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碑

《天命碑》

9. 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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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且哥哥,你还饿吗?”

小红豆纯真地看向桑且:“小红豆给阿且哥哥找食物!”

蛊鬼的食物?

黎枝燃尚在思索,就见身边的人影一动,一道银光带着凌冽的寒意向前飞去。

“不可!”

桑且怛然失色地扑挡在小红豆面前:“小红豆她年岁尚小,什么都不知道啊!”

然而那银锋来势汹汹,犹如霍闪霆霓劈来,桑且猛地闭眼。

他就这样死了吗?

他还没有解开桑氏族人身上的蛊种,难道就要让他们自此成为不人不鬼的怪物,受人驱使吗?

小红豆怎么办,桑归里怎么办?

可是......他为了苟活而受蛊种控制生食他人血肉,日夜饱受折磨,万死也难谢罪。

死了,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解脱?

只是——

他好想再见一见阿爹阿娘。

“哥哥?”

耳边传来小红豆脆生生的声音,桑且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当他心有余悸地睁开眼时,就看见那刀的杀势生生被迫住,堪堪停在他面前几寸。

刀柄自腕间袖口处的飞鹰翅上一转,晏惊归将刀收了回来。

蛊鬼受奉鬼婆控制,若要解桑归里的蛊种,一是从蛊种下手,二便斩杀奉鬼婆,斩断两者之间的联系。

而小红豆则是稀里糊涂之间成了奉鬼婆,对于蛊种之事一无所知,更别说解蛊了。

眼下最快,也最有效的法子,唯有后者。

若桑归里的村民能狠下心来,又何须等得到今日?

桑且还挡在小红豆面前,生怕晏惊归反悔。

小红豆生而无母,举族迁徙的痛楚让桑氏比任何人都更加重视宗亲血脉。大家早已将她视如己出,绝不会抛弃小红豆。

那西绥女子也许正是窥见了这一点,才会选中整个村庄里年纪最小的桑思思,作为下一任奉鬼婆。

利用软弱的人心,将桑归里拖向无休无止的深渊。

“我有一事,跪求二位!”

桑且突然拉着小红豆重重跪下:“我自知罪孽深重,不敢祈求苟活。但,二位既有帝都的鹿牌,又对巫蛊之事了如指掌,想必定有法子能解开我桑氏族人身上的巫蛊——”

“我与桑氏族人跪求二位贵人,救救桑归里!”

言罢,桑且猛地朝地上哐哐磕了好几记响头,力道之大霎时将额上磕出了血块,那张尚且稚气的脸上遍染新旧交叠的血渍,哭诉着桑归里的遭遇。

小红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哥哥的动作,有模学样地跟着桑且一起磕头。

两人长叩不起,将桑归里渺然的希望孤注一掷,压在这两个素未谋面之人的身上。

黎枝燃默然。

达乌提的那枚阴鬼花钱,还在她的手中。

她曾在书中观读过,竺陵之人会将祈福的竺陵经文刻在铜币之上,随身佩戴,庇佑顺遂,这枚铜币便叫做阴鬼花钱。

而她手中的这枚阴鬼花钱,正中间的“安”字,因为被人常常放在指间摩挲,已然被抚平。

就在几个时辰前,它还佩挂在达乌提的身上。

桑归里本是被囚于笼中的池鱼堂燕,巫蛊却将他们反噬成披着人皮的伥兽。

“有一个方法。”晏惊归开口,顿了一顿。

他嗓音很低:“巫蛊之术之所以传女不传男,是因为传言男子受西绥巫祖诅咒,只要接任奉鬼婆便必死无疑。所以只要让桑思思将奉鬼婆传任于你,即可斩断与蛊鬼之间的联系。”

以一命,换解桑归里的蛊。

桑且颤颤道:“那小红豆......”

“她会无恙。”

黎枝燃看向那道玄色身影,她明白,他这是将选择权交予这个桑氏的少年。

桑归里,在他取舍之间。

安静许久,灰青色的云层薄纱被彻底揭开,天光彻底大亮。

桑且轻声地问:“小红豆,你的泥偶呢?”

