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江鱼女

《邬江鱼女》

2. 木中鱼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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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蜿蜒成河,混着泥泞骫骳而下,几棵金桂炸开满树木樨,此刻凄零翻飞,纷纷坠地成泥。

鱼十鸢立在洞前,有雨水倾斜而来,她向内挪动几步,愁容更甚。

雨势渐大,鱼十鸢重重叹了口气,今晚怕是走不开了。只求着阿娘不要急坏身子才好。

身后燃着篝火,火苗四蹿,丝毫没有被潮气牵连。

火光憧憧中,鱼十鸢窥到如仙儿般的男人。

眉若远山,含雾揣疏,纵然他双眸紧闭,纵然他衣衫散乱,周身气势仍能压得人大气不敢出。

洞里放着草药,血虽已止住,但他的嘴上仍惨白一片。

鱼十鸢抿着唇,微微偏开目光,觉得这样好看的人若是死了着实可惜,但她又束手无策,属实无奈。

挑了处远离那男子的地方坐下,鱼十鸢单手撑颊,暗暗揣摩他的身份。

及冠之年的样子,身上衣服不知是何料子,绵软滑腻,一摸就知是上品,腰间那块白玉,温润光洁,想来价值不菲。

应该是个倒霉的文官罢。

往常所见文官不是白发婆娑,就是饱经风霜,脸上无不染着愁容,满含对远景的绝望。

这般年轻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应是初涉朝阙,还未能施展抱负,究竟做了什么事情,为何被贬至此?

鱼十鸢不懂朝廷的风云诡谲,也无心去懂。眼下她正被黑石子的事儿扰得不得安宁。

他应该识字罢。

鱼十鸢看向李酌修,眼底划过些许喜意。

只求他安安稳稳,醒来一问便可。如此也能解她燃眉之急。鱼十鸢想着,眼皮越发沉重。

火苗在最后一把柴里点出星子,不出片刻烧了个精光。雨势渐息,山风溢滋,如浪潮云合雾集,一股脑涌进山洞,不出片刻,卷走仅有的星点温热。

鱼十鸢被冷风灌醒,她搓着手臂,些许热意生出,却无济于事。

不得已,鱼十鸢站起身,在地上跺起步子。

正跺得起劲,余光瞥到星火阑珊处的男子。

他还尚存口气,却不能行动,是顾身子微微抖着,看着颇为可怜。

鱼十鸢也只着着单衣,她无奈叹气,束手无策。

雨水自洞檐滚落,砸到地上积余成洼的滩水中,空谷绕梁。

鱼十鸢冲手心呼着热气,余光扫到那男子脸上,正泛着不正常的绯色。

眉眼凝起些许惶恐,她踌躇再三,向那男子靠近。

纤细的指尖带着凉意,巍巍颠颠贴到滚如沸水的额间,像是触到一团烈火,鱼十鸢飞快闪开。

邬江一带常有瘴疠,起因皆是头脑泛热,染此病,无药可医,华佗在世尚拉不回一缕幽魂。

别的不论,这病本身也是个害人精,凡是家中有一人患病,其余人也都得跟着遭殃。

鱼十鸢飞快窝回角落,但她心里不安稳,直到就这冰凉的雨水,把刚刚那只手翻来覆去搓了十多遍,她才稍稍寻得些安慰。

“无妨无妨,就碰了一下。”鱼十鸢拍着胸脯自,慰,追悔莫及。

她就不该管这档子闲事!

