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货商？可进货商能跟做小吃买卖的童浩有联系，但绝对联不到酒店经理那里去吧。”左芒摇头否决，晃起脑袋来双马尾还一弹一弹的。

“怎么不能，酒店有后厨，采买是肥差，一个大堂经理管一管，亦或说有所接触，也正常。”济生生边说边写了几笔。

“可凶手还进公寓了啊，那个公寓管得很严，供货商进他们小区超市倒是合理，但他怎么进公寓呢？我还是同意送菜员。”左芒站了起来，“我这就去查。”

洛亚正好从门口走了进来，“查什么，又有新线索了？”

“是呀，咱谷队长的小齐提供了新线索。”左芒挽过洛亚来到白板电子屏跟前。

“师姐，慎言，可不是我的。”谷箪赶紧订正，他并不想给齐奂造成任何困扰。

他已经认真反省过了，之前带齐奂来警局的时候，自己好像过于招摇了。

到底是缺乏经验，他根本不懂处理这种于他而言十分新鲜的情感，他从来不曾对一个人有过这样离奇的向往，所以打一开始就没有掩饰自己对她的关注。

这确实不该，是他疏忽了，这点关注在警队老油条们的眼里简直无处遁形，所以如今已迅速发酵，谷箪倒不觉得那是负累，可齐奂完全不必承担这些。

“是这位啦。”左芒给洛亚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又抬头看向谷箪，“呐，发给你了。”

她给谷箪发了一张照片，画面里居然是他和齐奂在技术科里间的同框截图。

大概是昨天他们开视频通讯的时候左芒截下来的。

“不用谢，我删掉啦，你若是觉得冒~犯~，你自己别存噢。”左芒笑着点了点屏幕，真的把截图删掉了。

“噢~~小齐啊。”洛亚早就吃过了这两个人的瓜，也见识过了齐奂本人，便很配合地点了点头，夸张地应了一声，“我懂，她很酷。”

除了揶揄谷箪的部分，也有真的在感慨齐奂的部分。

人家的停尸间限定吐槽可实在是很有意思。

“对，这是她提供的新线索。”左芒示意了一下电子屏上的内容。

“新鲜蔬菜？”洛亚皱起眉不解，但反应也很快，“啊，他们喉咙里那些蔬菜有问题吗？太新鲜了？”

“是呢，谷......”左芒从未有过的边界感在谷箪再次盯向自己的这一瞬，突然就长了出来，“小齐顾问，小齐顾问，独立存在跟我们队长毫无关系的小齐顾问哈，她提出了这个问题。”

左芒简单扼要地复述了一遍。

“那不就跟我们之前的推论对不上了？”洛亚在白板上敲了一下，调出他们昨天做的嫌疑人侧写。

外窗清洁工，二十五到三十五岁，体格偏瘦但不虚弱，性格沉稳，有私人交通工具，有基础社交能力和圈子。

“本来就对不上，生生还说凶手大概率为女性呢。”左芒耸了耸肩，“女性外窗清洁工？”

“怎么，不可以么？有女警察怎么不能有女外窗清洁工？”济生生站了起来，拿起电子笔照向了白板，“首先童浩和方且都是渣男，这世上讨厌渣男的，绝大部分是女性。”

他扶了扶眼镜，自己补充道，“不是说我认同渣男啊，但我身为男性，不会产生想让他去死的情绪，对吧？”

“没渣到你妹就不会。”左芒摊手无奈。

济生生会来“特别刑”完全是因为要抚养还在上高中的妹妹，他跟齐奂一样，在队里是没编制的顾问身份，但他同时又是全职。

因为他比齐奂更为特殊，他是专业的受训过的警校生，只是很碰巧在他还没毕业之前，他的身份背景就变得不允许他有编制了。

参加“特别刑”是他唯一的机会。

“别乱扯。”济生生从来不喜欢提家里人，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继续，“其次，童浩和方且受到的打击伤害都是借力打力，而非正面冲突，所以我们有道理推定，凶手也许不具备与成年男性正面对抗的力量。”

“但却能洗外窗。”左芒笑了一声。

“......”济生生吸了口气，似乎是有了点情绪，“洗外窗需要一定体能，但这种体能是低于制服成年男性之标准的，童浩中等体格，而方且很高，这两个人都有正常成年男子的战力。”

“对。”谷箪适时肯定一句，免得这两个人无休止地攀扯。

济生生接着往下讲，“最后，场地的清洁做得非常仔细，所以更有可能是了解该场地的人做了清洁，方且的公寓姑且不谈，童浩的车库可是非常干净的。”

凶手在车库里开车碾碎了一具冰冻过的尸体，那可不是来回倒个车就能实现的，人的骨头、肉碎和冰渣子必定抹得满地都是，虽是少了些血腥喷溅，却多了不少杂质粘液。

可现场却连车辙都没有。

“我们在车库找到的痕迹确实很少。”左芒同意，“但只凭打扫做得好就觉得是个女的，呵......你要么今晚到我家坐坐？”

