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阴沉沉的。
冯海铮的腿疾犯了，拄着拐一步一挪慢慢上台阶，摆手拒绝了旁人的搀扶。
起风了，苏棠停步站在落地窗前往外看。狂风卷席着枯草落叶，重重拍打在玻璃上，啪啪作响。
“像是要下雨了。”她举目望天，似自语般呢喃道。
手机铃声响，走在前头的冯海铮接起电话。
“怎么了？”
“好，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苏棠的目光转向了他，听他语气不太对，她快行了几步跟过去。在他挂断电话之际恰窥见来电备注。
——“周秘书”
“我得去趟我哥那儿。”冯海铮摁灭了手机屏，道：“这展怕是看不了了，你替我给馆长打个招呼。我把司机留这，稍后送你回去。”
“我跟你一起去。”苏棠道。
“小刘。”冯海铮无视了她的话，吩咐尾随其后的司机：“一会儿把苏小姐安全送回去，到地了告诉我一下。”
“好的，冯总。”小刘点头道。
她的声音不算小，他也不耳背，按理不至于听不见。
除非他是在故意装聋。
苏棠猜到了他的用意，对他有些恼，但也没再坚持。转头与小刘道：“他腿不方便，你还是送他去医院吧。我之后可以让家里的司机来接。”
“可是……”小刘左看右看，一时不知该听谁的。
看出她是生气了，冯海铮在她错身欲往走时急忙拉住了她：“棠棠。”
苏棠拍开了他抓衣的手，语气坚决：“这事听我的。”
冯海铮蜷指缩手，低头看了眼自己行动困难的伤腿。犹豫片刻，应了声：“好，听你的。”
下雨了。苏棠站在展馆的边缘，隔着朦胧雨雾目视着车远去，尾灯的光渐渐消失在了视野尽头。
许是这糟糕的天气所致，莫名有些心慌。她一改往日的傲气，划开手机屏给他发消息。
【棠糖：保持联系。】
“苏小姐？”身后有人叫了她一声，话音愉悦：“好久不见了苏小姐，非常感谢您能赏脸来参加鄙馆的剪彩仪式。”
是馆长。苏棠把手机放回包里，回首欠身，与她礼貌打了个招呼：“馆长，好久不见。”
“苏小姐真是越发漂亮了。”馆长亲昵拉住了她的手，上下打量她，转瞬往她身后望了望：“冯总呢？没跟您一起来吗？”
“他临时有点事抽不开身，走时特意托我跟馆长道声抱歉。”苏棠道。
“哪儿的话，您二位能来是给我撑场面的，我哪儿能担得起这声抱歉。是我该感谢才对。”馆长急忙道。
彼此寒暄了几句，苏棠由馆长引着进入VIP通道。一路直达，步入展厅。
将她送入馆内，馆长接了个电话，匆忙去接待下一位贵宾了。
苏棠的心思不在这。她在展厅里慢慢悠悠地转了一圈，穿过长廊至下一个展厅，恰巧在吸烟区遇上了在抽烟的梁缮弦。
两人视线撞上，皆是一愣。
自上次与冯海铮通过电话被她撞个正着后两人已有月余没见过面，没想到在这碰上了。
梁缮弦有些尴尬，轻咳了声，表情不怎么自然地垂手捻了烟。原地踌躇片刻，他转身欲走，被苏棠叫住了。
“在装不认识吗？”苏棠直白道。
“没。”他停步回头，扯起嘴角对她露出个看似没心没肺的笑：“我是想着，你不是还在生气吗？就尽量少惹你。等过阵子你气消了，我再……”
“啪——”苏棠卷了卷手中的宣传单，照着他的脑门捶了一下：“废话真多。你也知道我会生气啊？那你还做那蠢事？”
梁缮弦的后半截话被硬生生打了回去，他慢半拍摸了摸额头，“啊”了一声。
“下不为例。”苏棠道。
“嗯。”梁缮弦点点头，煞有其事地竖起三根手指保证：“下不为例。”
“正好。”苏棠抱臂越过他，一抬下巴，道：“一会儿送我回去，我省得叫家里的司机来接了。”
“让我送吗？这么说的话……”梁缮弦顿时眼睛一亮，“你是不是消气了？”
“并没有，梁司机。”苏棠道。
梁缮弦与她不是一般的熟，光是听她这说话的语气就知道她早就气消了。他三两步跟了过去，用肩撞了撞她：“嘿嘿，就知道你是嘴硬心软。”
苏棠斜了他一眼。
他顿时收敛不少，规规矩矩走在她身边，稍一欠身：“乐意为您效劳，苏小祖宗。”
苏棠没心思与他闹，划开手机屏确认了眼微信对话框。对方没有回复。电话拨过去，也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也不知他到地了没有。
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他看起来表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她越发心烦气躁起来，在展柜边来回踱着步，险些踩到一直尾随着她的梁缮弦。
梁缮弦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问：“怎么了你？”
总有预感有事发生。苏棠感觉自己一刻都等不住了，必须得做点什么。她略沉吟，收起手机，道：“我改主意了。你送我去个地。”
“现在？”
“就现在。”
雨刷器唰唰作响。苏棠不时往外张望，着急催促：“你快点啊。都到门口了，磨叽什么呢？”
“欸，你别催，”梁缮弦眯着眼定睛看前方，“这雨这么大，路都看不太清。俗话说得好，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我可是有心理阴影了，不想再折了尾巴骨。”
“停车，”苏棠回手从后座拿了把伞，“我就从这下，你不用跟着了。”
“从这下？这里离住院部可有一段不短的路程呢，”梁缮弦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这么大的雨，你赶着投胎啊这么急。”
苏棠一手把着车门，坚持道：“我说了，停车！”
“牛脾气。”梁缮弦吐槽了句，但也实在拗不过她，只得把车靠边停下。
苏棠撑伞下车，步子很急地往住院部的方向跑。
梁缮弦目视着她跑远，犯了嘀咕。
后车在连续按喇叭催促，他回神往后看了一眼。转瞬不疾不徐地按下车窗，竖起中指，对着后车比了个“国际通用友好”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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