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到食堂很快地吃完早饭，何岸就来到了车间。

车间一切都和往日一样，只是何岸变了，他不像平日里那样时不时地望向刘苏，也没和以往那样有空闲就去和刘苏聊天，今天，他的关注点由刘苏变成了自己的舍友们，他时不时地关注着舍友在干什么，一有空闲就主动和舍友扯一些话题来聊。

中午，何岸打完饭走过去坐在了程洛的对面，程洛还是一如既往的寡言寡语。何岸坐在他对面的时候，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就继续吃自己的饭了。何岸拿起筷子，却又放了下来，没急着动筷子，他准备找程洛单独谈谈。

“昨晚十二点你的被子都还在动，怎么那么晚了还没睡”。何岸知道程洛是不会主动和他聊昨晚的事情的，所以他就先开口了。

“失眠了，睡不着”。程洛正在夹菜的筷子停了一下，继而又准备去夹盘子里的菜。

“看你的被子抖动的样子，肯定是在偷偷的打飞机吧！”。何岸看程洛没有给自己说实情，他也就准备先不直接说被子上血迹的事，灵机一动间接地提到昨晚他看到的事情上，顺便调侃一下，调节调节昨晚刚死过人的阴暗气氛。

程洛尴尬地笑了一下，就夹起一大块菜，送入口中，低头去吃饭了，虽低着头，但何岸还是看到了程洛脸上泛起的红晕。

“你不回答就算是默认了，其实打飞机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一群大老爷们住在一起，又没有女人看到，光明正大的打都没什么，这你都能害羞”。何岸继续扯住这个话题，他想让程洛承认自己没有打飞机，那样他好进一步追问程洛，没打飞机那他在做什么，便于进入自己想要谈的话题。

“你今天话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多，以前不见得你这样”。也不知道饭菜有没有吃完，程洛说完这句话就拿起盘子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何岸的那句“我想说的是···”凝结在了空气中，程洛已走远，他想说的是什么程洛都听不到了。他把头埋在了饭盘子里，他饿了，至于他准备问的事情只能在下午找机会再问了。

吃过午饭，何岸去找了陈警官，他要陈警官帮忙调查一下张实的个人背景以及入狱缘由。回到车间时已经一点钟了，他在往车间里面走的时候，管理员忽然来到车间说下午的工作变成大扫除，要他们跟着去领大扫除用的工具。往日里他们可没做过大扫除这样的清洁工作，再说了清洁工作本来就不多，那些清洁工平日里看起来都挺悠闲的，今天把他们叫出去帮忙大扫除，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上级领导突然要来检查，领导要来检查的时候要比平时打扫的仔细、干净，所以工作量突然变大，那些清洁工一时间打扫不过来，这才叫他们去帮忙的吧，何岸想，一直呆在车间，换个干活的地方也是不错的。

来到工具间，何岸考虑到下午工作的时候，也许可以和程洛一起，是个找程洛聊天的好机会，就往后面躲了躲，跟在了程洛的后面。管理员给程洛安排了打扫篮球场的工作，跟在程洛后面的何岸顺势要求自己也要去打扫篮球场，要了笤帚和垃圾铲，出门的时候顺便还拿了一把扫帚，和程洛一起朝篮球场走去。

“我去买点东西，你要什么，我帮你买”。刚出车间，门对面就是小卖部，何岸要去买瓶水，他有些口渴。

虽然程洛说自己什么都不要，但何岸还是帮他买了一瓶。

“你父亲看起来很朴实”。接过水的时候，何岸说道。

“没钱人想不朴实都难”。本来走路就很快的程洛加快了步伐。

“我的意思是你父亲看起来很和蔼”。何岸想程洛是想多了，误解了他的意思，忙解释道。

“我说的是平易近人，憨厚老实那种”。何岸继续解释道。

“这不是什么好事”。程洛终于放慢了脚步，他和何岸之间拉开了一段距离。

“为什么”。何岸不解。

“就是因为他对所有人都没脾气，太过老实，所以不管在家里还是外出打工，总被别人欺负”。

何岸还是明白人善被人欺的道理的。

“干同样的工作，他比别人做得多，但挨的骂却也最多，吃了亏他也不会去说”。程洛继续说道，听得出他有些愤慨。

“你平时也很少说话”。何岸想听更多关于程洛的事。

“我和我父亲不一样，我是为了少些麻烦才不去多说话的，我不会去说别人什么，但是如果别人无缘无故地欺负了我，我肯定会向他们讨个公道”。

车间离球场也不远，很快就到了，他们俩决定从东边这头开始扫起。

虽然已近十月中旬，但南方中午一点多钟的太阳还是很厉害的，打扫完东边两个篮板组成的这一个场地，就已经是大汗淋漓了，所以中间这片球场扫了没多一会儿，何岸自觉口渴难耐，扔下扫把往小卖部奔去。

何岸知道程洛肯定也口渴了，就买了两大桶矿泉水，一回到球场，直接坐在了假山旁边的桂花树下面乘凉，他本想着他坐在树下喝水程洛看到了应该会过来同他一起休息一下的，但是程洛好像完全没有要过来休息喝水的意思。

“这么热的天你也不渴不累，过来喝口水休息一下吧”。何岸举着帮程洛买的那瓶水喊道。程洛冲何岸笑了一下，走了过去。

“下次我帮你买”。程洛说完这句话拧开瓶盖大口喝了起来，看得出他也是口渴了。

“不就一瓶水嘛，这有什么，随便喝”。也许他没买水就直接过来树底下休息，那程洛也是会过来的吧，但他之前给程洛买了瓶水，现在程洛看到他又帮自己买了一瓶水，直接走过来就感觉是主动过来要水喝一样，有点不好意思，何岸从程洛的“下次我帮你买”中明白了他没过来休息的原因，程洛一直都不是一个主动的人。

桂花树枝叶繁茂，亭亭如盖，树下一半是光，一半是影，时不时飘下幽幽凋落的鹅黄，爬上监狱球场秋的画布。隔着无力垂下的半帘香雾看着篮球场，何岸想起他大学时和同学们一起打篮球的时候，那篮球场比这个大多了，人也很多，那个时候他们经常为放学抢不到篮球场而发愁，所以他们就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就逃课去抢场地，他回想着他们球队在比赛的时候场边一排排漂亮女孩子投来的艳羡的目光，在远距离投进一个三分时的得意，就算有时候输掉比赛，把篮球狠狠地往地上一砸的情景，现在想起来都很神气，还有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一个人抱着篮球，在晚上月光下拼命地投球运球，酣畅淋漓地发泄后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