鱼十鸢失魂落魄靠回角落,诚惶诚恐间竟然不知不觉睡去。

第一缕晨曦破开林薮,鸟儿立在树杈迎着光搭理翎毛,蒌叶存下的水珠浑圆,水涔莹然。

掠影浮光照映出光的五彩斑斓,鱼十鸢眼皮发颤,缓缓掀开眼皮。

入眼是一片黄土,她头脑发懵,揉着酸涩的脖子,侧目之时,望进了一双淬着凉意的眸子。

“敢问姑娘,这是何处?”嗓子久不沾水,极度沙哑。他说着官话,果真不是当地人。

鱼十鸢心下略惊,飞快别开眼睛,她不敢去直视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像一口深井,会把人深深吸进去,直到窒息而亡。

鱼十鸢拘谨道:“惴、惴栗村。”

说完,才反应过来他或许听不懂白话,又用蹩脚的官话说了一遍。

鱼十鸢常做外乡人的生意,是顾官话虽不大利索,倒也能让人理解。

李酌修点点头,暗桩带回来的消息,田大藏匿在惴栗村一带。

他试着挪动一下胳膊,后背血肉撕裂的痛感让他拱手的动作格外生硬,“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定会涌泉相报。”

话落,周遭陷入寂静,鱼十鸢局促地搓了搓衣角,不知该如何去接话。

她身子还算爽利,应该没染上瘴疠,那这人呢?

方才她本是打算溜走的,眼下这人醒了,张口闭口就是救命之恩,何以报何以答的,她该如何是好啊。

又是一阵沉默,鱼十鸢在心底暗暗给自己打气,依旧别开头躲过那双眸子,鼓足勇气开口:“我、我要回家了。”

说罢,一溜烟跑了出去。

李酌修微微错愕,但转念一想,一个女子和男子共处一夜,到底会涌出些闲言碎语。

她已经救过自己的性命,眼下离去,倒也合情合理。

额间泛起细密的汗珠,李酌修强忍着后背撕裂般的疼痛,咬牙站起来。

但也只能是站起来,他借力靠在土墙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觉着体内的温度正一点一点散去。

有光溢进洞里,照亮李酌修眼中的不甘。他蹙起剑眉,咬着牙往洞口挪去。

去而复返的鱼十鸢及时扶稳将要跌倒的李酌修。

“你、我、我这里有些药,你带着。”

她镀在晨辉中,周身泛着暖意,李酌修像是坠入寒潭的栖鸟,奋力振翅去寻那抹温热,却叹息羽翼未满,在寒意四蔓中,眼底的光一寸寸断去,终陷入无尽的黑暗。

鱼十鸢一声惊呼,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幸免于难,没有被李酌修压过来砸死。

“醒醒、你醒醒啊!”

鱼十鸢欲哭无泪,她还是不够狠心,非要回来一次,这下倒好,彻底赖上她了。

腕上被一只精瘦有力的手桎梏,鱼十鸢甩了甩,没有甩开,只得认命。

绿水归于平静,如一条绸缎,随清风泻千里,山林归于平淡,鸟鸣阵阵,花香卷来,沁人心脾。

日头斜斜歪在山头,薄暮中,袅绕炊烟缓缓升腾,浸染了花色的芬芳,在空中绘出一片远岸余霞。

“鸢鸢,那男子怎么回事?”鱼娘将咸菜推到鱼十鸢面前,一脸愁人。

鱼十鸢正抱着满是汤水的碗,搁里面捞米,含含糊糊答了一声,“先吃饭。”

鱼娘息声,静静看着她。

最后一碗掺粟水下肚,鱼十鸢意犹未尽放下碗筷,这才把事情的经过和鱼娘复述了一遍。

“阿娘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狠心的人。本是想回去给他送些药,在嘱咐几句莫要由着性子过滩,谁知道他就赖上了。”说罢,鱼十鸢把李酌修抓红的手腕翻给鱼娘看。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如吸盘的手扣开。

“唉。”鱼娘叹了口气,粗糙的指腹揉着她手腕发痒着她手腕发痒,“你总归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和陌生男子共处一夜,这要是传出去,不得被邻里的唾沫埋了!”

瞧着鱼娘一副愁容,鱼十鸢抿起嘴角。

她憋了口气,将手臂抽回,冲着空荡荡的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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