“不是！”济生生终于成功注意到了自己被杠，“我是说了解作案场地，我没说她打扫做得好——啊也不是，她打扫确实做得好——唉，我的意思是，她熟悉童浩的车库和方且的公寓。”

“你觉得是他们的约会对象。”谷箪替对方做了总结。

“对。”济生生点点头，“至少去过场地，还待了一段时长，期间是可以自由走动观察的。”

“力量小无正面冲突发生，能利用场地，比如借其中存在已久的物体对死者发起攻击，事后场地打扫得很仔细，讨厌渣男，嗯。”洛亚念了一遍济生生作出推测的论据，然后想了片刻，“我基本同意。”

“童浩是富二代，方且是高工资，他们俩为什么要跟外窗清洁工搞对象？”左芒摇头，“我不同意。”

“那他们又有什么理由跟送菜员搞对象？”济生生反驳。

“咳咳咳。”谷箪再次打断两个人的对峙，“不一定是约会对象，别钻牛角尖。”

“不是约会对象，不至于杀人吧。”左芒歪了歪脑袋，“虽然我对渣男深恶痛绝，而同时我还是警察，但我也没有觉得他们的罪过大到该死啊。”

“正因为你是警察，你懂得量刑问罪，但别人又不需要懂。”谷箪继续作总结，“不过别忘了，我们不是普通的刑侦小队。”

“特别刑”手里的案子不一定是最难侦破的，也不一定是最穷凶极恶的，但一定是最古怪的。

所以才需要古怪的队员做支持，是以他们的刑侦节奏不同于寻常小组，谷箪其实是鼓励他们几个互相杠着讨论案情的，只要方向别偏就是。

但案件侦破也不只靠嘴皮子，能走常规手段和证据推出凶手的，他们自然也不会强行用古怪的视角去推演，所以洛亚的存在也很必要，她就是队里的“正常人”。

“外窗清洁工这个我查过了。”她调出相关资料投放到屏幕上。

虽然没有公寓监控，但物业提供的排班时间表显示，方且遇害那日，公寓里确实是安排了外窗清理，只不过具体到方且所在的这一栋时间是完全对不上的。

在他死亡的时候，他的窗外，或者说他所在的整栋建筑，都没有人在做外窗清洁。

“之前呢，不久之前。”谷箪又问。

“他所在的这幢楼是17栋，17栋的清洗时间是早上十点开始。”洛亚回答，“负责17栋的清洁工是男性，两位都是男性，一名三十四岁本地人，另一名三十八岁，隔壁禄市的。”

几个人速速看了一眼两位外窗清洁工的资料，都是很普通的已婚男性，体格正常，皮肤黝黑，都是老实能干的模样。

“这两个人我都做过简单讯问了。”洛亚很热衷于出外勤。

“辛苦了。”谷箪合上资料，“你们几个先按生生的侧写继续查，就从公寓物业的保洁里入手......外窗清洁工里，有没有女性？”

“还真有，不过年龄都对不上，分别是三十八岁、四十二岁和四十三岁。”洛亚早就做好了标记。

“噢，了不起的女孩。”左芒感叹一声，又冲济生生低语，“看吧看吧，不仅有，还三个，还都是中年妈妈，厉害吧。”

“厉害。”济生生认真点头，“是我狭隘了。”

他完全忘了刚才明明是左芒在质疑外窗清洁工里女性存在的可能。

“早上做清洁的两位工人，是否提到过方且房间里有无异动？”谷箪虽然这么问，但自己也知道不太可能有收获。

公寓的住户都很注重隐私，何况是凶手若在里面，又怎么会大张旗鼓地拉开窗帘。

“我问了问了。”洛亚得意洋洋，“看不到里头，但两名工人都说，1019的住户窗户很凉。”

“嗯？”

“对，方且卧室冷得要死。”左芒作势打了个寒碜，“那空调十六度，十六度。”

“方且住的是高级公寓，他的窗户没有隔热功能吗？”济生生合理发问，但这是他的知识盲区，因为他自己家里的窗户不仅不隔热，还漏风。

“这你就没注意到了吧，不隔热，就是普通铝合金外窗，我看了。”左芒的专业就是痕迹检测，自然会注意到公寓里的配套情况。

“现在是秋天了，哪有人秋天家里开十六度空调啊。”洛亚皱起眉嗤之以鼻，“就为了保存那些洗澡水吗？那他完全可以弄冷柜啊。”

“冷柜没有逼格。”左芒摇摇头，“酒柜，玻璃酒柜，但空调房，这才叫：冷，但有钱烧的。”

“冷...那不就跟童浩一样了，冷藏。”谷箪沉声，“因为是蔬菜，所以要保鲜，还要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