉:“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她乖巧地点点头。

“还有不要随便给别人开门,外卖也不要开,让他放在门口。”他打开门,仔仔细细地环视了一圈走廊,“我明天找人过来给你门口装个监控。”

林姝想说这一层就自己一个住户,不用装。

他又走到隔壁门前,不知道在审视什么,几秒后,若有所思地退回来:“客厅里也装一个。”

“?”

作者有话说:

盯妻狂魔裴小狗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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