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东梁国境内，几人隐姓埋名混入小城中，所有士兵伪装成商客，三三两两进城。

不远处便是战火喧嚣声。

几人在客栈入住，江书棠看向向姳：“你们东梁都城在边境附近吗？为什么我们要往这里来？”

向姳摇了摇头：“不在，不过我知道向元扬在这里埋了伏兵。”

江书棠皱了眉，向姳这是要借西兖的兵帮她清理后方？

段明霜打量了一眼江书棠，又看向向姳，问道：“伏兵有多少？”

“三千。”

段明霜摇了摇头：“我们就带了几百人，不够的。”

江书棠敛着眉，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可以。”江书棠直视向姳，没有在意她那些小心思：“我同意了。”

段明霜拉了拉江书棠的手臂：“你疯了？士兵都折在这里，你怎么回去？”

“向姳，我只帮你这一次。这个位置，不出我所料的话，是后方运送粮草的卫兵吧？拿下了他们，又有西兖军队为你在前方周旋，你的皇位唾手可得。”

向姳也不意外江书棠会识破她的小心机。她笑了笑：“那就承了摄政王妃的情了。”

段明霜还待再劝，被江书棠按住手腕：“明霜，你先回去，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我自会回西兖。”

段明霜睁大了眼睛：“你要一个人留下来？”

江书棠点了点头：“你带一半兵马走，我只要两百骑兵。”

段明霜指着她说不出话：“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你就不怕温庭晏生气？你这种不把自己命当命的行为，我都不知道说你傻还是呆!”

见段明霜着急地手足无措，江书棠笑了笑，轻轻抱了她一下，低声道：“放心，为了安全，我已经修改了回程路线，会好好回去的。温庭晏那边，我会给他写信说明，他可能会生气，但后面就能理解我了。”在将要离开段明霜怀抱的时候，她叹了口气，用只有段明霜听得到的声音道：“没办法，欠人的，总是要还的。”

段明霜没怎么理解江书棠的话，江书棠给她手心塞了一封信：“回去后再打开吧。”

段明霜性情爽直，见江书棠自信满满的样子，也就不再相劝。

她想了想道：“我回去之后，让祝赫再给你拨点人来，若是不着急动手，不若等到援兵来。”

江书棠有些似笑非笑：“你这是要将祝赫的私兵都给暴露出来啊？是姊妹重要还是夫君重要啊？”

段明霜推了她一把：“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江书棠摇了摇头，算是怕她了：“祝赫的兵得镇守在上京，否则，别说祝炎，就是他自己，都性命难保。你当聂政廉和穆红德是好相与的？”

不出意外，内乱现在已经开始了。

两日后，段明霜启程回京。

期间，收到加急密报，水师提督并丞相穆红德，以祝赫名不副实为由，要求祝炎重登大典，携兵围宫要挟，如今重兵已经翻进了皇宫。

段明霜愣怔地看向江书棠：“竟都被你算到了……”

江书棠拍了拍她的肩膀：“快回去吧。他们虽然进了宫，目前逮他们费力，但自然宫外也有不费力的好逮的。”

向姳双手一合，眼中放光：“你要将他们老窝端了？”她朝江书棠竖了个大姆指，夸赞她厉害。

段明霜心思聪慧，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她点了点头，也不婆婆妈妈，当下告辞回京。回程不用带着江书棠这个不会骑马的，自然可以舍了马车，一路快马加鞭。

向姳见段明霜走了，这才拍了拍桌案，示意江书棠坐下：“说说吧，你的计划是什么？”

……

温庭晏收到江书棠的信是在三日后。

两人距离实在很近，只是战场传信十分不便，所以才延宕了些。

他与江永邦一同坐在主帅帐中，此时本来在商谈进攻战略。

小兵来报，自然优先瞧江书棠的信。

揭开信纸，温庭晏本来和颜悦色的脸却瞬间冰封。江永邦见他面色不悦，连忙着急道：“怎么了？可是小侄女出了什么事？”

温庭晏摇了摇头，有些头疼，又有些无奈。

她倒是不自作主张了，但是学会了先斩后奏。

温庭晏敲了敲桌子：“佯攻吧。给小棠创造点时间，她要偷袭东梁粮营。”

江永邦疑惑：“她怎么知道东梁的粮地在何处？”

“东梁十公主和她在一处。”温庭晏皱了眉，“恐怕那向姳对小棠起了些利用心思，只是按照她的能力，不可能看不出来。不知为何，要配合那向姳。”

江永邦拍了拍侄女婿的手：“既然她要这样做，那我们只有无条件支持她了。只要把东梁老贼的粮营端了，我们这一仗必能胜。早点打完这仗，我们还能回去过年呢。”

如今已经入了秋。

要在年前打完，对上偌大的一个强敌东梁，几乎无可能。

温庭晏安抚性地笑了笑：“但愿吧。”他只是突然有些不安。

本来向姳的计划，至少要损失百来名将士，江书棠想了想拒绝了她的提议。

东梁此处粮营管理松散，压根没必要强攻。

江书棠给向姳设计好了偷袭时间和方位，午夜的时候，东梁粮营中突起大火。

那地段本就在隐蔽处，照理是万无一失的，西兖的兵马是万万想不到这处位置的。然而它还是无端起了火。

江书棠却没打算用上那百十个兵马，只派了三两个伪装成百姓，从边缘扔了点火球进去，就全部解决了。

东梁的粮营看管实在松懈，江书棠让向姳配合，找百姓在前方不远处斗殴，又安排手下声东击西，在另一边制造了点动静，一时间粮营中的兵马都派出去勘察了。

偷营劫寨，直捣黄龙，一击即中。

不费吹灰之力，也没费一兵一卒。

待东梁百军发现粮草起火，江书棠这边人马都撤出许久。

远处的火光依旧在冉冉升起，向姳侧脸看过江书棠眉目收敛时的冷静侧脸，淡淡道：“江书棠，我不想与你为敌。”

“巧了，我也不想与你为敌。家里的钱烧不起了。”她笑笑。

“我会送你安全回京。”向姳承诺道：“从今后，西兖和东梁，永结同邦之好。”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江书棠，这是我对你个人的承诺。”向姳道：“我从来没服过谁，除了我兄长，唯有你了。”她带了些调侃意味：“若你是男子，我可能会忍不住爱上你。”

江书棠摆了摆手：“算了吧，我可消受不起。”

两人嬉笑着，一同离开。

两道倩影隐入夜色中，落入凡凡大众，再寻不见。

本来要隔天白日再走的江书棠，突然收到一封加急信。

她皱了眉，火速提笔回了信，然后深夜里，就着马离开。

向姳接到报告的时候，她已经离开。向姳心中不放心，还是派人跟了上去。

江书棠坐在马车中，手中的信上，寥寥几字，却标志着此次事件的严重性：提督提千账录本于世，状告京中官员十六名贪污行贿，其中几位皆是摄政王心腹，且皆入股了上京商会。此事告于百姓知，百姓怒，群商罢工，如今京内经济崩盘，上京商会被冲破大门，营运皆停，一派荒凉。

关键是，江书棠知道，他给的名单里，确实有几位是当真行贿了的。真假掺杂，等到时候那几位真的被大理寺彻查出来，那么没有行贿的几人，就算是没有证据，也会被当成后台强硬。

洗都洗不干净。

聂政廉此番是下了血本，连自己的人都卖了，也要将他们拖下水。他要毁了西兖的清官，将这朝局彻底搞乱。

这种主意，不大可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那么边上献计的，很有可能就是公孙千容。

江书棠敛了眸，把所有的愤怒收回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