“我的泥偶?”小红豆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看着自己的空空如也的手中焦急地喊起来:“我的泥偶呢?我的泥偶怎么不见了!”

她看向黎枝燃:“你看见我的泥偶了吗?我给阿且哥哥捏的,那个很漂亮的泥偶!”

黎枝燃摸着那枚阴鬼花钱,并不说话。

看来这个少年已经做出了选择。

桑且半跪着按住小红豆的肩膀,让她转向自己,言语中带着引诱:“哥哥在这里,小红豆为什么不问哥哥呢?”

“那......”小红豆一歪脑袋:“阿且哥哥,你看见我的泥偶了吗?”

“没有看见。”

“那哥哥可不可以帮我找一下我的泥偶?我对着哥哥的样子捏的,哥哥看见就肯定知道了!”

“我......”

桑且张了张嘴,却发现如此简单的几个字,自己竟然怎么也说不出口。

答应小红豆,奉鬼婆就会转到他的身上。

绞缠桑归里的蛊,就此化解。

小红豆见桑且低下头,又小声唤了一句:“阿且哥哥?”

“我......”一声又一声,冲垮了桑且。

他泣不成声地用力抱住小红豆,想将哑忍已久的恐惧与绝望宣泄出来,却更想将一辈子的嘱咐都在此刻说完。

以后的路还很长,很长,长到你会掉几颗乳牙,还会再长得高一些,你会识很多的字,听长辈们讲很多桑氏的故事......

待烽烟平息,你要走出桑归里,回到我们的故乡去看一看。

小红豆终于隐约察觉到什么,忐忑不安道:“哥哥......”

桑且却没有再让她说下去,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深吸了一口气,布满了血迹的脸上转而露出了一个抚慰的笑容:“若是他们问起哥哥去哪里了,小红豆知道怎么回答吗?”

“哥哥,帮小红豆找泥偶去了。”

从桑归里出来后,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直至桑归里在身后越来越模糊,最后成了山谷之间渺小的一个圆点

桑归里的蛊算是暂时解了,却在黎枝燃的心里落了一个结。

她看桑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像是看着自己。

她们都是孤身一人。

苍洲与金邦自她离开朝光之前已兵戎相向,而后来她在流商蛰居的这些年甚少听到这些消息,还以为战事已平。

若不是碰见被逼至全族迁徙的桑氏,她怕是还要很久才能知道。

所以,不是战火已熄,而是有人不让那硝烟飘进来。

可她就算知道这些又如何,没有鹿牌,亦没有流商黎氏。

她如何进鹿央?

或许......

黎枝燃垂眸掩下自己眼底的情绪,忽然朝走在前面的那人开口:

“若有需要,我愿以流商黎氏之名,为桑归里作证。”

桑氏的蛊并未彻底解开,只是让他们暂时无法受人控制而已。

真正的罪魁祸首——那个西绥女子,她拿着鹿牌,很有可能从桑归里出来后便去了鹿央。

若是这鹿央侍卫要查这蛊案,以苍洲例法而言,就必须要人证。

思及此,黎枝燃话锋一转,“只是你也见到我的处境了。”

“有人想要我的命。”

晏惊归闻声侧过半张脸来,神色不明地回头看了一眼黎枝燃。

她?

那夜林中,他遇到黎四时正在被金邦的追兵追杀。

他救黎四,一是因着前世的恩情,二是以为黎四也算是受他无妄之灾。

只是他没想到,黎四那时竟与他境遇一样,也被人追杀。

两拨人马前后脚交错赶在一块儿,连他也没发觉。

黎四还以为,那些人都是来杀她的?

黎枝燃不动声色,望着那半张轮廓分明的侧脸,等他回应。

说实话,她并没有把握。

若是这人不想蹚这趟浑水,她所言也就如此。

但她赌。

半晌,那人清懒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放心,你会平安进鹿央。”

黎枝燃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她赌对了。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在官道上不知走了多久,所幸在天黑之前,走运碰上一队车马自北而来。

这队马车以羊皮为披,皆配錽金银车舆前挡饰,看来车队的主人身份必定不低。

为首的车夫站在驭车台上,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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