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书棠跟着温庭晏一路往梅园走。本来疏疏淡淡的浅黄色的腊梅花被纯白色的雪花逐渐掩盖，唯有那股馥郁的香气还遗留在原处。

梅园里的行人不多，两人共撑着伞，一路伴着参差落花走到小阁中。温庭晏将阁中的烛火点亮，转过头看向在原地抖雪的江书棠，轻声叹道：“天赐一抹雪，难敛下瑶台。”

策策寒风吹着，江书棠并没有听清，只是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温庭晏几乎被抓个正着，只得摇了摇头，眼神不自然地瞥向朱栏上。

江书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不过是寻常栏杆。“不是看雪吗？你看个柱子做什么？”

温庭晏只得去将阁中的短窗都关了，长帘都放了下来，抵御寒风同时将那些栏杆遮住。又转过身来，给她倒了杯热茶：“你先暖暖，等雪停了，我们再出去。”

江书棠搓了搓手指，去关门时看着满园人群逐渐消散，淡淡的烛光消失，整个园子最后只剩下了这里的点点星光。

两人这个时候跑到梅园里来挨冻，不得不说，也是有些传奇的程度了。

“你身边那个叫青竹的小厮呢？这次来扬州，他没跟着你？”江书棠把供人歇息的小榻铺好，回过头疑惑地看向温庭晏。

“青竹帮我去贺兰州办事了。”倒是实话实说，十分坦白。

又是贺兰州。

江书棠要他到身边来一起坐下，拍了拍短榻，忍不住在这看似浪漫的场景聊起了公事：“你认识贺兰州牧？”

“本来不认识，最近认识了。”他倒是不避讳江书棠，笑了笑：“说起贺兰州，还要多亏了你。我收到情报，称聂政廉本想拦截贺兰州的冬灾物资，结果被那商贩妙计逃脱。我想，应当就是那天你去赴宴的时候，寻找的那三个商贩？”

江书棠点了点头：“给了他们一些建议，算是有些用处。”，又问：“那聂政廉可是和贺兰州牧有些龃龉？为何独独针对他？”

这冬灾的县城不在少数，为什么他要劳心劳力地去破坏一个偏远的城镇。

“只因，这贺兰州牧，在苏州的时候，办过一个案子，案中人托付给了他一样物件。那物件，算得上是聂政廉的罪证之一。故而，我也在努力试图从贺兰州中获得突破。”

江书棠揶揄地笑了笑：“试图突破的意思就是，你还没说服他？”

见到她狡黠的笑容，温庭晏有些无奈：“孔大人油盐不进，小心谨慎，谁都不信，不参与任何派别，我确实暂无办法。”

“我可能有办法哦。”江书棠双手还腰，“温大人要是有点什么表示的话，我就帮你。”

两人的距离极近，在轻盈的烛光下各自显得温柔异常。温庭晏的手指轻轻攥住衣角，一贯云淡风轻的脸带了些可疑的红晕，声音略有些结巴：“表……表示什么？”

江书棠将脸凑近了他些，挑眉看他：“你觉得呢？你猜我现在需要什么？你又拥有什么？”她磁性的声音缓缓暗示着。

与滇西四大家这么庞大的家族相识，且看起来关系很不错，也不给她介绍介绍，亏她之前还以为他与商界完全不通。

如今看来，皆是扮猪吃老虎。

温庭晏猛地站起来，猛地咳嗽了几声。脸上的红晕愈演愈烈。

他偏过头，不敢看她：“你确定要如此？会不会有些失礼？”

江书棠看他为难的样子，只当他对将竞争对手的门客安利给自己的朋友心存忌惮，便好脾气地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大不了她自己去认识。

外头的落雪积了满地，如琼海翻云，间或有些窸窣的掉落在窗格上的雪花，让人也轻飘飘的恍若在云端。

温庭晏直觉头脑鼓胀，思维停止了运转。

“等等!我可以！”他着急地看过来，眼眸中带了些无措和羞意。

接着，仿佛怕她反悔一般，快速地走近，好看纤长的手按在她边上的桌案上，闭上了眼睛，疯狂颤抖的睫毛，暴露出他的躁动心绪。

江书棠皱了眉看向他，有些不解，他可以什么啊？

速战速决，在江书棠都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的时候，他却俯身，轻轻地贴上了她的脸。

闭了眼，位置也找的很准。

轻柔冰凉的唇。

触感和款温柔。

江书棠双眼瞪大，愣了几秒钟，倏地，将他猛地推开。

“你干嘛？你有病吧？！”饶是她一贯矜平躁释，现在忍不住也会破防。

怎么本来清贵无双的公子哥，上来还耍流氓了呢？！

温庭晏茫然地睁开眼，有些委屈地退后几步。心跳一时间还无法平复，即使挨了骂，胸中还是可耻地叫嚣着愉悦。

“我……”他微微垂下头，嗓音还带了些不解：“不是你让我表示表示吗？”他上扬的语气，可是一点听不出来觉得自己犯错了的感觉。

江书棠气急，敢情来的是这种表示？

让他利诱，他直接□□。

“温庭晏，你真是好样的。”江书棠气不打一处来。只能暗恨自己没有把话说清楚，平白让他误会。

脸颊上被他触碰过的地方敏感的不似她的皮肤，脑袋里“哄”的一声疯狂叫嚣着。

温庭晏还在回味刚刚那轻柔的触感，心跳一直没有下落，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是我……误会江小姐了？”听闻江书棠如今生气，他眨巴了下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江书棠努力维持镇定。

也怪她自己嘴贱，非要暗示他表现，还说了一通暧昧性极强的话。

她咬了咬牙，解释道：“不是让你用这种方式！”

“那……是何意？”声线颤抖，温庭晏羞窘地连连后退，仿佛那个刚刚被冒犯的人是他一样。

“你和那滇西四大家不是相熟吗？本来想要你引荐引荐。”本来淡定的江书棠，看到他如此大的反应，回顾了一番之后，也后知后觉地有些面红耳热，声音放低了不少。

两人互相脚趾扣地，沉默了许久不说话。

“实在对不住，江小姐……”他低声呢喃了一句，心中暗骂自己，酸涩得眼眶发酸。

江书棠张了张口，见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瞬间黯淡了下去，道歉的很诚恳，整个人都平添了几分憔悴，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再说。

温庭晏悄悄挤回了小阁一角，因不敢看她而疯狂躲避视线对视，而他那种无助的表情让江书棠恍惚觉得像是自己非礼了他一样。

她叹了口气，算了。站起身走到帘后，掀开帘子，外头的大雪已然停了。

夜已经深了，却在点点灯光中能看到那一片银装素裹。

“雪停了！”她惊喜地喊道。

温庭晏终于看了过来，烛光中的表情飘忽不定。

江书棠当下也不顾及他的情绪，干脆一个人跑了出去。

结果忘了小阁下方还有被雪覆盖住的台阶，直接绊倒。“诶呦……”她轻轻叫唤了一声，实则因为摔在雪地上，倒是并不怎么疼。

温庭晏见状，连忙匆匆跑过来将她扶起来：“可有摔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